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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駒[重生]》第15章
  第15章 他的葬禮

  邵城回他爸那裏的時候,家庭氣氛相當詭異。他同父異母的小妹妹邵柔得做百日酒了,但是她的親爹親媽都不想辦,嫌丟人。

  邵豐益看到邵城回來,先是鬆了口氣,緊接著怒意又爬上眉梢,「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一點聲響都沒有。」

  你把我趕出家門,怪我嘍?邵城啼笑皆非地想。「爸,你忘了你把我拖到黑名單了嗎。我都有和我媽報平安的。」

  「哼,別提你媽。」邵豐益氣哼哼的,「問她你去哪,一個字都不跟我說。」

  邵城卻問,「好啦,您老人家別生氣了。小心等下高血壓又犯了。我的小妹妹呢?在哪裡?讓我見見。」

  提到小女兒,邵豐益臉色更黑了,「在樓上呢,嬰兒房,要看自己去看。」

  邵城剛走上樓梯沒幾步,就聽到他奶奶愉快的呼喚:「我孫孫回來啦?」

  邵城抬頭就看見奶奶的笑臉,對他招手,「快上來,到奶奶這來。別理你爸爸。居然還把你趕出去,真是了不起哦。哼。你就該跟奶奶說嘛,怎麼能賭氣跑掉呢?奶奶擔心的晚上都睡不好。」

  「奶奶。我給你寄的柿子餅吃了嗎?」

  「吃了,可甜。還是我乖孫最孝敬我,不像某個壞東西,陽奉陰違。」

  邵豐益皺眉,但不好反駁老母,不滿地咳嗽了幾聲。

  奶奶抓著邵城的手,「可憐見的,黑了,還瘦了。苦了你了。」

  邵城說:「我健康著呢。……我妹妹在哪呢,我想看看。」

  奶奶不以為意的:「你這麼急著看那個怪模怪樣的小東西幹嘛?沒什麼好看的。」

  那是我當女兒養大的小姑娘啊!以前都沒注意過她剛生出來的模樣,我當然好奇。邵城心裏想。「嗯,我畢竟是哥哥嘛。」

  奶奶並不信他的話,她是瞭解自己這孫子的,小時候有人和他開玩笑問他要不要弟弟妹妹,他說爸媽敢生他就敢給他掐死了去。更何況,還是那個狐狸精生的玩意兒。但等看到邵城抱著小嬰兒的架勢,她便吃驚了,看得出來,邵城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妹妹。還有,他抱孩子姿勢怎麼那麼熟練?

  不僅如此,小娃娃好像也很喜歡邵城,邵城抱著她做幾個鬼臉,她就笑起來,還吐泡泡。

  奶奶想了想,大概是這段時間邵城在外面經歷了些事,人也成熟穩重起來,沒以前那麼乖戾了。「你們竟然挺投緣的。」她語氣複雜地說,「唉,我以為你肯定不會喜歡她的。」

  「這小傢夥身上畢竟留著一半和我一樣的血。」邵城說。

  奶奶很是欣慰,覺得她的乖孫是真的長大了。兄友弟恭總是好事。

  邵城抱了寶寶一會兒,又把她放回搖籃裏,輕輕地搖。他也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邵柔的事,不管是陸斐然的事,還是公司的事,都很重要,那邵柔怎麼辦呢?他總不能讓她再經歷一遍被親生母親虐待折磨的事吧,可是假如這事沒有發生,他也不能順利把妹妹搶到自己身邊撫養。也許……也許可以這樣……

  正想著,一聲尖利的女聲把邵城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邵城,你在對我女兒做什麼!」

  邵城被嚇了一跳,回頭就看到陳姝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她已經恢復了產前苗條的身材,漆黑的長髮襯托得她纖柔眉眼的瓜子臉愈發蒼白無血色,一雙眼睛亮的病態,卻不是看著搖籃,而是緊盯著邵城,像是抓住了邵城的一個把柄而激動得意。

  邵豐益聽了都皺眉,邵城做什麼了?他親眼看著呢,對他妹妹挺好的。陳姝生完孩子沒多久就回去上班了,孩子也是保姆在帶。雖然……雖然他也理解陳姝不想看到孩子的心情,她哭著問他這是不是她做的孽,她只希望把報應都報在自己身上。這樣想想,邵豐益又對小妻子心生憐惜之情了。

  奶奶站了出來,譏諷說:「沒事鬼叫什麼,好像我們欺負你女兒一樣。你自己都不帶女兒,整天跑出去拋頭露面的,現在來裝模作樣了。」

  陳姝咬了咬下嘴唇,眼睛便濕潤了,「我也想好好照顧柔柔的。可這樣公司怎麼辦呢?」

  呵呵,說的好像公司缺了你不行似的。明明是你自己怕到了嘴的肥肉跑了。邵城想著,臉上卻露出個理解的笑容,「沒錯,我們家又不是請不起保姆。奶奶,你那也是老一套的思想,該改改了,不是婦女也能頂起半邊天嗎?女人出去工作也不是錯事。」

