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目前的當務之急不是要讓唐旭承認當年看到的事，而是要讓羅軒恢復記憶，指出當年黃炳文謀殺他的原因並拿出證據，否則也不過是唐旭的一面之詞，很難讓人信服。

“有沒有辦法讓我恢復記憶？我之前已經出現要恢復的徵兆，只是斷斷續續的。”羅軒問道。

溫俊龍這段時間簡直忙昏了頭，關於讓羅軒恢復記憶的事情他也想了很久，最終還是私家偵探提醒他，可以用催眠喚醒記憶。

“但是曾經發生過幾起心裡催眠師在催眠過程中篡改證人記憶的事情，所以後來規定，只能由法院指派特定的催眠師做出的治療才有效。”溫俊龍說道：“要讓法院指派的話，我們就要提出申請，這也就等於承認唐旭不是唐曉。”

溫俊龍再次確認問道：“你確定要這麼做嗎？羅軒。”

羅軒有那麼一瞬間愣住了，但隨後點了點頭，“如果只能這樣，那就做吧！”

“溫俊龍，我感覺好無力，我不知道這樣是幫他還是害他。我知道他心裡一定恨死我了，但是我知道他做錯事了，而且一直想逃避。溫俊龍，我不想我的弟弟是個只會逃避的人。我用自己的價值觀給他規定了一條路，有點像封建家長是不是？”

溫俊龍笑道：“是啊，我已經深感在教育問題上我們會有分歧。不過你不需要這麼擔心，事情是好是壞如果不去經歷又怎會知道結果？再說，其實他判不了多少年，是他自己太過擔心，把坐牢這件事想的比天還大，才有這麼抗拒。”

“你說得倒是輕巧，又不是你去坐牢。”

“但你不覺得與其說他是害怕坐牢，更害怕的是坐牢給他帶來的後果，在事業上的打擊和連天野的態度。”

羅軒表示明白，他說：“我現在只希望他出獄後能夠過得好一點，不要再一錯再錯。”

“別這麼聖母了。”溫俊龍勸解道：“他畢竟是個成年人，他該有自己的判別能力，也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大不了之後多罩著他們，如果他之後再做錯什麼事，我們能幫就幫，不能幫也別有心裡負擔。”但溫俊龍知道以他的財力和勢力，基本上沒有不能幫的，除非已經越過道德底線。

羅軒深深歎了一口氣，“讓他自己去自首，這樣可能會輕判。”

但溫俊龍還沒去找唐旭，唐旭已經先找了上來，原來是他這幾天無法見到連天野，著急了。

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情，溫俊龍讓秘書協助他處理公司裡的事情，而繼續雇傭私家偵探幫他跑腿，畢竟這個私家偵探對這方面的事情比較熟悉，而且對唐曉和唐旭的事情也不叫熟悉。所以在知道連天野被帶走後，私家偵探就想辦法探聽最新的消息。

但傳來的最新消息卻不怎麼有利。

在連天野看來他只是一時氣憤揍了黃炳文一頓，為了怕他跑走而綁了他扔進車裡。

但黃炳文的說法卻是，連天野和羅軒等人合謀想要殺害他，把他揍了一頓後捆綁著扔進車廂內，關了車窗開了暖氣，想要試圖將他悶死。

而當警方和當場的其他人核對口供時，發現當時的黃炳文確實被鎖在車廂內，而且車窗緊閉，他也確實有窒息的可能。

可以說，如果不是救援的人及時趕到，救了他，黃炳文恐怕凶多吉少。

“不，他不會殺人，連天野他不會殺人。”唐旭緊張地說道：“連天野他最討厭殺人了，他再怎麼恨一個人都不會殺人。他當時沒想那麼多，他只是不想讓黃炳文跑了。什麼窒息不窒息的，之後就救援隊伍不是很快就到了嗎？他就算殺人也不會用這麼慢的方法啊。”

私家偵探說道：“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就真的一點嫌疑都沒有，畢竟他確實把黃炳文扔到車裡，導致對方可能會窒息身亡。而且黃炳文的律師還抓住一點，連天野是修車的，他對汽車非常熟悉，不可能會不知道開空調關窗時長時間待在車內的人可能會窒息。”

唐旭皺眉，“不，連天野或許有想教訓他一下，但絕對不想殺他。”

“黃炳文律師的說法是，他極有可能發現你出現事故，以為是黃炳文害了你，這才報復的。”

“不，不可能，怎麼會用這麼慢的手段報復，他明知道管家的人一旦發現不對就會找來。我相信他。”

私家偵探搖頭，“你相信沒用，要讓法官相信才行。”

唐旭轉頭看向溫俊龍，“想辦法讓我去見見連天野，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溫俊龍打量他蒼白的臉色，“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多休息。”

“不，拜託幫幫我，我想儘快見到他，否則我無法安心。”

溫俊龍讓他假扮律師助手，進了拘留所見連天野，這對他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幫他又何妨。

