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計慕白被他兩句話噎得夠嗆,怒道:「這、這豈能混為一談!」
白如安湛藍清澈的貓眼直視著這個年輕人,忽然道:「你和我,有什麼不同?我生來是個妖,老天給了這個白貓樣子,討人喜歡了,於是得以踏進這個山門;你生來是個人,老天給了你修煉的靈根,也討人喜歡了,於是得以踏進這個山門……」
「我……我輩修道中人潛心向道,除惡揚善!‘靈根’乃是天性純良之證明,豈是你們這群妖孽的皮囊可以相比!」
白如安平平靜靜地說:「沒有區別,都是老天給的。你和我都是不勞而獲之輩,有什麼可以爭辯的?只要有靈根就能進這山門,給你發丹藥給你發功法,你都視作理所當然了吧?」
計慕白:「……」
「你們看不起妖物,看不起這山上被豢養著的鶴妖、貓妖,也看不起塗脂抹粉的女子,覺得低賤,不過是因為我們看起來只有一副皮囊,其實你們也一樣。靈根,或者說身體素質,還有天生的悟性、智力,家族背景,都是老天給的,你們能夠將之充分地利用,憑什麼看不起我們這些只能利用皮囊的妖?」白如安又說,「生命的價值不該是先天就有的東西,而是人本身的意志力和努力——你如果覺得自己為獲取知識而奮鬥很高貴,又憑什麼覺得我為獲取別人的愛而努力就很低賤?」
計慕白手上的匕首忽然顫抖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與一個貓妖爭辯,但是如果他輸了……
如果他輸了,他的道心將在最開始就產生瑕疵,如生心魔,今後或許萬劫不復。
「那不一樣……根本不同!」計慕白聲音干澀地說,「人是不能作為……商品的!你……你以姿色來換取峰主的寵愛,根本就是佞幸之流!」
「你還以資質來換取更多人的寵愛呢。」白如安搖擺著大尾巴,「你好像忘了,當初被藍瑛選上來奕劍峰,也是憑借你的資質——」
「不是的,峰主根本看的是你!」計慕白忽然憤恨地大喊道,「他從一開始看的就是你——我懷裡的一只貓!什麼資質!什麼天性!哈……」
白如安怔了一下,忽然直起身子,若有所思道:「是這樣嗎?你這家伙,根本是嫉妒我嘛……」
「胡說八道!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計慕白雙眼中都是赤色的火光,一張清秀的面目終於徹底扭曲,「不過是一只畜生!」
充滿惡意的匕首直直插向白如安的心口,這時貓脖子上的鈴鐺又響了一聲,微弱的金光勉強抵擋了這一次攻擊,白如安趁機撒腿就跑。
計慕白大喊一聲,在後面窮凶極惡地追了上來。
白如安內心不斷腹誹:拖延了這麼久還不來!藍瑛你不會也想弄死我吧!
剛想到這個名字,白如安眼前就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如安!」
白如安從沒聽過藍瑛如此急促緊繃的聲音。
貓妖想都不想,噌噌噌地向前躥去,千鈞一發地撲上了藍瑛的懷中,甚至熟門熟路的咬了一口他的脖子:「我都要死了!怎麼才來!」
藍瑛將他按在懷中,一柄飛劍直接從眉心處湧出,錚然一聲出鞘。
白如安看不見身後情景,但聽到計慕白惶恐的大喊:「峰主饒命!我是為了明微……」
聲音戛然而止。
白如安瘦弱的貓身這時才因為後怕而微微發起抖來。
藍瑛輕輕撫摸他的脊背,沉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下一秒,白如安就在他懷中化形成年輕人的模樣,一口咬著他的脖子。
就在藍瑛不知所措地想要安慰他的時候,白如安惡狠狠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這個世界沒人知道我的真名,你為什麼叫我‘白如安’?」
藍瑛:「……」
白如安咬牙切齒道:「萊茵哈特!你什麼時候能穿來的?披個馬甲耍人——好——玩——嗎?!」
元帥他終於……光榮地掉馬了。
白如安憤怒非常,鑽在他懷裡對著他的脖子一頓狂啃,貓科動物的小尖牙留下了一排一排牙印,還有紅的紫的慘不忍睹的曖昧斑點。
萊茵哈特無言以對,默默抱著他上手摸了一頓,確定他沒有受傷。
「你什麼時候來的?」白如安哼哼唧唧地問。
「比你……還早一年。」元帥老老實實地說,「因為不能確定你定位的時間。」
白如安:「……」
難怪一直覺得這個劍修藍瑛古古怪怪,說是藍瑛本人卻實在太呆萌,說是萊茵哈特卻並沒有星際元帥呆在古代世界的違和感……
「難道你你你……你做魚湯的手藝也是現學的嗎?」白如安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萊茵哈特沉吟片刻道:「向一位姓陳的霸道總裁學習的。」
「騙誰呢!」白如安撇了撇嘴,「哪有霸道總裁會洗手作羹湯的,違和感太強烈了……」
萊茵哈特想了想,「嗯」了一聲。
白如安知道,「嗯」代表「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但我持保留意見」。
白如安又想了想:然而也沒有哪個霸道元帥的人設裡說了會做飯的!啊,這強烈的違和感!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上的了戰場,下的了廚房,武能上馬打星系,文能揮鏟紅燒魚……
「……」白如安被徹底擊敗了。
現在輪到元帥發問了:「你為什麼一言不發……又忽然躲到這個世界?」
白如安張開嘴就想吐槽他一臉:問我為什麼!你先解釋下那個巨星海勒的求婚,還有你手上的戒指和申請的假期!還有你家那個明晃晃的小黑屋都是怎麼回事!
