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寬闊的空間,平坦的夯實土地面,弧形的泥壁頂。
地面上鋪滿了一塊一塊的裝飾物,有珍貴的皮毛,也有細膩柔滑的綢緞,嶄新的鋪設著,好象給泥土地面打上了一塊塊補丁。
小塊的地毯上都放著椅子,很精緻,粗略看去,不管是東方古典式的紫檀、黃楊雕花嵌玉鑲金椅,還是西方的貴金屬高腳天使浮雕椅,都是難得一見的頂級珍品──
這樣的珍品,不管放在哪裡都會成為焦點,只可惜橫七豎八的,被胡亂擺放一氣,完全失去了它們各自的韻味。
正中是一張巨大的木床,紅木材質,鋪陳著誇張柔軟的被褥,漸漸暈開色澤的大牡丹花紋透露出淡雅氣息。
可惜了這樣一張漂亮舒服的床……
放在這亂七八糟的空間裏,憑空更添一分亂,簡直慘不忍睹!
床很大,堆積著許多柔軟被褥,讓這大床看起來異常舒適。
南宮霸站在入口的第一張地毯那裏,靜靜的看著這張大床──椅子很多,但這裏沒有他的位置。
事實上,南宮霸是在看這張床上的人:在成堆的棉被裏,有位男子!
很年輕和秀氣,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漆黑長髮發質很好,背靠著兩三個靠墊,舒舒服服的倚著。
他正在看一本畫冊。
南宮霸微微皺起眉頭,不到一秒,立即警覺的撫平,露出慈祥的笑臉。
足足等待了五分鐘,男子對他視而不見。
──馭靈使聯盟的盟主大人,在其它任何地方,何曾會被這樣的忽視?但他卻沒有任何不耐,只是慈祥的看著那男子,像一位父親那樣,充滿感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不說不知道,這一說,那男子看起來,倒跟南宮盟有幾分相似!
男子慢條斯理的翻看著畫冊,不緊不慢,偶爾在感興趣的地方停留住視線,看上許久。半個小時過去了,終於翻完一本,合上最後一頁。
閉眸休息了幾秒,將畫冊仔細的收回到床頭的小書架上。
“你來做什麼?”低低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很年輕。
語氣很正常、溫和,溫和得如此異常,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悄悄的融化在裏面。
南宮霸張了張口,又閉回去。許久,才調整好語調和語氣,慈祥的說:“我很想你。”
不知為何,在任何場合都能侃侃而談的南宮盟主,卻每每在這裏,說出每一句話,都覺得有些心虛。
“想我?”男子慢慢的重複這兩個字,聲音輕柔。
抬起頭,冰一樣剔透的眸子裏,像最純潔的黑色水晶,黑、清透,而且沒有溫度。
南宮霸眼角顫了一下,不動聲色的重複,“是的,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男子輕柔的回答,連每一個字的語調,都跟南宮霸的如出一轍,若是不看那雙冰樣清透的雙眸,一定會覺得這幾個字裏充滿了感情。“我想跟你說一下,我要的靈魂,哥哥幫我得到了許多。那些漂亮的石頭也有了。”
低低柔柔的聲音,慢慢的語調……南宮霸的眼角忍不住又跳了一跳。
“哥哥睡著了嗎?”南宮霸小心翼翼的問著,仔細看著男子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嗯。哥哥很累,睡著了。”說到哥哥,男子慢慢扯起唇角,微笑。
微不可見的,南宮霸臉上稍許放鬆了一些,好象松了一口氣。
“哥哥前幾天出去玩了,是嗎?”南宮霸問話變得流暢起來,慈祥的偽裝也脫落了一些。
男子偏了偏腦袋,臉上露出天真的神色。“嗯,哥哥讓我乖乖睡覺,他去給我找我要的東西。等我醒過來,那些東西就有了。”
說完,男子慢慢的從儲物空間裏往外拿東西──
翠綠的木雕小鳥,連每一絲羽毛都惟妙惟肖,充滿了靈氣。一雙晶瑩剔透的碧綠眼睛,似乎是某種寶石。
同樣翠綠的木雕小獅子、小松鼠、小熊,到麒麟、鳳凰、青龍,以及造型可愛,完全是幻想中的動物。
每一件都靈氣逼人,充滿靈動感,仿佛只要輕輕吹一口氣,就真能活過來一般!
