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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靈使 之 戀人未滿+春心萌動+情牽終屬》第5章
第3章

一陣風襲來,將滿地瓜子殼吹得打了幾個轉兒,也將房間正中央掛著的風鈴,吹出“叮鈴鈴”的清脆聲音,然後如同它來得那般突然,風悄無聲息的消失──

看著密閉的門窗,獨孤平凡立即知道是院子裏的陣法傳遞過來的訊息。

有人來了!

靈寵們甚至比獨孤平凡更敏銳,喧鬧的房間裏頓時寂靜無聲!

房間的門外,“篤、篤、篤”的走路聲規律而且輕盈,每一步都像用秒錶計量過,間隔時間一模一樣。獨孤平凡甚至可以斷定,那人走路的腳步,每一步的距離也完全一樣,分毫不差!

好輕盈的腳步聲!

因為有太多需要隱藏的秘密,獨孤平凡為了能及早得知訪客,不但在院子裏布下了各種陣法符紙,而且將院門到房門的這一段路,用竹板鋪設成架空小徑,稍稍有些腳步聲,都能放大到幾倍的聲音!

會來他院子的,除了長老和宗主爺爺,就只有飄雪。當然,最常來的,也是飄雪──

這次也不例外。

那個最難纏的獨孤飄雪來了!

從興奮的討論幽靈到爭論不休的,以及眼巴巴等著看新朋友的所有靈寵,全部都縮成一團,眼睛警惕的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糟了!”

獨孤平凡立即意識到自己忽略了的事!今天回來得晚,在房間裏不小心又耽擱了一會,飄雪一定是來叫他吃飯的!

“快快快,快躲起來!別讓飄雪看見!”

慌慌忙忙收拾桌椅,獨孤平凡到處找掃帚想要把瓜子殼收起來。可掃帚還沒找到,門外已經傳來了敲門聲。

“平凡,吃飯了。”

一如既往的簡潔明瞭、聲調平淡。

像是咒語,話音剛落,所有靈寵全部“嗖”一下,鑽進了自己的封印石裏。留下遍地垃圾,房間裏髒亂得像剛剛舉辦過大型派對……

“來了來了,你先去吧,我馬上就來!”

慌亂的應答,獨孤平凡四處團團轉。

怎麼辦?怎麼辦?嗑瓜子也就算了,瓜子殼數量多些也說得過去。那些各種各樣的零食怎麼辦?他最近都沒下過山,飄雪一進來就會發現不對勁的!

難道說──是自己的靈寵跑去山下買的?

不,不行不行!要是知道自己用血凝練成封印石,不但讓靈寵們在修煉,而且還能自由出入,飄雪一定會造一個超級封印大陣,把這些可愛的靈寵們全部壓在底下的!

終於找到掃帚的獨孤平凡,趕忙四處打掃垃圾,極力期盼飄雪會乖乖的先走──雖然這個可能性到目前還沒有出現過……

用力推了推門,房門紋絲不動。獨孤飄雪皺起了眉頭。

“平凡,快出來。在不在裏面?”

等待了半晌,裏面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飄雪眼角一斜,淡淡的問身邊的靈寵:“大貓,你確定平凡剛才進來了?”

黑色的靈豹猛然退了一步,嘴巴裏發出細細的咽嗚聲,點頭不已。

在裏面,真的在裏面!

如果能站起來的話,黑色靈豹都要指天發誓了!

怯生生的看著主人,靈豹學小狗一樣仰躺著,露出肚皮表示臣服。

──主人哇,即使心情再不好,對弱小的寵物發洩是不對的!

幸好,他的心情指數還沒有糟糕到需要發洩的地步,從靈豹的肚皮上收回視線,飄雪估量著需要多少力量才能單單破壞這個門的結構,而不損傷到內部。

那笨蛋一定又躲在房間裏畫符了!畫符就畫符,還在房間裏面貼靜音符!要靜心也該貼外面吧?

