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蠱毒發作
“大師兄,水涼了啊,能不能麻煩你用內力加熱一下?”
“大師兄,飯涼了啊,能不能麻煩你用內力加熱一下?”
“大師兄,這張床也好涼啊,能不能麻煩你——”
水新第十九次打斷水漸打坐練氣,水漸仍然好脾氣地下床來,走到他身邊,把手伸進被子裡,試了試。
“不如師弟去睡我那邊的床吧,應該已經暖和了。”水漸溫和地說。
“不用了,好髒。”水新盯著水漸的眼睛,吐出惡毒的言辭。
水漸眼神閃了閃,沒說什麼,兩手放在被褥裡,默默地用內力給水新暖床。
“你這三年,每個月都要這樣嗎?”水新忍不住問。
“……這事不要在外面說。”水漸乾脆地截住話頭。
水新摸摸下巴,他最喜歡提水漸討厭的事了,他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搭在水漸肩膀上,壓低聲音:“沒關係,沒人能聽到我們在說什麼,這樣問吧,你糟蹋過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啊?這三年——不可能都那麼順利吧?”
“……”水漸嘴唇緊閉,一言不發。
“嘿,別不好意思嘛,下個月在江南盟,你還打算找野雞嗎?江南的姑娘特水靈,我聽人說的,你——”
“水新。”水漸抽出手,直起腰,居高臨下地望著水新。
水新被他直直逼視的目光一凝,不由自主閉上嘴巴。
“睡吧,熱了。”水漸掉轉身,繼續去他自己床上打坐。
“真沒勁。”水新翻了個身,拉開被子,鑽進去。
水漸的內功果然很牛逼,被褥之間熱度十分均勻,既不太熱也不太涼,水新在這樣舒服的溫度中,很快睡了過去。
一天的顛簸啊,夠累的,養足精神才能再戰嘛。
三更時分,夜深人靜。
水新從床上爬起來,摸索著拿到枕頭邊上的剪刀,躡手躡腳下了地,向對床摸去。
水漸已經睡下了,月光透過窗扉,落在床上,被子隆起一條,水漸面朝牆,睡得很規矩。
“嘿嘿,現在是報仇時間,大師兄,祝你有個好夢……”水新面帶壞笑地站在床前,揚起了剪刀——
翌日,豔陽當空,水漸洗漱完畢,整理好深藍色的玄正派高階弟子服,大步邁出門檻。
路過的客棧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水漸微微一笑,難道——我今天特別帥?
水新尾隨其後,忍笑,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梯,來到客棧中用餐處。
這回,不光店小二,還有帳房、打尖的客人,齊齊把目光投向水漸,先是驚愕,再是茫然,再是爆出一陣大笑。
近處兩桌跑鏢的漢子不斷拍著桌子大笑,遠處一桌峨嵋派的女弟子捂嘴揉肚子,笑得七扭八歪,連門邊啃饅頭的老乞丐也嘿嘿笑個不住,差點摔到門檻這邊來。
“他們笑什麼?”水漸迷茫地問。
這時,水新從他身邊站起,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手掌平坦,掌心朝上,向大家介紹水漸那顆——光頭:“諸位,這手藝,看到沒有,多乾淨,多圓滑,摸摸,手感特別好,沒有一點毛刺兒!這正是水新推頭店新出的光頭服務,無論你是想出家,想行為藝術,還是想給頭皮透透氣,歡迎你來水新推頭店!”
“啪啪啪啪”!
“太棒了!”
“水新師父,你的手藝太贊了!”
“開張能算便宜點嗎?”
……
哈哈哈哈!
水新高興地揮舞著剪刀,拿起一縷頭髮,就要剪下去。
突然,長髮一抖,脫手不見,黑暗中只有一雙冷光閃閃的眼睛,盯著水新。
月光自他肩上灑落,唯獨那張俊臉,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哇,你怎麼沒睡著??”水新驚訝。
“你要幹什麼?”水漸用十分凝重的語氣問道,兩眼仍然緊緊盯著水新。
水新皺眉:“你不會以為我要紮死你吧?”
“你難道不是想紮死我?”
“喂,雖然你死了我會很高興的,但是我像是會紮死你的人嗎?”
“你不像嗎?”
“我像嗎?”
