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分崩又離析（下）

　　當然要檢測。

　　在得知這件事情後，孟章更是直接就代表沈鶴，找到導演處將事情講了一遍。導演很重視沈鶴，自然不願意主演在自己的劇組裡出現任何問題，更何況今天開機投資方也到場了。於是一方面劇組壓下了這件事，另一方面卻也主動分了人跟著孟章去了趟醫院做hiv的檢測。

　　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冒險。

　　孟章離開後，劇組的拍攝也正式開始了。

　　今天是沈鶴和盛伯雍的對手戲，拍攝的是宋霖出事前在頒獎典禮上再度與影帝失之交臂的場景。

　　這場頒獎典禮的戲，劇組邀請了當地一所演藝學校的學生來出演現場的演員，劇組不少演員的助理們也趁機混在裡頭當了回群演。

　　沈鶴要做的就是和盛伯雍隔著一條過道坐著，然後等待著「最佳男演員」頒獎的開始、過程，以及結果。

　　臺上特地邀請來的主持人，正在和客串頒獎嘉賓的演員緊張地拍攝，ng三次後這一條過了，而這一幕最關鍵的部分，終於開始了。

　　畫外音是頒獎嘉賓在宣佈「最佳男演員」的得主。

　　鏡頭則一直對準了沈鶴的臉。

　　今年才二十來歲的沈鶴要出演三十六歲的宋霖，從長相來說偏嫩，但是化妝組不是說笑的。尤其是這次參與拍攝的化妝師是之前就和沈鶴合作過幾次的嬌嬌姐，於是在鏡頭前，所有人看到的都不是一個沒有太多拍攝經歷的青年演員，而是已經出道二十年，一次又一次錯過大獎，漸漸習以為常的宋霖。

　　在畫外音結束的時候，全場演員開始鼓掌起立，沈鶴的表情在鏡頭中有微末的僵硬，而後是淡淡的笑容，緊接著這個笑容卻又完全綻放開。鏡頭隨著他起立抬起，將隔了一條過道的盛伯雍也一同捕捉在內。

　　在劇本裡，這一幕戲的刻畫，並沒有宋霖站起來的內容。編劇在寫這一塊的時候，完全按照這場頒獎典禮的直播內容來編寫，直播中，宋霖全程坐在位置上，面帶笑容和其他人一樣鼓掌恭喜盛伯雍當選「最佳男演員」。而當天晚上的新聞裡，就因為宋霖的這個舉動，有媒體指出他沒有禮貌，心胸狹窄。雖然當時就有「羚羊」為了支持宋霖，跳出來反駁，但並不能阻擋執意要黑宋霖的媒體。

　　而到了沈鶴這裡，宋霖的這一起身在導演眼裡雖然感覺不錯，但顯得多餘。

　　在導演的強烈要求下，沈鶴這部分的改變要求被駁回。他雖然沒說什麼，回頭地時候卻朝著盛伯雍抱歉地笑了笑。

　　這個笑容，夾著太多苦澀。盛伯雍忍下過去抱住他的衝動，坐下重新拍攝。

　　第二遍的時候，沈鶴果真沒有再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拍攝。

　　電影追求的是畫面感，和之前頒獎典禮上的直播不同，直播不可能將每個演員臉上的表情細節全方位抓拍仔細，不錯過任何畫面，但電影可以。

　　沈鶴沒有再站起來，可臉上的神情卻絲毫不像當時媒體形容宋霖那樣的「倨傲」、「心胸狹窄」，反倒有一種真心實意為盛伯雍感到高興的畫面感。

　　導演滿意地喊了休息。周圍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圍上來給演員補妝。沈鶴坐在旁邊，仰頭喝了口水。

　　「剛才那一幕戲拍攝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們那時候就認識了該多好。」

　　盛伯雍的位置就在沈鶴的邊上，兩個助理心知肚明地往旁邊站，順便看著有沒有人走過去聽到他們的對話。

　　沈鶴笑著把手裡的水遞給他：「那時候我比你大。」沈鶴笑，「其實我當時心裡是有些失落的。畢竟那一次我真的覺得能重新拿到影帝，結果這個獎頒給了你。不過失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當你從雲端跌落的時候，爬起來像再爬到那個高度，結果每當爬了一定高度的時候，都會突然摔到□□。這樣的經歷多碰到幾次，時間久了，也就都習慣了。」

　　在重生的時候，沈鶴一度以為是不是自己的演技出了問題。即便他那時候早已經知道，是閆甯和衛彥在背後動的手腳，但剛換身體時難免會有遲疑。只是《天工》的成功，讓他看到希望，也重新拾起了信心。

　　所以，如今的沈鶴，已經能平和地看待過去自己拍攝過的每一步片子，踩過的每一個泥濘。

　　「沈哥，喝茶！」

　　盛伯雍正要去握沈鶴的手，一個亮堂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舉動。

　　沈鶴抬眼，看見還在候場的孫堯帶著自己的助理過來倒茶，下意識地就看了一眼跟在後頭戴鴨舌帽的那個男孩。

　　片場裡戴同款鴨舌帽的人很多，但沈鶴就是覺得，如果針管的確是有人故意準備的，那一定和這個男孩脫不了干係。

　　但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孫堯和這件事究竟有什麼關係。

　　「謝謝，」沈鶴接過茶，隨手放在旁邊，見那個男孩低著頭去給旁邊的演員倒茶，他隨口問起男孩的身份來，「你的助理看起來不是經常出入片場的人？」

　　「啊對。」孫堯點頭。他從許小坤那裡隱約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重新起來，是因為沈鶴的關係，因此沈鶴問話他沒有多想直接回答，「嗯。認識的挺意外的，因為是老鄉所以經常保持聯繫，偶爾一起出去吃吃飯。這次來拍攝，我本來就需要一個生活助理，小羅聽說了就想試試，所以帶過來了。」

