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請君入甕,害喜(小包子來襲)
楊將軍是鳳鳴的心腹,這封信送往邊關,藏進糧草。原本想被皇帝派下來的監軍查獲,不料在半道被楊將軍攔截。
當朝御史為人剛正不阿,不管你身居要職亦或是有不可撼動的人為靠山,他毫不畏懼,以死進諫。倘若這封信件,落入他的手中,燕王府萬萬討不得好。
龔青嵐適才如此著急,御史已經聽到了風聲,只是沒有拿到原件,才沒有動靜。
齊景楓去了莊子上,來回便要數日。就怕他趕來時,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皇上雖然聽信鳳鳴,可事關謀國造反,一個不小心,鳳鳴都會被牽扯進去。
“世子妃,如今該怎麼辦?”紅玉心跳如擂鼓,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等!”龔青嵐眼底閃過寒芒,為今之計,只能靜觀其變,再想好對策。雖然通敵叛國是瞎編捏造,可皇上本就多疑,哪怕你是清白,只要他心裡有一絲懷疑,他便是容不得你!何況,皇上早就想要端了燕王府。
眼底隱有殺意,倘若不是魏太妃在其中穿針引線,宮陌鑰斷然不可能將信藏進糧草!
“世子爺那邊長福已經傳遞了消息過去。”紅玉捏緊了衣角,生怕這件事兒平息不了。
“你也莫要心焦,頂多不過一死。”龔青嵐哂笑道。卻讓紅玉吸了口冷氣,事態嚴重得超出了她的想象,難道世子妃、世子爺都無計可施了?
龔青嵐寫了一封信,交給紅玉道:“你去送給成翔。”
紅玉拿著信,匆匆的跑出門。
龔青嵐望著瑟瑟冷風吹刮著庭院裡枝椏,四處搖擺,抖落了枝椏上堆積的白雪,籟籟落下。
“陸姍,你給我拿件斗篷來。”龔青嵐緩緩的垂下眼睫,手中拿著廷珪墨,墨堅如玉,紋如犀。撫摸著上面描金雕刻的紋路,陣陣濃郁墨香撲鼻,竟是有些惡心反胃,皺了皺鼻,放下墨道:“備車出府。”
陸姍給龔青嵐穿上一件斗篷,攙扶著龔青嵐從側門出府。
門房的婆子看著龔青嵐上了馬車離開,連忙跑到了魏太妃的院落裡,對康嬤嬤說道:“嬤嬤,世子妃方才從側門出府,神神秘秘的,似乎有要事要辦。”
康嬤嬤給了門房婆子一錢銀子,思忖一下,轉身進了屋子。看著太妃躺在榻上,繡著絲帕,小聲說道:“方才門房的婆子來報,世子妃從側門出府了。”
魏太妃眉一皺,出府?這個時候她出府作甚?搬救兵麼?
嘴角掛著一抹冷笑,這次,她斷然叫龔青嵐有去無回!
