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家族風格
薰衣草粉末,百里香葉子……這些很好找,在協會的法術材料庫房裡就有。
取同一隻三花貓三個顏色的毛,量大約是軀幹部分的全部,收集毛髮燒成的灰燼……這就得去打擾凱特豪斯家的族長,靈媒獸約瑟夫老爺了。
約瑟夫只有黃白兩色,但他可以命令他的臣服者獻上毛髮。
給軟綿綿的三花貓剃毛時,約翰有種罪惡感,彷彿他不是在剃貓毛,而是在剃禿一個妙齡姑娘的頭髮。
「忍一忍,孩子,」約瑟夫用人的坐姿坐在小貓面前,還翹著二郎腿,「你只是失去一點毛髮,還會長回來的,只是一點小代價,公園裡所有同胞都將得到更多的罐頭!」
三花貓咪咪地叫了幾聲,老老實實地趴在約翰腿上。「她說什麼?」約翰問。
約瑟夫攤開爪:「她說我們這些男人很自私,關鍵時總是犧牲女人的利益。」
約翰歉意地對貓聳聳肩。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貓發生如此嚴肅的對話。
幾小時前,克拉斯躺在沙發上,額頭和眼睛上蒙著散發玫瑰精油味道的熱毛巾,身上蓋著絨毯。
這並不是他自己家。穿藍色工作服的年輕女孩從裡面的房間走出來,把咖啡放在克拉斯身邊的茶几上。
「你沒事吧?」女孩試探著問。她的衣服就像牙科診所的護士,讓克拉斯覺得把找路希恩比喻成看牙醫還真沒錯。
「沒事,已經好多了……」克拉斯無力地回答。
「現在你能屈伸一下腿部嗎?」
「可以,放心吧,我自己也是研究者,沒事的。我只是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創傷,得多躺一會……」
這時路希恩也走出來,帶著彷彿沒睡醒的表情。「你該回去了,」他說,「這次的實驗確實有點痛苦,我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當然,結果還不明朗,但研究過程也是很有意義的。」
克拉斯隨便哼了一聲,他一點都不願意回想剛才經歷的事情。雖然這是他自願的,而且也不會留下任何肉體傷害。
這裡是路希恩的私人小型別墅,更準確說是小型研究所。魔法學者的實驗室並不好玩,如果不是為了各取所需,克拉斯絕不會自願當「志願者」。
他想知道自己是否安全,在沒有得到答案前,他不想被協會的朋友知道。路希恩會保守秘密,他是典型的黑月家學者,和研究無關的事情他不會多說一句。
聽說在遙遠的年代中,連獸化人或惡魔都會在法師的實驗室裡發瘋。法師們喜好潔淨,不會搞出滿屋子血淋淋的場面,儘管如此,實驗品的經歷也不會比酷刑舒服到哪裡去。
當然,克拉斯知道,路希恩對自己相當手下留情了,除了不能使用麻醉的情況,實驗中他盡可能使用了減輕痛苦的藥劑。
路希恩的女助手也很體貼,她會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讓克拉斯捏,雖然克拉斯拒絕了。
儘管如此,一切仍宛如噩夢。克拉斯想過中止,可每當想起心中深藏的疑慮,他就又願意繼續下去。
當初協會總部的驅魔師們對他進行過檢查,卻什麼都沒發現,因為他們只使用了非常基本的探知,客氣得像抽一管血這麼簡單。
克拉斯自己也是施法者,他非常明白,自己身上確實有些不尋常的東西。羅素說這些也許是真知者的其他潛能,克拉斯很希望結論真是如此。
