Chapter 25
十五分鍾後,沈修雲被押送到帝國軍在皇宮附近的飛行器起落坪。
起落坪上停着十幾架飛行器,沈修雲被帶到其中一艘飛船前,凱撒倫如約交給他一袋晶石。
沈修雲打開袋子看了一眼,算是驗貨。
凱撒倫沉聲道:“如今你要的東西都給你了,解藥的配方呢?”
沈修雲道:“不急,等我上了飛船,自會将解藥配方交給七殿下。”
洛迦就站在凱撒倫身旁,從皇宮到這裏一路都沒有再說話,不過他的目光卻一直無法從沈修雲身上移開,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開口:“你說毒藥的藥性隻在兩個小時内發作,如今隻給我一個藥方,來得及嗎?”
沈修雲看向洛迦,兩人四目相視。
沈修雲:“放心,必定保您性命無礙。”
洛迦勾了勾唇角,“好,希望不會讓我失望。”
沈修雲上了飛船之後先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确定上面沒有藏人,于是又回到船艙門口。此時飛船已經進入啓動模式,船尾動力推注器發動,發出均勻的淡藍色能量光。船頭的螺旋機飛速轉動,扇葉帶起陣陣氣流。
沈修雲站在船艙門口,随着飛船的漸漸上升,低頭俯視着地面上的一衆帝國軍士兵們,忽地,他擡起手,将一個金屬藥盒用力扔下去。
洛迦一下伸手接住。
這個藥盒正是之前沈修雲用來裝Omega模拟發情的藥物的藥盒。
洛迦将藥盒打開,隻見裏面塞着一張紙條。
與此同時,起落坪上的風力陡然增強,隻見飛船霍地原地旋轉着騰空而起,帶起陣陣強風,吹得凱撒倫和洛迦身上的披風獵獵作響。瑩藍色的防護罩瞬間啓動,包裹住流線型的飛船外壁,發出耀眼的光芒,迫得人幾乎睜不看眼。
飛船的艙門徐徐關閉,一點點掩去那抹黑色的瘦削身影。
在黃昏的滿天紅霞之中,金色與藍色的光芒交相輝映。
凱撒倫看着漸漸遠離地面的飛船,眸中一暗,不禁冷哼,對身邊人吩咐:“通知第一兵團第五第六分隊,立刻開始行動,務必要在他空間躍進之前将人給我抓回來!”
洛迦這時也回頭看了約瑟一眼,約瑟向他點了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
七皇子這才打開藥盒裏的紙條。
上面卻隻寫着一行字:
七殿下,我們後會無期。
三分鍾後,凱撒倫的通訊儀再次響了起來。
凱撒倫打開通訊儀,看到的卻是第一兵團分團長一張倉皇不安的臉。
“報……報告凱撒倫殿下,我們已經攔截下那艘飛船。可是飛船上……沒有人。”
“什麽?!”凱撒倫一下瞪大了眼睛,“你再說一遍?!”
“飛船,飛船上沒有人,使用的是自動駕駛模式!”
而這時,遠遠站在兩位皇子身後的約瑟,也用手捂住一隻耳朵,微側過身去,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當約瑟看到洛迦投過來的目光,隻是搖了搖頭,臉上帶着絲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麽可能會沒有人?這怎麽可能?!他們明明親眼看着那個Omega上了飛船,又親眼看到艙門關閉!
凱撒倫殿下憋了一肚子的火,在這一刻終于爆發了,他劈頭蓋臉将通訊儀裏的屬下痛罵了一頓,然後直接摔了通訊儀。周圍的屬下誰也不敢插嘴,唯恐做了那被大皇子的怒火殃及的池魚。
“大哥,我這就去找人配置解藥,先走一步了。”洛迦說。
凱撒倫這時才想起來,他還有個親弟弟命懸一線。
“那藥方沒問題?”凱撒倫問。
“嗯,應該沒問題。”
“沒問題就好,快去,現在當務之急是你的安危。”凱撒倫做出一副關心的樣子,拍拍洛迦的肩膀。
洛迦向大皇子點了點頭,就直接帶着自己的人離開起落坪。
約瑟走在洛迦身邊,仍然神情嚴肅,“本來以爲能将人攔下來,可沒想到飛船竟然是空的,媽的,他到底怎麽辦到的!對了,配方沒什麽問題……”約瑟說到一半不說了,忽然狐疑地打量起摯友。
“不對啊,你這什麽表情?怎麽好像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
洛迦看了約瑟一眼,淡笑不語。
“喂,那個小Omega的藥盒裏不會給你塞了一封情書吧?還是你已經毒發了?這是要死的前兆?”