“這些個糟心事,莫要說與我聽。”魏太妃一針一線,細致的繡著絲帕上的睡蓮。
“太妃何不這次對她一網打盡?上次那般落了您的臉面,有讓晉陽王妃與您結仇,當真是可恨之極,難不成就輕易的饒了她?倘若如此,府中的人,怕都不將我們佛香閣放進眼底。”康嬤嬤惙攛著魏太妃對付龔青嵐。
魏太妃意味深長的看了康嬤嬤一眼道:“這事兒不用你操心,她出了府,本宮自是讓她永遠回不來。”嘴角露出一抹陰寒的笑,咬斷絲線,看著睡蓮上因刺破她的指頭,一滴殷紅的血,暈染在其上,扔在了火盆中,看著絲帕被火蛇瞬間吞噬,冷聲道:“再喜歡,再如何用心繡制,但凡有一絲瑕疵,傷我半分,便是留不得。”
康嬤嬤似乎從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頭垂得更低了。
而那頭龔青嵐出了府,馬車直奔茶樓。小二將人領到了二樓的雅間,便看到裡面坐著魏邵天,他懷中抱著醉月。
心中毫不意外,自從醉月給她虛假消息時,便知她已經被魏邵天識破,或是投靠了魏邵天。從容不迫的在他們對面坐下,徑自斟茶,淺嘗一口,舒展的眉頭微皺:“甜了。”
魏邵天一襲冰藍色的錦袍,唇紅齒白,只一雙眸子太過陰柔。捏著醉月的臉頰,陰邪的說道:“這不是感謝燕王世子妃,給本少爺送來這麼一個善解人心的解語花。”
龔青嵐目光淡淡的掃過醉月,醉月躲閃著龔青嵐的視線,垂著頭擺弄著手指說道:“燕王世子妃也莫要怪我,你將醉月贖出來,醉月已經把恩情還清。醉月喜歡上二少爺,人心都給了他,在醉月的心知已經是醉月的夫君,自是要幫襯著夫君。”
“但願他如你一般,將你當作他的妻。”龔青嵐話語平淡,透著絲絲冷嘲。
醉月絲毫不惱,輕笑道:“燕王世子妃將我救出來,無非是互利互惠,可你傷害了我的利益。讓我替你送死,醉月自然是不依。”
龔青嵐笑而不語,轉動著手中的茶杯,看著裡面淺綠色的茶湯,輕歎道:“那今日請我來,有何事?”
“也沒什麼,就是請你欣賞一出好戲。”
魏邵天命人將雅間裡的一幅畫給卷起來,裡面是坐著兩男三女。龔青嵐的目光落在了一襲月白錦袍的男子身上,他身旁兩側,各坐了一名女子。右邊那名女子,從穿戴舉止,可看出是貴女,而不是風塵中女子。
而另一名男人,大約四十多歲,身側亦是坐著一名風塵中的女子作陪。
目光一沉,變得有些微妙。齊景楓去了莊子,卻是出現在了這裡。絲毫口風沒有透露給她,並且,他向來不近女色。而今……
那名貴女,為他斟酒,笑說了幾句話,他遲疑了片刻,便端著酒水飲盡。對面的男人,便是撫掌大笑。
龔青嵐收回視線,心裡雖是掀起了波瀾,面上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有什麼,倘若他在外應酬,我都要時時刻刻相隨,便是說不過去。”
“你不在意他身畔的女子?”魏邵天笑的意味難明。
“他身畔有女子又如何?我如今還不是赴你的約?我們並沒有什麼。”龔青嵐笑著駁回,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齊景楓的身上。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疏離,可那女子與他說話,他便點頭附和,不是印象中他拒人千裡之外的神態。
“可那名女子不一樣。”魏邵天做了個動作,正是那名女子向齊景楓靠攏,畫像便落了下來,擋住了龔青嵐的視線。
龔青嵐神色淡淡,任由魏邵天如何挑撥,都無波無瀾。“你今日邀我來,便是看這個?”說完,腦袋便是昏昏沉沉的,一只手支撐著腦袋,搖了搖,努力的保持著清醒。
“自然不是,你說若是齊景楓發現你與別的男子有私情,會如何?”魏邵天話落,一直筆挺站著的陸姍,倒在了地上。
龔青嵐心中一驚,看著倒在門邊的陸姍,睜圓了眼。
“你放心,我給你找的可是一個好男人,不會辱沒了你。”魏邵天目光陰柔邪肆,心中說了幾句可惜,這樣美的人,給旁人真是可惜,可越是美麗,越是有毒。還是不沾染的好!“下輩子,眼睛放亮一點,被招惹不該招惹的人。”魏邵天攬著醉月,離開了雅間。
一個小乞兒,被推進了雅間。
——
隔壁的雅間內,齊景楓手執白色瓷杯,看著裡面的酒水,笑道:“總督大人這是要灌醉了晚輩。”
方德忠爽朗的大笑幾聲:“賢侄說的哪裡話,不過淺飲幾杯罷了。”卻因齊景楓的推遲,有些不悅。
“晚輩身子不適,倘若貪杯,內人怕是……”齊景楓清淺的說道,苦笑了一聲。
方德忠也是個懼內之人,聽到齊景楓這句話,頗有同感,擺了擺手:“也罷,賢侄身體不適,要忌酒。”頓了頓,有些為難的說道:“至於你說的事……你也知御史油鹽不進,既然知曉有這件事,且有人瞧見那封信在楊將軍手中,他斷然會想方設法拿來。”
齊景楓修長如玉的手指,摩挲著酒杯,沉吟了半晌道:“晚輩叨擾了。”說罷,在方如月靠近時,忽而起身打算離開。
方如月一急,瞪著方德忠說道:“父親,你忘記了母親的叮囑?我這就修書給母親,你出爾反爾。”
方德忠鼓著眼珠子,恨鐵不成鋼的瞪著方如月,真是個傻丫頭!這麼輕易的答應了,別人眼中還會有你麼?
