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雪‧跡(下)
“阿帕契?阿帕契?”
直到肩膀被晃了晃,阿帕契從恍惚回過神來,才想起這是在稱呼現世自己的。
一睜眼,嚇一大跳,哇,好大一個昆蟲頭!呆愣了一會,喔,這是樂斯的螞蟻頭。
“你怎麼出來了?”阿帕契繼續躺在地上,懶懶出聲。
螞蟻搖著觸角,“我睡不著。我們一族不需要冬眠。”
……
“你怎麼啦?”
樂斯等了半天,沒有聽見阿帕契開口說話,不禁有些好奇。自從它到了韋爾奇家後,這個小雌獸總是看見它就動不動抬杠。
阿帕契不想說話,轉了個身,把自己的臉埋進雪裡,過了一會,偏了下腦袋:“樂斯,你離開……你們部落後,後悔嗎?”
“為什麼要後悔?”
“……你再也見不到……熟悉的族人了,周圍的環境都是陌生的,甚至你不知道你明天會發生什麼?這裡只有你一……雌獸?”
“怎麼會只有我一個,韋爾奇也在這裡。”
【可是韋爾奇一點也不喜歡你。】阿帕契在肚子裡默默地念著。
樂斯像是看出它想說的話,用右前肢碰了碰自己的觸角,“我們每一個蟻后成長後都必須離開自己出生的地方,去尋找獸人和新地盤。過得好與不好,都是自己選的。做出了選擇即使環境再怎麼殘酷,都不後悔。”
“是無法後悔吧?”
“也許是吧。因為離開‘阿姆’的我們是完全成熟體,你見過一個蟻群裡有兩隻成熟體蟻后嗎。”
阿帕契靜了一會,“如果不是自己選的呢?你哪天醒來,忽然發現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周圍沒有一個族人,甚至連一隻螞蟻也沒有,怎麼辦?”
雪花慢慢大起來,像蝴蝶鱗片一樣下落。
樂斯說,“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是神的旨意了。”
“神的旨意?”
“嗯,神讓你在這裡,必然有在這裡的理由。就像我們的蟻穴颳風下雨會進水一樣,只要把洞口塞得實實,族群就不會有什麼事。但是不堵的話,一定會淹濕好多東西的,甚至會死獸人。神下雨,就是讓我們知道要隨時保持警惕,隨時準備堵洞口。”
“什麼跟什麼呀?”阿帕契嗤了一聲,笑起來,腦子裡浮現出樂斯家族的場景,按照樂斯的體型,蟻族獸人的房子一定很大吧,像魔鬼堡一樣壘在平原上。
不過,“你這話說得真像個神父。”
雖然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卻讓心情感覺好過一些。
“甚……斧?”樂斯的舌頭幾乎打起架來。
“神父!”阿帕契籲了口悶氣,滾起來,“我們打雪仗吧。”
“雪仗?”
“呵呵,就知道你不會打,哈哈哈。”
樂斯疑惑地看著小雌獸坐起來,兩隻小手在地上攏了堆雪,然後把它搓成個圓球,抬手向它一扔,撒開小短腿跟旁邊去了。
“啪。”雪球在樂斯眼角下散開。
樂斯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不痛。
阿帕契看著螞蟻呆呆站在那裡的樣子,不禁“呵呵呵”大笑起來,邊笑邊彎下腰,快速地攏雪弄雪球。
樂斯受了幾下攻擊後,舉起兩前肢將蓋在腦袋上的雪撫下來後,摸著觸角沉思了一會,binggo,下顎微張了下,然後兩隻細爪開始在地上攏雪。
阿帕契一看,大驚。
它忘了自己和這只螞蟻的身高大小區別了!
要死啊!!!
果然,一個隻比阿帕契身高矮點的圓球出現在它的視野裡,樂斯深幽幽的大眼閃動了兩下,發出“嘶嘶”的笑聲氣流來。
“別,別,會死人……會死雌獸的啊!”阿帕契邊叫邊往後退。
樂斯毫不客氣地爪子前推,雪球便“咕嚕嚕”向阿帕契滾去。
“救命,救命啊!”阿帕契抱頭亂躥,剛歇下,又跳起來,樂斯已經開始在捏第二個雪球了。
被阿帕契大呼小叫聲音吵醒的凱勒曼和韋爾奇醒過來,驚慌地發現他家雌獸弟弟在外面傳來尖叫,熊兄弟倆沖到洞口,看見阿帕契正跟樂斯互相滾雪球,樂斯速度慢,但品質高,阿帕契N個雪球,也抵不過樂斯一個雪球的威力,時不時地到處亂竄。
見到熊兄弟倆鑽出洞來,阿帕契招手連忙喊,“凱勒曼哥哥,韋爾奇哥哥,快來幫幫我,幫幫我!打倒樂斯打倒樂斯!!”