各種各樣的小木雕,很快就在男子面前的被褥上擺滿了,一排排的陳列著,一股濃郁的靈氣散發開來,南宮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好看的寶石還有很多,夠我玩很久了,就是靈魂有點不夠用。”輕輕、淡淡的說著,眼睛如冰般剔透。
抓了一把碧綠的神木靈氣結晶,張開手掌,看它們嘩啦啦的往下掉落,滑過一道道翠綠色光芒,掉在木雕身上,又被彈開──凝若實質的靈氣撞擊,產生一道道碧綠潭水般的漣漪,異常美妙。
男子著迷的看著,抓出一把又一把的結晶,張開手掌,讓它們從指縫裏漏下去,樂此不疲。
南宮霸臉頰抽了抽,看著那些碧綠結晶,眼睛裏發出異樣的光芒。
“真漂亮……”喃喃的稱讚著,斂下眼眸,將那些異樣的光芒盡收眼底。“靈魂不夠了嗎?”
“嗯,只做了這幾個可愛的小東西,就不夠用了。”男子停下手裏的動作,歪著腦袋,看著南宮霸。“哥哥睡著了,你可以幫我的,是不是?”
床上堆了一堆翠綠結晶,將那些小木雕掩埋在了結晶寶石的下面。
南宮霸定定的看著那堆小山,感覺連神思都要被那些價值連城的東西吸引進去了。
良久,才回過神來。
“是的,我當然會幫你。”南宮霸慈祥的說。“我可以幫你去換一些靈魂來。我知道有地方可以換,只要用那綠色透明的石頭就行,一顆能換一個靈魂呢。”
男子仍舊慢慢的,低頭看著那些靈氣結晶,想了想。“一顆換一個?那可以換好多靈魂,就能做很多好玩的夥伴了。”
“對,可以換很多,多少都可以。”南宮霸臉上慈祥得能滴出水來。
“一半做眼睛,一半換靈魂,能做好多……”男子天真的微笑,看起來很開心。
隨手抓起結晶,一手一把,往前一遞,“這麼多靈魂,可以嗎?”
“當然可以!”南宮霸立即回答,臉上掛滿笑容。試探的往前走了一步,沒有遭到拒絕,於是放心的準備走過去接那些結晶。
靈魂很容易得到。猛獸的、花草的,甚至製作傀儡最優秀的、那些經過修煉之人的靈魂,都不是問題。更何況在這傀儡師出現了的時候,製造些小慘案,簡直輕而易舉!
這麼多的神木結晶,可以造就出多少極品靈寵?可以讓自己和兒子的修為提高多少倍!至於這些神木結晶的來歷不能見光──
那根本不是問題。
手伸過去,準備接過那些結晶。甚至臉上已經堆滿了慈祥和笑容……
溫度驟然變冷,陰寒的、仿若地獄來的風,吹得南宮霸的衣物飄飛,細碎的布料不斷從他身上吹離,高高飛起,隨著四面八方的密集風刃,化作粉末。
南宮霸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身手敏捷的飛快後退,當雙腳重新踏在泥土之上的時候,那些陰風驟然停止。
一道微風由裏而外的拂過,將衣物的粉末送出那個空間,毫不客氣的灑了南宮霸滿頭滿臉。
“忘了我說過的話了?”陰冷的字句從男子口中說出。短短一秒,那純真的男子瞬間變臉,成了從地獄裏重生的魔王。
“我……”
“踏進我的領域半步,死無全屍,希望不會有下次。”冰冷陰沉的聲音來自男子的口中。那張清秀的臉,僅僅變了個表情,就如同鬼怪附身,立即慘白詭異起來。
“當、當然!”南宮霸立即答道。
衣物的灰沾滿了發和臉,他卻沒有動用絲毫靈力來防禦。打了那麼多次交道,對這位男子的性格自然瞭解甚深。若此時還格擋,只怕立即就會用傀儡把他活埋了!
陰冷的眼盯著南宮霸看了許久,終於收回了視線。
“你來幹嘛?”