可,給方如月一鬧,不答應,便是下不來台。畢竟,齊景楓不是只有他這一條路子,端著一杯酒飲盡:“我試試,盡力而為。”
“晚輩便謝過總督大人。”齊景楓拱手作揖,動作優雅流暢,潔白如皎的雲袖,劃著一抹弧度,流光揮灑,迷醉了一旁的方如月。
“我只有這一個女兒了,從小便是嬌養慣,住在驛站與客棧,怕是不適應。”方德忠接到方如月使來的眼色,沉聲說道:“可否借居貴府一段時日?”
聞言,方如月面色羞紅,低垂著頭。按住自己如擂鼓般急促跳動的心,生怕齊景楓會拒絕。
“好。”齊景楓應了下來,目光不經意的看向隔壁雅間,微微蹙眉:“晚輩這就遣人將方小姐送回王府。”留下了長順,徑自出了雅間,推開了隔壁的廂房,裡面傳出一陣喘息聲,齊景楓一愣,不是她?隨即,轉身而出。
迷醉中的女子,卻是被這門扉撞擊的聲響,瞬間清醒了過來。看著眼前的狀態,驚的尖叫了一聲。看著輕薄她的男人,渾身邋遢,散發著一股酸臭味,胃裡陣陣的嘔心。楚子茜推開在身上輕薄她的人,撿起地上的鞭子,照著朝她纏過來的乞丐,劈頭抽去。
眼底閃過狠毒,心裡被怒火灼燒的難受。魏邵天……魏邵天!你竟敢如此待我!
而守在外面的丫鬟,聽到裡面的聲響,連忙沖了進來,看著滿身痕跡的楚子茜,驚呼道:“縣主……您……您這是……”
“將人活埋了!”楚子茜心裡直犯惡心,幸而還沒有完全的占有她。咬牙切齒的說道:“給本縣主查那對狗男女現如今在何處!”當初有多愛魏邵天,如今,便是有多恨他!
愛他可有錯?竟是將她誆騙來,扔給個小乞兒侮辱她。這樣,她就會感到羞恥的死去?成全他們那對狗男女?
不到片刻,平兒便將打探的消息傳給楚子茜:“縣主,魏邵天與醉月在西郊別院裡,私下裡拜天地,結為夫妻。”
聞言,楚子茜怒火中燒,憤怒的說道:“平兒,集結侍衛,剿殺那對狗男女!”說罷,便匆匆回晉陽王府。她要去找楚瀟渭和楚瀟然,給她做主!
——
龔青嵐站在屋頂上,看著她命人換上喜服的二人,相偎的躺在喜床上,被凌虐致死。臉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倘若不是接到消息,她根本就不會出來赴約。
魏邵天得到魏太妃命令,將她迷暈了,而後送個小乞丐給她。隨後,將齊景楓引進來,饒是齊景楓心中再如何對她好,都是不能容忍,而她做出這等丑事,即使齊景楓相護,也必死無疑。
於是,她便以魏邵天的名義給楚子茜送了一封信,隨後來赴約。假裝中藥昏迷,讓魏邵天掉以輕心,擁著醉月離開,將小乞兒推進來的時候,暗一把小乞兒敲暈。這時,楚子茜應邀而來,推開門的時候,便打暈她,在旁邊點了迷香。
然後,她讓陸姍尾隨了魏邵天,將二人弄昏,換上喜服。將消息傳遞給楚子茜的人,楚子茜自然而然的認為魏邵天為了娶醉月,出此手段毀了她。以楚子茜的性格,斷然是不會讓為魏邵天好過。
回到府中,龔青嵐躺在軟榻上,拿著朱砂筆,在圓圈上劃下幾筆。在僅剩的一個圓圈,拿著筆點了點,嘴角露出一抹淺笑。重重的劃下一筆!