“快出來,我知道你聽得見!再不出來我叫大貓拆房子了。”

輕描淡寫的威脅,獨孤飄雪默默數著數。

三秒後還不開門,就拆房子。

“三、二、一”──

正要破門的瞬間,門從裏面打開了。

“來了來了,我出來了!千萬別拆!”

清秀的臉上沾著黑黑的墨水,衣服上也到處是墨蹟。

飄雪的視線在獨孤平凡身上遊移,眉頭不知不覺的皺起。

上午的衣衫以已經換過了,但這沾滿墨水的樣子也同樣不能見人。長及肩膀的發隨意綁紮在背後,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下來,發尖的地方幹幹硬硬的,看來也沾染上了墨水。

獨孤平凡被打量得局促不安,雙手捏在一起。

好不容易,飄雪的視線終於放過獨孤平凡,看向房門裏面。

乾淨整齊的房間裏,桌子上整齊的碼放著練習用的普通符紙。硯臺裏的墨水揮灑得到處都是,桌面和地上都沾染著新鮮的墨蹟。幾張寫壞了的符揉成一團丟在角落,除此以外,成功的符可能是收起來了,一張也沒看見。

“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記時間了。”獨孤平凡乖乖低頭道歉,一邊習慣性的揉鼻子,一邊不著痕跡的擋住飄雪的視線。

本來還算乾淨的鼻尖上,被手背的墨蹟沾染,劃下一道黑印。

飄雪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看著。

突然伸出手,在獨孤平凡的整張臉上揉了一圈,收回來,攤在他面前。

指節修長的手掌上,沾到些許墨蹟。

“我需要洗手。”

獨孤飄雪氣定神閑的說。

由於馭靈使的修煉要求,獨孤宅裏不允許使用山下那些快捷方便的東西,像自來水之類是完全沒有的。

盆子是木盆,舀水用的是竹節。院子裏有水井,出自己的院子後,再遠一些的地方也有溪流,那是從山頂最近的一口泉眼引進宅子的,可以直接飲用。

飄雪一邊慢條斯理的洗手,一邊四處打量著。

木盆的架子是放在房間裏的,正對著床。床上被子散亂的鋪開,掀起一個被角。

整個房間充滿了獨孤平凡味道,簡單、樸素,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床和桌子都收拾得很乾淨,夯實的土質地面上完全看不到灰塵。

上一次進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幾個月前?還是一年多前?

不是他不想進來看看,但是在獨孤宅,在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下,沒事是不能胡亂串門子的。有些修煉非常忌諱被打斷,輕則受傷,重則會走火入魔。

獨孤平凡拿著幹毛巾在旁邊著急的站著。

早晨起來的時候,小貓硬是賴在被子裏睡懶覺不肯起來。中午從外面回來也沒來得及折被子,床上這麼亂糟糟的樣子,竟然被飄雪看到了……

“毛巾。”

短短兩個字,獨孤平凡立即乖巧的奉上毛巾。

擦乾淨手,將毛巾搭在自己的左手上,打量著獨孤平凡身上、臉上的墨蹟,飄雪發現這些墨水讓他十分不順眼!

“去,拿件乾淨的衣服換了。”

“啊?”獨孤平凡傻愣愣的張口。“不是要去吃飯?”

他和飄雪每天都跟宗主爺爺、長老們一起吃飯的,飄雪這麼急著來叫他,應該是宗主爺爺們還在等吧?

怎麼現在慢吞吞的反而是飄雪?

“你想這樣髒兮兮的去吃飯?”飄雪不悅的皺眉。“算了,你先過來吧。”

將毛巾打濕,抬頭見獨孤平凡還在發呆,飄雪無奈的搖頭,拎著濕毛巾過去。

反應還是一樣的遲鈍!

“臉抬起來。”

獨孤平凡下意識的抬起臉。

濕漉漉的感覺觸到鼻尖,一個激靈,回神過來的獨孤平凡倏然看到一張放大的臉!

