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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嫡妻(春光正好)》第6章
第五章 虎狼之藥

  「宮寒。」

  「宮寒?」孟清華眉心輕蹙,狀似不能理解林大夫話中之意。

  宮寒是指孕育子嗣的身體過于虛寒,不易受孕,患有宮寒症者通常很難懷上孩子,即使有了也會滑胎,留不住。

  「眉姨娘的宮寒症甚爲嚴重,最少要吃上一年溫熱的補藥才有可能懷孕,她之前大概是吃多了避孕的藥,因此傷了身子。」他意指她的出身不潔,用藥過度。

  眉姨娘是青樓女子衆所皆知,曾是花魁又恩客無數,在入周府爲妾前早已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嚐,她香閨的入幕之賓何止上百。

  爲了賺更多的銀子,老鸨是不會允許賣笑爲生的花娘腹裏多塊肉,狠心點的直接下些絕子藥,要不便是避子湯從不間斷,以確保賺錢工具不會懷上孽種,平白少了日進鬥金的機會。

  不可避免地,眉姨娘應當也被逼著喝下不少避子的湯藥,再加上聞多了讓恩客動情的催情媚香,外表看來她並無異狀,但底子早被掏光了,今生想孕育子嗣難上加難。

  其實她早就知道這件事,自個兒的身子豈有不曉得的道理。

  因此她才非纏上周府大少不可,不求爲妻只求爲妾,沒有孩子的小妾才不會爲正妻所妒,而且更能博取男人的憐惜,當其他妻妾有孕在身時,她是唯一能侍寢的人。

  什麽叫枕頭風,也就是耳鬓厮磨的枕邊細語,恩愛一多還能不受寵嗎?男人要的是床笫間的淋漓盡致。

  她不求母憑子貴,只要自己得寵。

  「林大夫是不是診錯了,眉姨娘已經有了身孕,若有宮寒症狀,她的孩子還保不保得住?」孟清華一臉焦急樣,憂心忡忡,實則在心底笑開了花,事情果然如她所猜測的一樣。

  林大夫頓時沈下臉。「明明沒有孩子還說有孕在身,是哪個大夫診斷的,老夫可當面對質,眉姨娘的身子早被虎狼之藥傷了,哪有可能受孕。」

  這種事騙不了人,一診便知,幾個月後即便弄出個假肚子,但是真是假一目了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林大夫的想法並沒有錯,懷孕一事的確無法欺瞞到底,但眉姨娘的假孕是針對甫入門的孟清華,她佯裝懷有身孕是想讓她的新婚夜過得不痛快,將周明寰拉到她屋裏。

  只是此事未如她預料的發生,反而讓周明寰更不願意親近她,自他成婚以來,她一面也沒見到他。

  一計不成,一計又生。

  反正這個「孩子」不能生,她便想著藉孟清華的手「滑掉」,她煽動無腦的珍姨娘日日前來問安,兩人往門口一跪,她再假意被孟清華推倒或是久跪動了胎氣,那麽順理成章的,孟清華便坐實了謀害她腹裏胎兒的罪名。

  可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她也被自己的計謀倒打一起,算計不了孟清華反而暴露出她造假的事實。

  「什麽,無孕?!」

  屏風後的周明寰冷著臉走出來,黑眸陰沈得像要殺人,他一腳踢翻眉姨娘坐的圓頭矮凳,她捂唇驚叫。

  「大、大少爺,賤、賤妾也以爲有孕了……」事到臨頭,她還是硬著頭皮佯裝不知情,否則下場更慘。

  「你還想騙下去,你自己不覺得羞嗎?」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妾室生子,但他不允許欺騙。