克拉斯想要答案,路希恩也想進行有意義的研究。
女助手去換掉了工作服,準備開車送克拉斯離開。最近克拉斯每天都會在上午出門,傍晚之前離開這裡,以便在約翰醒來前回到家裡或者協會辦公區。
離開前,路希恩吞吞吐吐地叫住克拉斯:「我聽說麗茨貝絲有了點麻煩……」
「她沒事,有麻煩的是她的搭檔。」
「這和她有麻煩是一個意思,」路希恩有些傷感地歎口氣,「她總是給自己找麻煩。她不熱愛家族和知識,更喜歡做那些短視的事。」
克拉斯本來想說一句「協會並不短視」,最終他還是忍住了。路希恩本來就和麗薩不一樣。
「我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路希恩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一直希望麗茨貝絲是繼任者,可是她的心思不在這方面。」
在送克拉斯離開的路上,助手小姐不停在說話,當然說的都是黑月家允許她說、且她也知道的。也許是平時太壓抑——畢竟路希恩不是什麼風趣的人。
其中包括,路希恩很希望麗薩將來能繼承家族,因為他的另一個弟弟比較像母親,是個天生的商人而非法師。
「真奇怪,我還以為這種家庭都是長子繼承。」克拉斯說。
女孩表示認同:「我也覺得奇怪。當然,麗茨貝絲比路希恩要有趣得多,可能是年齡相差得大的緣故。路希恩更願意一個人沉浸在研究中一輩子,讓他打理家族的事才是要了他的命,偏偏黑月家又必須讓研究者繼承,商人就不行……」
她還在喋喋不休地發表看法,這時克拉斯的電話響了。是約翰,按下通話鍵的時候,克拉斯竟然覺得莫名緊張。
「嗨,你醒得真早。」
「是啊,等一會我去協會把最近搜集的材料歸檔。你在哪?」
「我去看牙醫了。」克拉斯瞟了一眼開著車悶笑的女孩。
「怪不得,你說話有氣無力的,」約翰說,「對了,剛才麗薩給我打了個電話,據說出了什麼很嚴重的事。」
「關於藥劑的?」
「似乎是關於其他事。你看完牙醫了嗎?需要我去找你麼?「
「不,不用。我正在趕去協會的路上了,等會見。」
掛上電話,克拉斯長長舒了一口氣。
開車的女孩調侃道:「你看起來真緊張,簡直像偷偷約會時騙老婆說在加班。」
「比這個還緊張多了……」克拉斯自嘲地笑笑。
克拉斯趕到協會辦公區時,麗薩已經帶著卡蘿琳等在這裡。卡蘿琳很難得地沒有故意打扮成電影人物,只穿著簡樸的格子衫和運動褲,靠在沙發上,滿臉的生無可戀。
她的一切娛樂活動都被該死的幻覺剝奪了,連看手機屏幕都能看出不一樣的畫面和文字,根本無法操作。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如果不是因為麗薩和瑪麗安娜的男性版本挺好看,早上起床時我根本沒勇氣睜眼」。
「看這個,」麗薩把一張打印紙遞給克拉斯,「內服藥的材料我們準備得差不多了,外用的解毒劑才是最麻煩的。」紙上是原文和麗薩的翻譯標注。
「眼淚?」這是映入克拉斯眼睛的第一個詞。
「被成功治癒的受害者——的眼淚,」麗薩說,「吃完口服的幾樣之後,再像滴眼藥一樣把它滴進眼睛,這樣才能徹底解除幻覺。」
「我們還找得到痊癒的人嗎?」
「找得到,在國外。我們已經把卡蘿琳的情況上報了,協會也給各地的獵人組織、研究機構發過郵件。幸運的是,真的有這麼一位仍在世的痊癒者。」
