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每隻瑪麗蘇都有一種死不原諒的精神

　雖說一直以來都覺得文璃音的確不對勁，不過由於這一世的文璃音和前世沒什麼區別，讓蘇葉一直忽略了這一點……

　若非現在被雲沁心提出來，她還真不會想到這個可能——

　現在的文璃音究竟是不是原來的文璃音？

　原來的文璃音蘇葉倒真沒見過，不過從文遠音和文靜音以前寥寥幾次提及中可知，文璃音理應是一個怯弱、膽小的女孩，而現在的文璃音，怎麼也不可能和那些詞挨上邊。

　重生她都經歷了，文璃音不是真正的文璃音，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蘇葉的沉思被雲沁心當成了不相信，原本眉宇間那絲驕橫渾然不復，她眼中恐懼更甚，幾乎要哭出來，急急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

　蘇葉聞言方才回過神，側頭看向她，微微皺起眉：「你怎麼知道？」

　雲沁心猶豫了一下，才垂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上次我在宮裡無意間聽到文璃音和皇兄的對話……這是文璃音親口承認的，有些話我沒聽明白，可是我真真切切聽到她不是真正的文璃音。」說到這裡，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原以為她已經不再回來了，可是她竟然又回來了，她一定是妖物，才會……」

　蘇葉眉毛皺得更緊。

　文璃音親口說的，想必是真的了。

　可是這讓她很難理解，為什麼文璃音會主動承認自己是一個妖怪？

　她身上也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她絕對不願告訴別人。

　縱然對方願意相信，心裡也一定會有芥蒂，又何必在彼此心裡埋下一根刺？

　「為什麼要告訴我？」蘇葉從沉思中回過神，看向依然一臉不安的雲沁心。

　雲沁心蹲下身，哽咽出聲：「我沒辦法了，我不敢告訴明大哥，雲風肯定又一心向著文璃音……上次我把文璃音害得那麼慘，如果那個怪物報復我怎麼辦？蘇葉，我只能來找你了，我們該怎麼辦？」

　「對於怪物，我又有什麼辦法？再說，即使揭穿她的身份，我也沒有權利做什麼不是嗎？眼下她可是蒼宇大陸的國師。」蘇葉挑起眉，完全不能理解雲沁心那種彷彿從心底升起的恐懼。

　「我特意設計讓一個討厭文璃音的人去告訴了蒼宇公主文璃音的身份，恐怕她們已經反目了！」雲沁心低聲說道。

　沒想到雲沁心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蘇葉略帶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雲沁心卻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原本還是六神無主的樣子，忽然就鎮定了下來：「對，我去找皇兄，他現在一心以為是嗜血堂刺殺他，一定對文璃音恨之入骨。」

　未等蘇葉開口阻攔，雲沁心就心煩意亂地匆匆離開了。

　尚未反應過來雲沁心就跑了，蘇葉只好無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皺起眉，心裡總有些不安。

　雲安對文璃音，真的忘得那麼徹底嗎？

　蘇葉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睛驀地睜大：雲沁心決定要揭穿文璃音的身份，這就意味著——

　盧仁怡！

　「盧仁怡，我要告訴皇兄文璃音的身份了，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聽到頭上用一種不容質疑的語氣冷冷拋來的話，盧仁怡唇畔浮起淡淡的苦笑，微抬起頭，不亢不卑地說道：「你們答應過，讓我看到最後。」

　「你！」雲沁心氣急，看著她的眼神冰冷至極，宛如看著一顆不聽話的棋子，聲音陰冷，「你不會忘了你如今的一切是誰給的吧？」

　盧仁怡跪在她面前，倔強地緊抿著唇，依然不松口：「這是當初你們答應過我的。」

　「你！」雲沁心眼中殺機一現，靈力在手中飛快地聚集，眼看就要對她下毒手。

　臉上幾乎已經感到靈力特有的灼熱，盧仁怡苦笑著閉上眼睛。

　過河拆橋的事屢屢皆是，自己果然還是太過愚蠢，竟如此輕信別人。

　千鈞一髮之時，一隻手忽然從旁伸出，輕輕巧巧地攔住了雲沁心。

　「蘇葉，你怎麼？！」雲沁心見到來人，頓時驚怒交加。

　幸好趕上了，蘇葉暗自舒了口氣，沒有看她，自顧自地伸手拉起盧仁怡，才語氣平靜地慢慢說道：「她現在不能死。」

　「她現在不死，我怎麼辦？！」雲沁心一聽便炸了毛，神情憤怒地瞪著她。

　蘇葉不著痕跡地把盧仁怡擋在身後，揚揚眉很光棍很欠扁地說：「這個我可不管，我只知道她現在不能死。」

　「你！」雲沁心狠狠瞪著二人，眼睛都在噴火。

　蘇葉對她的目光視若無睹，偏頭假裝眺望遠處，語氣懶洋洋的：「雲安那邊你再想辦法吧，總之，既然我答應過，那麼在最後一刻之前，我不會讓你動她。」

　「蘇葉你好樣的，這時候倒來充好人！」雲沁心氣得直跳腳，卻奈何她不得，只得恨恨瞪她們一眼後轉身憤然離開。

　蘇葉這才轉頭看向盧仁怡：「回去吧，她暫時不會動你。既然我說過讓你看到最後，自然不會言而無信。」

　盧仁怡只是沉默著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轉身離去。

　蘇葉眯著眼睛看著她的背影，正欲離開，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抬手抓住一隻不知哪裡來的尋蹤獸。