  「賤……賤妾真的有妊中的種種症狀,一大早反胃得很,不斷地吐酸水,劉大夫診脈後直言是喜脈,賤妾才欣喜地報喜。」眉姨娘一口咬定,將所有責任推給那位收錢的劉大夫。

  「真是庸醫,怎麽連婦人有沒有身孕都診錯了呢!得把劉大夫找出來,問一問他是如何診的脈,真要是醫術不佳就讓他別再害人了,萬一醫死人那還得了。」

  孟清華櫻唇輕啓,聽得眉姨娘一身冷汗直冒,心驚不已的白了臉色,泫然欲泣,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我見猶憐地雙膝落地,跪著爬向周明寰,抱住他大腿嘤嘤低泣。

  「綠眉真的不曉得劉大夫會騙人,以前明月閣的嬷嬷都找劉大夫爲姐妹們看診,綠眉自知身分低賤,不敢勞煩林大夫,因此才會找上劉大夫,綠眉知錯了……」她哭得真切,好不可憐。

  原本想踢開她的周明寰瞧見她仰高下巴,露出爲他擋刀留下的疤痕,目光一冷,將腿抽開,長腿一邁走向妻子。「這事你處理,別再讓我聽見難以入耳的肮髒事。」破綻百出的謊言真能瞞天過海嗎?就怕眉姨娘自己也不相信。周明寰是何等精明,豈會看不出她令人作嘔的虛假,只不過他不想插手內宅的髒事,便交由妻子處置。

  「是的,夫君,妾身會好生勸說眉姨娘的。」孟清華福了福身,握住丈夫伸過來的手,輕輕一捏又松開。

  「哼!」一堆糟事。

  周明寰看也不看跪地抽泣的眉姨娘,輕哼一聲,邊向外走邊喊長隨常新示意跟上,而林大夫也跟著退出。

  常新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長得有些瘦小,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善于看人臉色,就是有點愛笑,很谄媚,大少爺一喊就三步並兩步的跑過來,不敢有半絲遲疑。

  一直裝乖的珍姨娘原本想露露臉,上前好讓大少爺能瞧見她,留下好印象,可他生人勿近的冷冽神色讓她不自覺後退一步,心生畏懼地打消討巧的念頭,她可不想湊上前觸楣頭,好處沒撈著反落一身腥。

  「用不著看了,爺兒走遠了,你說我該怎麽罰你呢,眉姨娘,你辜負了我的一片心意。」想害我嗎?這是給你長長教訓,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你算計,你還不夠格。

  孟清華面無表情的看著掩面哭泣的眉姨娘,內心冷笑,上一次她就是落入這麽不入流的圈套裏,以爲眉姨娘的滑胎是她失手造成的,還懼怕嬰靈陰魂不散,請婆婆陪她到廟裏上香,求一道平安符。

  但事實上夫婿一點也不在意眉姨娘有沒有孩子,他惱怒的是她還不顧他的阻止與婆婆出府,一路上毫無保留的將夫妻間的瑣事悉數告知,要婆婆教導她夫妻相處之道。

  「大少奶奶是心慈的人,賤妾也是遭人欺瞞……嗚嗚,賤妾沒有孩子了……」眉姨娘慣以眼淚博取同情,她以爲孟清華年幼好欺,更加賣力的做戲。

  孟清華低笑,柳眉輕揚。「明人不做暗事,再裝就不像了,你我同是女子,你認爲我會被你的幾滴淚水打動嗎?」

  「大少奶奶……」眉姨娘一怔,淚珠挂在眼角,十分惹人憐惜,若是多情男子瞧見定是萬般憐愛。

  「我不是男人,這一招勾引人的把戲對我無用,你該想的是得罪我的下場。」她輕笑,端起茶一飲。「真當我不清楚你的伎倆嗎?不過逗逗你罷了,看你耍耍花猴戲。」

  「你……」眉姨娘驟地一驚,臉色大變。

  「真可憐,當了一回醜角猶不自知,虧你還在男人堆裏打滾過,直到今日還看不清夫君對你根本無心,就算我真弄掉你的孩子又如何,妾就是妾,永遠也上不了台面。」妾就是妾,永遠也上不了台面。爲了這句話,眉姨娘真恨上了孟清華,她徹底毀了她的盼頭。

  「看在你讓我看了一場好戲的分上,我也不重罰,抄寫《道德經》一百遍,何時抄完何時才許離開屋子,在這之前你一步也不能踏出房門,季嬷嬷,盯著她,若她不從或你縱放,周府的後門在哪你比我清楚,杖五十,逐出府外。」

  什……什麽,杖五十都快沒命了,還要趕出周府?

