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大概是已經有過一次經歷了，所以當夜雲琛再次從顧睿懷裏醒來時，他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好驚訝的了，十分淡定地將顧睿摟在他腰上的手拿開，想要從床上坐了起來。

　　顧睿是個淺眠的人，幾乎是夜雲琛剛動了一下他就醒過來了，睜開眼就看見一簇亂翹的呆毛，第一時間他的手已經先於意識地壓住那簇呆毛了，柔軟微涼的觸感讓他下意識地摸了摸。

　　夜雲琛：「……」

　　抬起頭，顧睿一臉正兒八經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面容，夜雲琛呆了一呆，不知為何，有那麼一瞬間臉頰忽然就熱了起來，為了掩飾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他出聲打破了沉默，問道：「怎麼了？」

　　伴隨著話音落下的，是腦袋上突然消失的壓力，顧睿將壓在他腦袋上的手收了回去，而在他眨了眨眼的瞬間，顧睿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隨口回了一句：「沒什麼。」空下來的手似乎還殘留著對方柔軟發絲的觸感，他發現他越來越喜歡碰觸這個人了。

　　夜雲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呆呆地「哦」了一聲，看著顧睿下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一直到浴室門「啪噠」一聲關上了，他才收回視線，轉頭看了看落地窗外的陽光，有些莫名地撓了撓腦袋。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他總覺得顧睿好像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不過這點小疑問並沒有在他心裏停留太久，不消一刻就已經讓他拋之腦後了。反正在他看來，顧睿好像一直都是很難懂的一個人。

　　三天兩夜的度假時光即將過去，吃過早餐他們就要準備回去了。三天的時間不算久，但對於夜雲琛這個在校生來說，已經足夠他缺掉一些課程了。雖然有顧睿幫他提前跟校方打過招呼了，不需要擔心校方責罰，可是還是有他需要煩惱的事情，比如有一些不聽就很難跟上的專業課。

　　從玉澗山下來，簡單地告別之後，顧老爺子跟顧夫人直接回顧宅了，而顧睿則是送夜雲琛回學校。

　　車子還沒到校門口，夜雲琛已經看見靠在校門上等著的陳宇了。因為不想讓陳宇久等，夜雲琛也顧不得跟顧睿多說什麼，等車子一停穩，跟顧睿道了謝之後就打開車門下去了，頭也不回地逕自朝陳宇走過去，他只是因為想要找他惡補一下這幾天落下的課程而已，但落在顧睿眼中，似乎就有些變了味道了。

　　顧睿目光沉沉地目送著夜雲琛，一言不發，而沒有顧睿的吩咐，司機就不敢啟動車子離開，等了大半天還沒等到指示之後，司機忍不住從後視鏡偷偷地看了顧睿一眼，明明還是同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但不知為何，司機的心口就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怎麼突然覺得車廂裏的氣溫瞬間低了下去？明明並沒有碰空調呀！

　　心中的想法並沒有在臉上顯露分毫，司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陳宇伸手拍了拍夜雲琛的肩膀，然後他就明顯地感覺到車廂內的氣壓更加地低了。

　　做了顧睿的私人司機這麼久，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顧睿有這麼明顯外露的情緒，驚嚇之外，司機更多的是好奇，看了看車外毫無所覺的兩人，又看了看車內面沉似水的顧家大少，最終還是下屬的本分壓過了好奇的心理，司機選擇了閉口不言。

　　但司機選擇閉口不言，卻不代表著顧睿就真的願意讓他閉口不言，一時之間籠罩在低氣壓的車廂內，毫無預兆地響起了顧家大少那清清冷冷的聲線，「知道那個男生是什麼人嗎？」淡淡的語氣，讓人說不準他此刻的態度。

　　司機已經跟在他身邊好幾年了，卻從來不曾瞭解過他，因此一時之間也拿不准他突然問這個是什麼用意，不過還是恪守著下屬的本分，有問必答，仔細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大少，剛剛那名男生是夜三少的朋友。」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好像經常可以看到他們在一起。」

　　司機實話實話，好多次他收到命令過來接夜雲琛時都能夠看到他們兩人一起走出來，看的次數多了難免會有好奇心，有一次終於忍不住問了助理，才知道這兩人是同班同學，也是住在同一個寢室的，私底下也是很好的朋友。

