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該來的（下）

　　盛伯雍鬆開手，進了浴室。沈鶴往鏡子裡看了看自己的臉，確認沒什麼問題了，這才打開房門。

　　門外，沈母正笑盈盈的和一個女孩說話。

　　「小鶴，你同學來找你了，快招呼招呼人家。」

　　沈母笑著把人往房間裡推，沈鶴知道自從自己出院之後，沈母巴不得家裡能多來些女孩子。

　　過去因為身體的關係，沈母一直擔心兒子沒辦法談戀愛，沒辦法成家立室，現在病好了，只要好好養著以後就沒什麼問題，當然盼著兒子早點有個女朋友。

　　這時候突然有個女孩時不時過來轉轉，還指名道姓說想要沈鶴，沈母的心情高興的不行。

　　但是沈鶴卻沒有這麼樂觀。

　　他看著被沈母推進房間的明黛，微微蹙了蹙眉頭。

　　這幾天，沈鶴在房間裡閑來無事，已經把原身的日記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過去沒有注意到的細節，現在靜下心來再看，就發現了很多忽略的東西。

　　比如說這位原身暗戀的女神。

　　原身暗戀這位女神暗戀得沒有絲毫含金量，基本上是淪為跑腿小弟的地步。但是因為身體不好，女神也很少差遣他幫忙做事，只是隨口說過以後如果可以希望能幫她寫個劇本。這話放到別人那裡，大概都知道只是個玩笑，但是原身信以為真，還真的為女神寫了劇本。

　　想起放在桌上的厚厚的劇本，沈鶴沒有讓開步子：「劇本我還沒寫過。以後也不會再寫劇本了。」

　　明黛正打算開口詢問劇本的事，誰知道沈鶴先發制人，當即神色一僵。好在沈母已經下樓了，免了她的尷尬。

　　「我以為……你不會放棄寫劇本的……因為賺不到錢麼？」明黛有些猶豫，「或許，我們可以合作，你幫我寫劇本，我帶著劇本去找願意投資的公司。說不定，我們可以同心協力，然後……」

　　「有客人？」

　　關著門的浴室突然打開，聽到低沉的男聲從旁邊傳來，明黛轉頭，愣在原地。

　　半開的浴室門後，盛伯雍松著領口從門後走出來。他穿得普通，如果遮掩的好，混進人群裡大概就不容易被人發現身份。

　　明黛看著過去只能在電視裡看到的如天神一般的男人，熟絡地走到沈鶴身邊，搭住他的肩膀看著自己，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捋了捋頭髮：「盛哥好，我是沈鶴的校友，很高興見到您。」

　　她知道沈鶴賣出去的那本劇本主演就是盛伯雍，但絲毫沒想到他倆的關係會這麼好。那個過去說話都大不了嗓門的沈鶴，似乎在她出國的時候，已經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盛伯雍沒見過明黛。但是有陳大少這個臥底在，加上孟章跟葛暉雖然一碰上就吵架但實際上感情不錯的關係在，想要知道沈鶴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別有目的的人，實在不是一件難事。

　　他搭著沈鶴的肩膀，壓下想要摟住戀人的衝動，漫不經心地將明黛打量了一遍。

　　按照外形來說，的確適合進圈子裡當演員。但是娛樂圈裡好看的人只多不少，沒個契機想要紅，想要拿到主角劇本很難。這個女孩顯然也知道，所以才把目標對準了沈鶴，希望拿過去暗戀自己的人當一次跳板。

　　盛伯雍收回視線，低頭瞅著身邊的沈鶴：「《金戈鐵馬》也殺青了，接下來孟章給你安排了什麼通告？」

　　沈鶴沒再去看明黛，扭頭回道：「歇兩天，接下來會有新戲要拍。洪導把我推薦給了拍《烈宴》的周導，大概接下來會有一部都市愛情題材的電影要拍攝。不過還得過了論文答辯再說。」

　　明黛站在房間裡，看到眼前這兩個男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搭著話，忽然覺得自己出現得太尷尬，根本沒有自己站腳的地方。

