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如何抉擇

血契之約，生死相依。

要殺了這魔鬼，就要先手刃親孫。

這對已經失去了兒子的千紅楓來說，是何等殘忍之事。

可是若不趁著這惡魔尚且虛弱而將其鏟除，等到他全盛之時，只怕要殘屍萬裏，血腥漫天了！

千紅楓無法痛下決心，但他和黑發少雍的對話已經在眾人面前傳開了。

當即有很多能者趕來，紛紛驚吼道。

“原來是真魔現世！難怪會封印被破！”

“真魔源生於墨土大陸，與那些兇殘魔獸素來有所勾結，他此次闖到水金大陸，必然是從內而外破壞掉了結界，這才讓魔獸入侵，生靈塗炭！”

“定是如此！只是不知是哪個狂徒為媒介，引來了這極兇極惡之魔！”

“啊……那不是千木派的服飾？”

“那少年竟是千木派的弟子！”

“何止是千木派的弟子，聽那真魔言語，他似是千木派掌門的嫡系親孫！”

“居然是這樣！”

“千木派是最先發現結界被破的！”

“是千木派引著我們來迎敵除魔！”

“可萬萬沒想到，這真魔竟是他們召喚出來的。”

“這其中……”

“千紅楓你居心叵測！”這大聲厲吼之人是鬼青門的副門主，他痛失師兄和師侄，外加數千弟子，元氣大傷之時得知此時境況，簡直是想都不想的全都推脫到了千紅楓身上。

“千紅楓！你打的好算盤！你定是覬覦水金大陸第一的名頭，妄圖滅了其他門派，獨掌天下！”

“你為了一己私欲，竟做下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眾人拾柴火焰高，一時間，別提其他門派，便是千木門內，都有弟子開始心思動蕩了。

又是一聲厲吼，聲威震天，千木派靈石殿殿主石毅低喝道：“荒唐！我千木派自立派以來，素來門規行正，擡頭敢望蒼天，低頭可探深海，做事問心無愧，只看天下蒼生！哪裏會有這等齷齪不堪的心思！”

石毅一言起，立馬有一人出列，他一身錦衣，黑發束冠，卸了那女兒妝容，一身英姿颯爽孑然，正是霓裳殿掌門花紹君。

“莫要自亂陣腳！千木派行事如何，大家這數百年來也是看在眼中的，不要被這真魔給蠱惑了心神，自相殘殺起來才是著了他的道！”

別看花紹君素來行事不羈肆意，但在關鍵時刻，卻是看得清楚，辯的分明，此話一出，安撫了大半人心。

“沒錯，千掌門博愛廣納，執掌多年，一直廣結善緣，我們不信他會那般骯穢不堪！”

“對！千木派立派數百年，一直對得起周邊數萬裏封地，使得民生富裕，弟子優秀，如此蒸蒸日上又怎麼會自斷臂膀！”

一聲起，百聲應，千木派畢竟根基穩，威勢足，不多時這風向便又轉了回來。

只是那吃了虧的鬼青門卻心有不甘。

只聽那副門主厲吼道：“若是千紅楓真的坦坦蕩蕩問心無愧，那麼便絞殺了這真魔，還天下安定！”

他說出這話，若是往日裏的千紅楓必然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提劍而上。

可今日……那真魔懷中緊箍著的卻是他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他尚且才剛剛與他相遇，他尚且沒能幫他尋到父親，他尚且沒能好好地將他養育成人。

他的孫兒還那般年少，他的孫兒還如此細弱，他的孫兒還沒能去看一下這大千世界。

如何能這般殞命！

可是血契之約，無人能解。

殺了這魔，便毀了親孫。

千紅楓……怎麼能下得去手！

“動手啊！千紅楓你既然是清白的，那就動手啊！”那鬼青門副門主看著他，目疵欲裂。

他這般叫囂著，旁人卻再也沒法去反駁，就連花紹君也只是轉頭看向千紅楓。

這樣的抉擇很殘忍，但是……誰都幫不了他。

千紅楓周身氣勢爆裂，手中長劍已然是猩紅之色，可是他沒法擡起哪怕一分。

不能再耽擱了，不能再等下去了，那真魔一直不動，必然是在吸納鬼仙人的田海，等到他徹底吸收，等到他恢復至全盛，到那時，任在場所有人都湧上去，只怕也傷不到他分毫。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三道冰箭破空而來。

