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撿來的小雌獸
凱勒曼把一頭角羊甩到地上,啐了一口:“韋爾奇這傢伙死哪去了?”
話音未落,洞裡傳出一陣“哇哇哇”的哭聲,一聲苦惱的熊叫傳了出來。
凱勒曼沖進洞裡,一隻加斯拉熊正笨拙地晃著臂彎裡一隻小小的雌獸。
“韋爾奇,你生了?我怎麼—”
話沒說完,被韋爾奇一巴掌拍到洞外,凱勒曼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又鑽進洞裡,“從哪來的?”
“赫塞湖旁邊撿到,拉坎冬神,它哭了整整兩維度了!”加斯拉熊煩躁搖著它那圓圓的腦袋,呲牙裂嘴地做出各種有趣的表情,但懷裡的小雌獸顯然一點面子也不給,揮舞著短短的雙手,不停地嚎哭,被自己的口水卡得連連咳嗽。
“給我吧。”凱勒曼伸出手,看到韋爾奇的表情,無奈地說道:“親愛的弟弟,至少我長得比你和善點。”
被整整困擾了兩個維度的加斯拉熊韋爾奇極不情願地把小雌獸遞到凱勒曼手上,結果小雌獸立馬住了哭泣,一雙黑不隆冬的眼睛盯著凱勒曼,嘴裡“咿咿呀呀”叫喚起來。【內心獨白:妹啊,終於遇見人了!】
“難道,他是你生的?”韋爾奇驚訝地問。
凱勒曼抽了抽嘴角,“如果我生得出來的話。”
懷裡的小雌獸也抽了抽嘴角。【內心獨白:靠,這人能和熊說話?】
“餓了沒?小寶貝?”凱勒曼搖著胳膊,溫柔地說,“給你弄好吃的去。”
韋爾奇無比嫉妒地跟在他家哥哥身後,“啪啪啪”向洞穴深處走去。
小雌獸正好被凱勒曼換了個姿勢,放在肩頭,黑而圓的眼睛對上韋爾奇。
韋爾奇趕緊朝小雌獸一笑。
“哇——”一聲響亮的哭聲在洞穴裡炸開。
“噢噢,怎麼了怎麼了,小寶貝。”凱勒曼一邊哄著小雌獸,一邊回頭呵斥,“韋爾奇,你別嚇著小雌獸!”
“拉坎冬神,饒了我吧。”已經筋疲力盡,腦袋發暈的韋爾奇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前額,“我根本什麼都沒做好不好。”
凱勒曼把一條鮮美的薩門魚放到小雌獸嘴邊,歡快地和韋爾奇一起圍觀。小雌獸看了看魚,抬頭瞄了半天眼前的兩隻,張出沒有牙的小嘴巴,“啊嗚”咬了一口,然後驚天動地地嚎了起來。【內心獨白:靠,生魚!生魚!!這尼瑪的生魚啊!】
“別哭別哭,這是最好吃的薩門魚啊。”凱勒曼忙安慰著,心裡疑惑無比,魚是自己早上才從河裡捕來的,這個季節最是新鮮啊。
然而小雌獸的嚎聲越來越大,震地洞穴上面的土“唰唰”開始往下落。
“噢,拉坎冬神,饒了我們吧。”凱勒曼抱頭叫了一聲,現出獸身來,轉頭對韋爾奇咆哮道,“韋爾奇,把桑毛的甜漿拿來。”
“什麼?”韋爾奇嚷到,“我才攢了一丁點點。”他用手指拈著自己的一根短毛說道。
“快點拿來。要不然我就把你洞裡的瓦罐全砸爛。”
“噢,不——”韋爾奇邊跑向自己的洞穴邊叫道,“我的桑毛甜漿,萬惡的凱勒曼,萬惡的哥哥……”
桑毛甜漿被盛在一個淺淺的貝殼裡,小雌獸伸頭嗅了嗅,伸出短短的小肥手沾了些,放到嘴邊一舔,然後皺著眉看了一會貝殼,確定除了這個外兩隻熊再也不給他其他的東西後,“呼嚕呼嚕”開始喝起來。【內心獨白,不喜歡甜的,但是好餓!】
韋爾奇站在旁邊對著手指,瞧著小雌獸毫不客氣地喝光了一罐,凱勒曼又將手伸向下一罐,嘴裡嘀咕的聲音越來越急:
“我的桑毛甜漿,我的桑毛甜漿,我的桑毛甜漿……”
“呵嘰。”
小雌獸忽然笑起來,沾滿了桑毛甜漿的小嘴巴裂開,小肥手指著蹲在牆角委屈無比的韋爾奇,捂著肚子在石桌上翻來滾去,“呵嘰呵嘰呵嘰……”
“韋爾奇,你看見沒?它……它笑了。”凱勒曼指著小雌獸興奮地說。
“看,看見了。”韋爾奇也結結巴巴地說。
阿爹曾經說過一個完整的獸人家庭一定要有一個雌獸,因為雌獸們的笑容就像天上的拉坎冬神一樣,會給獸人們帶來幸福和希望。
現在,他們的家庭完整了。
“喂,哥哥,阿爹一定會開心的吧?”
