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02

　　「謝謝！您真是太客氣了！」

　　重新坐回沙發上，喝著冰啤酒的地獄使者沒有了之前的拘謹。

　　雖然終年跟死亡打交道，但馬面卻依然維持了一種不受冤魂怨氣影響的爽朗，他笑瞇瞇地喝了口啤酒：「像您這麼通情達理的客人太少了。現在的客人對我們的工作很不理解，支持度不足。再說以前要變成厲鬼，沒個十大奇冤或者九世之仇的怨念在加上個日月盈虧的天時地利增幅，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戲。就前些時候吧，就有個為了死前網游副本沒刷完這種小事就變成冤靈的傢伙。」他抿了口啤酒，「現在社會都太浮躁了的緣故啊……」

　　駱賽差點噴出嘴裡的那口啤酒，誰會知道自己死掉了還通情達理？！不過他還是比較能夠體會某個因為刷副本刷到最後，好不容易爆了Boss，還沒來得及開寶看到最後刷到的啥極品裝備，連Roll的機會都沒有就歇菜，還真不是普通的怨念可以形容那刻怒髮衝冠摔鍵盤的衝動。

　　「那麼小馬你是碰巧路過這裡嗎？」

　　「哦，我們老闆跟這邊的哈迪斯先生是老朋友了，聽說我們要過來這邊，就叫我順便帶土特產過來，不過哈迪斯先生不在地府，聽說是到人間度假了。」

　　小馬又喝了口啤酒，冰涼涼的感覺真是爽透了，身為鬼差平時都是夜晚出動，不需要外勤的時候大多是待在不需要冷氣調節也夠森冷的地府，所以偶爾在大白天大日頭底下出勤，實在是太難受了，所以他才會忍不住吃了冰箱裡的棒冰。

　　「這附近的路可真不好找，雖然PDA有地府鬼魂專屬定點電子地圖，可是上面並沒有『哈迪斯的宮殿』這個路標。」

　　多新鮮啊！

　　哈迪斯的宮殿應該在冥界吧？傳說中要渡過奔流洶湧的痛哭之河阿刻戎河，又要闖過灰色的真理平原，然後在幸福之所愛麗捨樂園和痛苦之地地獄之間那幢宏偉無比的宮殿，才是冥王哈迪斯的宮殿。

　　嗯？問他為什麼對地獄的構造知道得那麼清楚？

　　他家的聰明的狗狗俄耳，可不像他兄弟特洛斯那樣只會每天吃狗糧睡大覺咬小黃鴨。俄耳是無時無刻、見縫插針地在駱賽耳邊，不斷給他灌輸他們老家——地獄的旅遊亮點。

　　比如可以到死亡彼岸的沙灘玩水，當然，前提是忽略那條阿刻戎河的水的顏色是黑色以及因為沒錢過河徘徊在岸邊的亡靈。又或者可以很浪漫地到冥後的花園散步，當然，前提是忽略掉那裡只有黑色的白楊樹和不結果的椰子樹，偶爾還有一頭叫刻耳柏洛絲的狗會過來向你「撒撒嬌」，咬掉你一塊肉什麼的……

　　「後來找到這附近，看見駱醫生你養的狗，還以為它就是這邊地獄的吉祥物呢！」

　　如果不是考慮待會收拾很麻煩的話，駱賽真想把啤酒瓶摔地板上！

　　冥王大人……您能不能早點回地府啊？！時不時有人……哦，不，有鬼來找的，這次好點還是位認識的，要冒出來的是好像阿努比斯或者黑斗篷死神之類的地獄使者，他的心臟再強壯，也有可能被嚇到停止啊！

　　「誰他媽是吉祥物來著？！」不過特洛斯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一拍沙發，張嘴就噴出一口地獄火。

　　老虎不發威當是Hellokitty，地獄犬不發惡當它是史努比嗎？！

　　地獄火雖然猛，但是對於來自十八層地獄的馬面來說還是司空見慣了，裡面也有火烙地獄，馬面空著的左手虛空一揮，一柄銀色的短戟猛然出現，反握並緊貼在他的前臂，揮過之處特洛斯噴出來的地獄火頓時被破開兩半，消散一空。

　　青年淡定無比地一翻手收回銀戟，完全沒有因為差點被火燒到而生氣，只是有點可惜地搖了搖被火焰熏烤變暖的啤酒：「不夠冰了啊……」然後毫不浪費地一口喝掉，對駱賽露出了感激的笑容：「駱醫生，你真是個好人，以後你頭七要回國的話，我一定會給你開最方便的特別貴賓通道哦！」

　　「……」

　　他不下地獄是不是就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了啊？！

　　馬面此時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對於負責送最後一程的地獄使者來說，牛頭馬面向來非常有時間觀念。

　　不過此刻小馬卻似乎還沒等到要等的人：「牛哥怎麼還沒過來？我跟他是分頭行動的，我負責把特產送過來給哈迪斯先生，他負責把那幾位外國友人送去教堂，怎麼這個點了還不見人呢？」

　　「教堂？」駱賽想了想，他這個小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教堂所在確實跟他這個旮旯窩是一個東一個西了，「可能不太熟路吧？可得好找呢！要不你在這裡再等等吧？」