“赫──”

猛的倒抽一口冷氣,獨孤平凡動作迅速的向後躍了一小步!

飄雪他、他什麼時候過來的!準備做什麼?!

拿著濕毛巾的飄雪,還保持著之前擦拭的動作,眼睛一花,手下的人已經跳到一步距離之外了──

這呆愣愣的傢伙,也有動作這麼敏捷的時候?

危險的眯起眼睛,飄雪的臉上開始結起厚厚一層冰!

現、現在是什麼狀況?

獨孤平凡小心翼翼的看著飄雪的表情,那如同冷風過境的樣子,讓他提心吊膽、恨不得立即賠禮道歉、示弱完事。

偏偏那擰起的濃眉下,被如此銳利的眸子盯著,感覺就像被那目光釘在砧板上的魚,無法動彈只能任人宰割──

更、更要命的是,那、那個,可不可以換個表情?

這簡直是十幾年前,飄雪剛來獨孤宅時的翻版!那酷酷的樣子,即使被凶靈抓破了身體,全身是血,也依然紋絲不動的表情……

長大版的飄雪,一模一樣的表情,竟然讓他覺得心頭小鹿亂撞,無法控制心跳!

──“笨蛋,別哭了!死不了的!”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這麼丁點血哪裡多??,都說你是公主,現在我這個騎士救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嫁給我?”

──“啊?”

──“我從來不做虧本的事情。你看,好多血吧?這裏也有,那裏也有。嫁不嫁?”

──“可是我是男生!”

──“男生就男生。宗主說過,結婚就是兩個人一輩子住在一起。這山上,也就只有你長得還算順眼。”

──“可、可是……”

──“別可是了。你說我是不是比你聰明?”

──“嗯,那當然。”

──“比你厲害?”

──“嗯。”

──“還保護了你,為你流了這麼血?”

──“啊!別按傷口啊!又在流血了!”

──“你答應不答應?”

──“那、那好吧。”

──“你以後不可以變醜哦!”

……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忘記了吧?

飄雪一定忘記了吧?當年無知的時候許下的諾言?

“發完呆了沒?”

擦乾淨獨孤平凡臉上的墨蹟,飄雪大掌在他的小臉上拍了拍,將毛巾隨手向後一丟,濕毛巾劃過一道弧線,準確的落入水盆之中。

“赫!”

被飄雪的動作驚動,回神過來的獨孤平凡又倒抽了一口冷氣,就要向後跳去!

飄雪大掌在他腰上一托,輕而易舉的緊緊鉗制住了他。

“我是怪物?還是猛獸?”

不悅的臉帶著濃濃的威脅,緩緩逼近。“看到我就這麼可怕?”

獨孤平凡竭力向後躲閃,視線遊移。

“沒、沒有,絕對沒有!”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連他自己,都能聽出自己語氣裏的言不由衷!

“真的沒有?”

輕柔得可怕的問句,堅毅的臉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一邊繼續逼近,另一手向上,定住獨孤平凡的臉,讓他面對著自己。

“真、真的真的!”

只是對視了瞬間,獨孤平凡發覺自己臉上開始發燙,立即將視線躲閃開來。

“你的禮貌呢?嗯?”

長長的尾音充滿威脅,飄雪捏著獨孤平凡的下巴,將他小臉左右擺動,硬是逼迫他看向自己。“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

獨孤平凡愣了一下,終於乖乖的將視線定回來。

“對、對不起……”

喃喃的道著莫名其妙的歉,看著飄雪越來越貼近的臉,獨孤平凡漸漸臉紅了。

不知為何,之後的飄雪,情緒似乎奇異的變好了。不但“友好”的放他一馬,完全不取笑他臉紅的樣子,反而好心放開他,幫他擰幹毛巾又擦了一遍臉,還坐在他的床沿上背對著他,等他換完衣服。

雖然飄雪承諾了不會偷看,但獨孤平凡還是手忙腳亂的解開束帶,快速的換衣。

衣服摩擦,發出“梭梭”的聲音。

“好了沒?”飄雪聲音從後面傳來。

“還沒有,馬上就好!”