  邵豐益聽到陳姝的這話也覺得不太舒服,但也想起來了,「邵城,你鬧夠了就回公司上班。在外面玩了多久了,玩夠了嗎?該收收心了。」

  陳姝臉色一變,垂眉順眼,顯得沉靜溫柔起來。

  邵城卻作噤聲手勢:「噓……爸,輕點,柔柔剛睡著呢。我們出去說。不要吵醒她了。」

  邵城帶上門,輕聲說:「爸,我才剛回來,您就和我說這個。我沒有心理準備,您讓我想想啊。」

  「你……邵城!」

  邵城可不管邵豐益是什麼反應,揚長而去。

  陳姝卻面色稍霽。

  邵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辦了邵柔的百日酒之後,親戚裏的流言蜚語悉悉索索的,不少人發現邵城對他的小妹妹溫柔,但沒幾個人相信邵城真安好心。——可見邵城這人平時究竟是多麼惡名在外。

  邵城哄著奶奶把妹妹抱去養了,上輩子奶奶對她是不管不問的,因為和陳姝吵架,長期獨自住在農村鄉下養老,所以也沒發現邵柔身上的不對勁。就算他奶奶不喜歡這孩子還重男輕女,至少也不會虐待她。

  安置好妹妹之後邵城便腳下抹油又跑了。

  邵豐益氣得要仰倒。

  陳姝悄悄與他說:「我聽說他在和饒家的那個小子一起搗鼓著開公司呢。」

  邵豐益:「難怪!」

  陳姝:「他也大了,這個年紀總是想自己闖一闖的。」

  邵豐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臭小子,不跌的頭破血流就不肯回頭!真以為生意有那麼好做!」

  陳姝:「他是個順毛乖的,你越壓著他他越叛逆,倒不如讓他自己到時候回頭來找你。那時肯定也聽你的話了。」

  邵豐益點頭,歎氣。也只能如此了。

  陳姝也心滿意足,盤算著:不管邵城開的是什麼公司,剛開始做必定脆弱,她現在在邵氏企業裏握著大權,輕輕一撚,不就把邵城給撚死了。到時邵豐益也就知道邵城是個扶不起的廢物了,她再努力生個兒子出來……

  *

  陸斐然已經兩周沒有見到邵城了,期末考馬上就要到了。謝坤看他愁眉苦臉的,關心他:「你怎麼這麼沒精神。是遇見什麼事了嗎?」

  他和謝坤一起經歷隱晦不可說的葉老師事件,不是一般的同學關係,有些不可以對別人的說的事對謝坤說卻是沒事的。

  陸斐然把臉貼在課桌上,「唉……也沒什麼。」就是想看看劉哥,他怎麼了?他在家裏還好嗎?他那樣厲害,應該不會被欺負吧……他……他會不會不回來了?

  「你好好復習啊!」謝坤勸說。

  陸斐然嗯了一聲,抬起頭,握住筆,讓自己集中精神在書山卷海之中,這樣就可以分散心神,不去擔心邵城的事情了。

  期末考結束,放假三天,再回去參加補課。

  這幾天正好是趕集日,也到了這一年的花期,陸斐然陪著爺爺去擺攤賣花。

  邵城遠遠地就看到陸斐然搬張小凳子坐路邊,臨時棚傘下面,正專心致志拿著本小冊子背單詞,腳邊是幾個大籃子,裝滿了花,陽光擦過傘邊斜照下來,照在他的小腿上,皮膚像透明似的玉白。他看上去安靜恬然,幾步之外,是紅塵喧闐,卻擾不到他半分。行人路過,看花,又看看人。被看的人卻全無自覺。

  他走過去。

  陸斐然瞧見一雙半舊的棕色皮鞋和筆直的褲腳,聽見熟悉的聲音:「這麼入迷,怕是你的花被人偷了去你都不會發現。」

  陸斐然驚喜地猛抬頭,跳起來,「哥!」

  邵城的眸光深了一深,他看到陸斐然這般毫不掩飾的雀躍,真想一把把他摟進懷裏。他捏了捏拳頭,遏制自己不合理的欲念。

  陸斐然興沖沖把他拉到身邊的棚傘下,「走進來點吧,太陽曬。」他給邵城又搬凳子又倒涼茶,還關心地問,「你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看著陸斐然這樣親切地圍著自己團團轉,頗有趣致,他挑了下眉,忍不住開玩笑說:「嗯,我被欺負慘了,來找我們的小陸給我出頭。」

  陸斐然笑的眯起眼睛。

  邵城問:「你自己一個人在這看攤子嗎?」多辛苦啊。

  陸斐然說:「我陪我爺爺來的。」

  ——陸爺爺?