　　小馬看了看外頭大熱的天，日頭也正猛，雖說他不至於像吸血鬼一樣見光死，不過就算是地獄使者也犯不著這個時辰出去找抽。

　　「那就再多打擾駱醫生一陣了。」

　　太陽落山之後，診所也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而晚飯的時間也到了。

　　廚房裡傳來讓人食指大動的香噴噴味道。

　　只是今天晚上坐在飯桌旁邊的除了駱賽之外，還有一位客人——馬面一直等到太陽下山都沒見到他的牛哥。

　　「真不好意思，吃了您的棒冰又喝了您的啤酒，現在又在您家蹭飯……」

　　駱賽給馬面又倒了杯茶：「沒啥，多一雙筷子而已。」

　　「其實我不用筷子都可以的。」青年憨憨一笑。

　　「……」不用筷子，光聞就可以吃到嗎？那要不要給您奠杯酒啊？駱賽囧囧有神地腹誹，啊哈哈，不過跟鬼差吃一桌算不了什麼，廚房裡還有地獄犬給他做飯呢……反正他那普普通通、像青藏公路一樣筆直寬敞延伸幾十公里無彎路的人生大道早已義無反顧地向十一公里九十九彎的天門山盤山公路的姿態歪去了。

　　很快的，胸前掛著卡通大狗熊圍裙的褐髮青年從廚房裡面出來了，他手上捧著溢出熱香的菜餚，加上他營業用的微笑，還沒吃就讓人萬分期待了。

　　「讓你們久等了。」俄耳微笑地說，「醫生家鄉的菜式非常好吃，所以我特地買了一本《好太太系列-中國菜》帶了回來，學著做了幾道，你們一定要多吃一些哦？」

　　先上的是一盤大丸子，白色的盤子裡放著四顆相當巨大的肉丸，炸透蒸熟的大肉丸子色澤金光，澆上了湯汁之後更是晶瑩亮澤。

　　「這道菜叫做『四顆快樂的肉球』Four glad meatballs，雖然我不太能理解這個名字的意思，不過我猜應該是這四顆肉球懷著快樂地心情被吃掉的意思吧！」

　　駱賽都不知道怎麼吐槽俄耳好了，叫快樂的肉球還比較好，如果俄耳理解的是四喜丸子另外的一個學名的話，那是不是會捧出一個紅燒過的獅子腦袋啊？！

　　一碟伴有香菇栗子的雞肉：「這道是『沒有性生活的雞』（Chicken without sexual life），對於醫生家鄉的廚師居然能夠知道雞被殺之前沒有跟母雞交配這一點，我發自心底地深感佩服。」

　　不，他想他老家的廚師也不會去研究待宰的雞在被殺之前有沒有不留遺憾地先去交配一下這個問題……搞錯了吧？！那是童子雞啊俄耳？！

　　最後一道由半肥瘦豬肉炒成的回鍋肉，肥瘦相連的肉片過油後金黃亮澤，伴著一起的蒜苗清白分明，看了都食指大動，拌飯吃絕對是一流了。

　　「至於這道菜，」俄耳難得地露出了一點不確定，「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反覆煮，不過考慮到它叫『煮兩次的豬肉』（Twice-cooked Pork），我決定忠實地執行這種奇妙的料理程序，我還特地多煮了幾次。」

　　「……」

　　「本來飯後的甜食我打算做『驢打滾』（Rolling donkey），可是超市沒有驢肉賣，這附近的農場養的都是牛馬，倒是不見有驢。」

　　從中國帶回來的那本烹飪書不會是盜版書吧？！

　　完全是錯誤的翻譯啊！盜版書什麼的，不但製造粗糙而且內容還錯誤百出，有時候甚至會對原文進行隨意的刪節，如果是普通的情節故事刪掉了也就算了，如果是金融或者理科方面的書籍，那簡直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的重大錯誤！所以麻煩支持正版書，瞧這都造成重大國際誤會了好不好？！

　　雖然菜名什麼的實在太讓人無語，但是俄耳的手藝卻沒得挑剔，由於經費問題影響到差旅費報銷的地府公務員馬面，估計也沒閒錢去外國那些貴到坑爹的中國餐館用餐，所以這一頓吃得是不亦樂乎。

　　酒足飯飽之後，黃世仁……哦，不，駱賽滿意地剔著牙齒。

　　美美地搓了一頓，打著飽嗝的馬面說：「麻煩到你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這也是難得的機緣。」俄耳笑瞇瞇地斟好了飯後消食的清茶，琥珀色的眼瞳流過一絲微妙。

　　小馬接過茶：「謝謝。」

　　「我聽說貴府藏書很豐富，其中有一冊特別有趣的書籍，叫做《生死簿》是吧？」

　　「哦，是的。」

　　「不知道可不可以借閱呢？」

　　雖然受了恩惠，但公事公辦的小馬並沒有輕易答應：「《生死簿》屬於地府民生檔案，而且涉及個人私隱，一般是不對外公開查閱的。除了本人可以憑死亡證來查之外，無論是或者還是死了的直系親屬也都不可以看，避免洩密。如果涉及功過判定等訴訟確實需要查詢，也需要憑閻王殿審批並簽發的協助調查函或者調查令才可以查。」

　　俄耳為此表示了遺憾：「這樣啊……聽說《生死簿》上面有記錄人的命數，我是想看看醫生還需要在人間待多長時間。唉，現在人間的空氣污染很嚴重，工業生產排放的煙塵和有機化合物、汽車尾氣排放的一氧化氮和二氧化硫等等，導致了大氣成分收到了污染，直接對人類健康造成不可忽略的影響。還有吃的東西也不健康，連水質都不能保證了，我很擔心醫生的身體健康。」

　　俊美的青年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憂心忡忡，那是一種無時無刻希望保護好自己所愛之人，卻又無能為力的淡淡惆悵，讓人看著就覺得揪心。

　　駱賽坐在一旁，淡定喝茶。

　　啊啊，他現在需要感動一下嗎？！

　　要不是桌上還擺著飯後甜點，他鐵定要把桌子掀掉啊！！

　　人間的空氣質量不好，難道說完全沒有植被的地獄空氣質量就可以達標？！再說了……掛掉之後不需要呼吸了吧？至於吃的東西？喝的水？死掉之後就根本不用吃喝了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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