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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怕洞房》第9章
第八章

  那日回到客棧之後,韓滅就冷著一張臉不跟她說話了,其他三人感受到他週遭的冷空氣,都識相的避得遠遠的,而且非常沒義氣的,乾脆三個人跑出去玩,把她丟在客棧裏面對韓滅。

  「你到底還要鬧多久脾氣啊?」梅莞曦實在忍不下去了,整整三天他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她到底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要讓他這樣對待?不就是說了一句很普通的話,有錯嗎為他本來就是姓韓啊!

  他依然不言不語不動,一副捧著書看得不亦樂乎的模樣,這姿勢維持了三天,除了用膳、上茅房、沭浴、睡覺之外,他都是這個樣子,天知道他到底看進幾個字,從早上到現在,也沒見他翻頁!

  「韓滅,你到底想怎樣?」她惱怒的抽走他的書。

  同樣的姿勢維持了一下下之後,韓滅又從桌上拿另外一本繼續剛才的姿勢,彷彿從沒被打擾過似的。

  「拜託,你從哪裡搬來這麼多書啊?」狠狠的瞪著桌上堆疊的書,至少有十來冊,她乾脆將桌上的書全部搬走,然後再回來抽走他手上的書。

  「哈,看你還要拿什麼?」梅莞曦得意的朝他揚了揚手上的書。

  韓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也沒見他有多大的動作,她眼前一花,就見他又拿著書,繼續剛剛的姿勢。

  「咦?耶?!」她手上的書不見了!「哇!你是怎麼做到的?!」她一下子忘了兩人鬧彆扭的事,衝動的撲到他身上,眼睛發亮的盯著他。「快告訴我、快告訴我,我要學,教我。」

  他沒料到她會這麼興奮,手上的書被她擠掉在地上,她就這樣跨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揪著他的衣襟猛搖。

  「曦兒,放手,別搖了。」又不能用武將她打下去,只能開口了。

  「啊,抱歉。」她笑了笑,替他撫了撫被她抓皺的衣襟。「你教我嘛!」

  「每天練八個時辰的功,五年後你就『可能』會有這樣的速度。」他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無意的撩撥壞了他的鎮定。

  「嗄?!你是開玩笑的吧?」梅莞曦傻眼。

  「你說呢?」斜睨她一眼,將她整個人舉離他的腿,放在地上,他起身離開房間。

  她還因為他的話發愣。每天八個時辰,還要不間斷的練五年?!開什麼玩笑啊!

  發現他出門時,她才回過神來,趕緊從地上跳起來追了出去。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她在樓梯追上他。

  「出去。」他冷淡的說。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要出去,我是問你要去哪裡?」這傢夥,比小孩還幼稚。

  「你想跟?」韓滅停下來,伸手環住差點衝過頭的她。

  「想啊!你要去哪裡?」

  「想跟的話就閉嘴。」放開她,他又逕自走了。

  梅莞曦噘著紅唇,加快腳步追了上去,瞪他一眼後,用力的拉過他的手臂挽著,不過沒有說話。

  他唇角微勾,他真的很喜歡她,可是……

  唇角的淺笑化為苦澀,如果她知道他對她做了什麼的話,肯定不會原諒他吧?

  手臂被扯了扯,他低頭,對上她晶亮的眼。「怎麼?」

  她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寫字。

  他微蹙眉,不懂她在幹麻,直到感覺到她寫了什麼之後,才失笑地敲了敲她的額頭。

  「笨蛋,想說話就說話,幹麻還特地問我。」她在他手心寫下「我想說話」四個字,這女人,真可愛。

  「是你說要跟就要閉嘴的嘛!」揉揉額頭,她好委屈的說。

  「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聽我的話了?」真是難得。

  「從某人莫名其妙的跟我賭氣,好幾天不同我說話開始啊。」嘟著嘴,她斜睨著他。

  韓滅輕撫著她的發,淺淺的微笑。「我不是在跟你賭氣,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這麼神奇的「想事情」法?