  一同前來,無故受牽連的季嬷嬷怎麽也沒想到會被點到名,她是在眉姨娘屋子裏伺候的婆子,知道一些不正經的邪門歪道,也替眉姨娘出過不少主意,眉姨娘的打賞可不少,她也樂得爲她跑腿,同流合汙。

  有一點她也想不通,大少奶奶怎麽曉得她?春莺院的下人不下七、八十名,包括掃灑倒夜香的,剛入門的新婦哪能二認得,她可是頭一回見著大少奶奶呀,怎麽就被點到名了?

  不過由此也看出大少奶奶的精明,是個相當厲害的主母。季嬷嬷想占點小便宜的想法這下全驚散了,她誠惶誠恐地彎下身子,臉皮抖動地應允,只求大少奶奶別再挑她錯處。

  「至于你珍姨娘……」一聽到孟清華喊她,丫頭出身的珍姨娘霍地起身,又畢恭畢敬的低眉順耳聽她要說什麽。

  「別緊張,我不是要罰你,是想問你屋裏缺不缺什麽,盡管跟我開口。」

  壓下這一頭,就得擡高那一頭,珍姨娘其實很好掌控,只要多給她一些銀子,她毫無疑問的會倒向這一方。

  「賤妾不缺,夫人向來對府裏的姨娘都很好,照顧有加,每個月的月銀和分例都很准時,賤妾從沒見過比夫人更好的主母了。」看到眉姨娘挨罰,幸災樂禍的珍姨娘沒忘一提崔氏,順便加以吹捧幾句。

  孟清華聽出珍姨娘話中的拉攏意思,有意讓她與崔氏多親近,每一句話都在彰顯崔氏的理家有方,爲人媳婦該虛心學習,能得婆婆指點二一是她的福報,不可有所忤逆。

  然而臨死前婆婆淚眼下揚起的唇角,始終是她心裏的芥蒂,令她無法釋懷,她想知道自己的死是否有人暗下毒手。

  珍姨娘離開後,孟清華想著該用什麽方式查明真相,機會就送到面前了——崔氏身邊的锺嬷嬷入了春莺院。

  「娘找我?」

  「是的,夫人想說大少奶奶入門已多時,老被大少爺禁锢在院子多不舒心呀!一家人要常往來走動才不致生疏,夫人怕大少奶奶悶,遣了老奴來請大少奶奶去聚一聚。」

  來了,挑撥離間。

  未先問夫妻相處得好不好,一開口就是先定罪,再示好,而後是關懷備至。

  眸光一閃的孟清華笑著點頭,她囑咐凝暮和驚秋留在屋裏,若丈夫回屋一問起便說她向婆婆請安去,一會兒就回,不會久待,她倆會意地點頭,知道該怎麽做。

  斜月和蘭香跟著她同行,碧水照樣守著院子,未經允許,誰也不能進主子的屋子,硬闖者一棒打出去。

  锺嬷嬷是崔氏當年陪嫁過來的婆子,沒多久又升爲周府的管事嬷嬷,也算是見過世面,只不過在府裏安逸久了,在崔氏一人獨大的情況下,她對孟清華的行爲並未感到有異,只覺得細心。

