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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不做賢良婦》第29章
029 不用其極

 雨一連下了幾日,雖偶有停歇,但一日也難有一兩個時辰放晴。

 何老尚書早已高老多年,素日裡也是領著何循去鄉下住著,如今留在柳家,也不妨礙什麼。

 柳老太爺也閑在家中,且心裡盼孫心切,家裡雖有個歐華庭,但不又喜歐華庭那靦腆性子,就留了何老尚書祖孫在柳家暫住,不時逗著何循玩。

 如此連著幾場秋雨,就過了重陽節。

 一日,柳檀雲早晨起來才梳了頭髮,那邊廂畫扇過來道:「姑娘,呂家老夫人來了,夫人請你過去見見人。」

 柳檀雲側頭問:「母親怎叫了我過去?」

 畫扇不敢隱瞞,就笑道:「是呂老夫人點名要見你。」

 柳檀雲心想定是那呂老夫人只當她是柳孟炎、呂氏的掌上明珠,這才要見的。想著,就隨著畫扇過去。

 進了呂氏屋子,就瞧見一個花白頭髮的婦人,柳檀雲心想這就是呂氏的嬸娘了,先請安道:「給叔外祖母請安。」

 那呂老夫人忙招手叫柳檀雲過去,笑道:「好個伶俐孩子,難怪人說你家老太爺喜歡。莫叫什麼叔外祖母,拗口的很,就叫外祖母便是了。」

 論起來,呂氏父母雙亡後,這呂老夫人養了呂氏幾年,打發呂氏出嫁,喚她一聲外祖母也沒有什麼。只是柳檀雲這輩子就想跟旁人算得清清楚楚,不樂意將呂氏那邊亂七八糟的親戚扯到自己身上。心想便是這呂老夫人對呂氏有養育之恩,這恩情也算不到她頭上;況且呂家養著呂氏,哪裡似呂氏養著歐華庭這般盡心盡力,不過是看在呂氏跟柳孟炎七早八早定親的份上給了她幾年飯吃。那幾年的養育之恩,以呂氏成親後替呂家做的事,早還清了。若因為養了呂氏幾年,就要叫她也跟著呂氏還一輩子,她是死也不樂意——況且該還的,她上輩子早還了。於是就笑道:「叔外祖母今日怎過來了?天上還下著雨呢。」

 呂老夫人見柳檀雲沒改口,便瞧了眼呂氏,見呂氏不吭聲,就疑心呂氏如今拿大,不顧念往日的養育之恩,想要忘恩負義,於是先不說來歷,就哽咽道:「許久不來,姑娘也變了樣,我都不大認得。說話也客套了——竟不似先前在家時親親熱熱的模樣。」

 呂氏忙道:「嬸子怎說這話,我還跟早先在嬸子家一樣。」待要再說,先聽見柳檀雲咳嗽一聲,瞅了眼柳檀雲,心想這丫頭又要做什麼怪??

 柳檀雲笑道:「前兩日不是聽說呂家表叔來尋父親,叫父親幫忙說項,要補了翊麾校尉嗎?可是表叔沒替父親母親跟叔外祖母問好?」

 呂老夫人正抹著眼淚,冷不丁聽柳檀雲開口,就訕笑道:「不愧是公府千金,人家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看檀雲更是懂事的很。」

 呂氏乾笑兩聲,便道:「檀雲,你且回去吧。」

 柳檀雲也不耐煩久留,又喊了一聲「叔伯祖母」就去了。

 回頭畫扇過來跟穆嬤嬤道:「早先還說顧家是跟呂家旁支定親,沒成想,就是跟夫人叔叔家呢。如今合了八字,才剛成了親家,那邊顧五老爺就在院裡被人瞧見了,陳禦使已經發話要彈劾顧五老爺。顧家當真也豁得出臉,就叫才成了親家的呂老夫人來勸咱們老爺攔著陳禦使。」

