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越俎代庖
駱紅葉果然沒出小月子便跟著逸王離京了,柳檀雲因疑心駱紅葉這事跟太子有關,因此有意回避跟太子有關的事。
到了六月,柳檀雲的肚子越發大了,因穆嬤嬤等人都說她就這幾日就該生了,於是何循每日早早地就從衙門裡回來守著。
一日何循又及早地回來,瞧見柳檀雲肚大如蘿地坐在廊下納涼,便笑著湊過去,過去後,說道:「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駱家要找了厲子期來對付田家的事?今兒個厲子期就進京了,他來順天府擊鳴冤鼓,我恰好在,見他還記得我,就跟他說了幾句,果然他是來狀告田家的。」
柳檀雲笑道:「駱家人當真厲害,竟然連厲子期這麼個賦閑在家的人也能用上。不知你們衙門接了他的狀詞沒有?」
何循笑道:「自然是沒接,要接了,往後厲子期可還怎麼鬧呢?」
柳檀雲笑道:「那上頭問起來,你們怎麼說?不接豈不是叫厲子期說你們衙門跟田家官官相衛?」
何循笑道:「你這就多慮了,厲大人哪裡會寫什麼狀詞,他那狀詞格式不對,我叫咱們新任府尹勸著厲大人花上幾分銀子請個衙門外擺攤的寫字先生來寫狀詞。厲大人心高氣傲,只當府尹敷衍他,拿了自己的狀詞就走了。」
柳檀雲笑道:「難不成你們當真不是敷衍他?厲大人滿腹經綸,自是不肯花了銀子叫個落魄的書生替自己寫字。你們雖是吹毛求疵,但也是按章辦事,便是最後上頭人問下來也有個答覆。」
何循笑道:「可不是麼。」說著,又看著柳檀雲的肚子,歎息道:「這小東西還是早些出來的好,若不然,我可就沒耐心等他出來了。」
柳檀雲嗤笑道:「你不耐煩能怎樣?」
何循向兩旁瞧了眼,見鳳奴等都在遠處逗怪怪,便笑道:「我就親自進去看看他。」說著,大著膽子將手放到柳檀雲腿上。
柳檀雲臉上一紅,忙伸手去推何循,啐道:「沒正經。」
何循壓低聲音,說道:「許久不曾進去了,也不知再進去的時候還記不記得路。」還要再說兩句沒羞沒臊的話逗柳檀雲,忽地就見何征抱著霞歌過來了。
何征過來後,將霞歌放在地上,對霞歌說道:「走兩步叫你小叔小嬸子瞧瞧。」
何循、柳檀雲看向霞歌,只見霞歌嘴裡哦了一聲,一道銀線便從她嘴裡流了出來。何循兩口子默契地想著這霞歌的嘴怎一點也不像何征、何大少夫人,雖不是闊口,但這嘴離那櫻桃小嘴也太遠了。
何征見霞歌穩穩地站著,就是不肯邁步,於是將霞歌重新抱起來,嘴裡說道:「明明方才還走了兩步的,定是不喜歡你們兩口子才不肯走。」說著,瞧見何循站在柳檀雲身後,便對何循說道:「才剛父親說從戶部出來,厲大人攔住了柳親家老爺的轎子喊冤,柳親家老爺接了狀子,叫父親捎話喊你去順天府裡料理這事,然後又叫跟著自己的人將厲大人的狀子重新謄寫了一番,還跟厲大人說他那狀子格式不對。」
雖說柳孟炎如今不在順天府衙門裡,但因他在那邊做官久了,積威甚深,因此他若接了那狀子,便等於是順天府府丞接了。
何循聽何征說是柳孟炎叫何侍郎來傳話,便猜到定是何侍郎今日在戶部對柳孟炎有所不敬,因此柳孟炎有意在大街上吩咐何侍郎事。因這般想著,何循瞄了眼柳檀雲,便問如今依舊隨著何侍郎在戶部辦事的何征:「不知今日父親跟岳父又有了什麼不同的見解?」
