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這場生日宴會一直持續到將近十一點才結束，期間顧夫人一直帶著夜雲琛，儼然一副要將他接受給所有人的架勢，原本並不怎麼將夜雲琛放在眼裏的人將顧夫人對他的態度看在眼裏，心裏一番計較之後，對待夜雲琛的態度也愈加地親切起來了。

　　不過這些夜雲琛都沒怎麼注意，因為整個晚上下來，除了去哪兒都帶著夜雲琛的顧夫人之外，他的身邊還多了兩隻跟屁蟲，無論他走到哪，都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他，叫做『顧小辰』的跟屁蟲大概是因為害得他落水而感到十分愧疚，並且覺得男子漢就應該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因此他在今天晚上要承擔起照顧夜雲琛的責任，好抵消掉他今晚上所犯的錯。

　　而另外一隻叫『趙小穎』的跟屁蟲，則是將他當成了『情敵』而對他虎視眈眈，可愛的小臉蛋繃得緊緊的，一旦發現他跟顧睿兩人的距離稍微近了一點點，馬上就會招來小女娃的百般怒視，並且伴隨著一聲尖銳的「不要靠近我的睿哥哥。」

　　往往這個時候顧小辰絕對會跳出來義正言辭地罵她不要臉，「雲琛哥哥才是睿哥哥的新娘子，醜八怪不要臉！」

　　然後就會引發新一輪的口水戰。吵得面紅耳赤的兩小跟屁蟲往往可以讓人深切地領略到什麼叫做魔音穿腦的折磨，於是為了讓自己的耳朵可以消停點，夜雲琛非常自覺地跟顧睿保持了相當安全的距離。

　　宴會接近尾聲的時候，賓客已經陸續告辭了，因為夜忝一直沒有說要走，夜雲琛也只能繼續跟在顧夫人身邊，一邊忍受著小情敵投射在他身上火辣辣的視線，一邊跟離開的賓客告別，好不容易送走了所有的賓客，終於等來了夜忝說要告辭的話語。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顧夫人還沒開口，顧小辰跟屁蟲已經立馬跳出來了，「雲琛哥哥要走了嗎？」一雙大眼瞬間盈滿了毫不掩飾的不捨，肉呼呼的小手緊拽著夜雲琛的手不放，大有絕不放他走的樣子。

　　顧夫人心中也有些不捨，但並沒有表現出來，而在看見顧小辰跟屁蟲的反應時，她忍不住有些好笑，「看樣子小辰很喜歡你，有時間就多過來看看他吧。」誰都聽得出來顧夫人這是在借顧小辰的名義邀請夜雲琛。

　　顧夫人一直都很想要一個乖巧的女兒，可惜一直不能如願，唯一的兒子也是一副面冷心冷的樣子，等了好些年，終於等來了這麼個一看就十分乖巧的兒媳，雖然這個兒媳是個男生，也無損她心中的那種歡喜之情。

　　之前看照片時就覺得對方白白淨淨，一副乖孩子的模樣，長得又十分精緻漂亮，像個瓷娃娃一樣，身上的氣質也很乾淨，濃濃的書卷氣更是讓他看上去有一種十分溫潤舒服的感覺，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夜雲琛的真人，先前還沒確定下婚事時她就曾經去學校觀察過，畢竟是要給自己親兒子找的伴侶，自然是要謹慎小心些的，見過夜雲琛幾次之後，她很快就做出決定了。

　　這麼合她心意的孩子，絕對不能放過，就算顧睿不答應跟他結婚，她也一定要讓他進顧家的大門，認他當乾兒子也不錯。

　　眼緣這種東西就是這麼地奇妙，有些人是見了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想見了，而有些人，卻是在看到對方第一眼時就會覺得很喜歡，恨不得跟對方再親近些、更親近些。

　　她對夜雲琛的歡喜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簡直是恨不得立即就讓顧睿將他娶回家來。

　　顧夫人心裏在想什麼，夜雲琛自然是不知道的，出於對長輩的尊重，夜雲琛並沒有拒絕顧夫人，點頭答應了下來：「好，有時間我會多多過來。」伸手輕輕拍了拍顧小辰的手背，微笑道：「下次給你帶好吃的。」

　　顧小辰有些糾結地掙扎了好半響，終於還是敵不過食物的誘惑，「……我要吃蛋糕。」他正在換牙，他媽媽因為怕他牙齒長蛀蟲，一直嚴格控制他對甜食的攝入，而小孩子一向都比較喜歡甜食，對於一直無法盡情享受到美味的蛋糕的顧小辰跟屁蟲來說，甜美的蛋糕絕對是天大的誘惑。

　　顧夫人轉眼看見趙小穎緊皺眉頭同樣一副糾結得很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起來逗弄之心，「小穎是想吃蛋糕還是想當睿哥哥的新娘呢？」

　　趙小穎是趙家大少趙華軒的小女兒，從第一次見到顧睿開始就一直吵著要當顧睿的新娘子，『我是睿哥哥的新娘子』這句話，大概是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了。