 穆嬤嬤笑道:「不是說那陳禦使耿直不阿的嗎?想來老爺也不會去他那碰釘子。只是呂家不是詩書世家嗎?早先定下的人家可又怎麼著了?就又換了人家。

 畫扇笑道:「那戶人家的少爺沒了,顧家也不知怎麼打聽來的消息,就跟呂家說上話了。陳禦使不也是咱們老太爺的學生麼?」

 柳檀雲在一邊聽了,心想呂氏十有□是答應了呂老夫人,又想對付柳孟炎,顧家都費了這麼多心思,想來,對睿郡王、駱侯爺,顧家花費的心思更多。

 因這麼著,前頭柳老太爺又喚她去前廳,柳檀雲便往前頭去了,見著柳老太爺,就將畫扇說的話跟柳老太爺一一說了。

 柳老太爺聽了,笑了兩聲,心想呂氏的那個軟性子,當真是呂家人說什麼,她就照著辦,想著,就攆了柳檀雲跟何循在廳上蹴鞠去。

 何老尚書一時興起,也要去踢。

 柳老太爺在一邊坐著嘲笑道:「仔細跌斷你一身老骨頭。」說著,瞧見柳思明來了,就問:「什麼事?」

 柳思明望了眼何老尚書,聽柳老太爺說「但說無妨」,就道:「睿郡王到底買了張惶親家的宅子,如今鬧著要叫顧老太爺出銀子給他建園子呢。」說完,又小聲地道:「咱們家太夫人也叫了二太爺估算建園子需多少銀子了。」

 柳老太爺嗤笑一聲,說道:「咱們家地還是有的,太夫人若要建,也使得。只那銀子府裡是沒有的,還需太夫人自己去籌集。」說完,心想柳太夫人一把年紀,怎還這般爭強好勝,睿郡王早不記得當年的事,只她還要一味的強出頭。

 柳思明想了想,又道:「顧家五老爺、二少爺被人從院裡揪了出來,顧老太爺送了重禮給陳禦使,又叫陳禦使在摺子上添了一樣顧家賄賂朝廷命官的罪名。因陳禦使是老太爺的學生,顧老太爺就求了太夫人捎話給陳家,小的已經去與陳禦使明說老太爺不管此事了。」

 柳老太爺點頭,心想顧老太爺倒是知道 了,柳孟炎、柳太夫人兩邊都不落下,說道:「你做得對,只是聽說前兩日太夫人還氣顧家的很,怎如今又變臉了?」說完,心想這定是因顧老太爺哄著柳太夫人,要給她建園子裡。他倒要看看他不過問,柳太夫人能有什麼能耐替顧家解圍;至於柳孟炎那邊,他不信呂氏能有那麼大的顏面說動柳孟炎。

 忽地,一直看著何老尚書踢皮球的何循問:「院裡是哪裡?」

 柳思明不好說就是煙花之地,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柳老太爺笑道:「是專門吃小孩的地方。」

 何老尚書笑道:「小郎,接球。」說著,將球踢給何循,由著柳檀雲、何循兩個對踢,就坐到柳老太爺身邊,先說:「你家雲丫頭就是比循小郎機靈,她才不會問這話。」又道:「看來你家太夫人才是最會享受的老壽星,這會子又要建院子,指不定她要如何逼著你跟顧家和好呢。說起來,若是你跟顧家好了,只怕才有的是麻煩呢。你若護著顧家,豈不就是攔著那群豺狼吃顧家的肉,這般他們還不要將你撕了?」

 柳老太爺笑道:「太夫人也不全是為了園子。」只怕是柳太夫人瞧著這次若當真不施以援手,顧家就要徹底垮了,因此才顧不得與顧老太爺鬥氣,一心要替顧家解圍。

 說著話,忽地砰一聲,然後就聽到柳檀雲嗤嗤地笑。

 兩位太爺看過去,就見何循倒在地上,那皮球掉在他身邊,一看便是何循沒接住柳檀雲的球。

 何循惱羞成怒,待要追向柳檀雲,柳檀雲早撲到柳老太爺身邊。

 何循指著柳檀雲道:「祖父,柳爺,雲妮又耍賴!」

 何老尚書道:「這會子我可瞅見了,是你踢不過雲丫頭。」

 何循道:「就是她耍賴!」

 柳老太爺笑道:「循小郎若是想找個自己個能踢過的人,就去找歐小子去,你一準能踢過他。」

 何循撇了嘴,說道:「誰跟那愛哭鬼玩!」說著,喊著雲妮,又拉柳檀雲去踢球。

 柳檀雲一邊應付著何循,一邊想著柳太夫人想叫柳老太爺跟顧家和好,實在是做夢。又想上回子顧家沒有「三王銀子」的事,倒是好脫身;只是最後柳老太爺是因為什麼事跟顧家冰釋前嫌的?