克拉斯點點頭,繼續看下去。絕大多數受害者都沒有機會痊癒,偏偏想要治療就得找到另一位痊癒者,這還真是矛盾。
眼淚竟然不限於人類的,只要是能流淚的物種都可以,只要它被魅影蟲感染並痊癒過。
前台的艾麗卡敲了敲門,走進來。「嗨,門科瓦爾家族回復了郵件,他們說可以安排引薦。」
「門科瓦爾?」克拉斯和麗薩異口同聲。
艾麗卡點點頭:「是啊,我們在兩個地方找到了痊癒者,一位是血族,屬於門科瓦爾家,另一個在中東地區的變形怪家族……後者沒有回應我們,門科瓦爾家倒是說願意配合。」
卡蘿琳癱坐在沙發上嘟囔:「……吸血鬼和變形怪會流眼淚?」
「會,我見過史密斯哭,」克拉斯想了想,「一起看《潘神的迷宮》時,他哭得滿臉都是黑色眼影,豎著的。」
「那你也見過約翰哭嗎?」
「目前還沒有……但我記得理論上血族是可以哭的。」
「保險起見,我能試試嗎?」卡蘿琳問。
「你要幹什麼啊……」
「只是試試,我保證留意輕重。萬一他們不能流眼淚怎麼辦?」卡蘿琳交叉十指,壓了壓關節。
他們正說著,艾麗卡側頭看看走廊。「嗯?約翰,你到了?為什麼站在外面不進來?」
聽她這麼說,克拉斯探出頭。約翰面色糾結地站在外面。誰都不會想走進一個正在談論如何揍哭自己的屋子。
「我保證吸血鬼可以流眼淚,好嗎?」約翰貼著牆走進來,「我妹妹經常哭,親眼所見。」
克拉斯把打印紙塞給他:「你還記得嗎,我們接觸過門科瓦爾家的人。上次在羅馬尼亞時。」
「我記得,聽說他們家族還資助了協會。」
麗薩把手肘撐在桌上,托著下巴:「唉,又是門科瓦爾……」
「門科瓦爾怎麼了?」克拉斯問。
還沒等麗薩回答,對任何傳聞都略知一二的艾麗卡插話:「啊,我聽說……黑月家有祖先在門科瓦爾家族?」
「什麼叫『在』門科瓦爾家族?」約翰問。
麗薩回答:「就是說,那位長輩不再屬於黑月家,現在屬於門科瓦爾。」
「她嫁給了吸血鬼?」
「不,是『他』。他成為了吸血鬼。現在他不姓黑月。」麗薩沒什麼好隱瞞的,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和現在的黑月家基本無關。
艾麗卡翻了翻手裡的資料:「那位先生該不會剛好叫『亞瑟』吧?願意提供眼淚的治癒者也叫這個名字。雖然這名字很常見……」
「天哪,就是他……」
和領轄血族打交道非常麻煩。一般人的思路是,提供眼淚的人先哭一通,收集起眼淚郵寄過來就好,彼此都方便,可是與領轄血族交涉就不能這樣。
當你需要他的眼淚、毛髮、血液……或任何此類東西,即使是很微不足道的要求,你也必須親自去面見他,並當著他的面施法或製作藥劑。 因為他們必須監督你的行為,防止你用淚水做其他事。這事關血族的自身安全。
克拉斯和約翰向協會提了申請,打算陪麗薩她們一起去。畢竟現在的卡蘿琳簡直是生活不能自理,帶著她就像帶著個不滿學齡的孩子。
拿到地圖、上網搜索小島情況後,約翰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亞瑟是有病嗎?」
他們將乘航班先到曼谷,門科瓦爾家的子嗣在那裡迎接他們,然後再一起坐私人小飛機去度假島。
亞瑟目前身在泰國南部的某個小島上。這是個定制型度假島,沒有普通遊客,有錢人常會將小島包下來幾天到幾個月不等。
明明是個吸血鬼,竟然去熱帶小島度假!
