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記憶碎片（三）

　　次日正好是周末，克萊爾按照約定的時間到醫院見米婭醫生。

　　目前，只有西維和這位女醫生知道夢境的事，西維只知道克萊爾在做奇怪的夢，關於夢境的具體內容克萊爾並沒有告訴他，不需要太過擔心。但米婭醫生不一樣，那天催眠時克萊爾暫時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自己跟她說了些什麼，他必須想辦法讓她繼續保守秘密。

　　米婭見到小克萊爾推門進來，立即把他帶到治療室，關心地問道：「克萊爾，你這幾天感覺怎麼樣？」

　　克萊爾說：「比以前好多了。」

　　米婭仔細觀察了片刻，說：「這樣吧，我們來做一次測試，你一定要按照真實的情況填寫。」

　　她給了克萊爾一份問卷，克萊爾仔細一看，這是典型的精神科問卷，用來評估精神分裂症的嚴重程度，如果放在以前，克萊爾如實填寫的結果絕對是嚴重的精神分裂症，還好他已經恢複了記憶，將一切前因後果都整理得一清二楚。

　　克萊爾故意按照病情減輕的選項來填，填好表後交還給米婭醫生。米婭看完他填表的結果，明顯松了口氣，微笑著說：「看來你最近真的好轉了許多，夢裏還會見到另一個人嗎？」

　　克萊爾說：「不會，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夢見了。」

　　米婭醫生這才放下心來，微笑著說：「你要繼續放松心情，別胡思亂想，以後有問題隨時來找我。」

　　克萊爾點頭：「知道了，謝謝醫生。」

　　從醫院出來之後，克萊爾又去了趟學校的圖書館。

　　他想盡快查清楚季然的下落，圖書館的資料檢索中心是最方便的途徑。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他輸入了許多關鍵字，季然、俞謙和、電影節、車禍……反複檢索，卻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難怪，現在的世界已是幾百年後，人類早已離開了地球，怎麼可能留有一個小小的明星和經紀人的資料？

　　——自己連告白都沒有說出口，就徹底失去季然了嗎？

　　原本以為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相處，還有很長的路能夠並肩走下去，他還計劃好接下一部科幻大片幫季然打開國際市場，等過幾年季然累了不想拍戲了，他們就可以在國外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兩個人相守在一起。

　　誰能想到，一場意外的車禍將一切美好都粉碎得一幹二淨。

　　一想到那個人死於車禍，再也不可能出現，克萊爾就覺得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痛苦。

　　他的季然，怎麼能就這樣消失不見？！

　　圖書館的巡查老師見一個小朋友一臉蒼白地趴在桌上發呆，忍不住走過來道：「同學，你不舒服嗎？」

　　克萊爾：「……」

　　小孩的臉上露出個淺淺的笑容，說：「沒有，老師我剛才在看書，有些地方沒看懂。」

　　孩子笑起來特別可愛，老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金色的大腦袋，說：「真乖。」

　　等老師走後，克萊爾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鬱悶地想：現在的他還是個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子，不能做出太反常的行為，他需要盡快適應新的身份。關於季然的消息，也只能私下慢慢去尋找。

　　——自己既然能重生到這個世界，或許季然也活著？也重生了呢？

　　——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能輕易放棄。

　　克萊爾深吸口氣，起身離開了圖書館。

　　走在學校的路上，克萊爾邊走邊想辦法，他不可能公開去尋找季然，這個陌生的名字絕對會引起人們的懷疑，他只能私下調查。兩個人既然一起死於車禍，一起轉世的話出生的時間應該相差不遠，發生車禍的日子是6月21日，他在當天出生，或許季然也是6月21號出生，只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蘇醒記憶。

　　要不要回去以後把所有6月21號出生的孩子的資料全都查一遍呢？

　　正想著，克萊爾突然一頭撞到了另一個人的腦袋，「砰」的一聲，克萊爾被撞得眼冒金星。

　　那人見到他後便不客氣地開口道：「克萊爾，你走路也在垂著腦袋睡覺嗎？這麼寬的路你非要撞我一腦袋是什麼意思？你的頭比較硬啊？」

　　克萊爾：「……」

　　對上西維的眼睛，克萊爾頓覺十分無奈。

　　這個青梅竹馬的發小，自己小時候幼稚地抱著他親了他一臉口水的場景克萊爾還記憶猶新，見到西維，就像見到了自己的黑曆史，克萊爾忍不住扭頭就走。

　　西維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後領：「怎麼撞我一頭就跑，你這幾天怎麼回事，跟丟了魂一樣？」

