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神諭(中)
諾亞方舟的晚餐非常豐盛,將拼湊起來的長桌放得滿滿當當。
金和休斯驚訝地看著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道:「石飛俠說今天要慶祝。」
「慶祝?」金和休斯面面相覷。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諾亞方舟最近都沒有接到什麼生意吧?難道說,石飛俠和伊斯菲爾之間發生了什麼?該不會又是那種晃一圈回來的蜜月旅行吧?
就在他們猜疑來猜疑去的時候,石飛俠笑瞇瞇地拎著酒進餐廳。
金目光在酒瓶上縈繞很久,「這瓶酒看上去有點眼熟。」
「唔,本來放在你的酒窖裡的。」石飛俠供認不諱。
「……那是我的珍藏。」
石飛俠問道:「好酒?」
金驕傲道:「廢話。」
「那今天這個日子最適合了!」石飛俠三兩下打開瓶塞,然後一一斟上。
金眨了眨眼睛,強忍下珍藏被別人開苞的心痛,問道:「到底慶祝什麼?」
「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三分鐘之後,人界就五月八號了。」
「所以?」他記得五月一日是人類的勞動節,至於五月八日……難道勞動一周之後就輪到了休息日?
石飛俠清了清嗓子,道:「是貝克漢姆的生日。」
……
金、休斯、安東尼奧、雷頓、維克多腦袋上冒出一個個的問號。
金問伊斯菲爾道:「貝克漢姆是誰?地獄的?」
伊斯菲爾冷聲道:「不認識。」
金看休斯。
休斯也搖頭。
金道:「很好。至少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血族、墮天使和透明人。」
雷頓和維克多也紛紛表示沒聽過。
輪到安東尼奧,他遲疑了,「我好像聽過。」
「你一定是聽錯了。他是貨真價實的人類,是非常非常有名的足球明星!」石飛俠揭曉答案。
「……」
其他界的代表們無語地看著他。
金乾咳一聲道:「他生日關我們什麼事?」
石飛俠笑瞇瞇地問道:「你生日關不關我們事?」
「當然。」金回答得斬釘截鐵。
「大家都是生物,當然應該平等。」
「……」這個要是平等,那他們得天天吃生日蛋糕,而且一天得吃成千上萬個。金想了想道:「他除了是足球明星還有什麼特別的嗎?」
石飛俠嘖嘖道:「當然有。他的腹肌啊……」
金挑眉,眼角餘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伊斯菲爾,嘴角不懷好意地勾起,「哦?腹肌很漂亮?」
「那是……」石飛俠猛然感到四周溫度驟降,身體一個激靈,舌頭立刻一百八十度轉彎,「絕對和伊斯菲爾沒得比的。沒得比啊沒得比。」
金還不準備收拾,嘿嘿笑道:「是他沒法和伊斯菲爾比,還是……」
石飛俠咬牙切齒地笑道:「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就不用再問了吧?」
金道:「不,我覺得很有營養,很開胃,比我的珍藏開胃多了。」說到這裡,他的笑容也慢慢陰森起來。該死。為什麼他的珍藏要奉獻給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人類的生日?!
……
石飛俠突然指著外面道:「有人。」
金頭也不回道:「據我所知,在諾亞方舟和人界的通道開啟之前,你是方圓幾百里之內唯一可能出現的人。」
「我是說客人。」石飛俠拔腿就跑。
休斯和雷頓也跟著走。
金優雅地喝完自己杯中的珍藏,然後像一陣風似的刮到了前臺。
維克多看看眼前的美食,又看看淡定的安東尼奧和伊斯菲爾,最終決定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巨大的地獄戰車停在前臺正前方兩三米處,一塊金屬板慢慢地延伸,與前臺相接。
車門打開,瑪門率先出來。
石飛俠正想舉小旗說歡迎歡迎,就看到他懷裡抱著的梅塔特隆,大吃一驚道:「誰偷襲你們了?」
瑪門沖他點頭算作招呼,然後瞬間消失在前臺。
緊接著從車上下來的是拉斐爾,他手裡也抱著一個。
石飛俠更吃驚,「阿巴頓?」
拉斐爾走得一點都不急,甚至可以說走得相當優雅。
「你有沒有覺得他很眼熟?」石飛俠問金道,「波吉他媽?」
拉斐爾:「……」
金道:「你再仔細看看。」
「未來的?」
拉斐爾乾咳一聲道:「我是拉斐爾。」
石飛俠眼睛頓時亮起來,道:「原來是熾天使大駕光臨。」看上去金光閃閃的,應該很有錢吧。
拉斐爾立刻抖起天堂使者的威風,笑容和藹中帶著三分高貴,可親中又有一絲神聖,「神的榮耀無處不在,雖然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但我一直在天堂默默地為你們祈禱著。」
石飛俠嘴角一垮,「這個,其實,最近諾亞方舟的生意不太景氣。」
拉斐爾茫然。
「所以免費祈禱還行,收費就比較……」石飛俠一副你明白的樣子。
「……」
拉斐爾也消失在前臺。
金感慨道:「你一直推崇的酒店理念終於推廣出去了。」
石飛俠道:「什麼?」
「賓至如歸。」真是太不見外了!