  「嗯。」眼神飄遠。

  「滅!」她急喚,用力扯著他的手。

  他回過神來,疑惑的望著她。「怎麼了?」

  梅莞曦望著他好一會兒,才搖搖頭低聲道:「剛剛有那麼一剎那,我以為……以為你要消失了。」

  他訝異地揚眉。「放心,我的武功還沒練到那般出神人化,不會突然消失的。」

  「不會突然消失……」她擔憂的凝望著他。「意思是……你會慢慢的消失嗎?」

  「笨蛋,不要抓我的語病,你放心,除非你要我離開,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我才不會要你離開呢!」梅莞曦不以為然的皺皺鼻子。

  「希望如此嘍。」牽著她的手,走在深夜無人的街道,只有韓滅他自己知道,這句話,是他衷心的期盼。

  「滅,這裏是誰家啊?」趴在某戶人家的屋頂上,梅莞曦壓低音量問。

  「韓聖的家。」韓滅道,然後像是有預感般,立即搗住她的嘴。

  「唔?」驚呼含在口裏發不出來,她只剩下一雙大眼滴溜溜的轉著。

  「我現在放開你,你別忘了我們是偷偷潛進來的,別亂叫。」

  她點點頭。

  韓滅放開她,專注的注視著對面的屋舍,門外,有兩名家丁守著,門上,綁著一條粗大的鐵鏈,鐵鏈上還鎖著一門大鎖,窗戶則被釘上木板封死。

  梅莞曦趴在他身旁,「滅,你想那裏面是怎麼回事?」

  「有兩種可能,不是藏了寶物,就是關了人,你覺得是哪一種?」

  她審視著下面的狀況,兩名家丁嘀嘀咕咕的,一會兒聊天,一會兒打呵欠,一會兒抱怨。

  「人。」她下判斷。

  他微笑,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確定。

  「我還知道裏面的人是誰。」她得意的說。

  「家丁都說得那麼清楚了,如果你還不知道的話,那我就要趕你回客棧了。」兩名家丁聊天抱怨的時候,已經提到了,裏面是他們家少爺。

  「好奇怪喔,滅,為什麼韓聖會被關起來?」

  「肯定是違逆了韓家一干偉大的長輩某件事,所以才會被施以這種懲罰,除非他順從,否則就會被這樣永無止境的軟禁下去。」

  「好過分喔,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啊?」

  「呵!韓家人更可怕的事都做得出來,這區區軟禁根本不算什麼。」已經是對「唯一」繼承人的禮遇了。

  梅莞曦若有所思的望著他,心中似乎若有所悟,不過她沒有表示什麼。

  「你為什麼會知道韓聖是被軟禁在家裏?」

  「猜的。這三天又陸續探知到慕容家的家世背景之後,我確信韓家一干長輩絕對不可能讓慕容堇兒進韓家門,而如果韓聖又如他們所說的那般喜愛她,非卿不娶的話,那麼後果就只有一種。」韓滅指了指對面。

  「被軟禁起來。」她瞭解的點頭,「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梅家那本和韓家這本一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呢。」她有那樣的爹娘,應該知足慶倖了啦!

  他偏頭靜靜的望著她。

  她對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很好。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你呢?有沒有什麼好主意?」他反問。

  「我啊……」她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滅,你覺得如果家丁看見韓聖的鬼魂,會不會嚇得趕緊打開大鎖查看?」