就算是好幾百年的老怪物,不會因日光受傷,太陽的熱度還是會讓人很不舒服的。
「我也覺得他有病,」麗薩正在預訂機票,「你看到他們家族的子嗣發來的通知函了嗎?竟然還要求我們要準備正裝!」
「我看到了,為什麼?」約翰問。
「誰知道,也許他們想辦酒會。領轄血族都是這樣,又閒又愛裝腔作勢。」
「記得上次我們見希瓦家族的人嗎?」克拉斯說,「聽了一整天家族史講座,才僅僅見到個代理話事人。」
麗薩闔上電腦,從沙發上拎起卡蘿琳。
「等辦好相關手續,我隨時通知出發。克拉斯,記得給約翰準備正裝,當然不用一直穿著。別讓他穿那身推銷員一樣的廉價的西裝。」
想了想,她又補充:「也別讓他穿你的,尺寸稍有偏差就會顯得很難看。去商店找成衣吧,雖然比不上定制的,但至少比隨便穿好。」
她拉著卡蘿琳走遠,邊走邊說:「你就穿我的衣服好了,雖然你覺得自己是個男的……」
克拉斯對約瑟擠擠眼睛:「你看,她也是黑月家的人。黑月家好像都是這麼注重形象。」
「你還見過黑月家的誰?」約翰問。
克拉斯莫名地緊張:「呃,也沒誰了……」他意識到,上次協會和路希恩有來往是因為惡魔那件事,但約翰沒見過路希恩。
「我聽說麗薩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在經商,一個是法術專家兼大學教授。」
「麗薩的哥哥……」約翰覺得莫名好笑,「我猜,他們的模樣就是現在卡蘿琳眼裡的麗薩。」
克拉斯也配合地笑笑,心裡默默打算著找機會給路希恩發個郵件,告訴他下次試驗得延期。
而且這個郵件還不能回家再發,否則有被約翰發現的危險。克拉斯告訴自己,這不算欺騙。只要最終結果是好的,那麼就等於什麼都沒發生。他不希望約翰也陷入和自己一樣的擔憂中。
55-莊重的小挑戰
登機出發的那天,克拉斯從隨身的小件行李裡拿出遮光毯,遞給約翰。飛機起降時乘務要求乘客打開舷窗,有時陽光會十分刺目。
在需要時,約翰就全身罩上遮光毯,腰上綁著安全帶,像被綁在座位上的屍體。
「他沒事,只是不太舒服,個人習慣問題。」克拉斯替約翰向空乘解釋。
約翰確實是真的不舒服。他從沒坐過飛機,因為以前他沒有合法身份。他不會像人類一樣暈,卻同樣會在飛機爬升時耳朵痛。
比約翰還不舒服的是卡蘿琳。她恨不得也把自己包裹起來。據說,在她眼裡女空乘是穿女式泳裝的男性海岸救護員,前座靠背屏幕裡播放的影片也都是畫面混亂、邏輯不清的片段。她只能靠睡眠度過無聊的時光。
漫長的飛行時間相當難熬。到達曼谷後,他們直接在機場內和接應人匯合。
據說門科瓦爾家派來的人「非常顯眼」,事實確實如此。
那人遠遠地就認出了克拉斯和約翰,約翰也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袍子。
一群來往旅客之中,穿中東婦女黑紗的身影十分明顯。約翰想起了丹尼,那個在羅馬尼亞時遇到的門科瓦爾家血族。
他不確定這位是不是丹尼,畢竟他都沒見過丹尼的臉。
黑袍人直直向他們走過來,微微鞠躬:「尊敬的盟友們,尊敬的兄長,我代表門科瓦爾家族迎接你們,亞瑟主人在他的居所等待諸位。」
「丹尼?」約翰覺得這聲音很耳熟,而且確實是男聲。
「是我,原來你還記得,野生的。」丹尼的語氣立刻就變得沒那麼彬彬有禮了,前面那句話大概是必須的營業禮儀。
丹尼在日光下會很難受,所以白天得穿著特殊黑袍。也因為這個原因,來往的旅客總頻頻望向他……他不僅穿黑紗,還是連臉都不露、只留著眼睛縫隙的那種,大概他比電影裡的貴族吸血鬼還要引人注目。
為他們領路時,丹尼不時看向卡蘿琳:「這位年輕女士就是病患?」