　　聽了司機的話，顧睿也沒有什麼反應，冷淡的視線還是跟隨著校門口的兩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一邊交談著一邊走進學校，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顧睿才一言不發都收回視線。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看他，還是拿不准他的態度，猶豫了一下，小小聲地加了一句：「小張說過，剛剛那人似乎是夜三少身邊唯一的朋友，他們只是朋友的關係。」他口中的小張就是顧睿的助理，在緊要關頭，小張助理大概沒有想到，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已經被司機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個徹底。

　　沉默了片刻，顧睿卻避開了這個話題，淡淡道：「走吧。」

　　司機鬆了口氣，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夜雲琛在學業上只能說是得過且過，成績既不會太好，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恪守本分的學生，若不是因為出色的外形條件，他絕對是那種掉到人堆裏就再也找不著的存在。

　　這次無緣無故缺課了三天，偏偏又有專業課，想要在下次考試裏拿到及格分，他必須得惡補一下才行，往往這種時候，陳宇就派上用場了，別看陳宇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實際上人家可是年級前十的學霸了，想要補課找他准沒錯。

　　夜雲琛的一個電話打過來，陳宇只能忍痛推掉了晚上跟漂亮學妹的約會，雖然一副捶足頓胸的樣子，一直在哭天搶地地控訴夜雲琛有多麼得不人道，但他還是乖乖地給夜雲琛補了一晚上的課。一直到晚上十點多，兩人結束了課程的惡補，夜雲琛提出要請他吃宵夜，陳宇頓時什麼怨言都沒有。

　　坐在小餐館裏，陳宇無比唾棄自己的沒立場，一頓宵夜竟然就將他給收買了，真是太沒原則了！

　　兩人點了菜，在等菜上的空檔，陳宇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語氣曖昧地跟夜雲琛問出了讓他憋了一晚上的問題：「雲琛，傍晚送你回來的那人，是顧家大少吧？」

　　正低頭看菜單的夜雲琛一愣，抬頭看他，誠實地點了點頭：「怎麼了？」

　　陳宇微微一笑，「看來我猜得不錯，你這幾天都是跟顧家大少待在一起？」

　　夜雲琛莫名地看著他，「不是呀。」

　　「不是？」陳宇滿臉驚訝，「不是跟顧家大少二人世界，那你是幹嘛去了？」

　　夜雲琛道：「不只是跟顧睿在一起呀，還有顧老先生跟顧夫人，我們在玉澗山待了幾天。」

　　聽完他的話，陳宇瞬間驚奇地瞪大了雙眼，「原來不只是跟顧家大少二人世界，還單獨去見了家長！雲琛，你可以呀！來來來，快跟我說說，顧老先生跟顧夫人對你怎樣？是不是像傳說中的惡婆婆一樣一直難為你？」短短一句話的時間，陳宇已經在腦海中腦補出一出惡婆婆虐待新進門媳婦的八點檔劇情了。

　　「沒有，他們都對我很好。」夜雲琛誠實道，一想到顧老爺子跟顧夫人，他就禁不住心裏暖暖的，「顧老先生還送了一盆花給我當見面禮。」那盆花現在還放在玉澗山，就放在顧睿的房間裏。

　　陳宇：「……」這怎麼跟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呢？他以為像顧家這樣的人家，定然不會將夜雲琛放在眼裏的，「不過這樣也好！」陳宇放心地點了點頭，「雖然顧家大少不能人道，但至少嫁過去之後不用擔心還會收到家公家婆的虐待，生活上絕對是優渥無憂的。」

　　夜雲琛：「……」對於陳宇始終念念不忘顧睿『不能人道』的這個事情，夜雲琛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這個當事人都不在意了，怎麼他這個局外人反倒比他還緊張呢？

　　陳宇還想繼續這個話題，所幸他們點的才終於上來了，總算是暫時止住了陳宇的嘴，夜雲琛鬆了口氣。

　　吃完宵夜已經快接近十一點了，宿舍的門禁是十一點鐘，兩人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在十一點之前回到宿舍，宿舍的另外兩人是常年不待在宿舍裏的，所以回到宿舍沒有看到人時，夜雲琛他們也沒怎麼在意。

　　輪流著各自拿了東西洗刷好便爬上床準備睡覺了，剛打算躺下去，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他心跳控制不住地重重跳了一下，他的手機向來都沒什麼人找的，而會在這個時間段發資訊給他的，顧睿是第一次。