將衣裳暫時丟在地上,手抖開乾淨的灰色素袍,辨明正反,趕緊穿。

雖然平常都會將換下的衣服折好,然後才慢條斯理穿衣,但非常時期這樣做顯然是不適合的。

“你的背真是白啊。”

突然,身後傳來飄雪的感歎,意義不明的語氣,讓獨孤平凡頓時僵住了!

不、不是說不偷看的麼?

“快穿衣服,別發呆了會著涼的。”

漫不經心的好象長輩教導晚輩一樣,獨孤飄雪一邊看著他換衣服,一邊分心二用,將從被子裏摸出的書翻得嘩啦啦響。

書頁嘩啦啦的從指尖滑過,眼角突然瞄到了一些字句,向來不動如山、冰冷似雪的獨孤飄雪,下巴掉了下來……

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

飄雪合上封面,翠綠色的硬紙書皮上,乾乾淨淨什麼字也沒有。是手工做的保護書皮。

是由於太愛惜這本書,所以才特意用了漂亮的紙,將真正的書皮保護起來了?

往裏面翻,第一頁正常。第二頁正常。第三頁就開始出現某些敏感字句。

大致往後翻了翻,裏面火辣辣的文字幾乎佔據了大半本書的文字內容。隨便翻翻,幾乎每頁都能看到想看的東西!

“他的唇舌遊移過美妙的蓓蕾,手向下探到蜜汁源泉,毫不留情的將所有蜜汁占為己有。喉嚨如火般饑渴,猛然將潔白的軀體按住,嘴巴向綠洲狠狠啜飲起來……”

火辣的字句在飄雪口中慢慢念出來,聲音絲毫不起波瀾,完全像是在讀一篇課文,或者一小段新聞,這讓穿衣的獨孤平凡反應慢了好幾拍。

“‘不要!那裏好髒!不要舔!’女孩發出像斑鳩一樣美妙悅耳的咽嗚聲,十個如玉的腳趾承受不了的蜷曲起來,手指緊緊捉住他的黑髮……”

好半晌,飄雪讀出來的這些詞語,終於進入獨孤平凡的腦袋,慢慢湊成句子,然後明白這些句子的含義──

不!那是什麼!

是誰的書亂丟!!

瞬間明白了現在的狀況,但是來不及了!獨孤平凡只覺得腦海裏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臉一下子充血,一直紅到腳後跟!

耳邊有幾萬隻蒼蠅在嗡嗡的飛,飛得他耳朵和腦海完全無法接受到任何信息,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不,書不是他的!真的不是他的!

心底裏有無數個聲音大聲?喊著,嘴裏卻一個字也迸不出來。不是他的?那是誰的呢?難道是飄雪的?還是宗主爺爺的?整個獨孤宅,就只有他跟飄雪的院子裏,絕對沒有意外的訪客……

想到這裏,獨孤平凡紅得發紫的臉,慢慢消退下去,泛起青色來。

飄雪,會怎麼看他?

一個將火辣辣的H書,藏在被窩裏的人?

往後快速翻了翻,大致看了看內容,獨孤飄雪慢慢闔上書皮,將書輕輕放在身邊。

獨孤平凡僵硬的轉身,看到飄雪低著頭,視線看著旁邊書的封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還能想什麼?

獨孤平凡簡直想哭了。是誰陷害他?

喜歡看玄幻網絡文的小兔?早上窩在他被窩裏的小貓?還是刺蝟、狐一、蛇女?平常東西亂丟也就算了,其它東西亂丟也無所謂。可、可是,為什麼要丟這麼一本書在他床上?

心臟怦怦的跳得飛快,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思緒飛來飛去,有根叫“理智”的神經完全短路,獨孤平凡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要說話!