「你怎麼看出來的?」麗薩問。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大腳怪,一定是被幻覺所困。」
「不,我眼裡你是個古代波斯少女,基本沒穿什麼布料,還挺性感。」卡蘿琳仰起頭,單手捂著眼睛。
坐上私人飛機後,丹尼抱怨起了他的搭檔。
他和保爾是來這裡調查案子的,結果在泰國遇到了他家族的高位長者,也就是亞瑟。
亞瑟「極為熱情」地邀請他去吉毗島——就是現在他們要去的島。作為後嗣,丹尼不能拒絕,於是就帶著保爾一起去了島上。結果沒過多久,亞瑟收到求助,準備幫助無辜的人類女孩卡蘿琳,還準備邀請協會的客人參加熱帶夜酒會,他讓丹尼負責接應,丹尼仍不能拒絕。
「為什麼你不讓保爾來呢?」約翰想起在羅馬尼亞時,瑪麗安娜看到過丹尼和保爾在走廊親熱,想必他倆並不僅是搭檔關係。
丹尼更加氣憤了:「保爾?哈,他起初死活不願意去吉毗島,結果去了之後就玩得不亦樂乎!我必須服從亞瑟主人,可是保爾不用,他只要在島上玩就可以了!」
「可是你出門比較……不方便。」約翰說。丹尼在白天還得穿黑袍,保爾好歹是人類。
「這就是我接下來想抱怨的,」丹尼說,「他竟然去狩獵了……」
「狩獵?那不是度假島嗎?」
「我們本來就是為狩獵來泰國南部的,來的不止我們,還有泰國當地獵人,以及門科瓦爾家的其他子嗣。我們在追獵一個墮落者。這事不急,有人去做就行。」
「墮落者?」約翰不太明白。有趣的是,身為血族的他不懂,在場的三個人類倒是都一清二楚,紛紛瞭然地點頭。
克拉斯問:「門科瓦爾家出現墮落者了?」
丹尼說:「很久前的事了。最近他又現身了,我們就得行動。家族下達的獵殺令永久生效。其實泰國南部已經超過我們的領轄範圍了,我本來不用管這些,可是獵人們要追殺他,我也就跟著一起行動。再加上,亞瑟主人和家族內的一些兄弟姐妹也在附近,所以……我也得表面上顯得積極點。」
他說著,看了茫然的約翰一眼:「野生的,你聽不懂?怎麼還不如人類……」
克拉斯小聲對約翰說:「就是《紀元前荒原法典》第三十章,關於罪人被逐出領轄的部分。」
約翰想了想:「呃……『永世獵殺』?」
「對。由於百年前新法案通過,這個部分變寬容了。」
血族家族痛恨叛逆者。若犯下忤上弒親、出賣族人、濫殺紅血(舊典中指人類)等重罪,罪人就會被斥為墮落者,他會被從家族中除名,並遭到家族的獵殺。
在舊法案中,每個家族成員都有義務追殺墮落者。不論墮落者身在何處,家族內成員或互相結盟的家族都要狩獵他。後來,大約一百多年前,領轄血族們修改了這部分,改成『墮落者不得靠近本家族領轄,否則格殺勿論』,也就是說,大家可以不用每天費勁地到處找罪犯了。現在血族們基本各有各的日子要過,沒人願意為此投入太多精力。
只有一種情況除外:如果外出的血族和墮落者相遇或靠近,那他就同樣有義務追殺罪人,除非罪人再次逃亡、遠離。
充分回憶和理解這部分後,約翰得出一個結論:「也就是,如果亞瑟先生和你都不來泰國……你們就不用獵殺他?」
「是這樣,」丹尼說,「誰叫我同時也屬於獵人組織呢?獵人們要找那傢伙。」
「聽起來很刺激……」卡蘿琳嚮往地說。
「你只是來治病的,別管這些。」麗薩皺眉瞪了她一眼。
丹尼感慨地說:「這方面,亞瑟主人也很看得開……他根本不積極尋找叛逆,他只是在島上玩,純粹的、不帶任何其他目的的玩。」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到達吉毗島。飛機和機場內部間架起了接駁通道,讓他們不必暴露在陽光下。機場很小,沒走幾步就能看到外面。