  邵城愣了愣,心緒悄然掀起波瀾。對了,他怎麼能忘了這個?

  他對這位性情剛烈的老人是有著深刻印象的,他也贍養了陸爺爺好多年。最後和陸爺爺一起送走了陸斐然。

  他那時已不記得自己在棺材旁跪到雙腿發麻失去知覺,似乎有人來勸他,聲音像隔離在另個世界,聽不清晰。直到篤篤的拐杖聲引起他的注意。

  邵城回過頭,看到比以前還要蒼老憔悴的陸爺爺,他渾濁的雙目中盛滿淚水,看到他,像是被一蓬火點燃,快速上前幾步,用枯木般的緊緊揪住邵城的衣服,眼淚簌簌地流了滿臉,嗓子裏冒出啊啊咕咕的聲音,支離破碎的,組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邵城啞聲說:「……對不起。」

  陸爺爺的手抖了更厲害了,邵城伸手扶住他。陸爺爺放開拐杖,跪在地上,彎下腰去,無聲地哭泣起來,「求求你了。你讓我帶然然回去吧。你行行好吧。你行行好吧。然然都沒了,你讓他回家吧。」

  邵城的手輕輕落在陸爺爺的肩膀上,摸到他嶙峋的骨頭,瘦的不得了。「對不起……我送他回去。」

  邵城怎麼拒絕呢?陸爺爺比他可憐多了,中年喪子喪妻,晚年連唯一的孫子都先一步離開人世,一次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邵城護送陸斐然的靈棺回了他的故鄉,燒成一盒灰,葬在了他的父母奶奶旁邊。陸斐然死後,陸爺爺得了老年癡呆,記憶力時好時壞的,有時還會忘了陸斐然已經死了的事,吃飯時偷偷藏一把糖說要等他乖孫從幼稚園回來好甜甜嘴,有時又會清醒過來,被邵城扶著去給陸斐然掃墓,坐在墓前含著淚說話:「然然,爺爺也老了,說不定哪天就不能來看你了。」

  沒幾年,陸爺爺過世了,躺進早就買好的陸奶奶隔壁的墓地裏。

  邵城身體也慢慢不好起來,他找律師寫遺囑,律師問他葬禮要怎麼辦。

  邵城忽的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年輕氣盛的時候曾緊扣著陸斐然的手把他逼到角落,雙目赤紅、咄咄逼人地說:「你逃不掉的!陸斐然,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的骨灰帶進我的墳墓裏!」

  邵城闔上眼,陸斐然因盛怒倔強而昳麗照人的臉龐便浮現在眼前了似的,把他的生命也照亮了須臾。他的眼神平靜從容,對律師說:「葬禮就不必了。我想諮詢一下遺體捐獻的相關事宜……我可以捐獻嗎?雖然我都這麼老了,身上還有可以用的器官嗎?」

  律師愣了愣,微愕地望著他,「也……也不是不可以。您要遺體捐贈?部分?」

  邵城搖頭:「全部,如果還能用來救人的器官就用來救人吧,不行的捐給醫學教育機構吧。這樣的話,不必開追悼會,不設靈堂,不要花圈,墳墓當然也不用了。算是我最後做點好事吧。」

  邵柔不知道這事,時常來看他,希望他的身體早點好起來。邵城大抵意識到自己快走了,最後一次特地再次叮囑邵柔:「你陸叔叔對你那樣好,你可不能忘了陸叔叔。」

  邵柔說:「我怎麼會忘了陸叔叔呢?」

  邵城說:「對,以後你也要時常去給陸叔叔掃墓,不然誰給他掃墓啊。」

  邵柔有點奇怪:「等你身體好起來,我們一起去。」

  邵城嗯了一聲,沒再回答。等自己走了,誰來精心照顧陸斐然的墓地呢,陸家已經沒有後人了。他想到陸斐然的墳墓旁會雜草叢生,陸斐然的墓碑會在日曬雨淋之中變得模糊,便心疼難受。

  邵城某天記起曾讀過一首詩,年少時並無太多觸動,而今卻像刀刀刻在血和骨中:……

  他曾經是我的東,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我的工作天,我的休息日,

  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話語,我的歌吟,我以為愛可以不朽:我錯了。

  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顆都摘掉,

  把月亮包起,拆除太陽,

  傾瀉大海,掃除森林;

  因為什麼也不會,再有意味。

  「哥。」陸斐然喊他,擔憂地看著他,「你怎麼了啊?」

  邵城從回憶中醒過來,又似乎沒有,再定睛一看,那個憔悴枯萎的青年的身影猶如手撈水中月,晃然一碎,再看,已變作朝氣蓬勃的少年。

  可邵城原本熱切悸動的心情已被澆的冰冷。

  別太得意忘形了,邵城。邵城對自己說。

  「沒什麼。」邵城回答他,只是態度又變得冷淡疏離。

  陸斐然茫然懵怔,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又突然變回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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