咻咻咻……三聲，筆直射向了黑發少雍。

那箭矢淩厲，強悍，有破山震地之威。

黑發少雍身形微動，雖全然躲過，但臂膀處被箭鋒劃過，湧出了一片黑血。

緊接著一聲冷冽之音響起：“紅楓，所以說，你註定通不過念心殿的考核，註定成為不了念心殿的殿主！”

林勝衣立於千紅楓身前，一襲白衣鼓起，黑發散開，往日裏便有些清冷的眉眼此刻更是沒了絲毫溫度：“你既舍不得，那我便幫你處置了他！”

私情、天下。

如何抉擇？

這是念心殿最後的一道題。

但每一屆的要求都不一樣。

而當年的林勝衣，選的是天下！

他彎弓拉箭，攻擊如雷點般呼嘯而至。

他本就善攻，如今傾盡全力，漫天箭雨淩厲異常，似能撕破了天空，射穿了大地，毀萬物於一旦！

可讓人震驚的是，黑發少雍全部都一一躲過。

看不清他的身形，辨不明他的招式，他似是輕描淡寫間便已經從萬劫不復的災難中脫身而出。

更不要提他懷中還抱了一個少年。

這是何等的強悍。

但是很快，又有眼尖之人看出了貓膩。

這真魔的確厲害，可是卻一直沒有進行過攻擊。

難道說……花紹君最先反應過來，拂袖上前，站在了林勝衣身邊，與他一同攻擊。

這真魔必然是有不能出手的理由，他們若是不能趁此強攻拿下，只怕……

石毅也奔進戰局，其他門派的能者也相繼過來幫忙。

如此強攻圍堵之下，便是真魔又如何能撐住？

正在形勢大好之時，忽然間行事逆轉，一道極為惑人的甜香之氣驀地飄散在空氣中。

這是……什麼味道？

眾人都心神一蕩，眼前景象竟微微晃了一下。

唯有林勝衣猛地回神，眸子一轉，看向了那纖弱單薄的白衣少年。

“你……你身具媚種。”

那少年容貌精致，但一雙眸子卻冷的像破碎的玄冰。

他站在那兒，紋絲不動，只是周身散發出的氣息，一刻比一刻濃烈起來。

林勝衣心潮湧動，他強行壓下之後，怒吼道：“你竟要幫這真魔？”

白衣少年袖拋處沾滿了鮮血，他終於開口了，聲音甜軟誘人，可說出來的話卻冷人心脾：“是不是魔，我不在乎，他是我朋友，你們殺了我的愛人，絕對不能再傷他分毫！”

林勝衣猛地一怔，他並不知詳情，也不知這人是誰，但他卻不能放任他如此施為。

彎弓拉箭，雖知道這少年也許是顧然的友人，但卻不能再猶豫了。

利箭呼嘯而出，那少年依舊紋絲不動，但倏忽間，一道虛影閃爍，竟驀地憑空出現了數十位白衣少年。

這是何等法術？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林勝衣看得目瞪口呆，正當他疑惑不解之時，利箭已經刺穿了一個白衣少年，那身影一晃，消失不見，顯然是假的！

可是……到底哪個是真？

林勝衣到底見多識廣，他驀地想起顧然的好友中有一個小胖子是身具隱種的。

莫非……這招式竟是來自於影行心法？

這般一想，林勝衣又氣又怒，厲吼道：“朱貴昌！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並無回音，林勝衣卻知道，這世間除了那身負隱種的胖子，再也沒人能使出這種詭譎招式。

“你想幫顧然，我敬你情義，但也要分得清輕重緩急！那真魔生性殘虐，若是他徹底蘇醒，這天下就要傾覆了！”

按照那死胖子的心性，林勝衣是知道他肯定不會出現的，但他只想震懾於他，讓他心生懼意，到時候他傷了這白衣少年，也就破了局。

但讓林勝衣意外的是，朱貴昌沒有半點回應，同時，這法術也沒有停下分毫。

衛崢早已沒有顧忌，他心如死灰，將所有源氣盡數灌入媚種之中，讓這完全不計後果的法術發揮到了極致。

迷惑眾生是嗎？

如果能用此救下想要守護的人，那麼他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