又一個雪球滾向阿帕契,它連忙跳開,“樂斯你仗身欺人!!!唔,哥哥們快幫忙啊!!!”
凱勒曼見樂斯又在慢慢地滾雪球,連忙沖到阿帕契身前,想把它抱走,結果迎面一個雪球飛過來,砸到它腦袋上,凱勒曼愣住,阿帕契用小指指著月熊,“咯咯咯”笑個不停。
待熊兄弟倆弄明白原來阿帕契和樂斯是在打雪仗玩後,加斯拉熊一聲長嚎“我也要玩”逼得凱勒曼加入了樂斯陣營。
四隻打得激烈無比。
“為什麼我會跟你在一起?”
“我也在想為什麼我們倆在一起?”
凱勒曼和樂斯一同轉頭去看體型巨大的加斯拉熊像瘋了一樣滾著已經到它胸前的大雪球,小小的阿帕契躲在加斯拉熊身後,邊偷偷用小雪球騷擾他們邊得意地看著他們笑。
“這個小混蛋!”樂斯恨恨罵道,“吃我一球。”
一個雪球飛了過去,被加斯拉熊擋下,它一聲長吼,那個看起來驚人大的雪球頓時向樂斯和凱勒曼撲來。
“拉坎冬!韋爾奇你瘋了嗎?”凱勒曼邊抱頭逃竄邊向韋爾奇大吼。這雪球會把它跟樂斯一起卷走的。
“哈哈哈哈哈!哥哥你輸了!哥哥你輸了!”韋爾奇插腰大喊,冷不防被一個雪球砸到鼻頭上,半個腦袋陷了進去,“嗷!樂斯,你這個壞螞蟻!!!”
“咯咯咯咯!”阿帕契笑得肚子痛,直歪倒在雪地上。
它們的聲音傳出去很遠,震得剛落到樹上的薄雪也掉了下來。
雪球毫無目的地亂飛著。
在八雙眼睛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個雪球砸到了雪上,但是卻沒有像碰到其他雪地後那樣嵌進去,而是像打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散開。
那堆雪動了動,輕輕打了個哈啾,在地面上蹭了幾下,看著它們一直玩到快天黑,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夜裡,雪停了,興奮的阿帕契不肯睡覺,拖著三隻懨懨的獸,說是要給它們做冰棒。把雪放在石碗裡化成水,倒進桑毛甜漿,還放進些果子,弄成紅紅黃黃的顏色,再放下要洗乾淨的樹枝。
看得韋爾奇直心疼。“嗷,我的桑毛甜漿——”
“別嚷,明天早上給你吃冰棒!”
凱勒曼則兩爪各捧兩個石碗,寵溺地陪著阿帕契把四碗果子甜漿水放到洞外。
天上居然出了一輪圓月,照著遍地雪,如水銀一樣流輝遍生。
十五了啊。
阿帕契裹緊身上的袍子,小鼻尖凍得通紅通紅的。
凱勒曼把它抱起來。
加斯拉熊巨大的腦袋從他們背後伸出來,脖子上掛著色眯眯的蹭個不停的樂斯,“呆外面幹啥呢?好冷,哥哥,弟弟咱們趕緊進去吧。”
阿帕契指了指天邊,“月亮。”
“月亮,月亮有什麼好看的?”說著,加斯拉熊不耐煩地甩了下腦袋,“從我脖子上下去,你這個大螞蟻。”
“不要,”樂斯邊流口水邊蹭,“好冷啊,韋爾奇抱抱嘛。”
“滾啊!”
“月亮好圓啊。”阿帕契突然感慨。
“切,月亮本來今天就會圓,弟弟是個傻瓜。”韋爾奇嚷道,“從我脖子上下來樂斯!”
“哼哼。”樂斯繼續蹭。
“你才是個傻瓜。”阿帕契笑眯眯反駁。
加斯拉熊瞪圓了眼睛,瞬間又在凱勒曼斜過來的眼神裡軟了下去,咕嘟道,“可惡的弟弟!可惡的哥哥!韋爾奇不是傻瓜,月亮明明今天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