何征笑道:「原先柳公說過叫幾個柳家子弟拜父親為師,可誰知如今那幾個子弟都覺得柳尚書是自家人,一心要隨著柳尚書呢,因此父親看見本該是自己門生的後生成日裡圍著柳尚書轉,心理不忿。」
何循哦了一聲,隨即抓了抓頭,歎道:「岳父是要將這燙手山芋丟到順天府?這事順天府可不好處置。接了之後又該如何?」
何征笑嘻嘻地說道:「這事你就該去問你岳父了,總歸柳大人那等圓滑之人都接了,這事就必定有不得不接的理由。你沒瞧見,你岳父說叫順天府處置這事的時候,厲大人都呆住了,想來他也不過是來撞撞運氣,沒成想,他原以為不會接狀詞的人偏偏就接了。」
何循心想柳孟炎在大街上接了自是能得個好名,可憐他這一心要守在家裡的人就又要提心吊膽地出去辦差了,想著,便對柳檀雲說道:「有事就叫人去衙門喊我,我一準回來。」
柳檀雲瞧見何征將霞歌放下後,霞歌小心翼翼地挪了兩步,便笑道:「你只管去就是了,凡事只管循規蹈矩地去辦,如此也不怕厲大人又叫嚷出什麼。」說著,便又叫人給何循換衣裳去。
何征一低頭,見霞歌離他遠了兩步,於是笑道:「這小東西,沒兩日就會跑了,再過幾日,就能嫁人了。」說著,便問柳檀雲:「厲子期這事,柳尚書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柳檀雲笑道:「死道友不死貧道,反正依著厲大人的性子他必是要將事情鬧大的,既然如此,父親不如自己做個好人,剩下的事,反正他又不在順天府了,順天府愛接不接,便是不接,誰也怪不得我父親不公正廉潔——況且,我琢磨著,莫家、葛家之後,陛下是一心要收拾田家了,既然如此,不如按著陛下的心事行事。」
何征笑笑,心想柳孟炎的行事也並非不可琢磨,凡事在柳孟炎眼中,不過是一討陛下歡心,二為自己謀利。只不過柳孟炎這**比旁人高瞻遠矚一些,竟然還在意在百姓心裡的名聲。想著,便又微微顰著眉頭說道:「慕兒跟唐家姑娘的事定下來了,聽你嫂子說那姑娘呆呆的,看著是挺喜氣,但是……慕兒怎會喜歡那樣的丫頭?」
柳檀雲聞言笑道:「蘿蔔白菜各有所愛,難道所有人都要喜歡清逸脫俗的?」
何征歎道:「那也不該是那樣的。」說著,便低頭對霞歌說道:「我們霞歌長大了可是要做個內外兼修的十全美人的。」說著,聽見霞歌嘴裡的吐出的泡泡噗地一聲破掉,便得意地跟柳檀雲傳授育兒經。
柳檀雲聽何征不倫不類地說著如何養女兒的事,偷偷地看了眼霞歌,心裡琢磨著這霞歌大了能長成什麼模樣。
沒一會子,何循換了衣裳便出去了,何征也不好自己留在這邊,便又抱著霞歌興沖沖地去找何老尚書去了。
柳檀雲閑坐一會子,因覺得腰酸,便起來走動一回,待天晚了,洗漱之後便睡了。
到了四更天,覺得身邊有動靜,便醒了過來,瞧見何循悉悉索索地鑽進來,便打著哈欠問道:「可是厲大人要告田家許多事?不然怎這會子才回來。」
何循歎道:「哪有許多事,一大半功夫我們都是在勸厲大人息怒、稍安勿躁。那句‘自有陛下替厲大人做主’的話我不知重複了多少遍。」懶懶地說完,便摟著柳檀雲的腰,「母親先還說你月份大了,不好同床,免得我年輕,一時自製不了傷了你。後頭又訓斥我,說你身子重,該體諒你。母親這態度反復的就夠叫人頭疼的,萬沒想到厲大人這一條道走到底的更叫人心煩。厲大人是要狀告田家,又沒有確鑿的證據,任憑我們如何勸說他,他也不肯聽。我不動聲色地暗示他弄出一些更叫人信服的罪名來,偏偏厲大人又說不做這些小人之舉。」說著,因被厲子期說成是小人,便悻悻地哼了兩聲。