一邊冷笑著問,一邊將小木雕從神木結晶裏挖出來,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後收拾好神木結晶。
南宮霸將自己的眼神從結晶那裏移開。
閉眸靜靜的平穩呼吸,慈祥重新浮上臉頰,睜開眼,眼中充滿了感情。
“我,想來看看你們……”
“看我們?是想騙我親愛弟弟的結晶吧?”嘲弄的眼看著南宮霸,絲毫不留情面。“看你那醜態,真讓人噁心。”
聲聲冷笑,笑得讓南宮霸的臉上再也掛不住慈祥的面具。
“你沒睡著?”南宮霸索性收起面具。
之前的每一代盟主都如同計劃那般,好好的發展和控制著傀儡師,為什麼到了他這一代,卻變成了這樣呢?如同惡瘤,無法割淨丟棄,也無法控制。
而這惡瘤,卻仍舊依附著他,掠奪養分而成長。總有一天會無法收拾吧?
看著眼前的男子,南宮霸暗自悔恨。
可惜當年沒有探查清楚。可是誰又能料到,這一代的傀儡師,會是雙重性格?
“真可惜,我沒睡著是不是?”男子嘲弄的笑,眼中滿是惡意。
南宮霸平心靜氣,對男子的惡意視若不見。“這是這個月的藥。”
從懷裏掏出一枚蠟丸,手一甩,藥丸滑過一道弧線,遠遠飛到床上。
男子伸手接過,捏破蠟殼,聞了聞味道,才丟盡嘴裏。
“要我做什麼事?說吧。”男子冷冷的說道。“長效的解藥,希望你確實努力在研製。如果弟弟有什麼意外,你和你的聯盟都會陪葬!”
“當然。但你知道,我只是依照先代傳下的密法而制,要研究出長效的並非易事。再多給我些時間,已經有突破了。”
“暫且信你。事情說完就快滾。”
“嗯,這十天內,請暫時躲避風頭,不要出現在任何地方。”南宮霸說完,也不等對方答應,果真回頭就走,拐了個彎,坐上來時的傀儡鳥,飛入交錯縱橫的地道之內……
男子倚著靠墊,深深歎了口氣,目光難測。
牽絆與自由之間,他選擇了牽絆。可是自由,卻仍舊是他所嚮往的天堂。
寂寞,有誰能懂?
“弟弟,我要睡一會。如果有別人來了,記得叫醒我。乖乖的,下次別跟那個人說話了。”低低的說著,男子閉上眼眸,將所有陰冷緊鎖。
“好的哥哥,可是那個人看起來好親切,我喜歡聽他說話。”憨憨的聲音響起,睜開眸子,眸中陰冷盡去,純白與純黑的色澤,仍舊如冰一般剔透純潔。
心底裏有個聲音在歎氣,環繞著,漸漸低了下去,歸於沉寂……
平凡坐在床沿,視線隨著飄雪不斷移動。
飄雪手裏拿著幾顆晶石,羽毛筆沾著靈水,四處畫著奇特形狀的線條。
靈水裏混合著幾種特殊材質的粉末,是繪畫陣法中的陣圖所用的,最基礎的“墨”。
這是馭靈使們通用的、最簡單的隔絕陣法,可以杜絕偷聽和偷看。
靈水很快滲入地面和牆面,只有那些特殊粉末均勻的附著下來,淺灰中帶著些許銀粉,隨著燈光,折射出奇特的光感。
平凡只是看著,也不說話。
這種陣法使用得很多,飄雪畫得很熟練,很快就繪製完畢。將手裏的晶石擺放在陣法的各個結點上,仿若點睛之筆,晶石裏的光芒迅速蔓延開來,沿著各個符號跳躍,很快消失無蹤──
那淺灰銀粉的符號也同時消失不見,這是陣法成功激活的徵兆。
收拾好羽毛筆和靈水,飄雪拂了拂皺起的衣擺,抖了抖袖角。
“好了,說罷。”
轉過身,眸子一眨不眨的望向平凡,不容許他有絲毫躲閃。
平凡沒打算躲閃,同樣回視於他,淡定從容。
不打算說謊,但不能回答的,定然是不能告訴他。存了這樣心思的平凡,反而平靜下來。
“你想知道什麼?你問吧。”
定定的看著平凡,銳利的視線仿佛要將他逼得無處躲藏。然而那端坐的人兒一徑的平淡無比,讓向來以為自己佔據主動的飄雪,擰起了眉。
隱隱有些煩躁,有些不安,有些生氣,還有更多的不確定。
向來一切盡在掌握,一舉手一投足,想要對方臉紅便臉紅,想要對方微笑便微笑。即使無法確實擁有在懷,卻從來不懷疑對方的歸屬──
平凡是他的!