“嗯,一定的。”凱勒曼回答道。
阿爹臨走前說,他們還缺一個雌獸弟弟,否則一定不知道將來怎麼照顧好自己的伴侶。
但是,雌獸能像獸人那樣好撿嗎?
兄弟倆認為這絕對不是可能的事情,雖然它們每天虔誠地向拉坎冬神祈禱。
結果真地有一隻小雌獸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我們應該向拉坎冬神表達我們的謝意。”
兄弟倆雙雙踱出洞外,虔誠地在太陽下低著頭默默靜立了片刻。
當他們回到洞穴時,小雌獸已經安靜地睡著了,仰著肚皮四肢叉開地躺在石桌上,眼睛閉著,柔軟的黑髮垂在腦袋後面。
“它真漂亮啊。”
兄弟倆在心裡同時讚歎。
有著山頂雪花般的白色肌膚呢。
結果天還沒黑,雪花般潔白的肌膚扭曲成了青色,上面還出現了紅色的大皰。
兄弟倆帶著小雌獸沖出自己的地盤,出了密林,直奔部落祭司的大屋。
祭司正在屋子裡沉思,醞釀了一屋子的煙氣繚繞。
臉色青灰的小雌獸瞬間“哢哢哢”咳起來。
韋爾奇以迅雷不掩耳之勢打開窗戶,凱勒曼邊用大掌揮去煙塵邊護好小雌獸,朝祭司喊道:“祭司,快看一下我家弟弟怎麼回事?臉色都變了。”
祭司吹著鬍子瞪著將光線放進屋子裡的韋爾奇,後者正努力地揮舞著一把棕耙葉將他辛苦營造出來的煙海往外趕。
“祭司,快點看我家弟弟呀!”凱勒曼撲到祭司面前將他的視線遮住。
祭司無奈地把小雌獸接過來,心裡暗罵道獸人個個見雌忘老。想當初他們是多麼尊敬地稱呼一聲“祭司叔叔”,小小毛團團的身子多麼可愛,現在卻直接兇神惡煞沖進來一點也不顧及祭司的私人秘密啊有木有!拎著脖子就往空中躍來躍去啊有木有!
內心一邊狂吐槽一邊低頭看小雌獸,愣了一下,抬頭:
“你們阿爹從土裡爬出來了?”
凱勒曼抽了抽臉皮,“沒有。”
“你們撿的?從哪裡?”
“赫塞湖。”凱勒曼一邊回答,一邊揮了一掌,將在旁邊跳著大叫“在哪裡?阿爹爬出來了在哪裡?”的韋爾奇拍到地上。
“這到處撿東西的習慣還真是遺傳啊。”
祭司嘀咕著仔細打量小雌獸,黑夜般的頭髮,巴掌大的臉上,瞳仁像蒙了一層霧的黑曜石。
“看起來不是部落的孩子。”
“當然。”兄弟兩個異口同聲地說,“我家雌獸弟弟。”
“你們餵了他桑毛甜漿,餵了多少?”祭司邊檢查,邊偷偷摸了一把小雌獸的臉蛋,壓抑住自己的驚歎。
唔呀,好軟。
“呃,那個……”凱勒曼看到祭司的眉毛皺著,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他們很少接觸過雌獸,更不知道怎麼去養小雌獸,萬一祭司要是覺得他們能力不行,把雌獸弟弟搶走怎麼辦。
“兩大陶罐。”從地上爬起來的韋爾奇大聲回答。
凱勒曼瞬間有把自家弟弟掐死的衝動。
果然,祭司聽了這句話後,鬍子一下子翹起來,手上拐杖“咚咚”直接招呼在他們頭上。
“他才一歲還不到,你們就餵了他兩大罐,拉不死他。還給他吃了什麼?”