　　可之前她只是聽那陳經理說起沈鶴現在的成績，回去之後看了網上隨便找了盜版看完了《天工》，心裡除了震撼已經找不到別的形容詞--她以為會一輩子一事無成的男人，現在成了一個既能寫劇本又能演戲的人，而驕傲如她，卻連想要進這個圈子當出色的演員都到處碰壁。這樣的落差，讓明黛不得不開始把過去輕視沈鶴的眼光壓下，轉而向他尋找人情。

　　明黛咬了咬唇：「其實你劇本寫的真的挺好的，要不我們……」

　　「同學，你是表演系的？」

　　盛伯雍突然開口。

　　明黛忙不迭點頭。如果沈鶴這邊說不通，要是盛伯雍能夠幫忙那再好不過了。

　　「我認識一位元經紀人，最近手頭正好缺新人，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

　　盛伯雍說完話，明黛的眼睛就亮了。影帝認識的經紀人，通常都不會太差，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日後挽著國內一線男星的臂膀，身姿搖曳走在紅毯上的樣子。

　　盛伯雍沒有多說別的話，掏出手機給葛暉打了通電話。

　　電話那頭，葛暉正忙著，扯著嗓門喊了一聲：「祖宗，有什麼事趕緊說！」、

　　「把許小坤的號碼發過來。」

　　「你要坤子號碼幹什麼？」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緊張起來，好像很怕下一刻盛伯雍給出的答案是「我要跳槽」。

　　盛伯雍看了明黛一眼，女孩子的手都要攪到一起了：「許小坤不是想要新人麼，沈鶴有位同學，表演系的，聽說之前在國外留學上過舞臺劇，有表演經驗，長得也端正，讓許小坤看看收不收。」

　　「那行，你等等，我把號碼發給你。話說回來，你人現在在哪裡？你是不是又從劇組出來去找沈……」

　　話還沒說話，盛伯雍掐斷了電話。過了一會兒，收到葛暉發過來的短信，直接報了一串號碼給明黛。

　　明黛拿到號碼，便也再沒心思留著，當即高興的說了幾聲謝謝，拿著手機就噔噔噔下了樓。

　　盛伯雍把門一關，拽著沈鶴的胳膊，忽然有些嚴肅：「你不把劇本給她，不怕她一直上門纏著你？」

　　沈鶴斜睨了明顯有些吃味的男人一眼：「纏著我能幹嘛？給家裡添一筆生意也挺好的。」

　　知道他不是原裝沈鶴，心裡頭沒藏著一尊女神，但是看到那個女孩一副「你怎麼可以忘了答應我的事」的神情，盛伯雍心裡就有些不太舒服。

　　他喜歡了這個人十幾年，巴不得把人捧在手裡，走到哪裡都小心照顧著。雖然知道那女孩看的人是沈鶴不是宋霖，但他心裡頭就是有這麼一塊疙瘩。

　　他錯過了宋霖十幾年，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哪裡還容許別人動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許小坤這人已經帶出了不少二線演員，把你這個同學交給許小坤，一線演員當不上，混個二線應該問題不大。」盛伯雍的視線往桌上移，看到那個劇本，有些猶豫，「劇本……真不打算給出去？」

　　「給的。不過還得再看看。她現在沒名氣，突然給個劇本出去，說不定平白惹一身腥。」沈鶴抬頭，吻吻盛伯雍的嘴角，「不想跟不必要的人糾纏，怕某個傻瓜吃醋。」

　　*

　　盛伯雍只在燕城帶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又重新去了拍攝基地。之後的時間過得溜兒的快。

　　等到盛伯雍的這部戲殺青歸來，沈鶴也已經在新戲裡拍攝完自己的所有角色，坐在電視臺的化妝間裡等待上節目。

　　畢業答辯結束的第二天，沈鶴拿到了新劇本。只不過原來說是電影的劇本，因為投資方的意思，改成了電視劇，還追加了一部分的投資。沈鶴在這部戲裡頭全程只出現在各種回憶裡，是女主已經病故的初戀。

