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水新剛開始聽淩徽那番話,只覺得非常滑稽,天下怎麼會有那樣的功夫,但是,這個據說中立的醫仙妙手也這麼說了,他就不得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醫仙前輩,你剛才說,我吸了水漸七成內力,很快要衝破天魔功第三重了,我能問個問題嗎?怎麼樣才叫衝破第三重啊?”
醫仙笑道:“這功夫的第二重會掩藏人的實力,這麼說吧,達到第三重之前,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正道小弟子,達到第三重之後,你就是超越玄正派掌門的高手。要衝破第三重,具體怎麼做我不知道,不過看你內力運行的樣子,似乎是只差臨門一腳。”
水新震驚,結巴道:“我、我是一直想變成超級大高手,但、但是沒想到驚喜來的這麼快……不過我可以再問個問題嗎?”
醫仙道:“但說無妨。”
水新道:“如果我衝破天魔功第三重,是不是會恢復原本的樣子?我會變成四五十歲的大爺嗎?”
醫仙眉頭微皺:“方才我就奇怪,難道教主你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水新心中一團漿糊,此刻不得不坦白以求真相,醫仙聽了,又扣住他的脈搏,切了一陣,眉頭緊皺,叫他轉過身,手指在他後腦幾處穴位按壓不止。
“這……怎麼會這樣?”醫仙自語。
“怎麼了?”水新惴惴不安。
醫仙面色凝重道:“可能是突破天魔功第二重時受到外力衝擊,所以造成失憶,這個,很難辦啊。”
水新問:“那我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還是治療一下就能想起來?”
醫仙道:“這……很難說,或許你衝破天魔功第三重就能想起來。”
水新並不太在意這個問題,他又問:“前輩知道一個叫血地獄的地方嗎?”
醫仙有些驚訝:“怎麼,你能記起來血地獄?”
水新搖頭道:“我是聽別人說的,我想問問,血地獄在哪裡啊?”
醫仙輕咳一聲:“等等。”說著轉身趴到床前,在床下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個大箱子,打開箱子,在一堆雜物裡翻騰了一陣,找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紙,遞給水新。
水新一看,竟然是一張簡易地圖,圖上標注著許多山峰,其中一座山上用紅圈畫著,他不由激動:“這是……血地獄?”
醫仙道:“血地獄應該就在那裡,三十年前,你爹在血地獄閉關,約我在他出關之日去見面,這就是我們約見的地方。”
水新看著紙上狂躁的筆法,心情有些複雜,這是他爹的手書……可他對莫羽狂一點印象都沒有。
水新問:“水漸說我爹是走火入魔而死,是不是真的?”
醫仙歎了口氣,道:“自從心樓夫人走後,他就一直鬱鬱寡歡,練功走岔了真氣,也很有可能。”
水新默然。
醫仙又道:“對了,你是要去那血地獄裡找合歡蠱毒的解法麼?”
水新“嗯”了一聲。
醫仙一臉渴求地看著他:“那您能不能把解法帶回來給老翁看看?”
水新突然想起一事,問:“前輩既然知道血地獄在哪裡,為什麼不親自去找合歡蠱毒的解法?”
醫仙道:“因為血地獄只有教主才能打開。”
只有教主才能打開?那是什麼意思?教主有一套開鎖的密令嗎?可是他失憶了啊,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何況打開血地獄的方法呢!
水新感覺很愁人。
和醫仙聊了一通,不僅沒有什麼進展,反而局勢更加愁人了。
都怪水漸要跟他說什麼寧可不快樂也要知道真相,什麼溫水煮青蛙,什麼要保護身邊的人——
“怎麼樣?”水漸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見水新憂心忡忡地走出來,他立刻走上去問。
水新正在腹誹水漸,見本人湊上來,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醫仙前輩說怎麼樣才能打通你的任督二脈了嗎?”水漸又追問一句,他也不知道一向淡定的自己怎麼像個話嘮似的喋喋不休。
水新被他問得更煩:“他說我得把你吸幹了才能打通任督二脈。”
水漸一怔,面上微露窘色,不吭聲了。
水新兀自往前走,煩啊,好煩啊,水漸的蠱毒到底關他屁事啊,好吧,如果他真的是魔教教主的話,那蠱毒好像是他下的,呸呸呸,他才不承認他是魔教教主呢,反正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希望教主為白白犧牲的教眾報仇!”
“教主是他殺的,熾焰也是他殺的,我要殺了他報仇!”
“正邪不兩立,水靜的父母正是為魔教所害,他最恨的就是魔教的人。”
呀呀呀,這個破教主,誰想當誰當,他才不要接這個爛攤子,眾矢之的,冤大頭!
