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瘋狂的夜(中)
沒有風的時候,夜晚的樹林裡一片死寂,探射燈從四面八方直射,零零星星的散光一縷縷穿透枝葉。頭骨碎裂的聲音,血漿噴濺的聲音,響起了炸開了消失了,紀青被噴了一頭一臉溫熱的液體,連幾步之外的彪哥也未能倖免,褲腳被染紅了。
阿龍癱在地上抽搐著,頭顱已經嚴重變形,五官血肉模糊。
短暫的沉寂過後,是紀青歇斯底里的大笑聲:「哈哈哈,你那是什麼表情,像這樣又窩囊又沒種的廢物就該去死!杜九,你也該去死,你們這些垃圾統統都該死!」
他把石頭丟掉,用手背抹了一把臉,眼底盡是瘋狂。
杜九垂下了眼簾,他把上衣脫掉,揚手一拋,覆蓋住阿龍慘烈駭人的面目:「你不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像垃圾的,但卻是最討厭的。」
杜九在說話的同時,朝紀青攻了過去。動作迅速像只出籠的猛獸,等彪哥看清時,杜九已縱身躍到了紀青面前,筆挺的長腿直掃向他的面門。
紀青抬起手臂格擋,整個人被巨大的衝擊力掃退了半步,他有點吃驚,杜九的力道大得出乎意料。可是容不得他多想,杜九淩厲的攻勢節節緊逼,紀青一個後空翻避開了他的拳腳,剛剛落地,杜九的膝蓋骨橫沖而來,直撞上胸口。動作簡直快得眨眼即逝,剛才當紀青往後翻騰的時,杜九雙手抓住了樹枝,身體像秋千般淩空掃蕩,追了過去,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幾番攻防纏鬥下來,紀青漸漸感到吃力,開始自亂陣腳。
這個男人越戰越強,實力強大得不可思議,紀青和他交過三次手,每次杜九的實力都在刷新,但讓紀青感到不安的是,這一次交手,自己心裡竟然沒有底。
難道杜九從前一直沒拿出真本事?
彪哥從後方沖上去偷襲,杜九陷入了前後夾擊的境地,他向上躍起,避開身後的攻擊,手再次抓住了樹枝,身體像體操運動員般三百六十度迴旋。彪哥只感覺到後背一痛,被踢了個五體投地,緊接著杜九雙腿勾住樹枝倒掛在樹上,手掌捏住了紀青的臉,一推,他的後腦勺撞上了樹幹。紀青後腦的頭皮磕破了,原本飄逸柔亮的長髮被血液黏糊住,他踉蹌了一下才穩住腳跟。
光線太暗了,沒人知道杜九是怎麼做到的,在短暫的時間裡不但破解了被夾擊的形勢,更重創了他們兩人。當彪哥爬起來的時候,紀青已經被鎖住了咽喉,杜九鬆開勾住樹枝的腿腳,身體從樹上淩空沖下,膝蓋骨重重地撞擊紀青的後背。
紀青倒地,脖子被從後方勒住,杜九以跪立的姿勢壓在他後背上。
彪哥大驚,這般詭異又俐落的身手,嫺熟到行雲流水的招式,根本不是單靠訓練就可以做到的,是本能。就像魚的本能是游水,鳥的本能是飛翔,杜九的本能是戰鬥,甚至不用經過大腦思考,所以反應才快得可怕。
在監控室裡,獄長捏著啤酒罐興奮地呐喊:「起來,快站起來繼續打!」
「他站不起來了。」刑耀祖疊著腿坐在一旁,帽檐下的黑影遮住了眼睛,語調一貫的缺乏情緒:「他至少斷了三條肋骨,頸椎和背脊骨也受到了創傷,完全喪失了戰鬥能力。」
「不是吧,就被杜九用膝蓋撞了那麼一下有那麼嚴重的後果?」
「脖子被勒住,後背再被對手從高處撞擊,身體所承受到的衝擊力是普通攻擊方式的數倍。」
「那麼說來又是我輸了?」獄長仰頭喝了一口啤酒,氣哼哼地說:「九五二九這傢伙總是跟我過不去,每次都害我輸錢!」
刑耀祖把目光落到了另外一個螢幕上,勾起嘴角:「好戲快上場了。」
杜九站了起來,胸膛急速起伏著,他仰起頭調節氣息,好讓沸騰的血液冷靜下來。剛剛這一場戰鬥讓他背上的傷口完全裂開了,血已經淌到了後腰,但杜九知道自己還不能鬆懈,還有更強大的對手在等著自己。
紀青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卻沒有失去意識,他用了兩分鐘才能接受自己慘敗的事實,破口大駡:「媽的!別以為我會怕了你,狗娘養的垃圾,你有種就把我殺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杜九看了一眼遠處阿龍的屍首,很認真地說:「我不會殺了你。」
他見過也經歷過太多的殺戮,人從出生的那天起,就註定要步向死亡,每一天都更接近死亡,沒人能逃得過這個既定的輪回。而且最殘酷的懲罰,從來不是死亡,而是——苟活。
杜九撿起了一塊石頭,走到紀青身邊,緊緊踩住他的手背:「惹我生氣,是要付出代價的。」
紀青見他蹲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舉起石頭,頓時心底發怵。
這個人真的有在生氣嗎?為什麼臉上沒有表情?為什麼眼裡沒有憤怒?難道他從來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那他為什麼要生氣?只因為那個被殺死的廢物?
