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誤會
「阿姆麥克!」那個女鱗人族人騎在翼龍背上叫到,然後盤旋到空中。
阿姆麥克隻是盯著我們,眼神陰鬱。
拉美達斯臉色一沉,「阿姆麥克,我是來帶走罪人的。你真要為這個異種出頭?」
阿姆麥克盯著他片刻,又把視線轉到我身上,緩緩地說到:「放開他。」
「阿姆麥克,這個異種殺了我們的族人,你居然要庇護他?」女鱗人族人盤旋著飛了下來,在頭頂上一晃而過,聲音尖利憤怒。
翼龍飛得太低,藏在一邊的耶爾族人驚叫一聲。
遠處落在身後的翼鳥群已經全到了,鋪天蓋地地盤旋在空中。我聽到安菲蘇娜清晰的聲音響徹在天空,「伊蓮娜!把你的寵物收起來!嚇耶爾族人算什麼?我不介意給你來一場戰鬥!」
比起翼龍,翼鳥的數量佔絕對優勢,畢竟這裏是那克斯族的地盤。
拉美達斯盯著阿姆麥克,眼睛沉沉的,然後,他緩緩地鬆開了手。我連忙退開兩步。
「很好,你是決心庇護他了對嗎?」他冷冷地說。
阿姆麥克落在我身上的眼神柔和了一點,他轉向拉美達斯,「他不會殺人。」
「他沒出過這裏一步。」尼菲爾在旁邊說到。
「哼!」拉美達斯一甩手,走到空地一邊一直停著的翼龍邊上,轉頭對阿姆麥克說:「你會為你今天的行為而後悔。」
他說著,就翻身上了翼龍背部,騎著翼龍往遠方飛去。伊蓮娜和其他的翼龍也跟在他後面飛走了。
「沒事吧?」阿姆麥克看著他們離開了,才轉頭看著我問到,眼裏有淡淡的關切。
他的眼睛藍紫如秘境,咋一看清澈無比,但是細看下去卻深不見底,彷彿層層的森林下面,還藏有不可知的秘密。
我盯著他,沒有回答。
主要是,我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我還沒想好怎麼面對他。他燒了飛船,可是他又這麼若無其事地給予我庇護……
心情非常複雜。我看了他片刻,低下頭。
既然複雜,就不要看了吧。
他走過來,伸手在我頭上揉了揉。我霍然抬頭,他已經往裏面走了。
一句淡淡的「進來吧」飄蕩在空中。
我怔在當場,有點愣愣的。
他那麼地若無其事……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那艘飛船對我的重要性?
從翼鳥背上下來的人也紛紛走了進去。
「進去吧。」安菲蘇娜在我背後輕輕推了我一把。她的臉上帶著一點笑意,配著她臉上的花紋,有種熱烈如彩雲的感覺。
我回過神,抬腿往裏面走。
接下來就是阿姆麥克站在大殿中央那塊石頭上向眾人宣佈異形蟲已經被燒死的事情。周圍的人一聽,連連歡呼。
我站在熱鬧的人群中央,心中卻很沉重。
說起來可笑,我的情緒和他們是相反的。剛剛他們很緊張的時候,我在為艾瑞克沒死而高興,現在他們為燒死異形蟲而高興的時候,我卻在為回不了家而悲傷。
……我果然是個異種。和他們格格不入。
他們歡呼著跳躍著,興高采烈,作為原始人,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地抒發著自己的歡樂。
可周圍越是歡樂,我卻越是感到孤單。
讓他們高興的事,我高興不起來。我體會不了他們的心情,他們也體會不了我的感觸。
這一切,無一不在提醒我,我和他們是不同的。就像他們說的一樣,我是個——異種。
這就是差異。
默然片刻,我轉身離開。
我去無可去,隻能回到那個樹洞裏。外面吵吵鬧鬧的。整棵樹到處都充滿了歡聲笑語和怪叫。
那些聲波像從遠方來的風,在我耳邊刮來刮去,時而近時而遠。
身體上還好,我自認為在地球上,身體還是比較健康的那一類型,但是到了這裏,天生的體質差異,讓我不得不把自己放到耶爾族的地位上。就算安菲蘇娜,她的力氣也比我大上不止一兩點。
可是精神上,卻好像毒癮過後的極度疲倦,一種極度高興極度悲傷之後的空虛和疲倦。
我在石床上坐了一會兒,就翻身躺了上去,輕輕地闔上眼睛。
艾瑞克,他沒死,但是,我該去哪裏找他?