　　聽了顧夫人的話，趙小穎臉上明顯出現了掙扎的痕跡，好一會兒，她忽然一瞪眼睛，大大地『哼』了一聲，氣勢洶洶地喊道：「我才不要吃情敵的蛋糕呢！」

　　童稚的話語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顧夫人略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再逗弄趙小穎了，轉而對一旁沉默的顧睿道：「時候不早了，顧睿，送送雲琛跟夜總。」一個是『雲琛』，一個是『夜總』，親疏立見，就算夜家的三公子進了顧家的大門，但也不見得顧家跟夜家從此就親如一家人了。

　　夜忝也不介意顧夫人對自己的冷淡，笑容依舊得體，「那就有勞顧賢侄了。」顧夜兩家即將結為親家，夜忝喊顧睿一聲『賢侄』倒也不為過，只是兩家到底還是沒正式結為親家，夜忝的角色實在是進入得太快了。

　　夜雲琛飛快地看了顧睿一眼，發現對方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心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似乎有點鬆了口氣，但似乎又有點失落的樣子。

　　這種淡淡的失落跟喜不喜歡什麼的沒關係，就像他其實也不喜歡顧睿，但在知道對方是自己未來的伴侶之後，也總會忍不住去關注對方，可是顧睿卻一點兒都不會這樣，由始至終，顧睿對自己的態度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連顧夫人宣佈兩人的婚事時，顧睿都沒有朝自己看過一眼。

　　這種被人完全忽視的感覺，其實有一點讓人不太舒服。不過這個時候的夜雲琛還沒有意識到，這種完全被人忽視的感覺他以前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可是他以前從來都是直接忽略掉的，完全不會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顧夫人帶著兩個嘰嘰喳喳的小跟屁蟲回去休息了，顧睿則親自送夜雲琛他們出去。顧睿話不多，不過在送他們出去的一路上，跟夜忝倒算得上是相談甚歡。

　　主要是夜忝會找話題，畢竟是在商場上混跡多年的人，交際應酬絕對差不了，雖然明知道他言談中多有討好顧睿，但卻一點兒也不會讓人反感，相反的，只是給人一種他們仿佛聊得挺熱絡的感覺，全程沒有出現過冷場。

　　夜雲琛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也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視線無意識地一直落在顧睿身上，大概是他的視線太過直白了，期間顧睿看了他好幾次，可惜他都沒有察覺到，直到夜忝忽然叫了他一聲，他才恍然回神，發現已經走到門口了。

　　夜忝道：「顧賢侄，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顧睿也不多言，微微頷首，態度冷淡得讓夜雲琛以為他會直接就轉身進去的，沒想到他竟然會突然看向自己，聲音凜然，開口道：「你明天下午有時間嗎？」

　　此話一出，夜雲琛微微一愣，夜忝卻是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掃了他們一眼，隨即識趣地彎身進了車廂，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一時間就只剩下顧睿跟夜雲琛兩人了，暖黃色的路燈投射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微微重疊著，乍一看上去，仿佛正十分親密地擁抱在一起般。

　　夜雲琛合上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嘴巴，老老實實地回答：「明天下午有一節課。」

　　「嗯。」顧睿點點頭，聲線清冷，「下課後我去接你，挑選婚戒。」他說著，注視著夜雲琛的眼神專注卻冷淡，夜雲琛仰頭望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很漂亮的丹鳳眼，若看人的時候不是這麼冷淡的話，絕對是美得驚人的一雙眼睛。

　　他收回視線，沉默了片刻，「……好。」

　　夜雲琛一愣，「明天下午有一節課。」

　　顧睿這才轉身進去，夜雲琛望著他進去的背影，竟然久久收不回視線。

　　在經歷了剛才的熱鬧之後，散了賓客的顧家在夜裏顯得格外地安靜，顧睿上樓準備房間，在經過顧雲軒的房間時，房間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了，門後出現了顧雲軒那張笑得不懷好意的臉。

　　「哥，你剛去送你的新娘了？」說話的同時，透過他的眼睛就可以窺見他那顆停不下來的八卦之心。

　　顧睿睨了他一眼，腳步不停，逕自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顧雲軒不死心，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哥，你看過他之後沒有想說的嗎？」

　　「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答，顧睿甚至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顧雲軒皺起眉頭，猛地站住腳步，「哥，我有時候真搞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顧睿停住，轉身看他，「你想說什麼？」

　　「你明明是可以拒絕的，為何要答應這種荒唐的要求？」跟一個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人結婚，如果說是商業聯姻那還好說，可問題是根本就不是商業聯姻，甚至從身份地位來說都遠遠是對方高攀了，這簡直是太荒唐了。

　　「又沒有人逼你一定要馬上就結婚！娶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人跟自己過一輩子，這種事情想想就覺得可怕，你為什麼還可以保持這麼平靜的樣子？」雖然他承認夜雲琛的外形條件完全沒得說，但如果他哥不喜歡的話，那根本沒用，他寧願他哥是跟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對方平凡如路人也好。

　　顧睿道：「若是早晚都要結婚，現在結跟以後結有什麼區別？」

　　顧雲軒完全不贊同他這樣的說法，「以後你有可能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不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顧睿淡淡反問道：「二十五年都沒能喜歡上一個人，你覺得以後我會喜歡上別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顧雲軒：「……」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我不該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是我錯了。」他就不該跟他這個冷心冷清的哥說這種感性的話題，果真是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