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夜思媛的聲不大不小，卻剛好讓所有的人都聽見，客廳有一瞬間的靜默，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都聚焦到夜雲琛的身上，不過顯而易見的，對於夜思媛的尖酸刻薄，這麼多年下來夜雲琛早就已經習慣了，大多數時候都是將她說的話直接忽略掉的。

　　但是他能夠做到聽而不見，有人卻做不到，平時夜思媛再怎麼倡狂，夜老爺子都可以適當地裝作不知道，但是在今天這種算是大喜之日，夜思媛竟然還不知收斂，而且又是當著一個外人的面，況且這個外人還是顧夫人那邊派過來的人，此情此景落在小鄭的眼裏，他心中會有怎樣的解讀完全是可想而知的！

　　夜老爺子的臉色猛地沉了一下，眼神嚴厲地盯著夜思媛，「結婚這種事情還不算大事，那什麼才叫大事？夜思媛，你如果還沒睡醒，就給我滾回房去繼續清醒，省得等會兒到了結婚現場去丟人現眼！」

　　按照夜思媛這樣的態度，等會兒到了婚禮現場不知道又會說出什麼樣的話出來，夜老爺子這句話不是說笑的，他是真的不想讓夜思媛過去了，就算被人問起來也可以解釋說是因為其他事情來不了，要是在現場又是擺出這幅態度，簡直就是給人看笑話！

　　小鄭似笑非笑地看了夜老爺子的一眼，他在這個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都跟人精一樣了，又怎麼會看不清楚夜老爺子的意思？想到外界的傳聞裏關於夜雲琛在夜家的待遇及地位，以前如果還會有所懷疑的話，在經過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的事情之後，他已經毫不懷疑了。

　　以前還好說，現在夜雲琛馬上就要嫁入顧家了，身後有了這麼大一個靠山，夜家的人竟然還是這幅態度，真不知道她們是太有膽量還是根本不相信顧家的人會為夜雲琛出頭，如果是前者的話他只能說佩服，但如果是後者的話，他也只能呵呵了。

　　他看了看站在他旁邊的夜雲琛，對方由始至終都是臉色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將夜思媛的話聽進去了裝不在意還是真的壓根兒就不在意。反倒是夜思媛，在聽到夜老爺子說的話之後，整張臉刷的一下就黑了，但是看得出來夜老爺子那麼嚴厲說出來的警告還是有用的，至少她不敢再說什麼過分的話了。

　　「爺爺，姐也是無心之言，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了，今天是雲琛的好日子，姐肯定也是替雲琛感到高興的，對吧姐？」夜沅江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夜思媛說的，跟夜思媛比起來，他是比較會做人的，為人也比較圓滑，就算他心裏再厭惡夜雲琛，表面上也是可以做到跟他笑臉相對的，所以其實跟夜思媛比起來，夜雲琛是更不願意跟他有任何接觸的。

　　聽到夜沅江的話，夜思媛的臉色還是難看得很，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但她也不是真的完全看不懂局勢的人，這會兒有夜沅江過來暖場，她也半推半就地應了。

　　「是真的就好！」夜老爺子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夜思媛，叫上夜雲琛往飯廳走去，夜添無聲地跟了上去，在經過夜思媛的旁邊時腳步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了一句：「你什麼時候能跟你弟弟一樣學聰明一點？」不等夜思媛反應就已經越過她往前方走去了。

　　夜思媛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看著夜添慢悠悠走在前方的背影，眼神變換不停，有不忿，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憤怒。

　　她看向走在她身側的夜沅江，壓低了聲音恨恨地說道：「他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就算我再不聰明，跟他也沒有關係吧？作為一個出了軌還將私生子帶回家來而且也不顧家的渣男，他有資格教訓我嗎？」平時叫他一聲爸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夜沅江嘴角勾了勾，看著前方的眼睛卻沒什麼笑意，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道：「姐，爸說得很對，有時候你真的太不聰明了。」整個夜家現在大概也只有她還認不清現狀，不管夜雲琛嫁到顧家之後的地位如何，至少到時候他代表的已經是顧家了，若是在這個時候得罪夜雲琛，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好處。

　　如果夜思媛不是他姐，他都懶得跟她說話，總是耍小性子，都分不清局勢，真擔心以後被她連累慘！

　　「你！」夜思媛氣結，頓時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她本來是想找個人來支援一下自己的，沒想到結果卻是連一向都站在她這邊的夜沅江都站到她的對立面去這樣說她，那種錯愕及心裏的落差讓她一時之間都沒能反應過來，只能愣愣地看著夜沅江走遠。