  周府的幾個主子以四季爲居所命名,周明寰雖是不受周端達所喜,但嫡長孫的頭銜卻不能忽視,在老夫人的做主下,入住其母生前住過的春莺院,以示正統。

  想爭爭不到的崔氏退而求其次住進東邊的夏荷院,比起春莺院是小了一點,但勝在面對一池荷花,冬暖夏涼少喧鬧,與正廳隔得近,走過一座跨院就到了。

  老夫人住的是秋香院,她偏愛銀杏,院子裏植滿銀杏樹,一到秋日滿樹銀杏葉落,極爲迷人。

  冬雪院是巧姨娘的居處,位于西邊最偏僻的角落,離府裏每一個主子都遠,平時她鮮少出院落,在院裏的小佛堂吃齋念佛,院子靠牆處植了兩株紅梅,是院內唯一可觀的景致。

  崔氏的一雙兒女分別住在望星院和攬翠閣,占地甚廣,植滿四季花卉,小橋流水流貫其間。

  爲彰顯崔氏善持家,庶出的周明澤朝陽居,周玉湘破曉居都是不錯的院落,林郁參天,只不過比嫡出的院落小了一半有余,住不了太多人,丫頭婆子配給的名額也少。

  「哎呀!大嫂來了,快進來,妹妹想你了,大哥真是蠻橫,霸著嫂子不放,害人家望眼欲穿老是等不到人。」

  粉蝶似的身影飛奔而出,好似兩人感情好得像真姐妹一般,笑靥如花的周玉馨一把挽住大嫂,親親熱熱地蹭呀蹭的,絲毫不讓人拒絕地直把人往暗花浮動的屋裏帶。

  青瓷刻花香爐內香煙袅袅,淡淡的伽羅香中微帶一絲麝香,聞起來細膩,不難聞,但是聞多了會不孕,除非如崔氏、周玉馨一般先吃過藥才沒事。

  進屋後,孟清華多心地瞟了香爐一眼,她眼神一使,會意的斜月立刻將泡過薄荷汁液再晾乾的錦帕遞到她手中,她假意輕拭出汗的鼻頭,實則吸入醒腦的氣味,保持神智清醒。

  光這樣尚不能斷定有心害她,還沒有更明確的證據前她不想撕破臉,但該防的還是要防,不能讓人鑽了空子。

  「娘,小姑,是我失禮了,這幾日偶感風寒,老是恹恹地不想起身,若有不是處,都怪初爲人媳不懂事。」孟清華將所有責任歸咎在己,避談閨房內的小私密。

  見她沒把周明寰繞進去,面容平靜地以帕子掩去羞色,崔氏母女眉頭微擰地互視一眼。

  「說哪兒的話,當婆婆的還不准人生病嗎?人吃五谷雜糧難免有這裏痛那裏酸的,你剛到咱們府裏要好好保重身子,別學寰兒胡鬧,一娶了媳婦就不管不顧的瞎折騰。」

  崔氏一臉擔心的提醒,似乎唯恐小倆口不知節制,縱慾過度把身體搞壞了。

  「就是嘛!大哥這人表裏不一,最是好色了,院子裏養了兩個姨娘還不夠,還老往不正經的地方跑,你看眉姨娘不就是那髒地方出來的,大哥也不嫌髒,竟往府裏帶!」周玉馨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很是瞧不起窯子裏出來的騷蹄子。

  「啐!就你話多,未出閣的小姐說什麽胡話,讓旁人聽見你還要不要嫁人。」崔氏斜睨女兒一眼,責罵當中看得出對女兒濃濃的寵愛。「華兒,別聽馨兒胡說八道,她老愛碎嘴,你聽聽就算了,別往心裏擱。」

  孟清華面帶笑意地搖搖頭,舉止端莊有禮,會說話似的眼睛閃著水潤光澤,教人著迷。

  「娘,人家說的是實話,大哥本來就不是好人嘛!這種事哪能瞞住大嫂,要是當初嫂子嫁的是三哥就好了,他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家財萬貫的孟府,這等好親事怎麽就讓大哥攀上了,三哥也不差呀!偏就少了好運道。

  周玉馨看中的是孟府的財富,心裏想著孟清華的嫁妝有十裏長,若是能和她套好關系,以後自己出閣就不用愁了,直接從孟清華的嫁妝拿,不怕她不給,孟清華的就是她的。

  「好不好不是由你來說,你嫂子看著好便是好,哪個男人沒三妻四妾,不能拿你大哥和老三比,兩個人性情不一樣。」

  孟清華暗笑在心,周明溪真的不沾女色嗎?