陸姍眉眼動了動,那牆壁上的圓圈,都代表一個人。這些都是龔青嵐的仇敵,而方才重重劃下一筆的是代表魏太妃……心中一凜,那麼今夜便是要魏太妃死麼?
“世子妃,那個楚子茜與您沒有牽連,為何要毀她的清譽?”陸姍終究是問出了心底的話,倘若是別有用心的人,如此報復,還能說的過去,若是無辜,僅是因為有用,那便是太殘忍了!
“她怎麼就沒有對不起世子妃了?當初她殺慕思雨的時候,便是嫁禍給世子妃,倘若不是如此……”後面的話,紅玉沒有開口。
不是如此的話,慕思雨也不會如此瘋狂的報復,甚至聯合成翔一起。幸而那次是她與暗一去的另外一邊,否則,被狼咬死的就是世子妃了!
“何況,也沒有讓她失去清白,不是麼?”紅玉嘴角露出一抹譏笑,那是她合該!“當初在魏國侯府,她還想要抽花了世子妃的臉。”
陸姍抿緊了唇,不再言語。
——
成翔給魏太妃請罪,魏太妃再如何心硬,看著成翔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也心疼了。只暗怪是龔青嵐狡詐,誤導了成翔。
成翔沒有了去處,魏太妃將他安排在了紅館。
回到府中,聽到康嬤嬤傳給她的消息,魏太妃當即失態,打砸了一套瓷杯。
這件事情極為的隱秘,就是怕龔青嵐起疑,她刻意的安排在齊景楓與總督相約的雅間隔壁,讓齊景楓吸引走龔青嵐的目光,誰知,竟還是被那個賤人發覺!
目光狠厲的看向康嬤嬤,康嬤嬤心中一顫,連忙跪在地上。
“你又不曾做錯,跪著作甚?”魏太妃雙手緊緊的扣著扶椅,冰冷如錐的目光,落在康嬤嬤的身上。
康嬤嬤如芒刺背,跪坐在地上,磕頭道:“太妃息怒,太妃息怒,是奴婢不中用!”
魏太妃撫了撫鬢角因發怒,而散亂的發,平息了怒火道:“起來吧。”
康嬤嬤戰戰兢兢的站在魏太妃的身旁,忽而開口說道:“你說,我是不是老了?適才連連輸給一個黃毛丫頭?我這一無兒子傍身,二無孫兒繞膝。這晚年孤苦伶仃的,這般爭一口氣,老了也無人送終。”
說到這裡,魏太妃似乎有些感觸,眼眶濕潤道:“翔兒雖然是我的親孫,終究對我心懷芥蒂。想要感化他,可我這一身的病痛,也不知能活幾個年頭。說來,與嵐兒也無多大的過節,不過是年紀大,看不開,覺得她的身份配不上做未來的燕王妃。唉,斗來斗去,損害的是王府的利益,自身的利益。”
康嬤嬤聽著,並沒有接話。
良久,魏太妃開口道:“我如今也想通了,是要給她道歉,化干戈為玉帛。她若依舊對我懷恨在心,我便遷出王府,去國寺修行。”
康嬤嬤會心一笑:“太妃如此想自是好的,就怕旁人不領情。”
“就是你們在我耳邊唆使,才會讓我這老糊塗,犯下這麼多的錯事。暫且先緩緩吧,我在尋個好時機,給她賠罪。”魏太妃含笑的說道,垂眸間,斂去了眼底的寒芒。
康嬤嬤尋了個話頭,便退了出去。
龔青嵐聽到這麼一番話,眼底閃過深思,思忖著魏太妃為何突然而然的想化干戈為玉帛?以她的性子,斷然是不可能的。
康嬤嬤看著站在清冷月光下的人兒,一半籠罩在銀光下,一半隱匿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你先回去吧,怕是你讓她起疑了。”龔青嵐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屋子。
康嬤嬤心一沉,魏太妃懷疑她了麼?眼底閃過濃烈的恨意。讓她嫁給成翔的是魏太妃,得知成翔是她的孫兒,便是不顧這麼多年的主僕情誼,賜她一串熏染了麝香的佛珠。落掉了腹中的胎兒,九死一生!
