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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崗判官再就業》第99章
第99章 贖罪期

 具有強烈暗示畫面的男主——陸寒,此時此刻正蹲在張庶家的茶房裡愁眉苦臉地窩住了身子,呆頭呆腦地燒著火。

 張庶家是前朝傳下來的舊宅,還保留著當年煮飯燉茶的茶房,連帶著灶台全都完好無損地保全了下來,雖然後來單獨裝修了現代化的廚房,這裡卻變成了陸寒的樂園。

 對於一個古代人來說,沒有什麼比灶台更讓他有家的感覺了,如果是陸寒下廚的話,一定會選擇這種簡單古樸的方式來燒菜,只不過家裡還要定期在淘寶上買秸稈,快遞都不知道他家買這麼多秸稈做什麼。

 陸寒有一搭沒一搭的燒著火,灶上燉著滿滿一鍋牛肉,已經燉了兩個小時,這會兒香氣都已經四散開來,滿院子都是燉肉的味道,另外一邊的小灶上架著個巨大個兒的平底鍋,已經烙好了一斤一張的大餅,還是蔥油的,有一邊已經烙出了焦黃的疙瘩。

 張庶喜歡吃西餐,可是自己不會做。

 陸寒愁眉苦臉地想到,自從張庶今天回到家裡,就把自己關在臥室裡,跟他說話也不怎麼搭茬兒,淡淡的樣子,午飯晚飯都沒吃,這樣下去熬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也不知道烙餅燉肉合不合他的口味,平時做這道菜的時候看他吃的倒是挺香甜的,這道菜以前自己活著的時候說是家裡的年菜,說是年菜,不過活了十七年,差不多也就吃上過兩三回吧,趕著年景好的時候,還要年關的時候家裡碰巧病死了一兩個孩子,人口稍微簡單些的時候,才有這樣的好菜可以吃。

 「張庶,我能不能進來啊?」

 雖然住在一起的時間挺久的了,陸寒在日常生活中還是很客氣的,不得不說古代人的涵養在整體上要比現代人類多拿幾分。

 「嗯,進來吧。」

 臥室裡的張庶聲音悶悶的,好像是從被窩裡傳出來一樣。

 他就是這樣一整天都窩在被子裡嗎?回來的時候問了下張廷樞那邊的對策,他也是什麼都不肯說,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樣,急急忙忙地洗了澡就躺下休息了,到底張廷樞說了什麼讓他這樣絕望的消息呢。

 陸寒並不是不心疼蠶豆,如果可以挽回這個孩子,他也願意付出他能力範圍內的全部代價,可是他無法付出張庶,也不可能同意張庶把自己搭進去,這件事他們必須談談。

 「還在睡啊?」

 陸寒推門進來,發現張庶果然縮在被子裡不動,他試探著問了一聲,把熱氣騰騰的飯菜隨手擱在了臥室的床頭櫃上。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不,我沒事,剛從醫院回來,還去什麼。」

 張庶依然躲在被窩裡沒有出來,只是背對著陸寒,把被子掀起了一點兒縫隙,隨口敷衍了幾句。

 「那,起來吃點兒東西吧。」

 「謝謝,我不餓。」

 聽到吃東西,張庶乾脆把剛才打開的一絲縫隙都關閉了,整個人好像河蚌一樣,完全蜷縮在了被子裡,嚴絲合縫,一點兒露面的意思也沒有。

 「你都躺了一天了,不吃東西怎麼行啊?」

 陸寒那點兒混不吝的性子讓張庶徹底地挑了起來。

 他這樣的狀態,雖然沒有跟自己爭吵,可是整件事看上去,就好像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一樣,孩子出事,一天到晚還想著吃穿用度這樣的瑣事。

 可是面對家庭裡隨時會出現的變故,難道不思飲食就是負責的表現嗎?蠶豆無論出了什麼事,他們倆作為雙親總還是要打起精神積極面對的,把自己弄得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有什麼用呢?

 「張庶,起來,你必須吃點兒東西。」

 陸寒很少用這樣類似於命令一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他伸出手去攥住了張庶的被窩,一揚手就把他藏身的棉被給掀了起來。

 「你幹什麼。」

 張庶可能是縮在被子裡的時間有點兒長了,一時半刻眼睛還不太適應室內頂燈的光線,他瞇起了眼睛,有點兒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不過也沒說重話,只是語氣不輕不重地反問了一句。

