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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妻歸來》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解毒

 齊蟬的到來,打破了將老夫人送走的計劃。

 未免被外人瞧著笑話,幾人進了府,在前廳坐下,順道去請二房的人過來。

 老夫人提議將許榕接回府,得到龔青嵐的反駁:“老夫人,二嬸娘私放利子錢置辦房產,攤上了人命官司,若將她給接回府,事情有一日捅了出去,如何是好?敗壞名聲是小,若是毀了祖業,百年歸壽後,都無臉面見齊府祖宗。”

 聞言,本來對龔青嵐不滿的齊蟬,倒是點了點頭。在京中有幾乎世家大族,私放了利子錢,被皇上抓拿住把柄,適才給抄家流放了。如今樹大招風,齊府也是不大太平。她聽聞夫家說皇上要對齊家動手,便急急的趕來了燕北。

 “母親,侄媳婦說的有理。二弟也是不成氣候的,家中不可無女主人,不如讓二弟停妻再娶。”齊蟬說罷,察覺話裡頭出了錯,連忙糾正道:“停妻再娶觸犯律法,不如尋個正經人家的女兒,娶進府抬成平妻,匡扶家業。至於許氏,便讓她在靜心庵悔過自省罷!”

 龔青嵐聽出齊蟬話裡的意思,不可休了許氏,便叫她這輩子待在靜心庵。另娶平妻,不過是名頭上等級略低,卻是以正妻之禮進府。

 老夫人心動了,許氏敗在龔青嵐手中,再接回來,也是斗不過。不如尋個厲害點的角色,也是好的。

 “蟬兒,幸而你來了。母親年事已高,不中用。說不定哪一天就兩眼閉過去了!這心裡頭就是放不下你二哥。”老夫人捻著帕子擦拭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龔青嵐說道:“這個家已經分了,你二哥卻是將產業全都典當。如今,就算重新改過,也不知謀什麼差事。”

 齊蟬深思,手中拿著茶蓋,撥散熱氣。轉眸看著龔青嵐,見她面色蒼白如紙,根本不似作假。她來時也請人來查探過一番,確實是母親做錯了。

 心底暗道母親不精明,被許氏給哄成個沒腦子的人。當年的那份勁兒,都喂狗了!

 景楓是齊府家主,她不好好捧著,偏生處處刁難。一顆向著二房的心彎得離譜,扳都扳不回,也合該落得這般淒苦的下場。

 想到此,齊蟬嘴角抖了抖,覺著她這想法著實不該,這人再如何,也是她的母親。

 “這府裡頭的財產,母親你已經分配好,原來如何,如今也按先前的來。二哥自個不成氣候,敗光家業,難不成還要侄兒養著不成?侄兒供奉您沒錯,二叔倒是有些遠。二哥有兒女,如何也輪不到侄兒管。”齊蟬心裡憋悶,大嫂不主持庶務,便是鬧得烏七八糟。放下茶杯,歎息道:“母親也分了一些個體己的銀子,你若看不過眼,便從你體己裡接濟二哥。”

 老夫人氣噎,鼓著眼珠子瞪齊蟬!

 原來還以為她回府,幫襯著一同對付龔青嵐,誰知她竟是向著大房!

 “蟬兒,這怕是不妥……”老夫人撇了撇嘴,不甘心的想勸動女兒。

 可齊蟬根本不聽她母親的話,京都十幾年的生活,使她極會觀顏察色識人心,她母親就是挑事兒精,作得家宅不寧。

 這家也分了,還想要大房掏銀子給二房,哪裡有這等事?當初若心疼二房,何不分多一些個?如今不是生事鬧得家宅不寧麼?

 “母親,你若不捨得,便由著他們去罷!”齊蟬撫了撫鬢角散發,對龔青嵐說道:“侄媳婦兒,母親生病這樣的大事兒,為何不去府外請大夫?身為府醫,診脈還要討酒吃,就該要打發了去。這不,還耽誤了你的病情。”頓了頓,叱責道:“這也罷了,你都不給母親用膳,不許旁人探望,將她鎖在院子裡頭禁足。今日若不是我來,都給你打發到莊子上去了!”