魏太妃最是清楚知道她對腹中孩兒的期盼,是嫌棄她身份低賤,不配孕育她的子孫後代麼?
斂去眼底的凶猛濃烈的恨意,回到了院子,便被魏太妃給抓住。
魏太妃看著被幾個粗使嬤嬤按倒在地上的康嬤嬤,眼底有著失望:“你從我回到燕北,便一直跟隨在我的身邊,與寧嬤嬤是一塊兒當值。原以為你們會忠誠到死,未料到這把年紀,你竟是背叛了我!”若不是康嬤嬤,她完全的不設防。龔青嵐那個賤人,又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脫她的死局?
“那個賣桐油的掌櫃,是你以寧嬤嬤的名義請來的?”魏太妃痛心的說道:“你恨我情有可原,原想著你嫁給成翔,日後老了有人送終。可造孽啊,竟是我的孫兒,便壓著你與他和離,想來心中有怨。可你與寧嬤嬤自小一同長大,為何你要如此構陷她?”
康嬤嬤一語不發,可聽到魏太妃的指責,嗤笑道:“她無情在先,我反擊在後,有何不可?當初太妃是要她嫁給成翔,可因著她的一句話,便換成了我。這也就罷了,你與她誰不知我多在意腹中的骨肉?我身份卑賤,也沒有想過要以孩子要挾,只想要養著一個小的,給我送終。可,我伺候這麼多年,願意付出性命的相護的太妃,抹殺了我的骨肉,我能不恨?”
魏太妃心一沉,沒料到康嬤嬤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便被龔青嵐給拉攏了。不禁淒楚的笑了幾聲:“你還不信我?我若要你腹中的骨肉的命,早早賜你一碗湯藥,何必繞這麼多彎子?”
康嬤嬤臉一沉:“太妃……”這是龔青嵐布得局麼?
“也只有她了!”倒真的是好本事,攏絡了她身邊的心腹,竟是連她的孫兒也給唆使了。
“太妃……太妃啊!奴婢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背叛了你去。”康嬤嬤大哭,跪著到魏太妃的腳邊,抱著魏太妃的腿大哭,懺悔的說道:“奴婢罪該萬死,若奴婢沒有生了這等怨恨,也不會故意將您甩到坡下,掉落了冰湖,讓您落下了病根。”
魏太妃臉色霎時大變,沒有料到這件事兒上康嬤嬤也有參與。心裡怒海翻卷,洶湧的差點噴薄而出,死死的忍住,咬緊牙關道:“給你一次將功折罪的機會,她方才給你什麼命令了?”
康嬤嬤見如今誤會得解,心中愧疚難當,當即把龔青嵐的計劃,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不敢有半絲隱瞞:“她要奴婢在半夜裡將您騙去紅館,連同紅館一起毀了。”
魏太妃眸子裡忽明忽暗,看了眼康嬤嬤,忽而起身道:“你給她發信號。”轉而吩咐丫鬟給她更衣,坐著一輛馬車去了紅館。
魏太妃一到紅館,便讓裡面的管事,將死士全都調集出來,包圍了紅館。只要龔青嵐一進來,便將她給剿殺了!