兄弟倆沉默了。
“難道……其他的什麼都沒吃!你們什麼時候撿到他的?”祭司嚴肅地問。
凱勒曼瞄向韋爾奇,正在很委屈摸著自己腦袋的韋爾奇小聲答道:“今天早上太陽剛升起來時。”
祭司拿著拐杖的手舉起來,韋爾奇一下子閉上眼睛。再怎麼遲鈍的熊腦袋也明白祭司的憤怒從哪裡來了。
等了半天沒有下文,韋爾奇睜開眼睛,發現祭司正捏著小雌獸的嘴巴往裡面灌東西,灌完後從木架子上拿了些草藥,“雌獸的皮膚沒有皮毛遮蓋,比獸人要容易受傷很多。桑毛蟲的細毛是有毒的,一般成年雌獸接觸後,皮膚上會有奇癢的紅色小斑,小雌獸則會出現紅色的大皰,這只小雌獸更嚴重些,已經昏過去了。”
凱勒曼慚愧地低下頭,韋爾奇摸著頭上的包,嘴裡大聲說道:“我就說不應該給弟弟餵桑毛甜漿的嗎?應該給他繼續餵薩門魚……”
“你們那薩門魚是直接從河裡來的吧?”祭司忍住眉毛的抽動。
“哇,祭司你真聰明,我特地從早晨哥哥捕來的薩門魚裡挑了一條最肥最大的啊——”一根拐杖把韋爾奇直接砸歪。
祭司拍了拍空空的雙手,站直身體,將手背到身後,“凱勒曼,我想這個雌獸還是由族長來決定交給誰撫養吧。”
“祭司……”凱勒曼忙上前。
祭司抱起小雌獸放到他手上,“帶他去後面的林子吧。過了今晚,你再做決定。”
天快明的時候,凱勒曼拖著兩條快跑斷的後肢坐倒在地上。
韋爾奇小心地把小雌獸抱在懷裡,“哥哥,弟弟拉了一晚上的肚子了,你看,他都快沒氣了。”韋爾奇輕輕戳了戳小雌獸的臉蛋。
“閉嘴!”凱勒曼心煩地吼了一聲。
小雌獸從昨天晚上服藥後開始拉肚子,拉了整整一晚上,小腦袋耷拉在韋爾奇的前肢上,眼睛有氣無力地閉上,下面兩條青圈。
“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養他。”
因為擔負了生育的職責,雌獸的身體比獸人差很多。
小時候,只是聽阿爸講過,要如何如何小心對待雌獸。它們就像花一樣,會很容易被折斷地,而且很難恢復。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難養,一點點桑毛甜漿都差點奪去它的生命。
“哥哥,你要送走弟弟嗎?”韋爾奇難過地問,“雖然他吃了我兩大罐桑毛甜漿,哭得我的腦袋都要炸開,但是他真得好可愛,笑起來就像阿爹說的一樣,把洞穴都照亮了。”
凱勒曼搖搖頭。
兄弟倆沉默地坐在地上。
天邊的朝陽升了起來,照在他們的身上。
小雌獸從韋爾奇懷裡露出小小的臉來,揉揉自己的眼睛,左右看了看,突然對凱勒曼和韋爾奇一笑。【內心獨白:拉死老子了,你們這兩頭熊,看我不整死你們!!!】
兄弟倆一震,感覺天上拉坎冬神的光芒將自己籠罩起來。
明亮又有希望。
凱勒曼站起來,握了握拳頭。
“你考慮好了沒?”祭司抽著煙,火星在黑暗的屋子裡一閃一閃。
“嗯,我和韋爾奇會好好養他。”
“你們根本就沒接觸過雌獸,更何況是把一隻幼小的雌獸養大。”
“我們可以學,”凱勒曼抬起頭,“我和韋爾奇會在明天搬回部落,我想族長會很歡迎我們的。”
祭司愣住,良久後深深吸著口煙,伸出一根指頭,“一坦爾。”
“一坦爾之後沒出什麼事,小雌獸就由你們一直養下去。”
凱勒曼點點頭。
兄弟兩個漫長的養弟史,從此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