 何循瞧著柳檀雲走神,忽地將皮球踢高,砸到柳檀雲臉上。

 柳檀雲捂著臉,趁著何循得意的時候先抓住他,在他臉上抓了一道。

 何循捂著臉道:「你剛才還將皮球踢到我臉上呢。」

 「我的臉能跟你的臉一樣嗎?」柳檀雲理直氣壯地道。

 何循一怔,待要跟柳檀雲撕扯,就見柳檀雲又跑到柳老太爺身邊了,便委屈地站到何老尚書身邊。

  何老尚書笑道:「雲丫頭的臉確實比你循小子的臉金貴。若要打人,我跟你說,過兩日咱們去駱家,你瞅見了駱家那小子,就使勁地打。」

 柳檀雲冷不丁聽到這正合她心意的話,就趴在柳老太爺身邊道:「對,使勁的打,這兩日循小郎的指甲也別剪,到時候用指甲抓他的臉。」

 何老尚書一愣,笑道:「好個厲害的雲丫頭,難不成駱家那小子也得罪你了?」說著,就對柳老太爺道:「上回子我替駱侯爺說好話,沒成想駱家死皮賴臉地要跟我成了親家。我們家可素來沒跟你們這等公侯人家結過親家……」說著,瞄了眼柳檀雲,「就怕找了個厲害的進門,闔家老少都要被她壓制住。」

 柳老太爺啐道:「說駱家就說駱家,瞅雲丫頭做什麼?我們雲丫頭厲害也沒想攀了你們家。」

 何老尚書嘿嘿地笑了兩聲。

 柳檀雲疑惑地望著柳老太爺,心想難不成柳老太爺先前也「死皮賴臉」地要跟何家結親,以至於叫何老尚書今日說出這話?想著,越發覺得自己厲害一些十分有好處,到時候這些人家哪一家都不肯要她,她就嫁到小門小戶裡頭橫行霸道去。

 忽地柳太夫人身邊的頌兒過來說:「老太爺,太夫人身上不舒坦,還請老太爺去瞧瞧。」

 何老尚書聽了,就催著柳老太爺道:「快去吧,你家太夫人身子要緊。」

 柳老太爺聽了,叫柳檀雲留下陪著何老尚書、何循,就隨著頌兒向柳太夫人房裡去。

 進了柳太夫人房裡,戚氏先迎出來道:「太夫人打昨兒個起身上就不自在,先還說是因連日下雨的干係,不成想,今日太夫人身上就疼的厲害了。」

 柳老太爺道:「為何昨日不請了太醫?」

 戚氏笑道:「太夫人怕老太爺擔心呢。」說著,引著柳老太爺進去。

 恰太醫給柳太夫人開好了方子,就拿了方子給柳老太爺看。

 柳老太爺看過了,見那方子上盡是些藥性猛烈的虎狼之藥,心想若不是柳太夫人存心做戲,就是她當真病入膏肓了。只是若叫他信一個有勁頭要建園子的老婦人病入膏肓,他更信這是有人存心要做戲給他看。於是拿了藥方子遞給戚氏道:「去開了藥來,我親自給母親煎藥,親自伺候母親服藥。」

 戚氏忙道:「哪裡用得著老太爺,有我伺候太夫人呢。」

 裡頭帳幔後柳太夫人聽到柳老太爺的聲音,就顫聲問:「可是阿易來了?」又歎道:「誰又叫了他來呢?」

 小顧氏道:「太夫人病重,不敢不跟老太爺說一聲。」說著,就與呂氏一同出來迎了柳老太爺入內。

 柳老太爺瞧見兩個兒媳紅著眼睛,顧不得再去想這是否是柳太夫人做戲,趕緊進去看。

 進去了,就見柳太夫人一張臉黃黃的,眼睛也不似往日那般有精神,就耷拉著似睜非睜。

 柳太夫人道:「阿易,你終於來了。」

 一句話,倒叫柳老太爺紅了眼。

 柳老太爺問道:「母親,你覺得身上怎樣?」

 柳太夫人道:「你放心,我這一把老骨頭了,若是一朝去了,能與你父親團圓,那才是老天垂憐。」

 柳老太爺歎息道:「母親莫說這話,還是好好將息吧。」

 柳太夫人瞧見柳二太爺過來了,就遞手給柳二太爺,問:「紹榮呢?」

 柳二太爺咬牙道:「那孽障,祖母有病在身,他偏為了兒女私情臥病在床。」說著,望見柳老太爺,就訕訕地喊了聲「大哥」。

 柳太夫人道:「還有什麼樣的人家是咱們高攀不上的?就叫紹榮病成那樣?」

 柳二太爺吞吞吐吐道:「也不是旁人家,是靖國公家的姑娘,那姑娘跟紹榮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柳太夫人忙喘著粗氣道:「既是這樣,就叫你哥哥做主替紹榮定下親事就是了。」說著,就望向柳老太爺。