　　像是有些疑惑，孫堯又問：「沈哥認識小羅？」

　　沈鶴搖頭，看著朝這邊走過來的男孩，微微一笑。

　　也許，他們還真的就認識。

　　*

　　拍完一整天的戲，所有人都有些累。畢竟是大場面，需要用到的人也很多。人一多，麻煩的問題就層出不窮。不是這個角度捕捉到的畫面裡，有人動作有問題。就是那邊拍過去，誰誰誰背景板當得不好。

　　好不容易拍攝完這個大場面，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導演沒有再讓演員們留著拍夜戲，直接宣佈收工，明天八點繼續拍攝。

　　沈鶴坐上車，和盛伯雍肩並肩靠著，有意無意地摸著手裡抓著的手機。

　　孟章至今沒有打來電話。按理說醫院這個時候早該下班了，就算有值班人員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拿出檢測結果，但孟章一直沒有動靜，大概是真的還在等結果。

　　就在車子開到酒店門口停下的時候，手機響了。沈鶴低頭看了一下名字，居然是孟章。

　　「怎麼樣……」

　　沈鶴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孟章的聲音帶著怒意已經傳了過來。

　　「檢測結果出來了。針管裡的血液中，含有hiv病毒，並且具有感染性。」電話那頭，孟章深呼吸了下，「醫生說，血液很新鮮，應該是當時剛採集的。」

　　雖然早就猜到會有這個可能性，但是當孟章把檢測結果告訴沈鶴的時候，仍然讓他們心底產生了劇烈的震盪。

　　新鮮的血液。

　　含有hiv的新鮮血液。

　　沈鶴拿著手機，一時間沒有說話。孟章在電話那頭繼續道：「因為事情比較緊急，我已經報警，而且也和公司說明了情況。回去我就找導演，這件事不能壓。」

　　孟章的行動力一向迅如閃電。沈鶴在他手上，所有的事情都被事先安排的井井有條。如果不是唐穆風兄弟義氣幫忙擋著，吉訶方面已經打算把新簽約的幾個藝人也一併讓孟章帶。

　　孟章會選擇第一時間報警，並不出人意料。

　　這樣的事情當然不能壓。不管這個針管是有人故意抽取了血液準備紮人用的，還是被誰丟棄的廢品。劇組當中可能有人感染了hiv的，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可以忽視的事情。

　　國內現在都在大幅度地宣導不要歧視艾滋患者，就連盛伯雍在幾年前也曾為了愛滋病宣傳員，負責宣傳與愛滋病人正確的交往方式。

　　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隱藏的愛滋病人才是最大的恐怖源。

　　《影帝》的導演是之前執導拍攝過《天工》的導演洪濤。說起來，不管是跟宋霖還是沈鶴，都是老朋友了。

　　在得知談靜發現了帶血液的針管，並且檢測結果顯示血液中帶有hiv病毒，洪濤的臉色當即就不好了。

　　「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副導演是藍光影視的人。得知這件事後也是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攔住試圖要所有人都去醫院做血樣檢測的洪濤。

　　「這會有什麼誤會？」洪濤皺眉。他當然也希望是誤會，但如果劇組裡真有人是hiv病毒攜帶者，萬一惡意感染別人，到時候就不是一點點小事了。

　　副導演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沈鶴，本想反問他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有人試圖惡意感染別人，但是一對上坐沈鶴旁邊的盛伯雍的眼神。副導演有些慫了。

　　「可能，只是有人給自己紮了針之後，隨手扔地上的……」

　　這個可能的底氣有些不足。

　　「給自己扎針？」沈鶴抬眼，看著仍然試圖解釋的副導演，不咸不淡地問了句，「給自己注射胰島素，還是吸.毒？」

　　副導演的臉頓時僵住了。

　　娛樂圈裡究竟有多亂，不用圈內人去說，光是媒體三天兩頭八卦的內容就夠讓人窺探一二了。什麼吸.毒，什麼群p……經常都是一些所謂的名人演員聚集在一起鬧出來的花樣。

　　副導演之所以會攔著，也是怕參與拍攝的演員當中真的有人涉及到這一塊。這樣牽扯出來的問題就大了。

　　但沈鶴卻絲毫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算。前有孟章報警，正帶著員警往酒店這邊過來，後有沈鶴找到洪濤，開口就說了有人試圖拿帶hiv病毒的針管紮人的事。

　　副導演往沈鶴臉上看了一眼。他原本並不覺得這個人有多大本事，可眼下看起來卻不是個那麼容易拿捏的。

　　沈鶴的臉上還掛著淺笑，眼神卻一下子鋒利起來，分毫不讓地注視著副導演的眼睛。

　　「如果沒有人感染hiv，這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起碼能安心，不用擔心有人會惡意感染別人。為了這個安心，難道我們不應該去做個簡單的檢查？」

　　洪濤一向不喜歡圈裡人浮躁的性格，也不喜歡身邊某些演員導演以生活壓力做藉口，聚眾吸.毒的行為。沈鶴的話在洪濤聽來，句句在理。

　　副導演見洪濤這個態度，也無奈地同意了。

　　當天晚上，除了臨時離開滬都的部分工作人員，其餘人都去了醫院。

　　次日出來的結果中，做檢測的人裡頭，沒有一例hiv，倒是方便警方發現了幾個吸.毒的。

　　當然，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目前和沈鶴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