 「我……」

 陸寒原本想好了一肚子的話,看到他懨懨的模樣又有點兒慫了,很乖巧地拿起遙控器滅掉了頂燈,只留下幾盞小夜燈,在靜謐的秋夜裡閃爍著暗昧的光線。

 「我這不是怕你餓壞了嘛,吃點兒東西吧。」

 陸寒打定主意,打算哄張庶吃了東西再跟他掰扯掰扯蠶豆的事兒,結果燉肉烙餅剛端上來,張庶看了一眼,竟然很慌亂地擺了擺手,推了推陸寒的胳膊,緊接著就扶住了床沿兒乾嘔了起來。

 「對不起,陸寒,請你出去,我……」

 張庶咬緊了牙關,可是一句話還沒說完整,喉嚨裡就傳來了一陣翻江倒海一樣的嘔吐感,他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他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只吐出了一點點的酸水,伏在床邊劇烈地喘息著,看起來非常難受,讓陸寒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趕緊把食物端了出去,又接了一杯溫水,拿了一個空碗給張庶,伺候他漱口,一面自己動作麻利地收拾了地上的爛攤子。

 等陸寒拿走了盥洗的東西,擦乾淨了地板,洗手折返回來時,張庶已經重新躺了下來,他沒有繼續縮進被子裡,就那樣無助地躺在枕頭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嘔吐過後的無力感讓他有些失神,放下了所有的偽裝,很漠然地發著呆。

 「張庶,你覺得怎麼樣了?」

 陸寒很自然地湊了過去,坐在他的床邊上,伸手按了按張庶的肩膀。

 「不!」

 他脫口而出了一句話,忽然又伸手捂在唇上,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向床的深處縮了縮。

 「張庶?你,在害怕我?」

 陸寒的手停在半空中,甚至不知道該收回去還是放下來。

 他從沒有這樣拒絕過自己,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他們的關係是僱傭,還是戀人,他都沒有這樣過,這是什麼,害怕?嫌棄?這樣的反應讓陸寒覺得受到了傷害。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蠶豆。」

 「不是,陸寒,不是你想的那樣。」

 張庶很想告訴他,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就快要到極限了,可是他又不能告訴他,他不能跟陸寒說蠶豆平白消失很可能是因為他前世作孽太多,是因為他不配有孩子。

 自己有多麼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陸寒是知道的,他甚至是嫉妒的,可是因為是張庶的孩子,所以陸寒也很愛它、關心它,所以他更不能把蠶豆現在危險的處境都怪罪到陸寒的頭上。

 「陸寒,這跟你沒有關係,因為我剛才吐過,所以怕你沾染上了而已,你別多心。」

 張庶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沒說實話。

 「唔。」

 陸寒心地純良,可他也不傻,他看得出張庶隱瞞了一些東西,可又說不准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索性脫了外衣爬上了張庶的床,學著他的樣子拿過一個軟枕靠在身後,和他肩並肩坐在了一起。

 「張庶,你知道嗎?我以前在軍隊裡的事。」

 陸寒好像小孩子那樣,抱著膝頭團坐在那裡,歪著頭看著他。

 「以前副將以上的官職是可以攜帶隨軍家屬的,有一次我們抓到了一個私吞軍餉的人犯,那人品級不低,家眷都在軍中。」

 陸寒說著故事,一面替張庶掖了掖被角,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塞進了被窩。

 「他自然是要被梟首示眾的,可是等我奉命到了那人的家裡,去抄沒家產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妻子也殉情自盡了。」

 陸寒的目光遼遠了起來,冷冰冰地盯著半掩的窗簾。

 「你看,即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有了夫妻這一層關係,人與人之間還是會變得比別人親密很多,所謂的永結同心、百年好合,雖然聽起來很俗氣,但這種關係就是一輩子的約定,別人誰又能陪你一輩子呢?」

 「陸寒,我懂,我明白的。」

 張庶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兩難,他何嘗不想要一輩子,更何況這是陸寒舍棄了鬼神的身份,心甘情願陪他老死在世界上的一輩子。

 陸寒作為判官,這一世的意識原本要存在一千年以上,如果在東家做得順心,再簽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他沒有實體,可是卻等同於鬼仙,位列五仙之一。

 可是陸寒為了修改自己的命格,將兩個人的命運捆綁在了一起,才導致他提前下崗,服役還沒有超過九百年,意識存在的時間短了整整十分之一,一百年,一個人的一生。

 「……!」

 張庶忽然覺得自己方才信馬由韁的思緒之中,似乎有一個什麼很重要的信息被忽略了。

 到底是什麼呢?陸寒提前結束了自己在陰間的服役生涯,一千年,做了九百年,這個比例。

 90%。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可是蠶豆卻只能在自己的身體裡存在9個月,這其中的比例是一樣的!

 如果兩者之中存在著某種聯繫的話,那……細算起來,豈不是陸寒用蠶豆的命換了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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