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12-03

　　此時因為管理員先生那不合時宜的裝扮引來了衣著光鮮的賓客們奇異的目光，雖說大家打扮得很是古怪，但在古怪的人群中出現一個正常人，那個正常人反而變成了古怪的存在。

　　管理員先生也注意到了四面八方的目光，對於自己貿然出現在婚禮上感到很不好意思，他撓了撓一頭金色像獅子一樣威風又凌亂的頭髮，尷尬地笑著："真抱歉，我並不是故意打擾，只是有點擔心克裡斯醫生。他來的時候因為找不準方向，在園子門口的車站站牌前就發了半天的呆，我有點擔心他會迷路……"然後錢包又沒帶在身上打車都沒錢，直接迷失在大街上導致堂堂動物園獸醫睡大街！！--以上是為自家獸醫臉面著想沒有實話實說的管理員先生的暗語。

　　……

　　這完全是可能發生的啊！！

　　根據駱賽的經驗，克裡斯這個傢伙肯定就是動物園到家門口的兩點一線的運動軌跡，而會場所在的地方距離這兩個地方都相當遠，而且還是反方向，對於克裡斯來說，簡直就是異次元空間嘛！

　　在大學學院裡面迷路是駱賽負責把克裡斯找回來的，現在看來這個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落到了管理員道格拉斯先生的肩膀上。

　　駱賽頓時對管理員先生產生了革命的友誼，握著他的手那叫一個重任托付捨你其誰的熱淚盈眶："道格拉斯先生，辛苦了。"

　　"啊？啊……"管理員先生不大瞭解駱賽這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想法，只是覺得克裡斯醫生的同學果然都很深奧，"我沒有很辛苦，在我們園區，克裡斯醫生才比較辛苦。"

　　駱賽愣了一下，回頭看向克裡斯："動物園的工作還順利嗎？"

　　"不順利。"克裡斯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對於克裡斯表達不清的意思，管理員先生連忙補充地解釋道："克裡斯醫生的意思是，最近動物園的動物都有些不健康的狀況，他很擔心。"

　　"連克裡斯都搞不定的情況？"

　　駱賽有點吃驚，克裡斯雖然生活方面比較迷糊，但學術方面卻完全是槓槓過硬的，各種課程滿分過關不說，自選的課程也是修得光鮮亮麗銳氣千條，可惜就是對動物的關注有點過於偏執，只要對動物不好的事絕對不幹，教授看來沒必要浪費藥物治療的病獸被他治好了，準備用於醫學解剖的白老鼠、鴿子被他放跑了……以至於上了學院教授的黑名單，論文老是不過關，畢不了業。

　　"動物，我可以。"克裡斯有點困惑地低下頭，"人類，不行。"

　　管理員先生說："克裡斯醫生的意思是，他能夠做得到的是醫治動物，但是如果是人類造成的問題，他卻無能為力。"管理員先生拍了拍克裡斯單薄的肩膀，對於這位看上去好像剛大學畢業、但實際上也還真是剛畢業不久的獸醫先生，他是信任的，但很多時候，醫術並不能解決問題。

　　"最近我們園子裡的動物身體都出現了一些問題，像是便秘、拉稀、慢性腸胃炎、感冒之類的狀況經常發生，這都是因為到動物園裡來的遊客給動物們投餵了自帶的食物的緣故。"

　　管理員先生的話讓駱賽想起來，兒時在老家放假的時候，老爸老媽都會帶他去動物園玩，去玩當然少不了帶午餐的食物，而他們也總會把帶去吃剩下的食物，比如說爆米花、小麵包、堅果、小吃什麼的拋投進去熊山、猴子山裡面，看到傻乎乎的大黑熊張著嘴準確無比地接住撕碎的小麵包，或者是猴子們歡快地站在下面睜大了圓滾滾的眼睛等待著丟下來的爆米花，當時還小的他總是開心得不得了。

　　也許小朋友們很高興這種與動物之間的互動，通過投餵食物輕鬆拉近了人與動物之間的距離，大人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可事實上，這卻大有問題。

　　因為動物園裡的野生動物進食品種、數量都是有規定的，而且進食餐數也是非常規律，而小朋友們帶過去的食物卻非常雜亂，而且投喂的量更是無法控制，嚴重打亂了動物的飲食規律，人多的時候直接能喂得小動物吃撐，有時更可能是被人吃過之後剩下的，如果投喂的人本身感染了感冒病毒之類的疾病，更容易會給動物們帶來交叉感染。