但是想了半天,白如安不知道為什麼,對著元帥面無表情的冰山臉,怎麼也問不出口。
問出口的話,不就代表白如安自己已經被攻略……了嗎?
白如安於是死鴨子嘴硬,憋住了不肯說。
萊茵哈特冷冷地跟他對視,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後,周圍的氣溫已經下降到零度以下,白如安凍得直哆嗦。
元帥的身形穩如泰山,只是探了一只手出去,將一床棉被拉扯過來,裹在白如安身上……一邊繼續使用絕對零度視線,嚴肅地盯著白如安。
白如安阿嚏一聲,將棉被裹緊,繼續梗著脖子。
又梗了十分鐘,白如安終於崩潰了:「看什麼看啊!你果然冷血無情無理取鬧根本不愛我,我都快凍死了!」
萊茵哈特:「……」
元帥轉了過去,背對著白如安,過了許久,用低沉的聲音說:「你們都恨我。」
白如安懵逼了。
元帥挺拔的背脊十分偉岸,聲音一絲不苟端莊禁欲。但是不知怎麼的,白如安就是感覺他周圍的氣氛很幽怨。
「我冷血,我無情,我無理取鬧。」元帥冷冷道。
白如安:「……」
「追了你這麼久,你果然還是恨我。」元帥又道,「你們都恨我,因為我冷血無情?連被我注視……都覺得很討厭?」
白如安:「等、等下……你誤會了!」
「我的顧問都恨我,每一次彙報都速戰速決,畏懼和我坐在一處;我手上兩秒不帶精神力抑制器,就不會有任何人出現在我面前。連蘭伯特也恨我,人人都知道他丈夫海勒來求婚,只有我不知道。」
白如安:「……你說啥?!什麼精神力抑制器,哪個蘭伯特,哪個海勒?」
「……我媳婦也恨我。」元帥繼續緩緩地、低沉地總結道,「再見,全部再見,我要回去打仗。再見。」
白如安:「……」
白如安嘴角抽搐,忽然有一種深深地傷害了帝國第一元帥的罪惡感。
他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後變身成大白貓,熟練地往萊茵哈特手上蹭了蹭,但沒得到以往常見的反應——順毛擼貓。
白如安繞著這座幽怨的巨型冰山轉了兩圈,抬頭看去,忽然整只貓都炸毛了。
萊茵哈特的眼睛中發紅光,發梢衣袂無風自動,一股魔氣在他眉心間醞釀。
「這是修□□!萊茵你趕緊醒醒!」白如安抓狂道,「你要入魔了老公!」
白如安崩潰地伸出爪子對著他一頓狂撓,喵喵亂叫想把他叫醒,如此嘗試了老半天,冰山終於給了點反應。
「……哦。」萊茵哈特說。
又過了兩分鐘,周圍氣溫驟降,天上聚集起了滾滾濃雲,黑壓壓一片罩住了日光。
雷聲開始在烏雲上沉悶地攢動,金光如利劍一樣彙聚在其中,就在萊茵哈特和白如安兩人的頭頂上懸停。
屋內,白如安兜兜亂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兩人所在的屋外傳來喊叫聲,弟子們在門外問:「峰主!這是何故!計慕白又是怎麼了?」
連其他峰的修真者也都被天上的異像吸引而來,有人說道:「這是……這是入魔之劫!藍瑛他……居然入魔了?!」
白如安終於憤怒地把身體一縮,整只貓鑽進萊茵哈特懷裡,捂著耳朵叫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蒼天啊,快來道雷劈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