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神算獻言露天機

　　嚴洛把筱筱拉到身邊，低聲責備：「少看著你一會，就會把你弄丟了。」

　　筱筱正想說什麼，卻見眼前的房門打開，那個領路的年輕人走出來，微微鞠躬，一擺手：「閻王，族長有請。」

　　筱筱急忙退後，站到于樂言的身邊，她沒忘記陰燕司說的血族講階層和規矩，她這個半調子降魔師還是站在後面好。嚴洛微皺眉，但還是沖那年輕人點點頭率先走了進去。

　　筱筱和于樂言都有點緊張，兩隻菜鳥緊緊跟著陰燕司，那屋子很大，掛著厚厚的窗簾，將陽光遮擋得乾乾淨淨。這裡跟院子裡的陽光明媚生氣盎然截然不同，陰暗低沉但卻華貴。

　　紅木傢俱、獸皮牆飾、繁茂花紋的長毛地毯，踩在上面，低乎腳底都會發軟。屋頂很高，頂上吊著華美的宮燈，透著幾分復古情調，但昏黃中也透著陰森來。筱筱看著Boss的背影，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似乎都多了幾份冷冽。

　　血族的族長是個40歲左右的男子，他穿著身黑色的中山裝，目光很銳利，亮得出奇，整個人的神采似乎都在眼睛裡，所幸他的眼角有些細紋，這柔和了一下他的鋒利。他面色發白卻不顯病容，頭髮一絲不苟的梳向腦後。

　　「閻王大駕光臨，想必是為了我族那些流竄在外的孽蟲。」血族族長裘安待他們坐下後，開門見山的說。

　　「裘族長是明白人，他們已經開始聚眾殺戮，就不知族長為何放任不管。」

　　裘安垂下眼，緩緩的說道：「等我們發現的時候，那些孽蟲的力量已經超出我們所能控制的範圍。」

　　「是嗎？」嚴洛卻不買帳：「你收拾不了，卻為何沒有通報？」

　　裘安抬起眼，直視著嚴洛的目光，又說：「我接到的消息，閻王已經離開地府了。目前無事一身輕，卻為何來管我族的家務事？」

　　「裘安，我嚴洛要做事，可是不管頭頂上有沒有頭銜。我現在只是個生意人，我手底下這麼多降魔師也是要混口飯吃的。獵殺些惡鬼血蟲，我們有錢賺。」

　　裘安不知在想什麼，沒說話，嚴洛繼續說：「你一定也知道地府目前由阿蘿掌管，背後還站著個九天玄女。這九天玄女是什麼人你們肯定是打聽過了，你們怎麼算都是外來的魔族，又生來有這樣的吸血嗜好，這可不討她的歡心。櫻花公園的事她已經知曉，並準備動手收拾。由她下手，恐怕不把你們全族滅淨是不會甘休。她可分不出來什麼ABC的。」

　　裘安看著嚴洛，兩個人對視良久，氣氛僵得讓筱筱和于樂言都覺得嚇人。

　　裘安終於開口：「前一陣族裡出了事，有人答應替我們解決，條件是讓我們不要再管A級血蟲。原本我也想過要找你，但那人說你氣數將盡，讓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為好，果然之後就聽說戰神在排擠打擊地府，更有傳言你受傷將死，然後不久，你就離開了地府。」

　　嚴洛冷冷道：「他似乎每一樣都說對了，所以你也就覺得離我遠一點能讓族人安全？」

　　裘安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們族裡400多年來能有今天，的確是靠閻王你的幫忙，我們血族再陰暗，也不是過河拆橋之輩。我沒有再找你，是因為千婆算出，我要見你便會害了你。」

　　嚴洛沒什麼表情，筱筱卻聽得心頭直跳。

　　「那你今日為何又同意見我？」

　　「千婆還算出，我若不見你，便會害了全族。」

　　嚴洛沉默了一會，問：「你說出了事，是什麼？」

　　「我的曾孫豆豆前些日子夭折了。那人說可以替我們找回他的三魂七魄，令他還陽重生。」

　　「你瘋了？」嚴洛吃了一驚：「豆豆是B級，他是不死之身，一旦死亡便是魂飛魄散，哪裡有重生可能？」

　　「可是那個人做到了。豆豆確實暫時回來了，他雖然有些小變化，但我們是血族，對他的變化還是可以接受的。」

　　嚴洛面色一整：「暫時？你把豆豆變成了喪屍？」魂飛魄散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找齊魂魄，血族的驅體原就少血冰涼，若是離了魂，比人類更不能耐久保持生命跡像，如今他說暫時回來，除了是把不完整的魂魄強行鎖進死去的軀殼裡，不做他想。血族對喪屍的以血肉為食，的確是能接受，但這實在太荒謬。