──可是……可是不知該說什麼。

對、對了,說什麼都好。只要飄雪不要再盯著那本書!

“飄、飄雪……”

“果然長大了。平凡,是個正常的男人了呢。”

不約而同的開口,聽到飄雪的話,獨孤平凡心底一涼,簡直想要蹲去牆角畫圈圈了。

飄雪將視線從書上移開,定定的看著獨孤平凡的臉。

那張刻意掩藏了美麗的小臉上,驚慌失措和世界末日的表情一目了然,像是一個做壞事被抓個正著的小孩,完全失去了行為能力。

“傻瓜,這有什麼好害羞的?你都二十六歲了,看這個很正常。”

嘴角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比平常的面無表情更具威懾力。眸子黑沉沉的,只在最深處有一道光,深邃異常。

“這書看起來還不錯。借我看兩天。”命令式的表示借書意圖,飄雪拍拍身邊的書,附加了一句。“不會弄髒你心愛的書的。放心吧。”

“送、送你。弄、弄壞也沒關係!”心裏對這書忿忿得咬牙切齒,說出口的話卻是亂七八糟,結結巴巴。

“這樣不太好吧?”飄雪微笑著,眼睛裏顯示出明確的意圖。只是禮節性的推託一下而已。

“不、不會。”

“嗯。那我就不客氣了。”飄雪立即便不客氣的將書收進了儲物戒指。

看著微笑著的飄雪,獨孤平凡終於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算過去了麼?

飄雪一直看著獨孤平凡的臉。

放心了嗎?真像小孩子呀,什麼都表現在臉上。這麼可愛的一個人,讓他看了十幾年也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獨特的人,他可不希望被別人發現了。

只是,這個笨蛋一定忘記了吧?他曾經答應過什麼。

十八年零九個月十三天了。

以無比的耐心等待著他的公主慢慢長大,看著他的公主慢慢收斂起美貌,然後在某一天,自己突然懂得了什麼是欲望,然後刻意的疏遠。

公主還沒有成熟到能接受他的欲望的時候,還得忍耐。可是,再怎麼遲鈍的公主,也有長大的一天。

現在,終於到了收穫的季節了吧?

很好。

真的很好──

飄雪勾起唇角、眯起丹鳳眼、挑高眉頭,壞壞的笑了。

他的新娘,已經長大到這麼可口的時候了……

眼角瞥見飄雪這從未有過的表情,獨孤平凡敏銳的感覺到危險!

危險!危險危險!

第六感叫囂著要他逃跑,但理智卻仍遲疑。

為什麼危險?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獨孤平凡就覺得,飄雪是個帶著完美面具的人。

獨孤宅的馭靈使,是不允許帶家眷的。每個成員一旦成婚,就必須搬離這裏,到俗世裏生活。

也算是一種歷練吧。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第一代宗主定下的規則。

從一些殘缺的紀錄玉簡裏,獨孤平凡曾經找到過斷斷續續的紀錄──

據說,先代宗主的夫人是其它宗族的女性馭靈使,在馭靈使族群之間交流的時候相識並且相戀,然後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將她迎娶過來。

然而,這位“貌似天仙、溫柔如水”的夫人,卻在獨孤宅剛剛建立、還未安定的時候,偷取了獨孤宅的部分秘籍,逃回她自己的宗族。

那位夫人是從一開始就這樣計劃的,還是後來吃不了苦臨時決定的,已經無法求證了。但從此以後,第一代宗主就定下了兩條規則:一、每個成員,只要成婚就必須下山歷練,不允許向任何人傳授獨孤宅的絕學;二、宗主和長老不允許在三十歲之前結婚,一旦成婚必須退出家族管理。