  怕是不然。

  他的屋子裏確實一個妾、通房也沒有,可是望星院的大丫鬟、小丫頭,他一個也沒放過,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個遭逼奸懷孕的丫頭因打胎而喪命,對方的家人找上門來討公道,他私下做的醜事才爆開來。

  不過,她以前怎麽會認爲崔氏母女是真心爲她好的人呢?明明用點心就能聽出她們一搭一唱的挑撥離間,無中生有的硬將子虛烏有的事兒安在她夫婿頭上。

  難怪她會死得那麽慘,原來是老天爺在罰她有眼無珠。

  唉!不堪回想,全是一筆糊塗帳。

  「咱們府裏挺冷清的,少了白白胖胖的小孫子,趁著夫妻感情正濃,趕緊生個兒子呗,女人這一輩子最大的依靠不是丈夫,而是傍身的親骨肉,那才是全部。」

  語重心長的崔氏勉勵著媳婦早點生兒子,她話裏不離男人不可靠,想要有好日子過要盡早做打算,別聽信男人的花言巧語雲雲。

  若非重活一回,孟淸華也會覺得婆婆講得很有道理,是發自內心關懷她,丈夫的女人不只她一個,她不爭不奪豈不是將一切好事拱手讓人,到最後淪爲什麽也得不到的棄婦?

  而此時她亦十分慶幸有重來一次的奇遇,這回她看得透澈,能看清楚誰的真心值得收藏,誰的虛情假意又該丟棄。

  「我這裏有些藥你拿回去熬煮,不用貪多,一日兩回,是養你身子的。」崔氏面露慈祥的拍拍媳婦的手,囑咐下人取來她准備給兒媳養身的藥材,一共十八帖藥。

  很是慎重的一帖一帖用油紙包好,十分珍貴,不易生潮,九日的分量,用完還有。「娘,這是……」孟清華讓蘭香拿著,眼露困惑,但她心裏暗自猜測裏頭有鬼。

  崔氏呵呵地笑,語氣充滿對她的疼惜。「喝了這些藥你很快就會懷上孩子,當年我過門六個月還沒半絲動靜,找了大夫開藥,不到兩個月就有了老三,孕期也沒多折騰,生的時候也是順産,你可別不信呀!」

  「多謝娘對媳婦的關愛,媳婦一定會……」她一定不會喝,先讓人驗過再說,這府裏的人她誰也不信。

  吃過一次虧,學一次教訓,任何一個主動靠近她的人她都會保持戒心。

  其實,孟清華連丈夫周明寰也無法完全卸下防備,她難産躺在床上時,該來的人都

  來了,連一向不親近的巧姨娘也趕來,唯獨他等人殁了才出現,流下一滴傷痛的淚水震撼卻也困惑了她。

  她一直不曉得他爲什麽娶她,公爹似乎更偏疼繼室所出的三子,對嫡長子反而不甚重視,若是孟周聯姻,公爹可能更希望她嫁的是老三周明溪,畢竟他一向對三子寄予厚望。

  「一定會什麽,你不曉得藥不能亂用嗎?尤其是來路不明的藥往往會要人命。」冷冽的聲音一起,所有人轉頭看向快步走來的颀長身影。

  崔氏依然一臉慈容,含笑看著言語上多有諷剌的繼子,但微眯的眼底快速地閃過一抹惱意。

  周玉馨不善掩飾,不在親爹面前,她的厭惡明顯易見,芙蓉嬌顔一偏,不看令她生厭的人。

  唯一面露喜色,真心相迎的只有笑靥如花的孟清華。

  「夫君,你來了。」

  冷瞪了妻子一眼,周明寰不管旁人的眼光,牽起她的白嫩小手。「有林大夫在,病了就找他。」

  「妾身無礙。」這男人來得真快,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擔心她被婆婆拉攏,偏向婆婆?