　　說不清什麼心情地將手機拿了過來，上面分明是意料之中的『顧睿』二字，平靜的心湖不自覺地泛開了一圈又一圈喜悅的漣漪。

　　晚安。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簡潔明瞭的句號，一如顧睿給人的感覺，夜雲琛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他果然，是在很努力地想要做好一個完美的伴侶呀。

　　隨即又忍不住想到了對方那嚴重的潔癖，明明是很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的，卻硬是要強迫自己跟他同住一間房，還有昨天晚上他板著張臉近乎無賴地要自己給他擦乾頭髮的事情，所謂的有來有往，想著想著，那一點點睡意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嘴角的笑意倒是一點點地加深了。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呢？

　　陳宇正準備關燈睡覺，一抬頭卻看見夜雲琛坐在床上發呆，總是平淡過頭的臉上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嘴角的弧度明顯到他想說自己是眼花了都不能。

　　「雲琛，你剛剛在想什麼？」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問了，還能想到什麼呢？這段時間以來夜雲琛的變化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跟他走得很近的自己卻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他所有的這些變化，不都是從認識了顧家大少之後才開始的嗎？

　　被他這麼一出聲，夜雲琛瞬間回過神來，遲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沒想什麼。」他記得，陳宇好像並不贊成他對顧睿有過多的關注，那他還是少在陳宇的面前表現出對顧睿的好感吧，儘管，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他對顧睿的好感一直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在一點一點地增加著。

　　夜雲琛快速地回了顧睿的資訊，同樣是晚安兩個字，隨即便將手機關機放到一旁去了。

　　陳宇看著他，在心裏無聲地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熄了燈便爬上床，「睡覺吧。」他覺得自己挺矛盾的，明明已經知道夜雲琛跟顧睿的事情是改變不了的，一方面忍不住好奇地八卦著，同時也因為夜雲琛能夠嫁入豪門而高興著。

　　但一方面他卻又不希望夜雲琛真的嫁給顧睿，在他看來，真正的愛情是靈肉結合，不管是缺了哪一部份，那都是不完美的。因為這種想法，所以對於這件事情他的心情一直都是複雜又矛盾的。

　　但不管陳宇的心情是如何矛盾著的，對於這件事情他無力改變卻是事實，顧家跟夜家的婚禮一直都在井然有序的安排下進行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婚禮的日期也在一天天迫近著，B市的各大媒體甚至都已經開始爭相報導兩家的婚禮情況。

　　當然，所報導的東西都是經過顧家默許才敢報導出來的，這次夜雲琛跟顧家一起到玉澗山度假的消息也在隔天就被報導了出來，若不是已經經過顧家的默許，根本沒有哪一家媒體敢報導出來的，畢竟他們還想在B市能夠有立足之地的。

　　所有的報導都是正面的，全都是宣傳顧家大少跟夜家三少感情有多好，甚至連顧睿牽著夜雲琛的照片都被放了上去，雖然只是一個側臉，辨認度也不是很高，但只要認識顧睿跟夜雲琛的人都能夠認出上面的人就是他們。

　　夜雲琛拿到這份報紙的時候，是在校慶舞會當天，他還邀請了顧睿來當他的舞伴的。拿到報紙後，他對著這份報紙仔細地研究了大半天，都還是想不起來這張照片裏的情景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顧睿在什麼時候牽著他的手了？為什麼他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雲琛，你怎麼還不換衣服？舞會快要開始了！」

　　距離舞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左右，大部分人都已經化好妝換好衣服了，夜雲琛卻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看得陳宇在一旁乾著急，實在是忍不住出聲提醒了。

　　夜雲琛還是盯著那張報紙看，頭也不抬地回道：「不急，還有時間，又不是趕著去投胎。」還有兩個多小時，時間還很充裕。

　　已經換好衣服的陳宇：「……」

　　「你的舞伴呢？怎麼沒看見？」陳宇忽然想起一直沒聽過夜雲琛提起他的舞伴，「你不會是沒有邀請舞伴吧？」

　　說到舞伴，夜雲琛總算是將注意力從報紙上移開了，抬頭看向陳宇，無辜道：「我沒有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

　　「我邀請了顧睿呀！」

　　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