  「應該會,不過那個大鎖我可以輕易的破壞它,不用如此大費周章。」他知道她的打算。

  「可是這樣比較好玩啊。」梅莞曦笑望著他。「等家丁打開鎖之後,你就點他們的穴道,讓他們失去神智。」

  「好吧,就讓你玩一玩。」他順她的意,反正在他的控制下,結果都會一樣。「你等我一下,絕對不可以妄動,知道嗎?」

  「是,相公。」她輕笑。

  「最好說到做到,『娘子』。」他說完,轉身往東邊飛掠而去。

  她目送他消失在黑夜中,心裏盤算著該如何拐他教她武功。

  沒多久,韓滅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一件白色的袍子。

  「哪來的?」

  「韓聖臥房裏借來的。」

  「那麼現在萬事俱備,你這陣東風可以吹起來了吧?」

  韓滅披上白袍,散了發,然後飛過屋簷,緩緩的在庭園中降下,順手運氣至掌心,送出一陣掌風,吸引了兩個守門人的注意。

  兩個守衛同時倒抽了口涼氣,驚愕地瞠大眼,瞪著在他們面前飄來飄去的白影,尤其那張泛著青光的臉,更讓他們清楚的看見這「鬼」的容貌。

  「少……少爺?!」阿水驚恐的低呼。

  「別胡說,少爺明明……明明在裏面……」阿土壯著膽子斥責他,隨即語塞,驚恐的瞪著白影突然又消失在他們面前。

  「阿……阿土,你多久……多久沒聽見……少爺的嚷叫了?」

  「有段時間了,應該是睡了……我的天啊!」阿水也聯想到了。「難不成……少爺已經……」

  「天啊!」兩人匆匆的轉身打開大鎖,扯下鐵鏈,接著……沒了。

  「真是好簡單喔。」梅莞曦縱身一躍,落在韓滅身旁,兩名守門人已經被韓滅點了穴。

  韓滅將他們搬開,推開房門。

  「我們進去吧!」

  跨進房門,裏頭非常安靜,來到床邊,兩人神色各異的望著床上沈睡的人。

  「滅,他真的跟你長得一模一樣耶!」梅莞曦輕聲地說,一臉新奇。

  「他比較蒼白,好像也比較瘦。」韓滅神色複雜地望著這位初次見面的兄長,彷彿有了差異,他就能撇清兩人的關係。

  「的確,不像你這麼結實好看。」她贊同。

  他古怪的看她一眼,沒說什麼。

  「為什麼他睡得這麼沈?」

  韓滅觀察屋內,走到桌旁,看見掉在地上的茶杯,彎身撿起,湊在鼻前嗅了嗅。

  「迷藥,他們在茶水下迷藥。」

  「嗄?那現在怎麼辦為我們還要問話耶!」

  「你沒有備用計劃嗎?」他問。

  「有啊,很多很多,只是還沒想到。」梅莞曦嘻笑,不是太緊張。

  「你喔——」韓滅搖頭。

  「我看乾脆直接把人帶走好了。」她一擊掌的道。

  「請問娘子,要帶去哪兒?」

  「帶去……讓他和慕容姑娘私奔吧!」

  「丟下慕容姑娘臥病在床的娘親?」

  「哦,那……帶她娘親一起私奔?」

  「不是說慕容夫人臥病在床嗎?而且慕容姑娘侍母至孝,你想,她會丟下娘親去私奔嗎?」

  「應該不會。」

  「更何況,你認為韓家如果發現韓聖逃了,第一個找去興師問罪的人會是誰?」

  「慕容堇兒。」梅莞曦歎氣。「好吧,不能把人帶走,那要怎麼辦?」

  「當然要把人帶走,否則我們潛入韓府做什麼?」

  「喂!你是存心尋我開心是不是?」

  「當然不是,只是將你的計劃稍做改變罷了。」

  「什麼改變?」

  「我們先把韓聖帶走,之後,我再回來頂替他。」

  「滅……」

  「曦兒,等事情結束之後,如果你還沒想起任何事的話,我就把一切告訴你。」

  她到底遺忘了什麼?而那件事,對滅來說,似乎非常重要。

  討厭,小時候的事情誰會記得那麼清楚啊!明知道她會因此睡不著覺,他還故意……她猛地站了起來,差點還弄倒了椅子。

  可惡,他是故意的!

  梅莞曦恍然大悟,他絕對是故意的,他在怪她忘了他!

