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不可能?”最開始出聲的是解飛星。解飛星目露狐疑,斷言道,“風水局的衰敗是有可能的,人氣場的衰敗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風水局生生不息,人的氣場同樣不露頹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什麼大問題!”
“解大師此言差矣,解大師看此處氣場濃厚,形成了數十年有餘,是不是就認為孫老在此住了數十年?但青田大師剛剛才告訴我們,孫老三年前才搬來這裡。此地風水只怕還沒有足夠的時間與孫老勾連起來啊。”嶽輕說。
解飛星一怔。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記掛著五雷印,還擔憂嶽輕的點穴能力與自己的人身自由問題,壓根沒有注意到路上幾人究竟說了什麼,現在還真活生生被扇了一巴掌。
哪怕涵養再好,孫老這裡也艴然不悅。
大家找風水師,要麼消災要麼祈福;飛星派雖然是孫老自己求來的,但你既然答應我的請求來到了這裡,我也將你奉若上賓,你怎麼樣也該專心聽我的事情,給我解決問題了吧?
現在解飛星這樣雖然來到,但心心念念全在和嶽輕針鋒相對上,說得好聽點,是光吃飯不幹事;說得難聽點,不就成了占著茅坑不拉屎,還壞我的事情嗎?
不知不覺間,孫老的傾向就有所偏移了。
他也懶得和解飛星多加解釋,只對嶽輕說:
“不瞞岳大師,我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兒子也只有一個孫女;現在我兒子身陷囹圄,毫無消息;孫女患了怪病昏迷不醒,已經將近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他說到這裡,心中悲憤:“我一生積德行善,不敢稍微行差踏錯,沒想到幾十年苦工不敵天命,還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就算手中有億萬家財又怎麼樣,能夠買得回我兒子與孫女的平安嗎?”
解飛星的眉心已經打成了一個疙瘩,再一次認認真真看起周圍的風水來,目光中流露出對孫老言語的些許不信。
嶽輕倒是若有所思,在和珠子交流:“孫老好像知道自己命中有此一劫……”
珠子說:“或許以前有人給他出過什麼主意。這裡的風水局能讓你和解飛星一同稱讚,也非等閒。”
“重點是解飛星稱讚還是我稱讚?”嶽輕不由自主逗了珠子一下。
“誰稱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認可了你們的稱讚。”珠子緩緩說。
面對著這樣一串自視甚高的珠子,嶽輕竟無言以對……
孫老此時正期待地看著兩人。雖然心中已對解飛星不滿,但現在猶如生死存亡,他絕不肯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可能。
嶽輕收拾心情,決定單刀直入:“孫老別怪我問得直接,看你這樣,過去是有人提醒過孫老吧?”
孫老身軀又是一震,但這回他並未遮掩,很快點頭:“不錯,其實剛才岳大師也將其說出來了。我想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希望幾位能夠參詳……”
嶽輕一愣,心想我說了什麼?
解飛星也一愣,他不在意孫老,卻不會不在意嶽輕。他剛才也沒有聽見嶽輕說了什麼啊?
“五十九年。”只聽孫老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目光雖然看著面前兩位年輕的風水師,卻悠悠飄遠,飄到畫面泛黃的過去,另外一個豐神俊朗,有通天徹地本事的人身上。
“五十九年前,我剛剛四五歲的時候。那時候我家也正面臨著一場空前危機,家中一連有數人得了怪病,昏迷不醒。正是這時,我看見離家半年的先父突然回來,還將一位年輕人迎入家中,畢恭畢敬,對之前來過家裡的大官都沒有的恭敬。我年幼好奇,在父親帶年輕人進入書房之後躲在外邊偷聽,門開啟一條縫,我看見先父進入房間之後……噗通一聲對那年輕人跪下了!”
岳輕與解飛星聽到這裡都沒有什麼反應,旁邊的青田大師卻露出一抹駭然,六十年前的孫家並不是什麼普通的家族,甚至比現在還不普通,如果不能想像孫老對誰下跪,那麼必然更不能想像孫老的父親會對誰下跪!