隨後,魏太妃按照龔青嵐吩咐康嬤嬤的話,來到了三樓的一個雅間,靜靜的品著香茗候著龔青嵐。
龔青嵐看到天空上絢麗的煙花彈,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彎弧,這麼快就行動了。
“世子妃,奴婢這心裡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兒發生,我們明兒再去?”紅玉攥著了龔青嵐的袖口。畢竟,方才弄死了魏邵天,魏府一片愁雲慘淡,怎奈殺了魏邵天是晉陽王府的縣主,且是魏邵天讓人侮辱縣主在先,便只能忍氣吞聲了。在這個當口,魏太妃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兒疑心?
龔青嵐又豈會不知?魏太妃一日不除,她心中難安。魏太妃心中積怨的恨,難以拔除,他們之間不斗個你死我活,便不會罷休。
看著方才明明有一輪彎月的夜空,黑雲遮蔽,天空黑如幕布,再也無一絲光亮。陰沉沉的,仿若將要又有一陣狂風暴雪。
攏進頭上斗篷寬大的帽簷,沉聲說道:“走吧。”
紅玉欲言又止,焦急的看著陸姍,想要陸姍勸誡龔青嵐一二。陸姍卻是隨著龔青嵐出去,主子的命令,只能服從!
紅玉惱怒的跺了跺腳,捂著發慌的心口,咬牙跟了上去。心裡祈禱著,千萬別出什麼事兒。
冬日裡的夜,寒風呼嘯,吹得人在街道上行走都艱難,腳凍得似灌了鉛一般。
陸姍手上提著紅燈籠,在夜色中行走,看著地上白皚皚的雪地上,倒映著幾條拉長的黑影,俯在龔青嵐耳邊道:“尾巴。”
龔青嵐毫無異色,做了個手勢。頃刻間,倒影在雪地上的黑影便消失不見。
看著不遠處亮如白晝的紅館,龔青嵐加快了腳程。寒冷的風,透過蒙在臉上的薄紗,吹打在臉上,呵出得氣,似乎都能凍得結冰。
站在紅館門口,仰著頭,恰好看見微微撐開的窗欞邊,站在穿著一襲皂色繡大朵牡丹的魏太妃,沖她善意的一笑。
龔青嵐提步,身後的陸姍忽而拉住她的袖擺,她在這周遭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充滿殺氣的死亡氣息。
“世子妃……”陸姍屏息感受,紅館外圍,便是不下十人。魏太妃為人謹慎,裡面怕是只多不少。個個武功高強,她與暗一,都無法保證全身而退。
狂風驟起,吹卷著龔青嵐的大氅,在黑暗中,帶起地上的殘雪,在空中飛揚。細小的冰渣,急促的飄落在青色瓦片上,發出辟裡啪啦的聲響,仿佛午夜催命索魂聲,聲聲敲擊在心頭,擴散了心底的不安。
紅玉臉色慘白,她看到了血,藏在暗處的暗一刀刃上的血,一滴滴的砸落在雪地裡,渲染成疾,卻又飛快的被白雪覆蓋。
“世子妃……”紅玉陡然拔高了聲線,喚著已經步入紅館的龔青嵐。
陸姍緊隨著進去,今夜是一場博弈,世子妃儼然是容不下魏太妃,要她非死不可!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世子妃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明明知曉危險重重,卻依舊不顧一切的以身涉險?
“啪!”魏太妃見龔青嵐進來,嘴角勾出一抹笑,伸手將支撐窗欞的木棍給拔掉。
許是氣息太過強烈,龔青嵐一進紅館,便是發現了濃烈的殺氣,朝她靠攏,似乎走一步,便越濃烈。顯然……人數在增加。
龔青嵐步履輕盈,走上二樓,在樓梯間,看到冷兵器反射出的銀芒,輝映在臉上,似乎感覺到它割破皮膚的疼痛。
轉角的瞬間,身後幾道凌厲的驟風刺向龔青嵐的死穴,陸姍立即拔劍打斗,數十名黑衣人跳風馳電擎而來,強烈的煞氣壓迫得人喘不過來。龔青嵐緊繃著臉,朝左邊的走廊退去。手腕一重,便被人蒙著嘴拉進了雅間,胸口一重,給推進了一個暗格,來不及看清楚,‘轟隆’一聲,石牆合攏。
暗一和陸姍看著龔青嵐消失不見,手下動作越發的快,嗅著煙火的氣息,陸姍心中凜然,抓著一旁呆怔住的紅玉,跳窗而出。紅館被火蛇吞噬,漫天的白雪,也撲滅不了。
“世子妃……世子妃……呢?”紅玉被火光驚醒,看著地上躺著幾個黑衣人,並沒有龔青嵐的身影,憶起方才的那一幕,雙眼通紅!