  叩叩,敲門聲響起,隨即慕容堇兒的聲音傳來。

  「梅姑娘,你睡了嗎?」

  她立即上前開門。

  「有事嗎?慕容姑娘。」將韓聖送到慕容家之後,梅莞曦留了下來,韓滅則送個口信給玩得樂不思蜀的虛無三人之後,返回韓家,頂替韓聖。

  她知道那種地方關不住他,所以也不太替他擔心,專心的想著那件他在意、而她卻忘記的事。

  「聖他醒了,雖然還有點虛弱,不過沒什麼大礙。」

  「醒了?正好,我有事問他。」以韓滅表現出來的態度,他一定和韓家有關,尤其他和韓聖的長相更是無從抵賴的。既然從韓滅那裏問不出什麼,那麼她就找韓聖問。

  匆匆來到韓聖暫住的臥房,看到他靠坐在床上,仍不免為他與韓滅相同的外貌而驚訝。

  「聖,梅姑娘來了,你們談談,我去探視我娘。」

  「堇兒,別太累了,要早點休息喔。」韓聖關心地說。

  慕容堇兒溫柔的一笑,微微一福,優雅的離開。

  「你們感情很好。」兩人之間光是眼波的交流,就讓人感覺得到那股纏綿無悔的深情。

  「遇到堇兒,是老天給我的最大的禮物。」他溫柔地說,眼光終於從房門移到梅莞曦臉上,隨即一怔,訝異的看著她,眼底有點不敢置信。「你是……梅姑娘?!」

  「咦?你認識我?!」她也覺得驚訝。

  「沒想到真的會是你……我還記得,梅姑娘在十年前曾與家人到寒舍小住幾日,那年我十五,梅姑娘大概十歲左右吧!當時咱們雙方的父母還有意要為我們兩個定下親事呢,不過最後不知道為什麼作罷。」

  「是嗎?為什麼我都不記得了?」韓滅指的事,就是在那幾日發生的嗎?

  「其實若非梅姑娘和令妹的名字非常有趣,我想我也不會記得那麼清楚。」他突然低笑。「沒想到世上有此等巧合之事,原來是梅姑娘救了我。」

  「基本上我做得並不多,都是我家相公的功勞,就連現在,他都在那間軟禁你的房裏代替你呢。」

  「這麼說來,我和他真的長得很像嘍?」

  「沒錯,根本是一模一樣,不過氣質不同,我家相公眼神正直無為,渾身正氣凜然、氣勢逼人,而你是書卷氣比較重啦。」呵呵,還是她家相公優啦。

  韓聖笑了笑,沒有對這件事多說什麼。

  「我想,他可能就是我的孿生弟弟,可悲的是,二十五年來我根本不知道我還有一個骨血相親的兄弟……」他臉色黯然。

  「為什麼?」

  「這件事我也是前一陣子才知道的,既然你已經和……我可以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滅,他叫韓滅。」

  「滅……」他眼神更加痛苦,「滅嗎?這真是諷刺!」

  「到底怎麼回事?!」

  他歎了口氣,幽幽說出,「韓家有個毫無人性的家規,凡是生下雙生子,雙生子的老二就必須立即殺掉,因為那是惡魔投胎來毀滅長子的。」

  「我的天啊!」她搗著嘴,難以置信的驚呼。

  「過去的社會,是曾有這種迷信沒錯,到現在,也還有一些未教化的地方有這種習俗,只是我沒想到,在我們韓家竟會奉為圭臬,不僅要將雙生子的老二殺掉,母親還要監禁至死以贖罪孽,而我,榮華盡享,無知的過著幸福的生活,卻不知道我的親娘與僥倖存活下來的弟弟就在府裏角落的破屋裏過著自生自滅、苟延殘喘的日子……」韓聖痛苦的閉上眼,眼淚滑下他的眼角。

  韓府的破屋……

  梅莞曦腦中閃過一個不明的景象,一棟破屋裏,有一個穿著滿是補丁破衣的人——

  那是誰?

  她蹙眉,努力的回想,那人的容貌卻怎麼想都是一片模糊。

  「韓聖,那年我們在貴府叨擾多久?」她突然問。

  他沈默了一會兒,平撫激動的情緒之後,才緩緩地開口,「大約十日左右。」

  「這十日裏,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嗎?」

  「特別的事?應該沒有吧,都是一些很普通……哦,我想到了,不過不確定是不是如梅姑娘所言是特別的事。」

  「快說。」

  「好像第三天或者是第二天的一大早,你突然不見了,原本我們都很著急,可是你爹娘卻一點也不緊張,說你本來就好動,可能在府裏的某個地方玩得忘我,晚一點自己就會出現。那天你直到晚膳前才出現,被你爹娘罵了一頓。後來的幾天,你每天總會失蹤個兩三個時辰,沒人知道你去哪裡,又做了什麼。」

  「這樣嗎……」一定就是那時候了。可她為什麼會對這事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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