  唉!他多慮了,有人不與夫婿同心反而投向他人的嗎?女子最終的依靠啊,終究是枕邊人。

  「沒病吃什麽藥,不怕吃出一身病。」不安好心的崔氏定是別有用心,其人、其心陰險多狡。

  看他冷著臉瞪人的樣子,孟清華忽地笑出聲,轉身面對他。「婆婆也是爲我們好,想讓你早日當爹,我們可以不吃藥,換個法子,可是你不能折了婆婆的好意,讓人寒了心,有心重于一切。」

  有心?哼,好心還是壞心?

  周明寰正想說不要把人想得太好,這其中有多少包著糖衣的毒藥,不過妻子在他欲開口前以食指點了一下他的唇,再趁人不注意時俏皮地眨了眨眼,讓他微愕地忘了要說什麽。

  她……簡直是胡鬧,這般不端莊的舉止也敢在衆人的面前胡來,毫無世家長媳的端雅。

  可是,他卻在心裏笑了,很無奈地瞥了她一眼。妻子的淘氣讓他很頭疼,同時也讓他的心爲之一軟。

  「是呀!娘還會害你們不成,全是爲了你們小倆口著想,姐姐盼了這麽多年終于盼到你成親了,你不盡快生個孫子讓她瞧瞧,她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崔氏口中的姐姐是指周明寰已過世的生母夏氏。

  他冷冷看她一眼。連周府家産都敢霸占了,她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周明寰韬光養晦多年,不想毀于一旦,他暗中與崔氏那派人對抗,慢慢奪回一部分私産,在明面上,他還不能與崔氏正面爲敵,以免她起了疑心,更加防範他私底下的動作。

  所以他只有隱忍,不發一語,讓人以爲他是對繼母頗有忌憚,雖有怨言但不敢逾越母子輩分之差。

  但他眼底的灰影被他的妻子捕捉到了,幾不可察的細微神情,心細如發的孟清華爲了他的不得不忍而心疼。

  「娘,媳婦和夫君都曉得你是以疼惜晚輩的心關愛我們,我們哪會感受不到你的用心良苦,只是子嗣的事急不得,也.得要老天爺的成全。」以夫君疼愛的程度來看,她想若無人從中作梗,孩子應該不會太晚到來。

  孟清華忍著微澀的鼻酸不去撫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裏曾有與她骨血相連的脈動,小小的手、小小的腳在她身體裏伸展,她還感覺得到他在翻動,戳戳著她隆起的肚皮。

  爲母則強,這一次若懷了孕,她要將孩子生下來,不論遭遇多大的困難和凶險,絕不會讓孩子再陪著她一同送命。

  「還是媳婦窩心,聽你這麽說我也就安心了,藥要記得喝呀!三碗水煎成一碗,娘等著抱孫。」崔氏一臉慈和,好似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輕籲了口氣。

  她嬌羞地颔首。「嗯!媳婦會盡早爲周家開枝散葉,讓婆婆能含笑九泉。」

  看似無關連,隨口一提的孝心,孟清華的一句「含笑九泉」呼應了崔氏的「九泉之下」,雖然其意指的是已不在人世的夏氏,但乍聽之下意義大爲不同,仿佛在咒崔氏快點死,崔氏一聽,神色略微僵硬。