 柳老太爺心想竟是在這邊等著他呢,因上一年宴席上他發了狠話,踩了柳二太爺的臉,這一年多又不與柳二太爺來往,連帶著駱侯爺、靖國公等人跟柳二太爺的往來也淡了,如今他不發話,靖國公哪裡敢與柳二太爺結為親家。

 柳老太爺見柳太夫人這是逼著要他替柳二太爺說親,就歎息道:「如今我出門都有百姓指指點點說我魚肉百姓,我哪裡還敢替二弟出面?」

 柳太夫人見柳老太爺提起厲子期一事,便趕緊道:「清者自清,你表弟才來跟我說他的委屈,上回子你說厲子期的事是他造謠,往你身上潑髒水,他氣得了不得,強著不肯跟你說清楚。前頭他來瞧我,我見他說兩句就掉眼淚,好不可憐。可憐我與他父親一母同胞,他又是我看著長大的,原盼著你們兄弟和和睦睦,不成想我還沒合眼,你們就……」

 柳老太爺道:「母親莫要再說了,保養身子要緊。兒子去給你煎藥去。」說著,就要走。

 柳太夫人忙給柳二太爺使眼色,柳二太爺拉著柳老太爺落淚道:「大哥,看在紹榮的份上,你就替他說說親吧。小弟我無能,若是我能替他求了那個好人來,也不擱臉來求了大哥。」說著,就要跪下。

 柳老太爺忙扶起柳二太爺,斥道:「你這是做什麼?當著兒媳婦的面。」說完,就示意呂氏、小顧氏出去。

 柳二太爺落淚道:「紹榮也是沒出息的很,就為了個女人害了相思病,將老夫老母全不顧了。」

 柳太夫人強撐著起身,開口道:「阿易,若不是你當初將你兄弟打傷了,他如今兒女成群,也不會這麼在意紹榮那一個。看在你二弟一把年紀,又只有這麼個獨苗的份上……」

 柳老太爺心知肚明若是答應了柳太夫人,就算是與柳二太爺和解,到時候少不得外頭人要說他早晚也要跟顧家和好;且得寸進尺的事,柳太夫人定然做得出來……想著,忽地腿上一暖,卻是柳檀雲跑進來摟著他的腿。

 柳檀雲含淚仰頭道:「太太怎麼了?怎母親、二嬸都哭了?」

 柳老太爺眼睛一紅,說道:「快去瞧瞧你太太去,你太太病了。」說著,又對柳二太爺道:「孩子在,莫要嚇著他了。」說著,作勢擦眼睛。

 柳檀雲到了床邊,撲在床上哭號道:「太太,太太。」

 柳太夫人被聒噪的不行,待要攆了柳檀雲出去,又怕自己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叫柳老太爺識破,於是蹙著眉哼哼哈哈。

 戚氏並柳二太爺之妻吳氏要來拉開柳檀雲。

 柳檀雲哭得越發傷心,哭道:「你們不叫我瞧太太。」說著,就扯著柳太夫人的袖子不放。

 柳老太爺道:「難為這孩子這般孝順,就叫她留下吧,兒子去給母親煎藥去。」說著,就向外頭去了。

 柳檀雲嗚嗚咽咽地守著柳太夫人,寸步不離。

 柳太夫人只得使了眼色給柳二太爺,等著柳二太爺追出去後,又歎息道:「太太只怕快走了。」

 戚氏聞弦歌知雅意,有意哭著對柳檀雲道:「雲丫頭要乖,你太太病了,不可攪擾到她。」說著,又一邊落淚,一邊說了一些晦澀的話,比如穴道滯澀等等,有意引柳檀雲哭。

 柳檀雲心想難不成柳太夫人也想叫自己成了棋子,叫柳老太爺瞧見一屋子老少淚流滿面,好動了惻隱之心?想著,卻也不哭了,拉著柳太夫人手道:「我講個笑話給太太聽,是循小郎說給我聽的。」隨即,理了理袖子道:「卻說前面有只死狗,遠看是死狗,近看還是死狗。太太,你說那是什麼?」