　　儘管只有兩個多月時間，但是整部劇是在一邊拍攝一邊做後期的過程中走到了結束。到九月初，電視劇的片花已經開始在網路上播出。同時，播放時間也定在了九月中旬。

　　這部名為《來自你的溫暖》的都市時裝劇，只被一家電視臺購買了播放權，另外還有一家網路媒體購買了網路獨家播放權。一時間，因為網路的力量，只在三十分鐘的宣傳片花裡不斷以一個回憶出現的沈鶴，被人頻頻冠上「最悲情角色」的稱號。

　　而現在，他正在以同樣的身份，參加一個收視率不錯的綜藝節目，和劇組其他幾位主演一起，為即將在該綜藝節目同電視臺的電視劇做宣傳。

　　上節目前，電視臺會有一個私下的小型採訪。沈鶴一直安靜地坐在化妝間裡等著工作人員喊他過去接受採訪，隨手刷了刷微博。

　　因為《天工》的票房影響，加上盛伯雍和談靜的微博關注，他的帳號現在已經不光光只有一長串的僵屍粉，多了很多看了《天工》，又看了《金戈鐵馬》片花之後開始喜歡自己的粉絲。

　　粉絲們的留言大多比較溫和，在他轉發的片花底下，紛紛表示回憶殺橋段太虐心。

　　「活在回憶裡的男人，簡直讓人哭唧唧啊。」

　　「光是看片花，就要哭死了。活在回憶裡的初戀，除了回憶和照片，什麼都不剩下了。想想都覺得虐心加虐身。」

　　「男神，你下部戲，可千萬別死了qaq《天工》那部戲，你演的陳褚結局也有點可憐，《金戈鐵馬》看宣傳片，好像要被割頭，《溫暖》裡又只能活在回憶裡……咱們能演一次大活人麼？從頭活到尾的那種？」

　　評論幾百條，沈鶴沒辦法每一條都看得仔細，挑了被頂上熱門的幾條評論給了回復，手機接到了盛伯雍的電話。

　　化妝間裡有其他人，沈鶴拿著手機出去，沿著沒多少人的走廊邊走邊接起電話。

　　「許小坤打來電話，說你的那位同學跳槽了。」

　　「這才沒幾個月……」

　　「寰球給付的違約金。」

　　沈鶴站定腳步：「寰球？」

　　「對。寰球，賀闐親自找到許小坤談的事情。」

　　沈鶴沉默，走到空無一人的樓梯口，正要給電話那頭回應。一抬頭，他卻看到了那年在底下停車場內看到的情形--不用露臉，沈鶴也能一眼認出抱著明黛在樓梯口啃吻的男人是誰。

　　然而，對於現在的沈鶴來說，閆寧喜歡誰，捧誰，要誰，都不能再觸動他任何的情緒。但是這一回，看到在旁邊樓梯陰影處僵硬的站著的賀闐，他忽然覺得，這麼多年來，自己似乎一直漏掉的東西，終於發現是什麼了。

　　因為看到沈鶴出現，明黛幾乎是籠著衣服，慌裡慌張地就往樓梯上跑。閆寧皺著眉頭，似乎並不滿意被人打斷好事，作勢要拉沈鶴，樓體外卻突然傳來陳大少的叫喊聲。

　　「沈小鶴？沈小鶴？輪到你接受採訪了！」

　　沈鶴退後一步，深深地往往陰影處看了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他想，他終於明白賀闐願意幫閆寧做那麼多事情，哪怕在宋霖遺產這件事上背了那麼大的黑鍋也從來不開口解釋的原因了。

　　想起剛才站在樓梯陰影處，握著拳頭，渾身顫抖的賀闐，沈鶴終於明白。一直以來，只存在賀闐話語中的那個喜歡的人，其實就是閆寧。

　　他喜歡那個男人，喜歡到甘願把對方想要的一切拱手送到面前。

　　哪怕是別的什麼男人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