　　裘安對此事早就思前想後，掙扎又掙扎，所以此時再提起，他面上已是平靜無波：「喪屍不過是個名詞，豆豆現在能吃能喝能睡，只要稍待時日，等我們找齊他的魂魄，我們血族的肉身慢慢也能複元。到時候，豆豆就能恢復正常。」

　　「裘安，你在癡人說夢。你們B級與A級的差別，只在於善惡之念及自我控制力，豆豆只是孩子，他要變成A級不過是轉眼之事，一個A級吸血鬼變成的喪屍，你可知道後果？」

　　「我不會讓豆豆離開村莊的，他不會對人類構成威脅。他的複元只是還需要時間。」裘安的聲音裡終於露出了一絲急切。

　　嚴洛歎了一聲：「裘安，如果你這麼肯定，恐怕今日也不會見我吧。豆豆他是不是開始吃你們的族人了？」

　　裘安久久不語，最後咬著牙道：「閻王，你幫我找全豆豆的魂魄，我替你收拾外面那些血蟲。」

　　嚴洛搖頭：「裘安，600年前我把我心愛之人送進輪回讓她轉世為人，忍受人神相隔之苦，就是因為我知道我不可能在她魂飛魄散後找全她的魂魄。」

　　這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他身為地府之王，若是自己心愛之人魂飛魄散，他都無法救回，現在這個豆豆，他又有什麼辦法？

　　裘安尤待掙扎：「可你也說過，時代不同了，這世間力量結構和分佈也不同了，或許現在有辦法……」

　　「沒有辦法，裘安，你被騙了！」嚴洛突然靈光一現：「那人能把豆豆的魂魄給你找回來，只有一種可能，魂魄就在他的手上。他是不是自稱北陰王？」

　　「對，就是他。豆豆還差一魂一魄，他說太難找，還需要時間。」

　　筱筱在一旁實在忍不住，小小聲的問身邊的陰燕司：「可是喪屍不是應該沒氣味的嗎？我在外面見到的那個孩子身上有惡靈的味道。」

　　嚴洛和裘安耳尖，聽到都皺起了眉。嚴洛道：「裘安，你把豆豆帶進來讓我瞧瞧。」

　　裘安想了想，沖門口守著的年輕人喊了聲：「阿年，帶閻王身邊的幾位貴客四處走走，讓小南把豆豆帶來。」

　　筱筱他們都明白這是在清場了，她看向嚴洛，他沖她點點頭，於是筱筱和于樂言跟著陰燕司走了出去。到了院子裡，一下子覺得溫暖起來。于樂言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看來他也覺得裡面泛著冷意。

　　筱筱看到那個叫阿年的年輕人領著她剛才見到的那個孩子和年輕人正沿著牆根慢慢的走向屋子。看來他真的就是豆豆了，豆豆還抱著那只小花貓，一邊走還一邊憐愛的摸著它的頭。他看到筱筱也在，瞪了她一眼，進屋去了。

　　筱筱轉頭一看，趴趴正從包裡露出小腦袋偷偷看，不禁怪它：「就你貪玩，把人家惹生氣了。」趴趴從包裡鑽出來，站到筱筱肩上，不服氣的抖了抖小身子。

　　于樂言伸手摸摸趴趴的腦袋，問陰燕司：「怎麼現在這些什麼惡靈、吸血鬼的，都不怕太陽了？」

　　「他們要適應環境生存下去，就得慢慢進化。不過在太陽下面他們沒什麼威力，一般要做壞事會挑晚上。還有，力量越強的越受不了陽光，雖不致致命，但會讓他們不舒服。反而是力量弱的，能夠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們正說著呢，一個小姑娘跑過來跟阿年說了幾句，一邊說一瞄了幾眼筱筱，然後阿年走了過來：「幾位，族長讓我帶大家逛逛，正好千婆說知道有貴客到，想請幾位過去坐坐，不知幾位是否賞臉？」

　　那小姑娘也蹭蹭跑過來：「千婆是我們族裡的神算，算的可准了。她想跟這位姑娘說說話。」

　　筱筱和于樂言都看向陰燕司，這裡他是老大他做主。陰燕司笑笑，點點頭，領著他們跟著那小姑娘走。

　　千婆的小屋在村子的北邊，門前種了些花草，還有棵很大的樹。屋子分裡外兩間，不大，但佈置的乾淨整潔。他們幾個人到了之後，小姑娘勤快的給他們泡茶上點心，千婆笑咪咪的從裡屋走出來，是個很和藹的老婆婆。