等著他們的竟然是一輛六匹馬拉的大廂型馬車,黑鋼琴漆色的光亮車身上鑲嵌著金色線條。 馬車雖然很古典精緻,但實在是和環境格格不入。這裡是熱帶島,周圍景觀植物以芭蕉和椰樹為主……車伕甚至還穿著花短褲和海浪圖案襯衫。
馬車掛著遮光窗簾,廂內一片漆黑。進去後,只有約翰和丹尼還能看清東西。
「我覺得好像在坐靈車……」卡蘿琳抱怨著。
車伕將他們送到小別墅,丹尼負責帶他們去各自的客房。除了小型機場和物流站有工作人員外,現在島上都是亞瑟的侍從和朋友。
丹尼臨走前說:「我要去休息了,你們把禮服準備好,接近午夜時會有馬車來接你們。」
留給他們的是設施精美的兩個套間,窗簾拉得很嚴,適合人類也適合血族。最誇張的是,這兩個套間都是大床房,床還是圓形的。
「亞瑟到底認為我們幾個是什麼關係?」麗薩站在門口,撐著箱子拉桿。
「這裡本來就是蜜月聖地,」克拉斯說,「也許只有這種房間。」
「我到底什麼時候能拿到眼淚!」卡蘿琳已經在床上打滾了。
克拉斯準備了自己的和約翰的正裝,他自己的是灰色,約翰的是黑色。大概因為折疊手法不怎麼樣,經過長途飛行,衣服在箱子裡被壓得皺巴巴。
休息了幾小時後,他們開始做準備。畢竟面見領轄血族高位者是件莊重的事。
「你會打領帶嗎?」克拉斯問約翰。
約翰搖頭:「不會,我只用過帶拉鏈的那種領帶。」
「那我來試試看……以前兀鷲教過我。」
克拉斯先在自己脖子上試,勉強能把領帶繫起來,可它怎麼看怎麼是傾斜的,還有點向外翻。他想著會不會給別人打比較容易,就改成幫約翰系,出現的效果更加扭曲。
約翰也試了試,效果還不如克拉斯的。
「你怎麼不會打領帶呢?」克拉斯歎息著。
「我從來就不會啊……」
「我是說,你畢竟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你怎麼不會打領帶呢?」
「那時我用不上領帶。」約翰努力摳著手裡的疙瘩,他好不容易給克拉斯繫上領帶,不僅系得丑,還解不開了。
克拉斯仰頭等著。約翰越是著急就越弄不開,似乎領帶被他打成了死扣。用點力氣也許能扯開,可他又怕弄壞領帶。
約翰盯著手裡的死扣,同時也會一直注視克拉斯的臉和脖子。還有微微昂起的下巴、偶爾顫動一下的喉結……兩個人都剛換上正裝襯衫,西裝外套暫時扔在旁邊的圓形床上,此時他還在努力解克拉斯的領帶,一系列動作顯得非常曖昧。偏偏,床的另一側還有面鏡子,一偏頭就能看到這個曖昧的畫面。
「等等,你抓到領子了。」克拉斯伸手捏住約翰的手指。
「噢,我再試試……」約翰手上用力,死扣還是沒解開,倒是克拉斯被拉著靠得更近,兩人的鼻子差點碰到一起。
約翰尷尬地笑笑,手上再用力,領帶發出嘶拉一聲,斷掉了。
不僅如此,因為他不小心攥住了襯衫領子,還扯落了第一顆扣子。
兩個男人坐在圓形的窗邊,無力地捂著額頭。
「要是兀鷲和海鳩在就好了,以前都是他們幫我打理……」
「我們還有麗薩!」
敲開隔壁房門時,他們同時深吸一口氣。麗薩的黑髮披在肩上,用電卷棒重新捲過,她摘掉了眼鏡,穿著深藍色的一字領小禮服,和平時稍顯死板的形象相差甚遠。
卡蘿琳剛換上紅色的吊帶短裙,麗薩正在幫她化妝。看到約翰和克拉斯(卡蘿琳已經能夠辨認出女性長相的他們了),她一臉崩潰地抱怨:「你們能想像我剛才的感受嗎,在我的眼睛裡……麗薩是個男的!她剝光我的衣服!」
「別這麼誇張,你覺得你自己也是男的!」麗薩向屋裡喊。
之後,她上下打量門前的兩位同事……發皺的褲腳,腰部出現橫褶的外套,克拉斯手裡拿著撕裂的領帶,手裡捏著一枚扣子,約翰胸前的領帶系得像絞首結。
「你們兩個……到底對彼此做了什麼?」麗薩同情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