由於第二條規則,每位宗主都會從下山的弟子中,尋找資質上乘的下一代,賜予獨孤姓氏,作為下一代宗主和族長的候選人培養。

獨孤平凡上山的時候已經四歲了,多少還記得一些幼年時候的事情。他的父親很早便過世了,年輕的母親改嫁以後,生活倒也平淡。

有一天,宗主爺爺出現了,許下一些諾言,並且留下一大筆錢,將他帶上山來。從此他就成了獨孤宅下一任宗主的第一位候選人。

飄雪則是第二個,也是到目前為止的最後一個。

跟他不一樣,飄雪是由獨孤宅弟子的下一代中,一輪輪選拔勝出的。

獨孤平凡還清楚的記得,那天在議事堂裏,一個小小的男孩孤傲的站在中央,頭髮剔得光光的,臉上鼻青臉腫,眼睛裏卻充滿倔強和好勝。

他甚至還能回憶得起,飄雪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好象遇見了讓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對了,他的第一句話也很有意思,因為他居然說:“咦?你是女孩子!好男不跟女鬥,你把宗主位置讓給我就算了,打贏你也沒趣。”

自己是怎麼回答的,這倒沒有什麼印象了。只記得當飄雪知道自己也是男性的時候,呆愣愣的樣子,倒是記得很清楚……

“別發呆了。”一貫的語氣,動作卻是輕柔。飄雪伸出手指,隨意捉住獨孤平凡的手腕,牽拖著他,悠然的朝膳廳走去。

這個傻呆呆的傢伙,除了自己,還有誰能照顧?

十指移動,手底的觸感讓飄雪的眉頭倏然危險的皺了起來!手向上托起,掀開衣袖──

纖瘦的手腕不及一握,仿佛輕輕用力就能折斷。

怎麼變得這麼瘦?!

飄雪眸光裏閃過危險的亮光。

圓滾滾滿身肥膘的樣子固然惹人討厭,但瘦成這樣的皮包骨頭,他是不是每天只吃幾顆米?

不行!

太瘦的人體力會很差,那會讓自己困擾的!

捏著瘦弱的手腕,獨孤飄雪逕自下了決定:接下來的目標,一定要把他未來的新娘養得白白胖胖!

獨孤平凡絲毫沒有察覺到飄雪的決定。

被動的讓飄雪牽扯著往前走,獨孤平凡定定看著飄雪的側臉。

小時候的身影和現在的重疊起來,但是除了容貌上的相似以外,性格就像完全是兩個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當初是那樣銳利的性格,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總是鋒芒畢露。做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任何比試都要得到第一,宗主和長老們吩咐下來的事情,做得最完美的,也一定是飄雪。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的?

努力在腦海裏搜羅塵封已久的記憶,卻完全找不到絲毫的蛛絲馬跡。

現在的飄雪,骨子裏像任何時候一樣的驕傲,但已經學會了將這種驕傲隱藏在眸底深處,收斂在身體內部了。

彬彬有禮的行為、如沐春風的言語,對任何人都微笑著,一視同仁;對任何事都信心十足,卻只是做,並不多說。

所有宗主爺爺吩咐的事情,每一次的結果,大家都能看見。不需要多說,卻讓任何人都能感覺到。

驕傲得恰到好處,微笑得極有分寸。對任何人都一樣的微笑,然後笑意不及眼底。

但是,這任何人之中,除了自己。

應該為此高興麼?

獨孤平凡苦笑。因為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有時候是高興的,因為飄雪會在自己面前露出真正的情緒:會生氣,會發火,極少數的時候,會高興的彎起唇角,笑得很帥氣。

但是,鬱悶的時候卻是更多。因為大多數時候,飄雪總是板著臉,冷冷的樣子──

常常上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卻已經板起臉,將情緒凍結,遠遠拉開距離。

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緣故麼?

為什麼連宗主爺爺都不會察覺,自己卻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飄雪的情緒?能從每一個細節看出他的心情。高興?生氣?不屑?鬱悶?

哪怕飄雪偽裝得再完美,自己卻是只要一眼,就能全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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