　　她仔細的看了看陰燕司和于樂言，笑著點點頭，于樂言有些不安，這笑裡是什麼意思？

　　可千婆沒對他們說話，只拉著筱筱的手，跟她說：「你來，婆婆有話說。」她說著，就把筱筱拉到裡屋去了。

　　于樂言急忙問陰燕司：「就讓筱筱跟她走了？沒事嗎？」

　　陰燕司老神在在的喝口茶：「放心，千婆不會害她的。」

　　千婆果然是沒有相害之意，事實上，筱筱雖然被她拉著走，卻一點都不害怕，這個老婆婆給她的感覺很慈祥。

　　千婆拉著筱筱到裡屋坐下，笑著說：「我果然是見到你了。」

　　「婆婆認識我？」

　　「不認識，我只知道你是身負天職之人。從逢魔之時開始，你的使命就開始運轉了。」

　　筱筱不認識她，所以戒備心還是有的，她沖著婆婆呵呵傻笑一下，沒說話。

　　「丫頭，或許天職這樣的話你聽得多了，不會放在心上。但你要記住老太婆的話，要小心黑夜，它會帶走你心愛的人。」

　　「你心愛的人」這話一下讓筱筱坐直了，難道Boss有什麼危險？

　　「丫頭，老太婆在變成血族之前，是道家人。被血族咬傷，道家是回不去了，可老太婆沒有死，所以在這個地方，繼續看著這世間無常變化。這個世界很不一樣了，老太婆能做的有限，只能告訴你，到那個時候，能救他的只有你。他為你不惜觸犯天庭，一身肩擔惡果，又苦苦守你六世，你記住這些，就能把他帶回來。」

　　「你說的是我Boss？」筱筱急了：「他會發生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黑夜與水是關鍵。」

　　筱筱看著千婆，慢慢冷靜下來：「那婆婆能否指點一下，若有事發生，我該怎麼辦？」

　　千婆搖頭：「我說了，我只知道黑夜與水是關鍵，你要小心黑夜，關注水。」

　　「婆婆。」筱筱握著她的手，問：「那是否跟救世有關，是否跟北陰王有關，或者九天玄女？天地之劫，殺神滅世，這話又該如何解釋呢？」

　　「孩子，你別急。」千婆微微一笑，從旁邊的櫃子上拿過來的一個迷宮滾珠的益智遊戲木盤，在錯綜複雜的迷宮路徑裡，滾動著一顆五彩的玻璃珠子。千婆把迷宮滾珠遞到筱筱跟前：「你看，這是入口，這是出口，這裡面這麼多的差路和屏障，每一個都可以想像成你說的‘是否’，所有的疑惑加起來才能組成迷宮。那些看似不相關的事其實都是有關聯的。凡事有因才有果。丫頭，我活了快300歲了，我當初要滅殺吸血惡魔，卻被咬傷陷入魔路，正道不再要我，卻是魔族將我救下。當年是閻王點化了我，我才能留在這世上窺得天機一二，也才能在今日把這些都告訴你。你看，那是我的劫數，卻也造就了我的使命。什麼是神，什麼是世？與其求解，不如去解。」

　　筱筱聽得有些稀裡糊塗，最明白的就是Boss會有難，而她可以救他。她拿起那個迷宮滾珠試著動了一下，那珠子滾了幾條路卻又繞到了另一邊，離出口越來越遠。

　　「這個送你回去慢慢玩，你只要明白，你比你能想像的更加重要就好。」千婆對著筱筱微笑，又說：「凡事別只看表面。」

　　筱筱糊裡糊塗的跟著千婆走了出來，于樂言站起來，緊張的打量了她一下，確定她沒受什麼傷害這才放了心。

　　千婆對於樂言說：「你有一雙好眼，還有一顆善心，不要因為害怕膽怯而膽怯，就這夠了。」

　　于樂言聽得有些愣，陰燕司卻拍他一下：「快謝謝婆婆的指點。」

　　她指點什麼了？他都沒明白。但于樂言還是聽話的道了謝。陰燕司跟千婆打了招呼，把兩隻菜鳥帶回族長的院子。

　　「老大，為什麼那婆婆不指點你一下？」

　　「多年前已經指點過了。」

　　「那她當年跟你說了什麼？靈驗不靈驗？」筱筱很好奇。

　　陰燕司點頭：「千婆是得道高人，她的話一向很准。我當年追擊一隻吸血鬼到這裡，被他們圍攻擒下。但他們沒有咬我，千婆那時也像現在一樣，說有貴客來要見一見。她告訴我這裡的吸血鬼不是壞人，還說我死劫難逃，但有貴人相助，需經歷兩死之後才能成器。還有我家族裡爭鬥厲害，讓我該遠走就遠走，該回來時再回來，這樣才能施展我的才能。」