無論是拉斐爾還是瑪門,進去之後都沒有出來。
石飛俠、金和雷頓三個八卦小分隊在酒吧裡就四位重量級人物出現的形象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最後一致認為是互毆。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梅塔特隆和阿巴頓這樣強悍的人物也會受這樣嚴重的傷了。
作為旁聽的休息和維克多也覺得這個答案很靠譜。
就在他們準備將它定為結案陳詞時,伊斯菲爾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梅塔特隆受的是靈魂創傷。」
石飛俠道:「不是吧,長成這樣還會有情傷?」
金無語。「靈魂創傷和情傷不是一個概念。靈魂創傷就是靈魂受到了創傷。」
石飛俠用無比鄙視的目光看著他,「你的解釋真是通俗易懂又萬無一失!」
休斯道:「九界大多數生物都可以分成靈魂和身體兩個部分。所以攻擊也可以分成靈魂攻擊和身體攻擊兩個部分。不過梅塔特隆是熾天使,他的靈魂應該很強大,能夠傷到他,對方應該是熾天使或魔王這一級別。」
石飛俠擊掌道:「阿巴頓和拉斐爾完全符合條件!」
雷頓摸著下巴道:「但是阿巴頓不擅長靈魂攻擊吧?」
金點頭:「拉斐爾擅長的是光能和忽悠。」
石飛俠頓時對拉斐爾平添幾分親切。「這個先不說。其實,我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疑問。」
其他人都看著他。
石飛俠道:「他們好像都有家的吧?按理說受傷了應該回家休養吧?跑諾亞方舟來幹嘛?開房嗎?」
雷頓道:「也許不方便回家。」
不方便三個字像雷電一樣劈中石飛俠。
他突然道:「我有個看似不靠譜,實際很可靠的猜測。」
金鼓勵道:「沒關係,娛樂一下也好。」
「他們剛好四個人,兩對,又剛好一個天使一個墮天使立場分明,又剛好各有一個受傷……所以,」石飛俠道,「不覺得他們很像是私奔被追殺嗎?」
金點點頭。
休斯道:「他們為什麼要私奔?」
石飛俠道:「因為地獄和天堂……」
「米迦勒和路西法不會管的。」伊斯菲爾繼續用聲音參與討論。
……
石飛俠看金,「那你剛剛為什麼點頭?」
金道:「因為果然不靠譜。」
「……」
靈魂創傷的修補比身體要困難得多。
瑪門只能分出自己一小部分的靈魂為他做修補。他不敢補得太多,因為梅塔特隆雖然墮落了兩翼,但本質依然屬於天使,補太多對他反而有害。
室內燈光昏暗。
梅塔特隆躺在床上,神情平靜而安詳。淺金色的長髮鋪陳半張床鋪,猶如金色的毯子,光滑柔軟。
瑪門的心也很柔軟。
他半跪在床前,手輕輕地撫摸著那頭金髮,身體微微前傾,落下一個又一個淺吻,從額頭到嘴角……唇下柔嫩的肌膚幾乎像流沙般卷走他所有的感知,除了沉淪還是沉淪。
「梅塔……」他的唇停在粉色的唇角,一遍又一遍輕喚著。
欲望在身體裡橫衝直撞,不停地尋找著突破口。
他只能用這種方式將欲望一點一點地宣洩出來。
梅塔特隆睫毛微顫。
瑪門感覺到他的靈魂在沉睡中復蘇。
「梅塔……」他閉上眼睛,掩藏住熊熊燃燒的欲望之火。
「嗯。」緩緩睜開的蔚藍雙眸蕩漾著未及隱去的水波,無聲地凝望著仍貼著自己的嘴唇不肯離去的瑪門,「你……」
他的嘴唇剛一動,就被瑪門狠狠吻住,輾轉吮吸,直到將粉色的雙唇蹂躪成豔紅才鬆口。
梅塔特隆沉默地望著,不迎不拒。