紀青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那麼多的疑問,他從來不畏懼死亡,從成為殺手起的那天就有所覺悟,不得善終的覺悟。他不怕死,可他受不了杜九現在的模樣,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模樣!
「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誰!來啊!殺了我啊!」
杜九拿著石頭,一根根咂斷他的手指,十指連心,每砸一下,紀青都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剜心般的劇痛是常人難以承受的。當杜九砸到第七根的時候,紀青已經昏厥過去了,但他仍然沒有停手,第八根、第九根、一直砸到第十根的大拇指,又讓紀青生生痛醒了過來。
十根手指都被砸得血肉模糊,粉碎性骨折,紀青的雙手算是徹底被廢了。
「我說過不會殺你。」杜九丟掉石頭,眼眸比夜色還要冷清幾分:「你不配。」
你不配,這三個字在紀青聽來是奇恥大辱,本來已經放棄對抗的他,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股狠勁,挺起身來咬住杜九的手臂。激烈的動作,導致斷裂的肋骨插進了脾臟裡,紀青牙關還沒咬緊就鬆開了,吐出一大口血來。
杜九扯掉了紀青胳膊上的布條,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
突然,把目光轉向了別處。
「嘖嘖,別逞強了。」暗處傳來一聲嗤笑,肖楠挾持住刑家寶,兩人一起現身。
刑家寶張開嘴,還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連呼吸都很費勁,臉色早已憋得漲紅。
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其實杜九感覺到有雙眼睛盯住自己很久了,只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麼一直不出現。而且會盯著他除了肖楠再沒別人,杜九故意不驚動對方,就是在賭他會不會和紀青聯手對付自己。他知道肖楠對比賽沒有興趣,但不知道他和紀青有沒有交情,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
「肖楠!」紀青還不死心,披頭散髮地大叫:「殺了他!幫我殺了杜九,我什麼都答應你!」
肖楠又笑了一聲:「你都成這樣了,就乖乖閉嘴。」
「你……」紀青恨得眼前一黑,又吐了口血。
肖楠一手扣著刑家寶,一手還拎著帶血的樹枝,是他在面癱男身邊撿到的,問杜九:「是你下的手?」
杜九一口承認:「是。」
「嘖,打狗還得看主人,你把我的人打成那樣,這筆帳怎麼算?」
杜九還來不及出聲,被人給打斷了:「肖楠,你這個短命種王八蛋!你都沒幾天日子過了還裝什麼逼!你們都是些混蛋!垃圾!都是沒用的廢物……」
紀青罵一句喘兩聲,已陷入了癲狂的狀態,像條瘋狗一樣的謾駡撒野。
肖楠和杜九都有點無語,此時,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彪哥突然沖上去,對著紀青一陣拳打腳踢,把積壓已久的怨恨全都發洩在他身上:「你才是廢物!你他媽全家都是廢物!像你這樣的人才最應該去死!」
事出有因,彪哥雖然認了紀青當老大,但對方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平日裡呼來喝去打打罵罵已經讓彪哥受了不少氣。但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當初紀青踢了他下體一腳,不但把他給踢失禁了,更踢得他喪失了性能力。
為此,彪哥在監獄裡沒少受人嘲笑,有些過份的囚犯甚至稱他為太監,沒有男人能夠忍受這樣的恥辱,所以彪哥比誰都恨紀青,只是畏懼他的實力才不敢造次。
事情發展到最後,紀青癱倒在地上,淩亂的長髮遮住了臉,不知是死是活。彪哥打累了,站在旁邊咻咻地喘著氣,嘴裡嚷嚷著讓人聽不清的話,然後又哭又笑。
這個夜晚,有點脫離了常態,幽暗的樹林就像個詭異的黑洞,仿佛帶有神秘的磁場,能把人心底最陰暗的東西全都勾了出來。
「說,你想要怎麼樣?」杜九問。
肖楠想了想反問:「你打了他多少下?」
「不記得了。」
「這樣啊……」肖楠裝作為難地說:「你就還我一百棍好了,這樣的要求不算過份吧?」
一百棍!你他媽的怎麼數能數出一百棍來?刑家寶發出不聲音,就死命地掙扎起來。他抓住了肖楠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用指甲掐,又踩住了肖楠的腳。
「你最好給我規矩一點!」肖楠舉起了手中的樹枝。
「好,不過你要放棄比賽。」杜九說。
肖楠五官生得平凡,但眯起眼睛時,神態顯得異常的陰狠:「我要是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