唐旭的身體還很虛弱，他休息了一周多後終於見到了連天野。

他和律師坐在拘留所的接待室裡，他緊張的望著門口，直到連天野出現。

連天野手裡帶著手銬，穿著囚服，所幸他原來就愛平頭，現在頭型到沒變。

唐旭緊張的站了起來，看到員警疑惑的眼神後才趕緊坐下。

連天野坐在他們對面的位置，等員警走了之後，律師才開始說話，一開始的幾句都很正常，只是再次詢問當時的情況，幾分鐘後，唐旭才開口。

“連天野，他們有虐待你嗎？你好像廋了。”

連天野雙手放在桌子下面，挺直腰板，對唐旭溫柔地笑了，“沒有虐待，我這麼強壯，一般人也不敢打我。”

唐旭心中五味雜陳，雙手緊緊地抓住桌子邊沿，視線落在連天野臉上，細細打量，生怕遺漏了哪一點。

“可是你身上還有傷，他們有沒有給你請醫生？”

“別擔心，我剛來的時候住的也是病房，待遇還不錯，最近身體恢復了一些，才讓我轉到，轉到房間裡的。”連天野的話刻意避開了一些拘留所裡的特殊字眼。

“連天野，把手放上來。”唐旭說道。

連天野猶豫了一下，才乖乖地把帶著手銬的雙手放在唐旭的視線裡。

唐旭一把握住他的手，眼裡充滿了心疼和憤恨。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明明你是無辜的，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連天野站起身摸摸唐旭的後頸，安撫他的情緒，“你別擔心，我會出去的。”

“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告你謀殺，你幹嘛要去打他，幹嘛要把他鎖進車裡，你他媽幹嘛給自己找麻煩！”唐旭壓低聲音怒道，他的表情兇狠，眼睛卻紅了。

連天野平淡地回答：“我以為你死了，所以想教訓教訓他。”

在一旁當壁花的律師插話道：“所以你是故意開暖氣的？你就不怕教訓過頭了？”

“不會。”連天野非常肯定地說：“我出門去找他們時是和管家分工合作的，所以管家如果發現我沒有回去，他一定會派人出來找我，更何況我開走了那麼貴的跑車，他也不能仍由我一去不回。所以我相信他們很快就會找來。我估算過大概的時間，黃炳文肯定死不了。”

律師皺了眉頭，“雖然你只是想要教訓他，但人是你綁的，空調是你開的，門窗也還你鎖的，所以從這些物證上來看，你確實有作案的嫌疑。”

“所以目前的情況對他不利？”唐旭問道。

律師點頭，“但也不是不能推翻，老管家會是一個很重要的人證，既然你和他是打過招呼的，他會儘快趕過來也是可以料想得到的，所以你不會用緩慢的殺人方式。”

唐旭冷靜下來，“所以黃炳文他不過是想接著控告連天野來分散我們的精力？”

律師同意，“他作為被害人，不管結果如何對他都沒有損失，但卻可以給我們造成一些麻煩。”

唐旭不再說話，他靜靜的看著連天野，看對方依舊鎮定，臉上沉穩，但他憔悴的面容和身上的手銬都預示著他即將面臨的狂風暴雨。

“連天野，你說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公平的事。多少人幹了喪盡天良的事情卻逍遙法外，而你不過是打了人渣一頓卻要被告殺人，要坐牢。”唐旭的語氣很平靜，與其說是在控訴不如說是在陳述。

連天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律師卻回答了。

他說：“在我剛剛當上律師到時候，遇到過很多不平的事情，我問我的老師，這世間何有公平可言？我作為一個律師卻無法維護法律的正義性，無法讓那些犯下滔天罪行的人得到最應得的懲罰，這究竟是我的失職還是這個社會的病態？我的老師告訴我，一個國家的發展就像一個孩子，要一步步成長，在成長的過程中會遇到波折會渴望長大，但長大需要一個過程，成為強國也需要一個過程，法律的健全同樣需要一個過程。我們作為律師，正是這個過程中的一塊小小的石頭，用自己的力量盡最大的努力保證最終的方向是正確的。正是因為存在不公平才更需要我們這樣的人堅持公平。所以不需要去抱怨這個社會存在太多的不公平，每個人的命運不同，我不可能為每個人聲張正義，我能做的是為更多的人聲張正義。”

“我聽過很多犯人或者犯人家屬問過這個問題，我告訴他們，正因為他們正在經歷或經歷過不公平，所以他們更應該盡自己的努力去堅持公平，不能因為自己曾經遭受的而去抱怨甚至累及他人，讓別人遭受自己的痛苦。你經歷痛苦時希望有人給予援手，當別人經歷痛苦時，你是否能成為那雙援手。”

“連先生這起案件不算太難，我會盡全力，唐先生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唐旭抬頭看了律師一眼，再看著連天野，想起這人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容忍，他說：“連天野，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工地裡了。”

連天野說：“唐旭，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會這麼努力地生活。”我想開個車行，靠自己的努力養你，讓你別那麼辛苦，可以更輕鬆一點，更快樂一點。但他這句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出了拘留所後，唐旭問律師：“如果我們能證明黃炳文是想要謀殺我和羅軒，對連天野的這個案件是不是會有幫助？”

律師回答：“如果受害人本身在品行上的重大問題，法官和陪審團會更願意相信連天野。”

唐旭昂起頭看著昏暗的天空，回想當年站在a大門口時的燦爛陽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