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證人

紅酒香檳，鮮花配上美人，安傑爾不得不承認，無論何時，這樣一個典型的上流社會的交流場所都不是他所喜歡的，不過好在，他馬上就可以得到解脫了。

倚在陰暗的角落中，輕掃過整個會場的目光鎖定在了姍姍來遲的藍發獸人身上，遙遙舉杯示意，安傑爾將手中的高腳杯湊近嘴唇，正好遮住了勾起的微妙弧度。

眸光閃動，威瑟斯朋抬手推推眼鏡，華燈照射下鏡片反射出的冷光擋下了周圍各界人士對於這位天之驕子情緒的窺探，同時也讓好不容易找到了熟人湊近的南布硬生生止住了撲上去的動作。

“嘿！你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久。”

“在餐桌上嗎？”

被噎的無話可說的南布聳聳肩無辜的看著自己面前高大的獸人訕訕的轉移了話題。

“你看見小安了嗎？自從進入會場我就找不到他了。”抱怨著的雌性搭上了獸人的臂膀，一雙透亮的眼睛四處打量，滿是好奇，“說實在的，最近小安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好像更真實了，但又像虛假可怕了很多，哦還有，就是你們幾個，能不能有一點兒隊友愛啊，一個個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一個人很無聊的好嗎？誒？！你幹嘛？這是去哪兒呢？”

猝不及防被獸人拉離了熱鬧中心的南布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一個踉蹌後卻是順從的跟著獸人的力道隱身在了無名的角落，儘管他心裡還是藏著一大堆的問題。

“安靜。”

做了個貼封條的動作，南布乖乖閉上了嘴，轉溜著的眼睛卻不像主人表現的那麼寧靜，透出了少年心裡的千回百轉。

這個弟弟打小就比他成熟，就連接觸到帝國內務的時間都比他早得多。雖然他是缺點兒心眼，但是他也不傻，威瑟斯朋這樣，指不定就是又接到了什麼秘密任務。對此他一向不多問，反正他對於爾虞我詐的官場沒什麼興趣乾脆就當做自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安安靜靜研究他的翡翠，必要的時候配合配合自家弟弟的任務就一切ok了。

想著想著，玩著手指的動作猛地一頓，再度被拋棄後獨自縮在角落裡正無聊的南布兀的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的電光。

得，看來是遇見了同道中人了。現在的小孩兒都這麼恐怖嗎？一個個的，都成人精了！本來以為遇見了安傑爾是張白紙，沒想到和拉斐雅一樣是個黑的！

被自己想法驚到的南布打了個寒噤，正打算開始回想自己有沒有在無意識中招惹到人家的時候卻被慌亂的嘈雜聲打斷。

和以往的宴會不同，這次的大場面無論怎麼與之相似，也還是打著守護者儀式的招牌，自然不會像是私人社交舞會一般，時不時闖進些許的“外人”是常事。畢竟人往高處走，這裡可謂是名流聚集之地，而且難得的，只要有些技巧的人都可以進入這樣的圈子，甚至直接被那些豪門權貴納入靡下，可比有著學院推薦來得方便多了，只不過，這次似乎明顯的，不太一樣？

正打算上前看個究竟，腳步剛剛邁入宴會光影中時卻是一頓，隨即收回，默默轉換角度後，南布站在陰暗處透過密集的人群看見了包圍圈中不甚清晰的身影。

似乎是一個狼狽不堪的瘦弱雌性。

有點兒眼熟。不過這誰啊？

也不像是哪個名門後代的樣子，可是他怎麼就是覺得他見過呢。

摩挲著下巴，南布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儘管內心猶如貓爪子在撓一般的發癢，少年依舊站在原地沒有走出半步。

之前說過，他時刻得準備好配合自家弟弟的任務，而顯然，這是任務又來了。威瑟斯朋不可能無聊到一時興起的把他這個鬧騰的傢伙專門揪到了角落之後再離開。

恩，他好像無意之中承認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鬱悶的呆在原地的少年想了想，最終聽見了自己腦袋罷工的聲音，只能無奈放棄。

場內的喧嘩聲越來越大，最後甚至直接變作了尖銳的驚叫聲。

這下子，南布是徹底聽清楚了。

“天啊？！米亞！你還活著？！”

米亞？

“哦！莫非凱拉，那個奇跡還存在！”

“獸神在上，保佑帝國。”

“獸神在上……”

接下來的聲音再度嘈雜混合在了一起聽不正切了，但是這並不妨礙南布從中得到了重要資訊。

凱拉，那個曾經在拉斐雅手中通過精神力晉級的獸人？

這真是重大新聞。

感慨的搖搖頭，南布抬手撐著下巴嘖嘖稱奇。

這個早就被帝國認定死亡的見證了奇跡的傢伙居然還活著。不過，為什麼朋會知道？

霎時，南布清澈的眼瞳暗下了光澤，陰影中透出了詭異的深沉暗流。

“看來你比我想像中的要聰明。”