　　于樂言驚訝：「死劫？真的？」

　　「嗯，我真的死了二次，是Boss救我回來。我四堂姐陰燕南一直與我不和，鬧出很多事，Boss就把我派駐外地，常守魔穴。現在，是我該回來的時候。每一件，千婆都說中了。」

　　筱筱聽得心裡咯噔一下，她說得這麼准，那Boss真有劫難？還有，那個裘族長說過，千婆說了他跟Boss見面會害了Boss，不見面就害了全族，那意思是，Boss在這裡會出事？

　　這下子筱筱心急如焚，撒開腿往院子跑，正巧嚴洛從那院子裡出來，筱筱一下撲了過去把他抱住：「Boss，Boss，我們快回家吧，我不想在這呆了。」

　　「這是怎麼了？」嚴洛把她從懷里拉出來，左右看一下，看著沒什麼事啊。

　　筱筱左右張望一下，把嚴洛拉到一邊無人角落說話。「千婆說的很准的，她剛才跟我說你有難，還有裘族長也說他跟你見面你會有難。我們回去吧，我不想你出事。」

　　「傻瓜，既然是要發生的，離開了，換一個時間地點仍然會發生。別慌。」

　　「那我們不走嗎？」筱筱是一刻都不願在這裡呆了。

　　「嗯，我們現在不能走，豆豆的魂體很奇怪，好像不全是他的，但我不能逼出來看，一旦魂魄離體，豆豆就會再回不來了。所以得再觀察觀察，想想辦法。我們得知道北陰王手上到底有什麼，才能救豆豆。」

　　筱筱嘟了嘴極度不樂意，不是她沒善心不想救這個孩子，可是明擺著這是拿Boss在冒險，她不願意，半點都不想在這呆。

　　「救了豆豆，才能解決A級吸血鬼，解決了A級吸血鬼才能保住血族。保住血族才能瓦解北陰王的陰謀，解決了北陰王，才能放開手腳做我們想做的事。更何況，如果不把豆豆救回來，他很可能比A級吸血鬼的危害還大。」嚴洛耐心的分析著裡面的厲害關係，哄道：「我們只留一晚，夜晚是血族和喪屍活動的好時間，豆豆如果有什麼奇怪的行為會在晚上進行，我答應你，只留一晚就回去，好不好？」他明白若他不走，筱筱也一定不會離開，所以他壓根沒打算勸她先走。

　　筱筱一聽留一晚，更急了：「那千婆就是說黑夜會帶走你。」

　　「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我能把你帶回來，讓我救你。」

　　嚴洛哈哈笑起來，把她摟進懷裡：「我的小豬是我的英雄呢，那你還怕什麼，我要是不見了，你就來把我帶回來。」

　　「你不要笑，我認真的。」筱筱不高興了。

　　「千婆難道說了我今晚被黑夜帶走？沒有吧。所以事情不是現在發生的，你別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我不管，我們現在就回家。」筱筱急的跺腳開始耍脾氣。

　　「小豬！」嚴洛沒耐心了，板起臉喝她。

　　可惜筱筱早被他寵得肥了膽，也不怕他了，反過來吼他：「那當初人家也想做大事呢，你還不是為了我的安全把我丟進輪回道，現在反過來了，你也知道不願意了，那怎麼就不能聽我一次。我不管，我就要回家。」

　　「不行。」就算是筱筱，也不能壞他的權威。

　　「就要，就要回家。」她跳著腳跟他急。

　　「那你自己回。」

　　筱筱急得眼淚掉下來，嗚嗚的哭開了，她抹著眼淚叫：「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討厭你，討厭！」

　　嚴洛歎口氣，伸手去拉她，卻被筱筱甩開，他再拉她，她再甩。嚴洛也生氣了，背著手轉身離開。筱筱一邊抹眼淚吸鼻子，不哭了，一邊步步緊跟著他。

　　Boss最討厭了，她不想理他。可如果今晚要出什麼事，她死也不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