“……”水漸沒有回答,三更半夜爭執這個問題真的毫無意義。
水新只覺手指被猛地拽了一下,手裡的剪刀就不見了。
“你有被害妄想?”
“沒有,我只是有起碼的警惕心。”水漸輕輕把剪刀揉成一團,扔到床下。
水新踹了一腳揉成鐵球的剪刀:“你有本事一晚上別睡覺,武功好又怎樣,我照樣弄得你不得安生。”
“睡吧,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水漸重新躺下,依然面朝裡,只給水新留了個後腦勺。
水新更加生氣,別人和他吵架倒也罷了,最煩的是不理他,冷暴力算怎麼回事嘛!
“喂,喂,賤人,你醒醒啊,我還有話問你呢。”水新孜孜不倦地騷擾水漸。
水漸背對著他:“什麼話?”
水新趴在床邊,兩手撐著臉:“三年前……師父到底是怎麼撿到我的?我以前是幹什麼的?”
水漸沉默片刻,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喂……”
“什麼都不知道對你來說比較好。”水漸又道。
水新瞪著水漸的後腦勺,果然,這個傢夥只有白天在外人面前才會擺出那副寬容溫和的模樣,只剩他們倆的時候,他就不耐煩起來了,偽君子,假好人。
“你打算讓你最忠實的水靜師弟知道你每個月蠱毒爆發時的醜態麼,嗯?”水新十分惡劣地笑了兩聲。
水漸歎了口氣:“你到底想怎樣?”
“你應該不記得了吧,我……三年前,是你帶進玄正派的。”水新彆彆扭扭地說。
水漸看著他:“記得。”
水新一愣。
水漸道:“水靜已經告訴我了。”
“那,我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三年前在哪裡被師父撿到?還有,我的家人,他們在哪裡?”水新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期待。
玄正派的弟子們都是離開家投奔到玄正派門下,為了練功,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但是,像水臨啊,或是住在一個大通鋪上的師兄弟們,他們提起家人的時候,眼睛裡都有非常溫柔的東西。
而水新沒有,沒有過去,沒有記憶,沒有家人。
很長時間裡,他只能聽著他們說。
如果他也有家人,他想去看看他們,雖然不記得他們了——
“沒有。”水漸冷冷地回答。
“什麼?”
水漸翻身過來,正對著水新:“你沒有家人,沒有朋友,認識你的人都死了,你是師父和我在寒鐵崖下發現的,是魔教逼死了你全家,還有你,你差點就摔死了。”
水新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站直身子,惱怒地瞪著水漸:“你不想回答,就別說話好了,睡你的覺去吧!”
水漸果然不吭聲了。
“……”
兩人在黑暗中沉默相對,終於,水新轉過身,爬回自己床上,把自己埋進變涼的被窩裡。
“真的是魔教逼死了我全家?”水新忍不住問。
“是。”
水新閉上眼睛,魔教,他的大仇人,已經不存在了啊。
可是,他的家人也不存在了。
不,他不能這麼簡單地就相信了水漸,誰知道水漸是不是騙他,等到這趟江南走完,他要回去親口問不笑真人要個答案。
水新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天沒亮,他聽到水漸起來,於是也暈暈乎乎地爬起來,兩人默默洗漱一番,收拾行裝,到客棧大堂中吃早飯。
水靜和水臨稍後也來到大堂,兩人相處得似乎不錯,說說笑笑地來到桌前。
比起他們,水新和水漸……
“師弟,多吃些蛋、肉,路上不會餓。”水漸十分溫柔體貼地把自己的碟子推到水新面前。
“用不著!你的東西,我才不想碰。”水新冷冷地回答。
水漸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怎麼可以這樣跟大師兄說話……大師兄一片好心,全都付了狼肝肺……我們就不該和這個無恥的小人一起上路……”水靜又開始碎碎念。
“你管得著嗎?”水新瞪向水靜。
水靜惱怒地望著水新,繼續碎碎念:“以為我不敢揍你嗎……就你那點水準……如果不是師尊吩咐了……我一定要讓你試試我水靜的十大酷刑……”
水漸微笑道:“師弟們,不要吵了,早些吃完,早些上路吧。”
水靜端起自己那份早飯,扭頭到別的桌上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