柳檀雲換了一邊側躺著,然後問道:「那厲大人到底是要告田家什麼?駱家既然要利用厲大人,難道就沒將現成的罪名遞到厲大人面前?」
何循打折哈欠說道:「誰知道是不是駱家搞出來的,厲大人告田家祭奠前頭貴妃也就是貴太妃的時候逾矩了,所用祭祀之物超格了。這等事除非搜了田家,不然哪裡能找出什麼證據來?」
柳檀雲點頭笑道:「可不是麼,但倘若這罪名是駱家捏造的,那會子駱家不知道父親要做了戶部尚書,便依舊會認為父親還在順天府。因此在駱家人的計畫裡頭,這事是要好好跟父親說一說的。如此,父親今兒個替順天府收了狀詞也就不那麼叫人意外了。」
何循笑道:「難不成駱侯爺還當為了這莫須有的罪名,順天府就敢搜了田家不成?」
柳檀雲笑道:「搜不搜,這個難說。但田家的好兒郎才死了不少,田家如今也算是多事之秋,田家人雖不是什麼風聲鶴唳,但也該是小心翼翼的。想來,他們家也會慎重地看待這事。如此,只怕田家要試探著去接近我父親,想要從我父親那邊探一探口風。」
何循嗯了一聲,心想田家人早先被皇帝虛虛實實的招數弄得頭暈眼花白死了那麼幾個兒郎,便是早先不覺,如今也當知道皇帝的心思,如此焉能不小心翼翼的?只是不知田家人見了柳孟炎,又能說些什麼,畢竟先前,據眾人的揣測,這田家該是握著的皇帝的把柄的。
因很是疲憊,何循、柳檀雲也不多想,便都睡了。
第二日,因是休沐日,何循便沒出門,閑來無事,便拿了日歷來,一頁頁翻看,查看哪一日是黃道吉日適合生孩子。
柳檀雲在一旁聽何循嘰嘰咕咕地說話,忽地的,外頭柳思明兩口子過來了。
柳思明進來後說道:「大老爺請少夫人將這些改一改,將上頭的名字改成先田貴妃。」
柳檀雲一怔,隨後問道:「你是說先田貴太妃?」
柳思明笑道:「是先田太貴妃。」
柳檀雲拆開那信,看了一眼,見是敏王跟三王勾結謀反的那份,「這意思是先田貴太妃腳踏兩條船?」
柳思明回道:「老太爺說,姑娘只管改了。老太爺說八皇子成了郡王后,跟田家很是疏遠了。宮裡十皇子生辰,田家素來跟十皇子並無往來,卻送了重禮過去。如此,經有心人提點,八皇子已經知道他成了棄子。老太爺說叫姑娘改了信,抄寫兩份,一份給八皇子送去,一份等著田家來找我們老爺的時候由著我們老爺給田家,就說這是從厲子期那邊哄來的。總歸厲大人早先酒後胡言,說咱們老太爺從他身上偷了信的事也有不少人知道。」
柳檀雲唔了一聲,心想那有心人自是駱家人了,雖是捏造的,但是八皇子卻是寧可信其有,若是八皇子拿著這信去擺佈田家,那倒是能省了駱家很多心思。因身子重,也不多想,便拿了信去改。
正謄寫著,忽地何循說道:「駱丹楓說你這字就像是跟他學的一樣。」
柳檀雲笑道:「我就是要拿了他的筆跡來寫。」
何循拍手道:「正是,反正拿了他的筆跡寫了,他們家就是想從這事裡頭抽身都難。」
柳檀雲見自己隨口胡謅的話都得了何循的附和,不由地失笑,待寫好了信,便對何循說道:「你隨著明叔去我家聽聽祖父他們到底如何說。這麼著也免得他們冷不丁提起一件事,咱們兩個都一頭霧水的。」
何循蹙著眉頭看著柳檀雲肚子,說道:「我琢磨著今日是黃道吉日,只怕那小東西今兒個就要出來。」
柳檀雲肚子疼了一下,心道千萬別叫何循說中了,過了一會子也不見再疼,便說道:「那你就別出去了,在這守著我吧。」說著,便將改好的信叫柳思明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