“回去。”陸姍聽著裡面的慘叫聲,轉身朝馬車走去。
“站住!你給我站住!快去救世子妃!快去!”紅玉瘋了一般,死死的攥住陸姍,不讓她走。
陸姍嵌著紅玉的手臂,走到停著的馬車旁,掀開車簾,將紅玉扔進去。
紅玉掙扎著要咬陸姍,抬頭看到抱著手爐的龔青嵐,微微一怔。隨即,抱著龔青嵐哇哇大哭:“世子妃,您要嚇死奴婢了,奴婢以為您……”
龔青嵐冷若寒霜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如春日裡的暖陽,化去了冰雪,百花怒放。“真是個傻丫頭。”
“可是,可是你明明……”紅玉睜圓了眼看著龔青嵐,還沉浸在之前的恐懼中,生怕現在的龔青嵐,是虛幻的。
陸姍搖了搖頭,方才她也以為是被抓走了,看到龔青嵐進雅間的門,被關上的一霎那給她做的手勢,便明白是早有准備。
“世子妃我們回府,回府去,奴婢給您煮個豬蹄吃。”紅玉依舊心驚膽戰,渾身控制不了的顫抖。
龔青嵐歎息,真是難為她了。抬眼看著窗外,便見到一抹白影從紅館裡縱身躍出,眼底閃過驚詫,方才是他拉的她?
思索間,簾子掀動,白影上了馬車。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責備道:“你當真不要命了!”
龔青嵐笑了笑:“你不是來了?”
“我若不來,你打算如何?”齊景楓彈落衣袍上的風雪,滿臉的嚴肅。
“你不來,我也是有對策的。”龔青嵐見他一瞬不順的盯著她,儼然有點不相信,歎息道:“成翔對魏太妃的恩怨極深,心中怨她為了攀權附貴,拋棄了他的父親。如今又是因為魏太妃,才會如此落魄,便想著要報仇。我便讓他得到魏太妃的信任,到紅館任職。康嬤嬤在其中做媒介,不過是因為對魏太妃有恨,但是誤會消除,斷然還是會站在魏太妃的身邊。所以我見時機成熟了,便頻繁的召見康嬤嬤,露出諸多破綻給魏太妃,讓她識破出賣她的人是康嬤嬤,斷然會從康嬤嬤的口中套出我下一步該如何走。”
“魏太妃以為她將計就計,暗設埋伏剿殺我,殊不知我這是請君入甕。她興許知曉我身邊有厲害的人,摸不准我身邊到底有多少。而她這一次是徹底要我有來無回,斷然會傾巢而出。我若是不以身涉險的進紅館,怎得將外邊的死士引進紅館給燒死?”龔青嵐端著一杯茶水淺抿了一口。
“而你埋下成翔的這顆暗棋,便是替你打聽清楚紅館裡的機關暗道,好到時候逃離?”齊景楓眸子裡有著不贊同,還是太過冒險。
“你以為我為何將魏太妃約在三樓?紅館只有三樓沒有機關暗道。我從暗道裡離開,她自是也可以,所以我走的時候,將暗道全都可毀了。”龔青嵐看著越燒越烈的紅館,眸子裡明明暗暗,跳躍著火光,卻又透著冰封的寒氣。
魏太妃輸的太多次,被她給逼迫的精神緊繃。忽而,得到那麼一個可以解決她的機會,自是不會輕易的放過。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機會,沖昏了頭腦,失去了思考細節的能力。
齊景楓緘默不語,握著她冰冷的手,放在手心搓熱。
龔青嵐聞著他身上清冽的酒香,想到了方才酒樓裡看到的一幕。心驀然一沉,情緒低落的說道:“你怎得尋來了?”