就這麼迷迷糊糊的,摻雜著外面的嘈雜,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一次睡得很不安穩,做了一個夢。
夢到我站在一條大街上,周圍都是高高的摩天大廈,空中軌道上一部部電車在飛馳。周圍非常嘈雜,好多人畫著奇怪的妝容來來往往。我正迷惑著,忽然有人走過來蒙住我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帶著愉悅的笑意。
這個久違的聲音,這個熟悉的聲音,我怎麼認不出來?
我激動得微微顫抖,「韓武……」
「猜錯了。」那人在後面說到。
猜錯了?
我微微一愣。那人放開手,我轉過頭,然後,就看到阿姆麥克的臉……
……天!
我猛然睜開了眼睛。
洞裏光線很暗,比平時暗多了。
隱隱看到一個人的輪廓坐在我旁邊,似乎背對著我。
我連忙坐了起來。
聽到動靜,那人轉過身,說:「吵到你了?」
聲音低沉,帶著淡淡的歉意。
我坐起來,沒有說話。我掃視了一下,放在一邊的螢石被獸皮擋住了,難怪洞比往常要暗。
「我在大殿裏看到你走了,但是我那時很忙……為什麼不高興?是因為拉美達斯的關係嗎?」阿姆麥克說到,頓了頓,又說,「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交出去的。」
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彷彿重逾千斤,讓聽的人總是忍不住要相信他。
聽說世界上天生的領導者必須具備的一個條件就是,聲音一定要有說服力,不管他說的內容是什麼,總是能讓周圍的人會忍不住去聽,忍不住相信。
或許他就是這一類人吧。
「我不怕。」過了好半晌,我才慢慢地說到。我說的是實話。
「我知道,你看起來就不像怕事的人。」他聲音放柔,「人不是你殺的,不能由你來背負罪孽。」
可世界上總是有各種各樣冤枉的事情發生。我覺得我還好,至少我是樂意接受的。
「我今天已經向大家提出了,讓你入族的事……」
「阿姆麥克。」他還沒說完,我打斷到,我抬起頭,盯著他,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臉,或許他也看不到我的,「你是族長,你的承諾還是不要隨便給出比較好。」
「……你不願意?」聽了我的話,他微微一愣,我感覺到他在黑暗中動了動。
「你的同伴都死了,你的家鄉離這裏很遠,為什麼不願意入我們族?」他說著,聲音微微詫異和不解,帶著點急切,「如果你還是以異種的身份留在這裏,你出了我的領地,遭到別族的攻擊,我就沒法給予你庇護。」
也就是像地球上在別國沒有居住證的人一樣……
可是那又怎麼樣?
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
他提到了我的家鄉,我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他燒燬飛船的事,我知道自己沒資格質問他,但是我還是問了出來,「阿姆麥克,你明明答應過我的,為什麼要瞞著我?」
「什麼?」他很詫異。
我霍然抬頭看他,「你明明知道要燒掉飛船,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沒有回答。
問出來之後,心裏忽然一股悲憤湧出,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發洩過後的輕鬆,「你說過,你要帶我回到飛船的,你答應了的……「
我的聲音低了下去,這樣的話說出來,很可恥,很沒種,但是不說出來,我又憋得難受。
我知道,這樣的質問,簡直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一樣。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誰告訴你我燒了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