一徑篤定著,心裏踏實無比。卻在短短一天之內掀起狂風大浪,以為緊緊捧在手心的珍寶,卻憑空多了一層看不透、打不破的外殼。
連最篤定的東西都不知不覺溜走了,其它的還能信任嗎?
指甲掐入手心,飄雪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只是煩躁揮之不去,仿佛連呼吸的空氣也變渾濁了,看什麼都不順眼。
從小到大,修煉從來沒有問題,與人交往也不是問題。一直以為感情盡在掌握,也不會是問題,自然沒有學習過如何排解煩悶心情──
煩悶?有時間煩悶還不如多修煉幾分鐘,或者去逗逗平凡也好!
可是現在,飄雪卻實實在在感受到了煩悶的滋味。
更讓他煩悶的是,這種情緒持續了一天了,而他卻只能跟自己生著莫名其妙的悶氣,找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
問?從何問起?隱隱有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這般那般的情緒讓自己拖泥帶水到這種地步,飄雪忍不住鄙視自己!
可是不問?那滿心煩躁怎麼疏解?
這也不是,那也不行,飄雪眉頭鎖得更緊,一徑盯著平凡,仿佛想要從他臉上、眼中,把所有秘密都看出來!
平凡一開始還淡定,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那雙眼睛仍舊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平和的心態再也不能保持,想起自己掩藏的秘密,不由得心虛起來。
心理防線一旦出現了漏洞,淡定的姿態也拿捏不住,視線遊移起來,不敢直視飄雪那雙眼睛。
聰明如飄雪,看到平凡那心虛的樣子,有了更深的了悟,心裏有什麼東西又往下沈了沉──
看來,比自己原先估計的,似乎更嚴重……
長長歎了口氣,直歎得平凡心驚膽跳,才沉重的問,“你,是不是瞞了我很多東西?”
很多?
不,不多不多!
平凡連忙搖頭如撥浪鼓。
不過是隱瞞了修煉成人形的靈寵,以及因此而順便隱瞞下了小毛團會說話……而已……
連續搖晃的腦袋漸漸遲疑,減慢下來。
隱瞞的事情確實不算多,就兩件。可是自己有那麼多靈寵,怎麼著也算隱瞞了──蛇女、木樁、兩個狐狸、小貓、刺蝟、兔子……然後由此衍生的各種靈力結晶,以及其它的天地靈寶,比如蛇女的靈蛇蛻、狐狸的換季靈毛等等……
慘了,多得數不過來的數目!
搖到一半的腦袋驟然止住,平凡垂頭喪氣的低下頭去,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飄雪從頭到尾連眼睛也沒眨一下,一開始還感覺心裏好受了一些,到最後,卻只覺得原本以為早就沉到底的心,怎麼還能繼續往下墜落?
“那麼,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隨口問著,飄雪對此卻不抱希望。
果然,平凡遲疑了一下,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搖頭。
靜寂,良久、良久……
長長歎氣,再歎氣。
平凡絞著手指。心虛不足以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感覺自己好象是個罪人。
飄雪看著平凡,從頭髮,到睫毛,再到唇……
仔仔細細、毫無遺漏的看著,貪婪的看。
沉靜下來,直視著,心跳會隨著睫毛的顫動而顫動,會隨著唇的細微潤澤而悸動。眼睛總是不夠用,看著唇的時候會貪戀著柔滑的發、迷人的眼眸和睫毛,然而當視線總算轉到眸子或者頭髮的時候,又會想要貪戀更多……
手在發癢,想要去觸摸,去梳理,去擁抱──
本能是如此的清晰,即使明明在生氣,在鬱悶,在不爽,也不能讓眼睛少看他一眼。每一個細胞都在感覺著他,因為他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而歡呼雀躍。
閉眸思索了一分鐘,重新整理好了情緒,牽過平凡絞在一起的手,一個一個手指分開,撫平。
滿是指甲掐痕的手指讓他忍不住心疼,也因此看出了平凡心裏的掙扎──
這一點,讓他釋懷了許多。
從小一起長大,眼裏從未看進第二個人。不但是他,平凡也是如此,對於這一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麼,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若非如此,又怎麼可能瞞他?