　看它的方向，似乎正是衝著自己。

　蘇葉從不認為有誰會通過尋蹤獸來給她送東西。

　蘇家自有聯絡方法，駱清絕和她也有可以方便聯絡的豆子。

　而這尋蹤獸到底是誰送來的，她真是沒有半點頭緒。

　小心謹慎地查看了一下尋蹤獸身上的東西，只有一張紙條和一個小小的藥瓶。

　藥瓶蘇葉沒敢打開，只看了看那張紙條。

　紙條上只有寥寥幾個字：文。失心丹。夙。

　看到「夙」字那一刻，蘇葉忽然有了某種奇特的預感一般，更加小心地用靈力探查一番，果然發現了夙儀谷特有的印記。

　夙儀谷在失蹤了一段時間後忽然用這種方法給她送來了一張不明其意的紙條和一瓶奇怪的丹藥，實在是讓人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失心丹是只存於傳說中的禁藥。

　它可以突破一切等級，封印人的靈力，而且沒有解藥。

　如果說「失心丹」是指那個瓶子裡的丹藥，那個「夙」是表明身份，那個「文」……

　蘇葉第一個想到的是文家，可下一刻看到那小小的瓶子便打消了這種念頭，那麼……

　「難道是指文璃音？」

　蘇葉單手托腮坐在窗邊，另一隻手把玩著瓶子，若有所思地喃喃。

　當初她和雲沁心的行動並不算多麼周密，而卻是意外地順利，她暗自揣測有另一方勢力也參合了進來。

　而現在看來，另一方勢力究竟是誰已經呼之慾出。

　夙儀谷也是重生的。

　這個曾經被她考慮過的想法再次浮了出來。

　「可是，這種東西更適合交給雲沁心吧……」

　剛吐出這句話蘇葉就自嘲一般地輕笑出聲。

　雲沁心和夙儀谷幾乎沒有什麼交情，怎麼可能收夙儀谷的東西？由自己出面才是最合理的吧。

　也許，夙儀谷一開始就是抱著這種目的。

　失蹤的這段日子，夙儀谷究竟去了哪裡，想起那個原本屬於文璃音的強大導師，蘇葉瞬間有了頭緒。

　雲沁心這一次的行動倒出乎意料地快。

　先是假冒文璃音的盧仁怡被揭穿，神秘失蹤，隨後還未等「林音」自曝身份，「文璃音是借屍還魂的妖魔」一說又迅速在風雲大陸傳開。

　接下來，正在客居中悠然喝茶的「林音」尚未有所準備，就被一擁而入的高階靈師們如臨大敵地團團圍住，等她反應過來要反抗，卻駭然發現自己全身的靈力竟然莫名其妙地盡數消失……

　第一次，蘇葉在雲沁心身上看到了屬於雲家人獨有的雷厲風行性子。

　風雲大陸的人對「借屍還魂」之類的事是有極深的忌憚的。

　在風雲大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曾經有過一個叫噬天的人。

　他靈力出眾，可謂天縱奇才，奈何偏偏走向了歪路，那段日子可謂黑暗無光，多少人被他吸乾了靈力而死，他造成了無數家破人亡的慘案。

　如果說歷史是一本厚重古老的書，那麼，關於噬天的這一頁，一定是整本書中最為黑暗、最為血腥和殘酷的一頁。

　而借屍還魂，正是他的獨門秘技之一。

　這段日子老輩們大多諱莫如深，小輩們又無從得知，而雲沁心身為公主，這些秘聞知道得清楚些，因而當初才有那麼深的恐懼。

　而隨著文璃音的事被傳開，這段被塵封多年的歷史又被揭開來。

　那些曾在這段歷史中收到傷害，留下血淋淋傷口的人，埋在心中多年的恨意瞬間有了發洩的地方。

　文璃音在這一瞬間，承擔了他們對噬天深深的憎恨和恐懼，因而理所當然地成了犧牲品。

　「陛下，不要被那個妖怪迷惑了！」

　「陛下，把那個妖怪交出來吧！」

　「陛下……」

　外面是民眾們的抗議和叫囂聲，而皇宮內，雲安和蒼宇大陸的幾人沉默地坐著，氣氛有一種古怪而奇異的凝滯。

　雲安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把文璃音交出去。

　明明知道此刻把她交出去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他莫名地不忍心看到那雙美麗奪目的眼睛會因為外面的人而失去光彩。