  「孩子的事不勞你操心,你還是關心關心三弟,聽說他屋裏有個丫頭跳井了。」周明寰明著戳破那件醜事,冷眼旁觀崔氏故作鎮定,實則發綠的臉色。

  「什麽,真有其事,那丫頭家裏有什麽事過不去嗎?」她心裏咒罵自己那不成器的孽障,面上卻表現出訝色。

  把一件不堪說成府外的小事件,讓別人頂罪。

  周明寰不想再看到她造作的虛僞面孔,神情峻然地拉著妻子離去,不攪和那一攤子爛事,反正這件事扯不到他頭上,以崔氏八面玲珑的手段自有辦法自圓其說。

  周玉馨終于又開口,「娘,你就這麽讓他們走了,不把那個女人留下?」好歹耳提

  面命一番,攪攪小渾水。

  「什麽那個女人,那是你大嫂,不可造次,你這不瞻前顧後的性子要改一改,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說出口的話要留心三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謹防隔牆有耳。

  他們還沒有完全掌控周府的家業,老爺雖然對她寵愛有加,府裏大小事也放權給她處理,甚至讓她娘家兄弟接管周府産業,但是周府的家傳煉冶術仍把持在手中,連她的兒子都摸不著邊,因那老不死的娘堅持只傳給嫡長子。

  所以她還沒對周明寰下手,也極力在丈夫耳邊吹枕頭風,在技術尚未得手前,得到再多周府家産全沒用,若是制不出一把好刀利劍,沒有兵器可賣的鋪子還開得成嗎?還不是只能坐吃山空。

  其實崔氏並不曉得,周端達雖是周府當家,家族兵器鋪子的經營者,但刀劍的鑄造秘方卻握在老夫人手裏,周端達也想傳給周明溪,可是母親不點頭他也無能爲力,而鐵鋪裏的老師傅都是老夫人一手帶出來的,只聽她一人的吩咐,連他也使喚不動他們。

  「我才不認她是我大嫂呢!要是三哥娶了她,我還能勉爲其難喊聲嫂子,可是大哥他是我們的死對頭,有他在,我和三哥都被壓了一截。」周玉馨痛恨周明寰至極,認爲都是他和他母親害她娘只能屈居繼室,連帶著她也被人低視了。

  繼室在正室妾禮,即便面對的的只是個牌位,這對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雖同是嫡出名義,但在祖譜的排名仍不如前頭夫人生的,一遇到家祭只能遠遠落于後頭,長子長孫上完香才輪到繼室生的子女。

  崔氏面色一沈喝斥,「這些話不許再說第二遍,有教養的閨閣千金都不該在人背後議論是非,周府還不是我們的,你要謹言慎行,凡事考慮再三,不可衝動行事。」

  周玉馨不服的噘著嘴。「娘,我們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當家做主,舅舅都快成了周府半個主人了。」

  崔氏的兄長崔信良以周府名義在外行商,斂了不少錢,不知情的人還當他是周府的哪位大老爺。

  「快了快了,別急,要有耐心,急不得。」她都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一兩年。

  「再等孩子都生出來了,你看大哥對待大嫂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對他的兩名妾室,兩人熱呼得很,大嫂前腳剛到,大哥後腳就跟來,說不定過個兩天就有了孩子了。」一有嫡孫,爹肯定整天跟著孫子轉。