纖細的指,充滿彈性的小麥色皮膚,比他的手掌小,比女人的大。
飄雪低著頭,翻來覆去的看著,揉捏著。手感意外的好,並不柔軟,卻對了自己的胃口。
也不儘然。
這是平凡的手,打著平凡的烙印。無論長成什麼樣子,都能合自己的眼。
“你喜歡我,是嗎?”飄雪突然問道。
意料之外的問題,仿若天外突然劈來一枚閃電,熱度以無法控制的速度氾濫,眨眼間,臉頰甚至耳後,一片豔紅!
只要給他半秒鐘的心理建設時間,他就能控制住那些血不往腦袋上沖,就能控制思緒和嘴巴配合,用打趣或玩笑掩飾過去──
然而,他連半秒鐘的時間也沒有!
沒有鏡子,平凡看不見自己的臉,也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是那滾燙得能煮熟雞蛋的溫度,切切實實的告訴他,他臉紅了!
不但紅,還紅得發紫!
想要否認,但是平凡沒有開口。在這樣的表情下面,再完美的謊言,也不過是拙劣的掩飾而已!
更何況──
是的,沒錯,自己喜歡他,從小就喜歡,很喜歡,非常喜歡,以至於到現在,眼睛裏完全看不見別人的身影,只有他!
感情是沒有錯的,對方接受不接受,都沒有關係。以前竭力掩飾是擔心給飄雪帶來困擾。感情本身,沒有錯,沒有必要撒謊!
而飄雪問了。
從小到大,自己沒有撒謊的天賦。事實上在很早以前,就曾懷疑過飄雪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只是假裝不知道?
是的,飄雪大可以假裝不知道,但是他問了,說明他已經想好了解決方法了。
至少,已經決定要解決這件事了……
發燙髮紫的臉頰慢慢退燒,紅暈漸漸褪去,留下幾分冰涼的蒼白。
手指仍在對方手中把玩著,平凡卻覺得,四周溫度驟降,全身的衣物擋不住寒冷的感覺。
接受他的感情?像飄雪這樣的大男人,難道會接受來自于另一個男人的愛慕?
這個念頭平凡從來沒有奢望過,也不敢奢望。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仍當他是朋友就夠了……
不,哪怕從此陌路,只要能容許自己能遠遠的看他一眼,也算很好的結果。
“很冷嗎?你的手很冰。”飄雪收攏對方的十指,將之緊緊捂在手心裏。
平凡的表情他不是沒有看到,那眸子裏的害羞到絕望,從頭至尾都看在眼裏,並且心疼著。
然而,飄雪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
是的,這個小傢伙是他的寶貝!但是就此放過他,僅僅自己一個人鬱悶、煩躁、生悶氣,那可不行。
自己很小心眼,很壞心,很需要平衡──小小的報仇一下並不過分,不是嗎?
飄雪用手心捂著那冷涼的手,讓這雙手漸漸暖和起來。
“喜歡我,多久了?”眼睛只看對方的手,語調裏沒有加入任何情緒。
正因為看不出情緒,平凡才不安。
想要抽回雙手,努力試了幾次都抽不出來。一邊享受著最後的溫柔,一邊心裏惴惴不安。
吶吶了許久,才艱難的吐出三個字:“很久了。”
“很久?很久是多久?”漫不經心的問。
忐忑的等待著判決,平凡也垂下頭去,看著地面。“從很小的時候。”
“很小就喜歡我了?”飄雪發現自己裂開了嘴角,無聲傻笑。
當然,飄雪低著頭,平凡看不見他的表情。
冷場。
飄雪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讓表情更嚴肅認真些。
不,不夠,不能讓這一兩句甜言蜜語就收買了!想想自己之前的鬱悶!想想平凡那些不能告訴他的秘密!
然而,但臉上的肌肉都不怎麼聽使喚。
想想平凡那個私生女!
殺手!來了,傻笑一下子收了回去!
沒錯,別的都可以不問,那個私生女的事情不能不問!
“那個,你的女兒,是怎麼回事?!”
平凡低垂著頭,良久沒有說話。
小貓的存在,不能說。但是不說小貓的存在,沒法解釋小女娃的來歷。難道還是要編故事?
思來想去,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麼都沒法開口說謊,只能歎了口氣,避而不答。
飄雪的臉慢慢僵硬起來,發黑,再發黑。
難道──
真是他的私生女?!
晴天的霹靂,也不過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