“水新,”水漸忽然拉住他,握住他的手腕,鄭重道,“如果吸幹我的內力才能讓你打通任督二脈,那就這麼辦吧。”
水新愕然回頭:“你說什麼?”
水漸溫然微笑道:“反正也只剩三成,有沒有都無所謂。”
水新皺起眉頭,眼睛裡發澀,幹嘛在這種他想跑路一走了之的情況下,突然這麼溫柔大度地對待他!
“用不著!”水新甩開水漸的手,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快步走開。
回到小屋裡,水新拿起水漸做了一半的小馬紮繼續做。
錘子咚咚咚地砸在木頭上,一聲比聲重。
水漸站在屋外,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水新突然就那麼厭煩他。
只聽“咚”地一聲響,水新突然嚎起來:“啊!!”
水漸慌忙沖進屋,看到水新正舉著錘子,悲傷地看著裂成兩半的小馬紮。
水漸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水新的手指頭被砸到了。
水新丟下錘子,鬱悶地畫圈圈:“我不是故意的……”
水漸當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這屋裡的東西,他看得比誰都珍貴。
水漸來到水新身邊,他覺得這時候作為大師兄應該好好開導一下小師弟,想問題不要那麼鑽牛角。
“你不要覺得傷自尊,我並不是要把內力全部施捨給你,只是借你用用,天魔功既然能吸人內力,肯定也能吐回來,就算不能吐回來,以後你再教我怎麼吸人內力,我自己吸回來也是可以的。”水漸道。
水新鬱悶:“我沒有覺得傷自尊啊。”
水漸問:“那你是怎麼了?”
水新鬱悶道:“我聽說哪個魔教教主是新任的,還沒來得及幹什麼太大的壞事,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你會怎麼做?”
水漸一愣,沒想到他竟然在想這事,脫口答道:“自古正邪不兩立,如果他還活著,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
又是“正邪不兩立”!水漸的腦袋都被正道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塞滿了嗎?
水新不忿道:“那如果他給你解了合歡蠱毒呢?”
水漸笑了一聲:“你怎麼這樣單純,我殺他又不是因為我和他的私人恩怨。”
水新氣鼓鼓地瞪著水漸:“那是因為什麼?你不就是氣他給你下合歡蠱毒嘛!”
水漸笑道:“當然不是,我知道自己中了蠱毒時,他已經墜崖身亡了。我之所以要殺他,是因為他是魔教教主,只要他在,魔教就有可能會重新集結,這樣一來,必將引發無窮之患,對天下蒼生不利……”
水新不耐煩地打斷他:“什麼天下蒼生!魔教哪有那麼危險!”
水漸有些不快,但仍是耐著性子給他講魔教從西昆侖進入中原後犯下的種種惡行。
水新突然揮開水漸的手,站起來:“你不要跟我說這些!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根本沒想過,魔教教主也是個人,他也不是自己想當那個教主的,是,水靜的父母被魔教的人殺了,可是我……我哥也被你殺了,殺一次不夠還要殺兩次!!”
水新大聲沖水漸吼完,紅著眼睛沖出小木屋。
很久很久了,他沒有這樣的感覺,水漸其實根本不是喜歡他才對他好,只是想要補償他,假惺惺地說什麼全部內力給他也沒關係!可是,一邊說著這種自我犧牲的話,一邊又毫不猶豫地說要殺了魔教教主。
難道不是水漸自己跟他說,他是魔教教主的弟弟嗎?水漸說這種話的時候,難道就不會顧忌一下他的心情嗎?
望著水新沖出門,水漸先是驚訝,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誅殺魔教教主,是從小灌輸在他心中的一個不容置疑的目標,就像吃飯要拿筷子不能用手抓一樣,問題擺在眼前只能有這麼一個答案。
水漸接著就想起身追出去,但是他又停住了,他不能追,就算追上了又能說什麼,難道道歉認錯嗎?水新已經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了,這是多好的契機,可以把他完完全全帶入正道,如果這時候對他妥協的話,他一定會繼續糾纏以前那些事,那樣對他自己不好,只是自討苦吃罷了。
水漸關上門,退回屋裡,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多說什麼了,等到水新冷靜下來,再跟他講講利害,他會想通的。
天色漸暗,水新仍然沒有回來,水漸有些擔憂,起身往河邊林下尋去。
忽然一隻信鴿撲棱棱飛來,在木屋上徘徊。
水漸見是門中飼養的信鴿,便招呼它飛過來,果然從爪下取出一小卷紙條。
紙條上是水靜的字跡:
掌門震怒,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