  有了孫子哪還記得一雙兒女。

  崔氏低聲地笑了起來,眼中有令人發寒的光芒。「喝了我准備的藥還生得出來嗎?娘可不喜歡爲人作嫁,周府的一切只能留給你們兄妹倆,別人休想分一杯羹。」

  崔氏給孟清華的藥無毒,真是補身的藥材,一般的大夫若不仔細分辨,就有可能被欺瞞過去。

  因爲同樣的藥材在分量上略有加減,藥性便大不相同,同樣是補身強體,但卻不利子嗣,具有活血功能。

  不易受孕,因爲體內的血太過活絡,孩子來了也會流掉,一有孕便會像癸水一樣流掉,毫無所覺,根本不曉得曾有過孩子又失去。

  極爲陰損的毒計,讓人完全察覺不出心思歹毒,一心害人還搏得美名,讓受害者感激不盡,著實是最毒婦人心。

  「斜月、凝暮,先把藥材拿下去放,順便開了庫房取出老山參,晚一點我給祖母送去。」

  回到春莺院,不等周明寰開口,聰慧與美貌並濟的孟清華已吩咐起身邊的丫鬟,不需要一個眼神或一句話,斜月和凝暮已明了其意,抱著藥材往庫房方向走。

  她們要趁人不注意時把藥材調包,有先見之明的孟清華已先備好相同數目的藥包,在取走老山參的同時將兩者替換,再將崔氏送的藥材全埋在屋前的老槐樹底下。

  斜月和凝暮是她信得過的自己人,讓她們倆去辦事她十分放心,還能瞞過其他人耳目,不致有所失誤。

  若是換了蘭香,她大概會擔心她是哪一邊派來的人,人老實不代表不會遭人利用,有心人一套話,她三兩下就泄底了,更別提她的爹娘還在莊子上做事,賣身契捏在婆婆手中,實在不保險。

  「你真敢用她給的藥?」周明寰睨著她問。她若點頭,便是愚蠢至極。

  孟清華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玉白小手撫平他衣擺皺痕,「你不曉得我的陪嫁中也有不少珍稀藥材嗎?我娘和我大哥可是捜括了很多好東西給我,我何必吃那些來路不明的藥呢。」

  「也有助孕的藥材?」他陰霾的臉色稍微放晴。

  粉頰一紅,她嬌嗔的瞋目。「又不單是那個,驚秋,把嫁妝單子拿給姑爺瞧一瞧,看看他娶了幾座金山銀山。」

  驚秋高聲的一應,隨即捂唇偷笑,拉著傻愣愣的蘭香退出屋外,與站在回廊邊的碧水閑話家長,取笑自家小姐,嫁了人還像閨閣中的姑娘,和自個兒夫婿鬧著玩呢!

  「不用了,真把嫁妝單子拿出來,我怕會看花了眼,眼花撩亂地得找林大夫治治眼疾。」孟府嫁女兒的豪氣,他迎娶的那一日看得幾乎驚呆了,據說人都進了周府大廳,

  嫁妝還有一大半在孟府未出。

  說孟府富可敵國一點也不假,堪稱以銀子鋪路,玉石築牆,金瓦成檐,養魚的池子裏是珍珠萬斛。

  可想而知,身爲孟府最受寵愛的嫡女,她的父兄怎會讓她寒酸出閣,驚人的嫁妝何止萬千,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備不齊的。

  「別碰我,我在惱你給我冷臉瞧呢!」孟清華拍開丈夫不安分的手,眼波流轉,欲擒故縱。

  「不碰你怎生得出兒子,周府的嫡長孫只能由你的肚皮出。」聽她說沒打算吃崔氏給的藥,心裏放松不少,他的大掌撫向她的雙峰,邪氣一笑。

  「要是生不出來呢?」她半推半就,紅霞滿面。

  「不會生不出來,娶妻如你,花容月貌、芙蓉出水,嫁夫如我,秀逸出塵,卓爾不凡,我倆的孩子定是豐姿秀雅,人中龍鳳。」說著說著,他心口浮動,忽然很想要一個像她又像他的孩子。

  「不害臊,自賣自誇,你就不怕生出個拐瓜劣棗,滿口暴牙的喊你爹……啊!」他真猴急,全無平日的穩重。

  「那就試試吧!看是出世美玉還是破銅爛鐵。」周明寰在妻子的尖叫聲中,將她橫

  抱而起,大步盡床邊。

  「什麽破銅爛鐵,哪有這樣說自己兒子的,至少也是纨褲子弟……」雖是她先開始的,可聽他貶低兒子她又不舍了。

  「娘子,你話太多了,閉嘴。」他身一覆,壓上雪豔嬌胴,封住不點而朱的櫻桃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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