打趣的聲音驀然在耳側響起，南布猛地轉過頭，望進了一片深邃的黝黑中。

在此之前，他從未覺得安傑爾那雙像是琉璃一樣清透的眼睛能夠有著今天這般的深沉。

心緒有些複雜，來自於一直糊弄著別人的人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被人捉弄了的無奈。不過，這夾著些微澀的情緒馬上在剛剛發芽時就被對方調儻的話語給乾淨利索的掐掉了。

“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記仇。”不久之前他不就是用這句話嘲笑過安傑爾的嗎？

“當然。”毫不客氣的承認了這並不算好的評價，安傑爾看著吵鬧的人群無辜的聳聳肩，“介意給我介紹一下那位陌生的雌性嗎？”

輕輕嗤笑一聲，技不如人有些不爽的南布心裡暗道這貨明知故問，嘴上卻是異常緊湊的敘述出了一段被無數人追捧的傳奇。

“我從來不認為精神力能夠做到這一點，就算能，我也不認為當時的拉斐雅能夠控制住凱拉的力量。說到底這不過是用能量守恆似的原理，精神力助長精神力，但是如果沒有等價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一口氣說完了大段話的南布語氣間帶著些微的喘息，但是這並不妨礙安傑爾從中聽出那毫不掩飾的嗤之以鼻，果然——

“反正我是不信的。所以對於這些年拉斐雅超神的地位我可是一直看不慣的很。”

藍發的少年無辜的聳了聳肩，頗有不諳世事的清純味道。

聞言，安傑爾啟唇笑開，對於南布孩子氣的抱怨不置一詞，但是顯然，那雙黝黑的幾乎要吸人靈魂的瞳孔濃重的色彩開始逐漸淡開。

大環境裡生活的孩子不會是一無是處的純白色，或深或淺，都有著一套自己的交際生存方式，無疑，南布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他，他是他們這邊的。

看來因斯布魯家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和諧的多。作為已定的友方聯盟，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

安傑爾在心中滿意的點了點頭。

似乎是有什麼新的事件發生，各界鏡頭彙聚的人群中一陣陣光影閃過，接著便又是驚呼和吵鬧聲。

混亂、慌張、驚恐。

看著這些前一刻還儀錶堂堂、渾身散佈著珠光寶氣的優雅貴族們如今失態的表現，安傑爾微微斂下眼睫，遮住了不斷變換的瞳孔。

果然，無論哪裡都一樣，富裕的物質生活是培育腐敗的溫床，澆灌出如此懦弱的花朵不足為奇，只是看著，真是讓人噁心。

好在，他在另一個世界沒來得及看見的東西，在這裡卻提早看的真切了。

小幅度的混亂不過一時，發覺了動靜趕來的衛隊極有效率的安撫下了躁動的人群，已然知曉了部分情況的士兵們極有次序的開始請求各方切斷即時報導，被邀請來的真正具有號召力的高層們紛紛到齊。

再度抬起的目光掃過緊隨而來的若有所思的白鬍子老者，安傑爾略帶歉意的收回了視線。

他以為他已經經歷過無數的壯大場面，再也不會畏懼任何帶有質疑的審視、再不會害怕任何眼光的聚焦、再也不會躲避任何問題的提出，但是此時此刻，金髮的高傲雌性默默攥緊了已然冒出了層層冷汗的拳頭，死死的盯著面前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人手中已然熄滅了燈光的紀錄匣，倔強卻又帶著些無措和恨意的咬緊了下唇。

“別擔心孩子，我們已經中斷了所有的外界通訊開始介入調查，不會讓你平白蒙受冤屈的。”

卡洛琳溫和的聲音顯然沒有安撫拉斐雅躁動不安的心情，甚至在最後的聲音落下時，拉斐雅眼中的光點愈發的暗沉可怕，在這個可能將成為他一生中最為輝煌的時刻被人算計，一種異常不忿的情緒自心底噴薄而出。

但是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所有的衝動。

他對著慈祥的老者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苦澀笑容，倔強的讓人心疼。

“是的，我相信您不會以公濟私，院長大人。”

卡洛琳的表情有著輕微的僵硬，很快便被愈發和藹的情緒掩蓋。

其實于情於理，這個時候他都應該切斷這裡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可是自從他猜到了希安二人的部分安排後，這樣的事情哪怕是于情於理依舊讓他愧疚。

有時候，看清楚一件事情是一點，但是去付諸實踐卻又是一點。哪怕他看得清利害，可是在他心裡，犯了錯也依舊只是一個孩子，實在不應該，鬧得這麼大。

這是要毀了拉斐雅在帝國乃至聯邦所有的根基和聲名啊。

長長的歎息一聲，卡洛琳拍了拍拉斐雅的肩膀以示安慰後不再開口。

人老了，也沒有年輕時候狠得下心了，他也不多摻和了，都交給年輕人吧。

“請大家配合一下，我們馬上會驗明這份影像的真假，並且會組建專門的團隊進行調查，請保持肅靜。”

逐漸平息的場面中，南布微微扭頭，恰巧看見了安傑爾在那一瞬晃過的燈光下異常明亮卻深邃的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