齊景楓沉默不語,在酒樓裡,他仿佛感應到了她。闖進了隔壁的雅間,並不是她。心中不安,便讓人去查,這一查,又驚又怒,便趕到了紅館,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幸而之前便應了她的話,要毀了紅館,便也摸清楚了裡面的暗道,將她推進了暗道裡,隨後替她在裡頭善後。
果真,機關盡毀。魏太妃大驚失色,想要沖門口逃出去,便有鋒利的刀刃將她給逼退,在裡頭和她的死士一同活活的燒死。
“恰好在附近有事。”齊景楓淡淡的說道。
龔青嵐臉一沉,酒樓與這裡是兩個方向,怎得就是附近了?她離開酒樓時,他還在裡頭喝酒喝的起興。想到看到那女子朝他身上靠,畫卷便落了下來,也不知靠沒靠上。醞釀了一肚子的酸水,在裡頭翻滾著冒泡。
拉著他的衣襟,在鼻端輕嗅了幾下,除了清冷的淡淡的藥香與清醇的酒香,沒有沾染女子的脂粉氣,心中便略略放寬,幸而沒有靠上。
齊景楓見她如此,微微淺笑道:“怎麼了?只喝了一點酒。”
龔青嵐輕哼一聲,轉過頭,懶得理他。
回到府中,龔青嵐沐浴後,見齊景楓在整理賬本。吩咐陸姍給他備夜宵,便倒在床上睡了。
許是,拔除了魏太妃,龔青嵐心中壓著的石頭,便消失了。隨著紅館的毀滅,她也不在做噩夢。
清晨起身,伸了個懶腰,龔青嵐發覺身子極重,渾身酸軟。怕是因著昨日裡太過勞累所致,腹中饑腸轆轆,忙喚紅玉進來洗漱。
“紅玉病了。”齊景楓掀開珠簾進來,替她穿衣,洗漱。
收拾妥當後,龔青嵐便坐在桌子上,打算用膳。卻看到一抹粉色的衣擺,自屏風後晃出,緊跟著一名嬌俏動人的女子端著湯盅走出。
恰恰就是昨日裡在酒樓裡,見到的女子,上揚的嘴角緩緩的垂落。
齊景楓神色極為的自然,只是見到方如月進來,有些訝異。
“姐姐,這是如兒親手做的湯。母親極為喜歡喝,你嘗嘗。”方如月將湯盅放在龔青嵐的面前,揭開蓋子,一股清淡的藥香味,伴隨著一股淺淡的腥味,沖鼻而來。
龔青嵐胃裡翻湧,轉身,便對著盂盆干嘔。
方如月一怔,隨即漂亮的臉蛋上的笑容垮了下來,清亮的眸子裡,湧出委屈的淚水。
齊景楓哪裡顧得上她?應允她住進王府,不過是因為有事相求她的父親,便是不能不近人情。連忙拖扶著龔青嵐的肩膀,拍著她的背,擔憂的說道:“可有哪裡不舒服?”
龔青嵐肚子裡空蕩蕩的,吐出的是一些酸水。端著水,漱口道:“大約昨夜裡著涼了。”
齊景楓想到她的身體不好,不敢耽擱,連忙讓人去喚府醫。想了想,道:“請納蘭卿來。”說罷,便抱著龔青嵐躺在床上。
龔青嵐只覺得沒多大的事兒,昨夜裡冷,她吹了不少冷風,著涼也是正常。可見他如此擔憂,也就沒有拂了他的意。
納蘭卿住得近,一會兒便背著藥箱進來,坐在床頭的繡墩上。搭上她的手腕,喃喃的說道:“原來沒有錯。”
齊景楓眉頭微蹙:“何意?”
“上回我用紅線切脈,切出了滑脈,不太明顯。她那時候的身子不適宜有孕,原以為診錯了,便也沒在意。”納蘭卿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那邊的兩個當事人,卻是被震住了。他毫無所察,緩緩的說道:“將近三個月的身孕,你平時都不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