　　小鄭飛快地掃了她一眼，她臉上的錯愕及受傷讓他也忍不住有點憐憫，但又轉念一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都是自找的，沒什麼好同情的。

　　這樣一想之後，小鄭也不再理會夜思媛了，加快腳步追上夜雲琛，剛一走進飯廳就看見夜老爺子拉著夜雲琛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上，還親自給他拿了一碗白粥，囑咐道：「你今天會有得忙的，吃多點才能精神頭足。」

　　夜雲琛雙手接過，低聲道了謝，便低著頭默默吃了起來，夜老爺子的視線並沒有馬上從他身上收回來，反而是有些複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目光有些悵然，無聲地歎息一聲，才緩緩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將一切都收入眼裏的小鄭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方才夜老爺子看著夜雲琛的目光他如果沒有看錯的話，似乎是帶著一點追念的？可是對著夜雲琛他又有什麼好追念的？難道是因為今天之後夜雲琛就要嫁入顧家了，所以夜老爺子突然醒悟過來以前沒有對夜雲琛盡到爺爺的義務，所以突然就感到愧疚了？

　　當然這樣的念頭小鄭也只是當笑話一樣想想就算了，十幾年都沒見他有過愧疚，怎麼可能突然就醒悟了呢？

　　吃完早餐距離八點整還差五分鐘，傭人從外面進來通報，顧家的車子已經停在門口了，聞言夜老爺子站起身，吩咐夜添跟夜沅江出門迎接去，隨即又回頭警告一般地看了夜思媛一眼，對夜思媛跟鍋底一樣的臉色視而不見。

　　小鄭悄悄地朝夜雲琛走了過去，坐到他旁邊湊到他耳邊小聲地問道：「顧大少在門口了，有沒有感到緊張？」

　　夜雲琛微微放鬆了緊握成拳的手，嘴硬道：「為何要緊張？」

　　小鄭笑了笑，揶揄地看了看他放在身側的手，笑眯眯道：「原來你不緊張時一般都喜歡握緊拳頭的。」

　　夜雲琛：「……」

　　他們說話間，大門已經被打開了，一襲正裝的顧睿在眾人的擁簇下緩步走了進來，夜雲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周圍明明有那麼多人，可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頭的那個男子，視線落在他身上就好像被黏住了一樣，總是無法控制地不能從他身上移開。

　　顧睿今天穿的衣服夜雲琛一點兒都不陌生，因為那就是他們之前一起挑選的，他還清晰得記得當時他們一起給設計師量尺寸時候的場景，那時候的顧睿明明是一臉的忍耐卻還是強忍著不動，當時他還在心裏偷偷地腹誹他是個潔癖狂，如今想起來都已經是三個月前的時候，但是總有一種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感覺。

　　從顧睿走到他面前，也不過是短短十幾步的距離，夜雲琛的腦海中卻轉過無數個念頭，曾經跟他相處時的種種情景，不知為何時不時地從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大概是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所以他的心情也變得有些奇怪吧。

　　有一種漲漲的感覺，好像是喜悅，又好像是惆悵，但是落在顧睿身上的視線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收回來，只是這樣看著他就有一種歡喜的感覺。

　　從外院大門一直到看見夜雲琛之前，顧睿的表情一直都冷冷淡淡的，但是當夜雲琛出現在他視線範圍時，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那一瞬間他柔和下來的臉部表情，漆黑深邃的眸子倒映出來的也不再是冷冷的讓人望而卻步的冷漠。

　　出去迎接的夜沅江一直走在顧睿的身邊，對顧睿周遭的氣場變化自然是很清楚，他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唇，想不通夜雲琛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能夠讓顧睿有這麼大的轉變，不過他也不會笨到跟夜思媛一樣當面講出來，臉上還是維持著禮貌的微笑，保持著一個主人家應有的風度。

　　只是夜思媛就沒他那麼能忍了，從頭到尾板著臉坐在沙發上，活像別人欠了她一樣，其實也怪不得她，她現在看到顧睿就一肚子的火，若不是顧睿，她現在能這麼慘嗎？她原本是能在夜氏一展拳腳的，在她看來，她會不能回夜氏都是顧睿害的。

　　所以當她看到顧睿的時候，臉色有多難看是完全可以想像的出來的，只是可惜她的臉色擺的有多難看也是相當於擺給瞎子看的了，顧睿壓根兒就沒看她一眼。

　　「夜老先生，早上好，我是來接雲琛的。」顧睿走到他們的面前，終於將視線從夜雲琛身上移開落在一旁的長輩身上，態度不卑不亢的，不會顯得過分熱情，但也不會失了該有的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