　　大概是想到動物園裡還在生病的動物，克裡斯的神情變得凝重："還有塑料袋。"

　　"？！"

　　管理員先生旁白解釋："有些遊客直接把還包裹在塑料袋裡的食物丟進去，比較離譜的是有一些遊客把垃圾丟進去投喂動物，草食性的動物對塑料袋是沒有辨別力的，因為有食物的香味所以它們會舔食，前幾天還有一頭梅花鹿出現了嚴重的情況……"

　　"腸梗阻。"克裡斯地說，眼鏡後面的眼睛沒有了之前的迷糊，是醫者的清明和銳利。

　　駱賽扶了扶眼鏡："梅花鹿的狀態如何？"

　　"食慾減退，沒有反芻，飲水正常，排尿正常，但不排糞。時常有弓腰排便姿勢，出現精神沉鬱狀態，而且離群呆立。"

　　"檢查過體溫、心跳、呼吸了？"

　　"唔。都沒有明顯變化，但鹿的結膜紅黃，眼球下陷，右側腹部發脹。"

　　"觸診情況？"

　　"瘤胃空虛，蠕動的聲音很弱，腹壁衝擊觸診的時候腹腔發出振水音。"

　　"腸梗阻。"駱賽點頭同意克裡斯的診斷，又問，"會不會只是吃多了，或者吃了不消化的植物老莖？記得以前我們實習的時候不是也遇到過類似的狀況嗎？"

　　"那一次的腸梗阻是因為吃草，所以糞便梗塞在腸道末端。"

　　"唔。"駱賽抬起手做了個掏抓的動作，"如果是那種的話，就容易多了，像上次一樣直接捏碎掏出來就可以了。"

　　駱賽旁邊站的俄耳，安靜站在那裡就已經像是一幅畫，而管理員先生雖然衣服不怎麼樣，但依然擋不住身為動物管理員每天扛幾百斤去餵食練出來的健美身材，加上陽光的笑容，這邊的帥哥聚集起來，對來參加婚禮的姑娘們很是有吸引力。至於駱賽和克裡斯，雖然看著宅了點，但一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亞裔的神秘風情加上一副騙人的斯文眼鏡，如果手裡再拿上一本厚重的魔法書，完全就是來自東方的魔術師嘛！至於克裡斯，小個頭小臉蛋，歲月完全像從他身邊擦邊而過沒留下一點痕跡，把女孩子們的母愛都帶出來了。於是打他們聊天開始，就有不少穿著漂亮的衣裙把自己打扮成精靈的姑娘往這邊不著痕跡地湊近。

　　然而，克裡斯毫不在意地說著排泄物形態以及駱賽那極為形象顯然就是這麼幹過的手勢，讓還粉心飛舞的空氣瞬間凝固，有想像力好點的姑娘直接捂著嘴跑出去嘔吐了，附近的人瞬間後退形成一個以駱賽和克裡斯為中心直徑十米的圓圈。

　　可這兩位依然毫無所覺，對於關注點在生病的野生動物上的駱醫生和克裡斯醫生，漂亮姑娘直接化成了飄過的浮雲。

　　對於駱賽的疑問，克裡斯搖了搖頭："梗塞的部位不在腸道末端，在胃部。我推斷它是吃下了一些塑料、繩子之類的東西。鹿是反芻動物，有四個胃，結構非常複雜，不斷吃下塑料和繩子這些不能消化的東西之後，因為不能消化，又經過不斷的反芻，這些異物會擰成了一條像粗繩子，產生嚴重的腸梗阻。"

　　駱賽也感覺到情況的嚴重："這種情況就嚴重了，一旦出現這種既不能消化又不能排除的異物梗塞，患病動物的死亡率是極高的。"

　　兩人就像回到了大學時代，無視週遭一切的兩個小學究，一個把手伸進馬的直腸掏腸子裡頭排不出來硬硬的糞便，一個兩眼亮晶晶拿著石蠟油、肥皂水一旁蹲等給生病的動物灌腸。這也是這兩位老同學至今一起修煉成大魔術師的致命原因。

　　然而兩位大魔法師顯然對此毫無所覺，始終我行我素。

　　"所以我給它做了手術。"

　　"好了嗎？"

　　克裡斯沒有回答地看了有這個疑問的駱賽一眼，那眼神的含義明顯就是'你在開玩笑嗎？！'。

　　還好旁邊依然有專注旁白一百年的管理員先生立即補位："梅花鹿目前已經痊癒了。當時從胃部掏出來的異物跟克裡斯醫生猜測的一樣，是由一團團的塑料袋和一些濕紙巾之類攪成一團的東西，幾乎有六公斤重，這個塞在梅花鹿的肚子裡，能消化才怪。"