　他複雜的目光落在文璃音臉上，卻見她只是冷冷的看著剛結束「禁足」的夙儀谷。

　夙儀谷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沒有看她。

　而旁邊的雲沁心聽著入耳的喧鬧聲，不知是恐懼還是焦慮，帶著哭腔尖聲說道：「皇兄，快把這個妖怪交出去吧！若是他們衝進來怎麼辦？」

　她的話得到了包括婁玖在內的人的一致怒目而視。

　雲沁心完全無法理解地對婁玖尖聲道：「明明知道她是個女人，還騙了你，你幹嘛還這麼護著她？」

　婁玖瞬時被戳中痛處一般，臉色驀地煞白，全身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我……」

　皇宮內和皇宮外，連著僵持了三天。

　這三天雲安等人就在雲沁心和窗外人的怒罵中度過。

　到了第四日，文璃音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絕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決然，婁拾彷彿猜到了她要做什麼一般，連忙阻止：「阿音，不要出去，出去後我們更是護不了你。」

　文璃音看了他一眼，目露感激，但還是倨傲地昂起頭：「我的事，絕不連累別人。」

　雲沁心覺得這是從她口中聽到的最動聽的一句話，連帶著看她那張妖精臉都順眼了許多，原本無精打采的雲沁心頓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文璃音冷笑一聲，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傲然從她身邊走過。

　走到門口的時候，卻正好遇到雲安和夙儀谷。

　雲安一見便明白了她的打算，皺起了眉，欲言又止。

　文璃音淡淡地掃過夙儀谷，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中瞬時泛起了波瀾，聲音也驀地冷下去：「讓開。」

　「留在這裡，我會保護你。」這句話就這般不經大腦地說出，話音落下，雲安自己便是一愣。

　文璃音眼中流露出一絲怔忡，目光觸及旁邊微笑的夙儀谷，又轉為了無盡的冷意，沉聲再次重複：「我說，讓開。」

　雲安臉微沉了沉，還欲再說。

　夙儀谷見此忽然在旁輕笑出聲，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倒是第一次你這般執著地挽留一個人。」

　夙儀谷此話一落，雲安不由一愣。

　的確，自己是第一次有著這麼強烈的想保護一個人的衝動，可是真的是第一次嗎？

　為什麼他忽然覺得，這種感覺是這般似曾相識……

　而他的反應卻被文璃音誤以為是怕夙儀谷生氣而躊躇，當即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憤怒地冷哼一聲，轉身毫無留念地向門決然走去。

　等到雲安回過神，視線中卻已沒了她的蹤影，他危險地眯起眼睛，冷冷地看向夙儀谷：「你剛才是故意的？」

　夙儀谷眼睛微彎，避而不答：「若是擔心，便去看一看吧。」

　文璃音無疑是強大至極的。

　對方更是被文璃音強大的實力所震撼，曾經那可怕的一幕幕彷彿又浮現在眼前，他們把恐懼都全然拋下，滿心只剩下消滅眼前的人的念頭。

　在這種可怕的攻擊之下，縱然文璃音再是天縱奇才靈力絕世，面對越來越多的敵人也有疲憊的時候。

　而婁玖得知消息不顧婁拾的阻攔趕來時，恰好看到一道強大至極靈力正要打在文璃音身上，那一刻，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就是——

　不能死！

　等到她反應過來時，已擋在了文璃音身前，而那道靈力已經近在咫尺。

　婁玖苦笑著閉上眼睛。

　即使她騙了自己，自己還是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不是不怕死的。

　可是想到可以保護這個人，那恐懼似乎就不翼而飛了。

　靈力入體的聲音清晰地響起，然而，卻沒有絲毫意料之中的痛感傳來。

　婁玖心裡莫名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幾近恐懼地睜開眼，卻見一道清瘦的身影不知何時擋在了她面前，替她擋下那致命一擊。

　周圍的一切喧鬧瞬間化作背景，她怔然地接住那下滑的人，腦中一片空白。

　「哥……」破碎哽咽的聲音從口中傳出，婁玖呆呆地看著那張熟悉蒼白的臉，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中湧出，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臉上。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婁拾勉強睜開眼睛，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裡，光彩在漸漸散失，他深深地看著婁玖。

　那張猶帶著稚氣的臉沒有了後來的恨意和鄙夷，帶著脆弱和悲傷，美好一如初見。

　自己這一死，終究，她還是得回到蒼宇大陸。

　早知道仍然會是這樣的結局，當初他不顧她抗議的苦心謀劃又算什麼呢？

　原來他所做的，不過笑話一場……

　婁拾死後不過三日，婁玖就在一個清晨帶著婁拾的屍身不告而別。

　而被查出有身孕的文璃音則被關入曾經用來關押噬天的鎮妖塔，直待腹中嬰孩生下再做下一步打算。

　而這一日，向來少有人至的鎮妖塔忽然來了一個人。

　他抬頭看著鎮妖塔，神情極為古怪，似乎在強行抑制著激動的情緒。

　「小音……我終於，想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