 柳太夫人沒說話,那邊廂被小顧氏喊來的柳緋月道:「還是死狗?」

 柳檀雲興高采烈道:「還是三妹妹聰慧!」然後將袖子一擼,說道:「卻說前面有只死貓,遠看是死貓,近看還是死貓!太太,你說那是什麼?」

 柳太夫人微微握拳,忍住要打柳檀雲的衝動,咬牙想這丫頭當真蹬鼻子上臉了。

 柳緋月高興地道:「是死貓!」

 柳檀雲讚揚地點頭,然後道:「卻說,前面是有只死鳥……」

 柳太夫人喊頭疼,戚氏忙對柳檀雲、柳緋月道:「雲丫頭、月丫頭,你們外頭玩去,莫要攪擾了太太。」

 柳緋月見柳檀雲不答應,就隨著柳檀雲坐在床邊不動。

 因兩個小兒嘻嘻哈哈地鬧,呂氏、小顧氏俱是悻悻的,倒是不顯得怎麼傷感了。

 沒一會子,柳老太爺親自端了藥過來,對柳太夫人道:「母親,兒子給你喂藥。」

 柳太夫人點了頭,然後由著柳二太爺將她扶起。

 柳檀雲敏感地瞧見柳老太爺端著藥碗的手一緊,似是心有不忍一般,暗道難不成柳老太爺要毒死柳太夫人?

 柳太夫人老態龍鍾地笑道:「阿易,你莫要怨母親,母親年紀大了,老糊塗了,許多事,自己都不記得了。日後回想,你千萬莫要怪母親才好。」說著,就含笑等著吃柳老太爺喂的藥。

 柳老太爺拿著湯勺的手一抖,嘴角抿了抿,隨即又鎮定地舀了藥遞到柳太夫人嘴邊。

 柳檀雲心裡歎息一聲,心想難怪柳老太爺上輩子會讓步,想來柳太夫人這會子使出了苦肉計,不然依著柳太夫人的性子,她哪裡會說出這等悲切喪氣的話;且不過是喂藥,若是其中沒有異常之處,柳老太爺也犯不上為難成這樣。想著,就疑心這藥便是柳太夫人使出苦肉計的關鍵,於是猛地撲到柳老太爺身上,將柳老太爺手中的藥碗撲掉,然後摟著柳老太爺脖子問:「祖父也會跟太太一樣老嗎?」

 柳老太爺本要喂柳太夫人虎狼之藥,心裡矛盾不已,既怕當真弄壞柳太夫人身子,又不甘心叫柳太夫人這般逼著,待要咬牙丟了湯勺,退讓一步跟柳太夫人和解,與顧家冰釋前嫌,就聽見柳檀雲哽咽著問話,立時又紅了眼睛,點了頭。

 柳檀雲摟緊了柳老太爺脖子嚎啕起來,哭道:「我不要祖父老糊塗……」說著,隨戚氏、吳氏如何勸解,只不肯鬆手。

 柳老太爺也落了眼淚,半日見柳檀雲不停下,就抱起她,對柳太夫人道:「母親,兒子明日再來看你。」說著,轉身就出去了。

 柳太夫人氣得咬牙,因呂氏在,也不好發作起來,只咬牙切齒地道:「好個孝順的孩子!」說完,就沒了話。

 待呂氏等人退出,只剩下柳二太爺與柳太夫人母子。

 柳二太爺道:「母親,明日兒子還叫大哥給您喂藥。」

 柳太夫人冷聲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方才雲丫頭那麼一打岔,只怕你大哥回去就醒過神來了。」

 柳二太爺忙問:「那怎麼辦?如今表哥被睿郡王逼著,若是不叫大哥替表弟說話,表弟一家子就全完了。且,紹榮的親事……」

 柳太夫人冷笑兩聲,說道:「既然你大哥看重他那孫女比我這老母更甚,我就要看看為了他那寶貝孫女,他會不會替顧家說話。」說著,又對著柳二太爺吩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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