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懷疑
第二天,水漸帶著水新出門去拜訪菱州城中的江湖名士,水靜、水臨和曹柳兒留在客棧。
水漸出門前就叮囑水新,魔教弟子這種事,絕對不能給別人知道,水新本來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是跟著水漸跑了一家武林世家之後,看到那些世家子談起魔教弟子極端厭惡的表情,水新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不笑真人那樣寬大為懷。
其實他在玄正派門中時,對魔教的所作所為也有所耳聞,但當時並沒有把自己和魔教聯繫起來,也只是像聽故事一樣聽一聽,而今他得知自己曾經很有可能就是魔教中人,再來聽“魔教”這兩個字,心中就有些發虛了。
魔教中人,似乎都喜歡弄些見不得人的伎倆,比如合歡蠱,以此來陷害好人,看到好人遭殃,是他們最喜歡的節目,次之,便是濫殺無辜,欺淩弱小,被魔教弟子傷到性命的江湖人士也有一大把,要不然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門派為什麼都要抵制魔教呢?
總之,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當年魔教強盛的時候,大家都不敢提,現在魔教倒了,不管什麼人都能罵,見過沒見過的,一個個都恨不得踩上一腳……
水漸這一次把菱州城有頭有臉的江湖人士訪了個遍,就是提醒他們小心魔教餘孽,這件事還沒在江南傳開,這些江湖人士乍一聽到魔教又死灰復燃,個個都露出恨不得生食其肉的表情,紛紛表示一定會配合武林盟和江南盟,把魔教餘孽徹底剷除。
見到這些人的反應,水新再傻也知道不能把自己的身世到處亂說了,何況他還沒有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像水漸說的那樣,在寒鐵崖下被撿到,這件事他必須像不笑真人本人確定,才能相信。
從菱州正一劍派出來,日頭已然西斜,前夜被雨水洗過的屋瓦,黑得透亮。
水新的心情很不好。
“我想回客棧。”水新踢起一塊石子。
“還有一家,走完我們就回去。”水漸溫聲道。
水新猛地轉過臉,盯著水漸:“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水漸的微笑凝住,目光中露出疑問。
“既然我是魔……咳,為什麼還要幫我打通穴道?”水新問。
“為了讓你早點打敗我。”水漸笑道。
水新皺眉。
“我不喜歡欠人情。”水漸收起笑容,舉步向街道上走去。
“戚,就知道不是出於什麼師兄弟情義。”水新撇嘴,快步跟上,不過,他倒是沒有想到,他自己從來是不屑于師兄弟情義這種事的,可是聽到水漸說出這麼冷漠的答案,他心裡竟然有點點失落。
水漸帶著水新來到要拜訪的最後一家門前。
水新驚訝:“這不是昨天你來過的那家嘛?”
水漸請門子通報過後,由一名佩劍侍女引著來到淩徽的小樓前,一陣纏綿哀婉的琴音從小樓上飄出。
“好難聽。”水新皺眉。
水漸笑瞥了一眼水新:“你會聽琴麼?”
“我有耳朵。”水新回答得十分乾脆。
水漸笑道:“這曲子需要極高超的技巧才彈得出,何況撫琴人能將自己的心緒與技巧融在一處,是很難得的了。”
水新不以為然:“技巧什麼的我是不懂,不過,用這麼多心思怨恨別人,倒不如想點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
水新這話一說出來,琴弦“啪”地斷了,發出一聲刺耳的銳響。
水新立刻捂住耳朵。
因此,也錯過了水漸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訝。
琴樓上一片安靜,少頃,有侍女下來,對兩人說:“夫人請兩位上樓。”
水漸、水新跟著侍女上了小樓。
樓中,窗下,放著一張斷弦的琴,香煙嫋嫋,從獸頭香爐中升起,翠色凝而不散。
“淩夫人,在下水漸,攜師弟水新來訪。”水漸躬身一禮。
一身雪色長衣的女子從琴桌前站起來,背對兩人,聲音冷漠道:“水大俠又有何事吩咐,昨日不是已經來過了麼?”
水漸知道以淩徽的耳力,必定聽到了水新的冒犯之詞,不過,他倒是沒有道歉的想法。
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是,淩徽見到水新,是個什麼表情。
如果水新真是魔教中重要人物,淩徽必定是認得水新這張臉的。
很多謎團的謎底,就在淩徽看見水新時的一個表情裡了。
水漸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淩徽:“淩夫人,我今日來,是專程為了魔教餘孽之事,夫人獨坐小樓,恐怕外面的消息,都不大知道吧。”
淩徽聽到這話,緩緩轉過臉,目光劃過水新,突然滯住:“這位是?”
水漸的眼睛始終追隨著淩徽,這時閃過一絲了然,道:“在下的師弟,水新。”
“唔,”淩徽的目光閃了閃,問,“魔教餘孽與我沒什麼關係,怎麼,莫非水大俠還沒有把魔教的人殺乾淨麼?”
半柱香後,水新隨著水漸離開淩家大宅,路上,他很是奇怪:“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總往我臉上看?”
水漸道:“她以前是魔教十二樓第一琴樓的樓主,叫靈徽,是她出賣魔教教主的消息,我們才能成功剿滅魔教。”
水新驚訝:“那她剛才還問你,怎麼沒把魔教的人殺乾淨?我以為她和魔教有什麼深仇大恨。”
“嗯,她和魔教是有些仇恨,當年她是有機會嫁給上一任魔教教主莫羽狂,不過,被拋棄了。”水漸說得輕描淡寫。
水新聽到“莫羽狂”這個名字,心頭沒來由一跳。
“上一任魔教教主……就是你說的那個很美的女人?”
水漸回過頭,長眉微挑:“很美的女人?我什麼時候說魔教教主是女人了?”
水新一愣,男人也可以用很美來形容?那不是羞辱人麼。
“莫羽狂的兒子莫驕,是我親手殺的,他是魔教最後一任教主,莫羽狂是他爹,這樣說的夠清楚嗎?”水漸笑道。
不知為何,水漸的笑容讓水新有點不寒而慄。
雖然對方是魔教教主,但是好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殺了人還能用這樣得意的語氣來說……叫聽的人背後直冒涼氣。
“那莫羽狂呢?”水新忍不住問,“也是你殺的?”
“不,莫羽狂是自己走火入魔死的。”水漸道。
水新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回到客棧中,水新跟著水漸進了屋子,忍不住又問:“你殺那個叫莫驕的人,是怎麼殺的?”
水漸解開佩劍,舉起劍鞘,頂住水新心口。
一系列動作極快,快到水新眼前白光一閃,心口就被冷冰冰的劍鞘頂住。
“從這裡刺進去,前心進後心出,然後一腳踢下懸崖,死的透透的,”水漸冷森森的目光凝在水新腦袋後面某個虛空的地方,他很快收回劍,恢復了之前溫和的語氣,“放心,我早看過了,你胸口無傷,形貌年齡與莫驕也不同。”
“那我為什麼會在寒鐵崖下?”水新脫口問出。
水漸不答。
“那我到底是誰?”水新又問。
水漸的目光落在水新臉上,道:“你是水新,是我師弟。”
“是嗎?”水新眨巴眨巴眼睛,“你如果真把我當師弟,為什麼還那麼在意我以前在魔教裡的身份?”
水漸答道:“因為我不想讓這件事變成可以用來要脅的把柄。”
水新感覺一天的疲憊都在水漸說過這句話之後,卸下來了。
“你弄清楚以後告訴我一聲。”水新愉快地去端銅盆,這種費心費腦的事情,他才不要管,麻煩都丟給水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