“那人的劍上根本就沒毒。”
“嗯?什麽?”約瑟一愣,随後一下躍起撲到洛迦身上死死掐他的脖子,“好啊你,他媽的耍我是不是!你他媽的吓死我了知道嗎!說!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
洛迦身上有傷,被約瑟這麽沒輕沒重地一壓,傷口頓時重新撕裂開,疼得他眉頭一皺,趁約瑟不防備,毫不留情直接一個過肩摔将他甩趴在地,低頭看了眼自己受傷的胳膊,血又暈開了。
“他剛開始對我是真的動了殺心,上來就将我這條胳膊砍傷。若是劍上真的有毒,他怎麽不得手之後立刻撤走,反而要和我繼續糾纏不休?”
約瑟從地上爬起來,呸呸吐了一口吃進嘴裏的泥,“好啊,敢情是我們這麽一大票人,陪着您七皇子擺了一場家家酒。怎麽,真看上那個Omega了?”
“你覺得我現在有心思想這些事麽?”
“啧啧,那可不一定,誰沒有發情的時候呢,你總不能一輩子靠自己的左手。”約瑟知道好友的生命無礙了,緊張心情也放松下來,掏出一支煙歪着頭點燃,叼在嘴裏,忽然壞心眼地笑起來,“不過凱撒倫剛剛的表情可真是好看,簡直就是一道風景。這起落坪附近不知道有多少媒體記者蹲着呢,一想明天的新聞,啧啧,标題我都能想象出來……真同情他。”
“是啊,在皇宮裏行刺皇子,居然還安然無恙地逃了。那個人,估計很快就要聞名帝國了。”
晚上回到克萊帕宮,書房早就被人打掃一新。
洛迦一個人坐在桌前,屋裏隻亮着桌案上的一盞水晶台燈。他再次将那金屬藥盒拿出來,出神地看了一陣,然後抽出紙條,上面的字迹清俊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花式,一如字迹的主人,鋒如利劍。
七殿下,我們後會無期。
洛迦不由笑了,恍惚間,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個人的樣子,一席黑色鬥篷,手中持着金屬劍,眼神沒有一絲溫度,無欲無求,無懼無怒,好像一匹草原上的孤狼,孤身一人,所秉持着的,唯有能撕肉斷骨的利齒。
他慢慢将紙條疊好,重新塞回空藥盒,收入貼身的口袋裏。
轉動轉椅,面向身後的巨大落地窗。鵝絨的暗紅色窗簾還沒有拉合,七皇子看着窗外浩如煙海的星空,不禁陷入沉思。
就算逃走了又能怎麽樣呢?
這個世界除了生育繁衍,沒有給Omega的工作,一袋晶石而已,又能支撐他活多久?
就在這同一刻,臉上易了容,身上穿着破舊灰色布袍的沈修雲,躲在F-342号客運飛船的貨艙裏,身處于一大堆行李箱的夾縫中,透過一小片狹窄的舷窗,也同樣看着外面太空中的茫茫星雲。
不得不承認,今天若不是那位洛迦殿下,他不能脫身得這樣順利。盡管他也隻是利用了他們上流貴族之間的矛盾與争鬥。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一個小小刺客,能對貴族上層的心理把握得這麽透徹,也是歸功于前世的那位七皇子的“栽培”了。
洛迦真的不是前世的七皇子嗎?沈修雲不确定。因爲不确定,所以他不能濫殺。
總之,最好再也不要見到這位皇子了,因爲下一次見到他,一定隻會是兩個原因:要麽是查清楚他和前世的七皇子是同一人。要麽,是有人向他買他的命。
飛船離開拉馬星,在兩次空間躍進之後,向着星際帝國一個偏遠的星球駛去。
過了今夜,他就又變成名滿天下的刺客沈修雲了。
一切都是老樣子,以他這樣的身份,苟活在這樣的世道,想要不雌伏于别人身下,他隻能再幹回自己的本行。雖然厭惡,雖然讨厭雙手沾滿血腥的生活,但最起碼,他是自由的。
他恨Alpha,但他不會壞了自己的規矩。
所以他等待着,等待那些爲了私欲慕名來找他的人,等待第一份訂單的到來。
浩瀚的宇宙太空中,星辰閃爍,渺遠孤獨,沒有人知道它的盡頭在哪裏。靜谧,也許是它能賜予的,最美的禮物。
沈修雲從梅左基地逃離以來,終于有機會安靜地休息了,靠着身後的木箱,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睡夢中,沈修雲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夜半時分坐在自己的木屋前喝酒,身邊還坐着一個男人,推杯換盞中,與他談笑風生。
男人說:“修雲,想不想換一種生活,我認識個朋友,可以托他在軍中給你謀個職務,給你一個新的身份。”
沈修雲想也沒想就回絕:“不想。”
男人很意外:“爲什麽?”
沈修雲喝着杯中的酒,醉眼朦胧,不在意地笑:“受人管束,不自在。”
那天晚上他們喝了很多酒,沈修雲最後醉了,所以根本沒記住男人跟他說了什麽,迷迷蒙蒙中,隻聽到了男人一段話裏的其中四個字——
獨狼難活。
不過第二天醒來之後,他就全然沒有印象了。而男人,也早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