“我當時極為震驚。聽見先父哀求年輕人,說‘求真人救我全家!’那真人歎息一聲,只說‘你能看透殊為不易。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先父音帶哭腔,只說‘全家性命在秤,就算只有一線生機我也要與天爭命啊!’後面又說了幾句,不知哪句話觸動了真人,真人突然微微而笑‘萬壑爭流,我願獨佔鰲頭。果然不能怪你想爭回一條命,既然如此,我來告訴你……’”
話到此時,孫老先頓了一頓,回憶著當時真人說的話,因為太過崇敬,他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得低沉:“真人說‘你聽人吩咐,掘斷了一條龍脈,壞了它騰飛之機,它恨你入骨,不惜撞斷山脈,以死化煞。天地之靈轉為天地之煞,煞龍代天行罰,誰都救不了你。你若願一死,我可借此遮蔽煞龍靈機,保你家人平安,但煞龍雙睛開合不過六十年,六十年期限之前,你家人必須再請一個厲害的風水師,點五峰山吉穴,將你葬入。若不如此,來日必生大禍。’我在屋外聽到這裡,突然發現真人看了我所在的方向一眼,也不知究竟看見了我沒有。”
孫老一口氣說到了這裡,又為過去的故事做了一句結語:“但自真人離開的三天之後,先父似乎知道之前我在外偷聽,將我叫到房內後,只叮囑一句‘記住六十年之期’,就無疾而終。家中昏迷不醒的人卻陸續清醒,此後五十九年來,雖然事業上偶有挫折,但家人始終無災無病,健康平安。直到一個月前。”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個月前,我孫女身上的怪病,與我四五歲時候家人身上的怪病如出一轍,這是六十年終於來了啊……”
“難道那真人是!——”在孫老說完之後,解飛星與青田大師一起搶出完全一模一樣的話語,聲音大得完全遮住了同時開口的嶽輕!
嶽輕愕然住口,他本來想問問除了這些那真人還做了什麼後手沒有,沒想到一屋子四個人裡,有三個人正興奮難抑,以眼神互相交流,好像頃刻之間就找到了生命中共同的東西,於是結為了至交莫逆一樣。
這發生了什麼?難道剛才他突然看漏了什麼事,聽漏了什麼東西不成?
孫老這時反而沒有注意嶽輕了。
看著青田大師與解飛星,他又欣慰、又激動。
他說的那個人,是一個時代的傳奇,是他親眼見過的傳奇!
他點的穴,看的風水,說保的人,說做的事,從來沒有一件不會成功。
甚至自他傳奇而起至今有一百餘年,還沒有人敢肯定他確實已經過世了!
孫老慎重卻輕聲,生怕音量大了一點會驚動那位真人似的:“確實是那位天師。”
“果然是那位天師!”青田大師狠狠一拍大腿,激動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除了那位還有誰真能上推一百年,下算六十年,一眼望去便知天機曉地理,逆天改命,掙出那一線天光?”
“這不奇怪。”解飛星也是雙頰通紅,十分崇拜,“六十年前還是那位活動頻繁的時間,我家中藏書也說天師在這個時期曾在廣城徘徊停留一頓,還流傳了天師做的大事,沒想到就是為孫老家做的……”
這事孫老卻不知道,畢竟當時他只有四五歲,還是一個非常小的小孩子,連忙追問說:“是什麼事情?”
“于碧空山五峰山上讓真龍閉眼。”解飛星一字一頓,“當時天生異象,白日飛星,碧空五峰山上的天空中驟然浮現出兩隻血紅的大眼,但這異象不過持續數息,緊接著,血目閉合,天空再一次恢復晴朗——”
大廳之中再一次發出驚歎佩服之聲,看這幾個人的樣子,只差沒有五體投地以示虔誠。
嶽輕……
嶽輕心想,不用這麼像傳銷吧……
他不由弱弱問道:“那個……你們在說的是誰?”
幾人一同轉頭,愕然地看著嶽輕,猶如看見鐵樹開花六月飛雪,因為只在傳說,反而把嶽輕當成了稀世珍奇那樣觀賞。
最後還是解飛星開口:
“岳大師不知道太微真人嗎?”
嶽輕愣一愣,又愣一愣。
這名字好耳熟啊。
太微真人,太微。
這不就是他夢境裡沒什麼卵用又愛嘮嘮叨叨嘮嘮叨叨嘮嘮叨叨個不停的那個道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