　　克萊爾無奈地道：「放開，西維。」

　　西維疑惑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了？」

　　克萊爾回過頭來，笑得非常燦爛：「沒有變啊。」

　　西維更加疑惑：「是嗎？我怎麼覺得你笑得很假？」

　　那應該怎麼笑才對？克萊爾調整了一下表情，盡量讓自己笑得單純一點。

　　西維見面前的小朋友越笑越傻，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說：「笨，我跟你開玩笑的。」

　　克萊爾：「……」

　　面前這個黑頭發、大眼睛的小朋友，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克萊爾恢複記憶後雖然有了成年人的智商，但對小西維卻一點都不反感，兩人畢竟認識好幾年了，再說小朋友也沒什麼心機，他倒沒必要刻意去防著西維。

　　只是，對上西維微笑的目光，克萊爾微微一怔，突然有種很奇怪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克萊爾忍不住問道：「西維，你跟我是同一天出生的對嗎？」

　　西維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克萊爾金色的大腦袋：「你做夢做傻了啊？我們都是6月21號出生的，雙子座星座的最後一天，你怎麼這麼笨，連自己的生日都記不住。」

　　「……」克萊爾的心跳突然一頓，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性——西維，這個比他晚了5分鍾出生的青梅竹馬，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他們出生時間差距只有5分鍾，而且，他從小就覺得西維特別親切。

　　想到這裏，克萊爾立即拉住西維的手，認真問道：「西維，你會不會跟我一樣，偶爾夢見一些奇怪的事情？」

　　西維說：「不會啊，我睡覺很少做夢。」

　　克萊爾接著問：「那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可能是另一個人？或者曾經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西維怔了怔，還以為克萊爾是被夢境所困，想問問身邊的小夥伴有沒有這種情況。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西維不由安慰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沒做過這種奇怪的夢，只是做夢而已，你別胡思亂想了。」

　　「……是嗎？一次都沒有？」

　　「沒有。」西維確定地說。

　　克萊爾有些失望地收回手，垂下腦袋，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失落極了。

　　西維說：「你去看過醫生了嗎？」

　　克萊爾道：「看過了，不嚴重。」

　　說罷便轉身離開。

　　大概是從小就在帝國生活了五年的緣故，克萊爾的心裏早就接受了這個世界有Alpha、Beta和Omega三種隱藏特征，知道Omega可以懷孕，所以在回憶起前世的記憶時，他對目前所處的世界環境倒沒有太過震驚，很快就接受了。

　　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記憶，還想起深愛的人在車禍中死去，這件事對克萊爾造成的巨大沖擊，讓他這幾天的心情一直非常低落。現在他最想弄清楚的就是季然是否還活著。

　　哪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人的希望極為渺茫，他也會拼盡全力，去尋找他心中的摯愛之人。

　　克萊爾的推論其實非常合理，兩個人同時死去，如果季然真的還活著，那麼出生日期應該跟他相同才對。

　　利用父親留給他的光腦搜索權限，克萊爾從網上的資料庫裏搜索整理出了一份詳細的名單——那是整個帝國在宇宙曆774年6月21號出生的所有小孩的資料。帝國近年來人口出生率不斷下降，但6月21號那天出生的孩子也有上百人，其中有男有女，有Alpha、Beta、Omega，不少小孩出生在遙遠的天琴座星系、雪茄星系，還有一些在仙王座星系的其他星球。

　　要從這麼多人中找出有可能載有季然靈魂的那個人並不容易，再說，如果季然真的重生過來卻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呢？

　　克萊爾深吸口氣，認真地用光腦進行篩選。

　　讓他意外的是，他居然真的找到了一個6月21號出生的小男孩在醫院的精神科有過幾次就診記錄，病因也是輕度的精神分裂症狀，似乎跟夢境有關。克萊爾心底一喜，剛想仔細查閱那個孩子的資料，屁股卻突然被人踢了一腳。

　　克萊爾知道這肯定又是小西維在踢他，無奈地回頭看西維：「你幹什麼？」

　　西維說：「你別老走神，老師一直在看你。」

　　就在這時，講台上的老師突然點名道：「克萊爾，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克萊爾站了起來，看了講台的大屏幕一眼，完全不知道這道題該怎麼答。要是簡單的數學加減法，他還能利用記憶中學過的知識算出來，可這一堂是帝國曆史課，老師問帝國第二任陛下接任王位的時間是哪一年，他怎麼知道？！

　　正苦惱該怎麼答，突然感覺到後腰部位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是西維用腳尖在他的後腰寫字，寫了一個大大的「A」字。

　　克萊爾尷尬地答道：「答案是A。」

　　老師這才點了點頭，說：「坐吧，上課要認真聽講。」

　　克萊爾坐下來，回頭看向西維。

　　西維回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像在說：「快感謝我吧，笨蛋，我又幫了你一次。」

　　克萊爾看著他得意洋洋的笑臉，真想把後排這個天天用腳踢自己的小西維抓過來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