　　駱賽鬆了口氣，畢竟一頭本該在樹林間愉快遊戲的野生動物，被關在活動範圍不大的園子裡本來就不舒服，最後還因為吃下人類食物包裝的塑料袋而痛苦死去。

　　想必這絕不是到動物園來觀看動物的大人和小孩的初衷，人們帶著自己的孩子們到動物園來，是為了愉快地遊玩，讓孩子們瞭解野生動物，懂得愛護大自然，可如果產生這樣讓人不愉快的後果，不是他們想見到的。

　　"克裡斯，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請一定不要客氣地提出來。"照顧手術後的動物可不是一個輕鬆活，克裡斯看著就不是個身體強壯的傢伙。

　　"不用。有道格拉斯。"對於社交辭令向來不敏感的克裡斯硬邦邦地拒絕了駱賽的好意。

　　也就老同學知道怎麼回事，駱賽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對管理員先生說："如果有需要，請務必通知我。"

　　"謝謝你，駱醫生。"對於駱賽熱心的幫忙，管理員先生的笑容更是燦爛，"為了避免以後出現這種情況，我們也想了很多辦法。比如說設置更多禁止餵食的警示標語，在動物園門口開展一些科普的講座，除了禁止盲目投喂，還有不要故意逗弄野生動物，以及發出驚嚇野生動物的噪聲之類的講解，實際上遊人們在知道原因之後，都是樂意配合的。"

　　一直笑瞇瞇聽著他們聊天的俄耳，也微笑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或者你們可以考慮種一些蔓籐在圍欄上，這種蔓籐長出來的花非常漂亮，但卻有很好的防護作用，我在醫生的院子裡種了之後，連小偷都不敢靠近。我可以給你們一些種子試一下。"

　　"……"

　　不會那種可怕地獄蔓籐吧？！花是很漂亮啊，問題是它吸人血才開啊……在動物園種這個？！確定這裡是動物園不是暗黑系地獄主題公園？！該不會到時候還會看到半身露出骨頭的旋轉木馬、從馬桶裡跳出來的殺人鯨、襲擊遊人的廣場鴿子什麼的吧？！

　　小朋友會哭噠！！

　　沒想到管理員先生聽了很是高興："哦？我在園區綠化的地方都種了籐本植物，爬山虎、南蛇籐、雞血籐、紫籐之類的都有種植。"

　　俄耳點頭："上次跟醫生去動物園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裡面的植物完全不單一，雪松、龍柏還有香樟樹，石榴、南天竹、紫薇這樣的花灌木也是不少。"

　　說到這裡，管理員先生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雖然在動物園裡任職，可我也是邊學邊做……"

　　"這也沒什麼。"體貼的青年溫和地微笑著，讓人覺得跟他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一開始什麼都會，邊學邊做，也是一種樂趣。"

　　"是呀！我覺得雖說只是種植，但是對於裡面的野生動物來說，合適的植物能為它們創造出一種自然和諧的生態環境，讓它們更能適應園區的生活。比如說松鼠猴住的地方，除了骨架樹種和常綠樹種之外，還種上了刺梨樹和火棘，讓它們可以自由取食。飼養猛獸的展區就需要有支托環境的大樹，再配置一些小喬木和花灌木，為了避免對大樹的破壞，再佈置一些可以滿足猛獸捕獵、磨爪子用的枯樹段。水禽飛鳥的飼養區域，就更需要豐富的植物環境了，供游禽棲息產卵的黑松、水杉、柳樹、湖水四周的荻草、花蘆、紫穗槐等等，如果自然環境好，還能吸引遷徙經過的鳥類留下來繁殖呢！"

　　沒想到管理員先生對植物相當在行，喜歡在自家花園裡搗鼓的青年瞬間被吸引了，兩個人就院子裡該種植什麼樣類型的灌木更及觀賞和實用於一身以及動物園內的植皮如何養護等問題展開了愉快的討論。

　　"……"怎麼跟一頭杜賓犬正跟一頭金毛埋頭湊一塊玩鬧，連主人在一旁都忘記得一乾二淨的狀況那麼相似呢？！駱賽忍不住揉了揉眼，看錯了吧……

　　"駱。"

　　克裡斯叫他。

　　"啊？"

　　"要吃牛排嗎？"

　　"……要。"

　　112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