瑪門開口,聲音沙啞,「我愛你。」
從來自信的眼眸閃爍著不安,彷彿渴望答案又害怕答案,又彷彿這個問題是感情極度壓抑後的脫口而出。
「瑪門。」梅塔特隆嘆息。
瑪門不等他回答,再度堵住了他的唇。
片刻,四唇分開。
瑪門微微一笑,眼中的諸般情緒已被完美收起,「我可以等,無論多久。」
梅塔特隆垂眸。
但這次他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堅定地戳破他的期望,這對瑪門來說已經是一個進步。他欣然笑道:「這裡是諾亞方舟。」
「我知道。」梅塔特隆轉頭望著窗外深沉的黑色,「這裡的風景我看了很多年。」
瑪門站起來,在他身邊躺下,一手托腮,一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只要你願意,我願意留在任何有你的地方,看同一片風景。」
梅塔特隆道:「哪怕是天堂?」
瑪門撫摸的動作微微一頓,許久,才用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他的發絲,「必須先找到讓我翅膀變白的辦法才行。」
「你的產業都在地獄。」
「我可以遠距離收租。」
「你是地獄七大魔王之一。」
「可以讓伊斯菲爾替補。」
梅塔特隆微訝,似乎沒想到他已經想得這麼長遠。
瑪門將頭埋進他的肩窩,身體半壓住他,手慢慢往下,摟住他的腰,一點點地縮緊。
梅塔特隆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睡吧。」
「……」
諾亞方舟的早晨依舊是暗沉沉的。
但是為了製造早餐的氣氛,餐廳四周都被放上了各種各樣的鮮花。
由於斯馬爾請完婚假請病假請完病假請年假,長期在婚姻疾病和旅行中來回折騰,所以他負責的銷售部暫時由酒店唯一的總監——石飛俠負責。
看著周圍一圈的向日葵與玫瑰,瑪門和梅塔特隆有些眼花繚亂。
石飛俠和雷頓送上早餐。
梅塔特隆只是象徵性地喝了點水。
瑪門問道:「這樣雜亂的色彩是諾亞方舟最新的風格?」
石飛俠道:「有沒有一種琳琅滿目的感覺?」
「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這就對了。」石飛俠雙眼笑瞇成了一條縫。
瑪門拿起刀叉,淡淡道:「不過再眼花繚亂也不會看錯賬單的。」
石飛俠:「……」
拉斐爾等到中午才神采奕奕地出現在餐廳。
與阿巴頓捉迷藏所消耗的精力似乎就在一夜零半天中補足。
中餐更加豐盛。
與滿桌的食物相比,坐在桌邊的拉斐爾、瑪門和梅塔特隆顯得那樣嬌小。
梅塔特隆繼續喝水。
瑪門和拉斐爾挑選了幾樣自己喜歡的東西進盤子,然後挪到另一桌。對著這麼一大堆食物,讓他們沒有用餐的感覺,只有被用餐的感覺。
「我的孩子們……」
神的聲音毫無預警地響起。
石飛俠全身一緊,原本輕鬆的面色頓時繃緊如拉開弦的弓。
「是時候揭開這一切了。」那神聖的聲音中頭一回摻雜了情緒,類似於無奈,儘管幾不可聞。「我在會議室等你們。」
……
瑪門插起一塊雞肉放進嘴巴,「現在是吃飯時間。」
「我同意。」拉斐爾啜了一口酒,然後起身與梅塔特隆一起往樓上走,「但他是老闆,而我向來有敬業精神。」
看著梅塔特隆離去的背影,瑪門鬱悶地將餐巾丟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