 龔青嵐虛弱的笑了笑,垂眸道:“老夫人不願診治,又不肯用膳。我心焦啊,看著她日益憔悴下去,心裡頭針扎似的,未免旁人說我怠慢、苛刻了她,便每日裡送兩頓燕窩,瞧著她喝下才走。我到底是年輕,老夫人比不得我的身體,自然是要先緊著她。可我大意了,老夫人病還不曾好,我卻病倒了。怕過了病氣給老夫人,叮囑她好好養著,想吃什麼,便到我那兒去取,若我那兒沒有,則叫采買婆子去買。”

 看著老夫人臉部肌肉抖動,雙眼噴火似的,龔青嵐繼續說道:“大夫說老夫人要靜養,我便將她拘著了,不許旁人探望,擾了清靜。今兒個老夫人突然囔囔著出去散心,本來好端端的上了馬車,不知是誰嚼了舌根,老夫人突然發作了起來。”說著,龔青嵐愧疚的垂淚。

 發作?

 齊蟬狐疑的看著老夫人,怒容滿面,情緒爆滿的將要繃不住炸裂。眉頭微微一蹙,母親脾氣越發容易失控了。

 “母親得的是什麼病?”

 “我沒病!”老夫人揮落了桌子上的茶盞,怒斥著齊蟬道:“蟬兒,你怎麼也被這賤人蠱惑了?她虐待我,找人天天扎我,你要為我報仇!”

 “夠了!母親,今兒個你嫌臉丟得不夠?”齊蟬冷沉著臉,滿目寒芒,瞪得老夫人遍體生寒。嘴一癟,怯怯的坐在椅子上不敢聲張。

 齊蟬收回了視線,看向龔青嵐。

 龔青嵐咬著唇,難以啟齒道:“大夫說是失心瘋。”

 齊蟬不疑有他,老夫人說話顛三倒四,動不動便是撒潑鬧事,確實是有問題。歉意的說道:“好孩子,倒是委屈你了。這事兒傳出去,可要毀了齊家的聲譽。”

 “這是嵐兒應當做的。”龔青嵐滿心羞愧,心中暗自詫異,不明白為何齊蟬向著她,卻是不偏幫老夫人。眸光一閃,心中隱隱有些了然。

 見此,齊蟬笑了笑,再也不說旁的,品著茶,等候二房。

 這時,蓮葉進來,小心翼翼的說道:“姑奶奶,二老爺不願來,說他在二房好好的,不會到大房打秋風,求施捨。”

 齊蟬臉色陰沉,染著薄怒。冷笑了幾聲,卻是沒有開口說話。怕是方才她們的談話,給二哥聽了去。

 “母親,二哥硬氣著,不需要你多生閒心。有這份心思,何不多多去外邊走動走動。”齊蟬說罷,便讓人扶著老夫人回了院子。轉頭對龔青嵐說道:“侄媳婦兒若是有人選,便與我說一聲,好替你二叔相看相看。”

 龔青嵐應下,起身目送齊蟬離開。

 “大少奶奶?”紅玉見龔青嵐倒靠在椅背上,驚呼道:“身子可是累了?”

 龔青嵐彎身吐出藏在舌下的參片,苦澀的笑了笑,身子不禁折騰了,算算日子,今夜裡就要帶著他去薄黎希府上了。“你去同仁堂,叫阮大夫給我開一味藥。”

 紅玉看著桌上的參片,氣紅了眼,抹著淚水道:“奴婢是僕,身份上不能越過大奶奶去,就算你作踐身子,也是不能呵責你幾句。你明明知曉身子太虛,大夫叮囑過你,虛不受補。您血氣不足,陰虛內熱,最忌補陽,您還含參片,這不是火上澆油麼?身子敗了,您才罷休?”說罷,紅玉跪在地上,等著受罰,畢竟她是冒犯了主子。

 她哪裡不知這個禮?這兩日她在昏睡,不曾進補,整個人沒有精神,昏昏沉沉,只有含參片,適才能強打起一些精神來應付老夫人。誰知,姑奶奶回府,又給拖延了時辰。

 “行了!我自己的身子,心中有數。”龔青嵐喚紅玉起身,扶著她回了院子。聽到紅鳶說大少爺回了府,連忙坐在銅鏡前,讓紅玉匆匆給上了點脂粉。

 剛剛躺在床上,齊景楓便進了屋子。看著她露出一張臉,精神不足的望著他,心底閃過心疼。坐在床沿,修長的手指撫著她的臉頰,入手冰涼,手指微微卷曲,溫和的說道:“累著了?”

 龔青嵐頷首,想要伸手抱著他,可手臂的傷口疼得厲害,只能將臉埋進他的手心:“唔,很累。”

 “你要找的那個賬房先生,我給你請了來,這樣你也便輕松一些。”齊景楓心憐,若知她累得病倒,之前就該把王逸凡請進府。

 龔青嵐困頓的閉上眼,喃喃的說道:“那個祖上出了三個進士,一個閣老的王逸凡?”

 齊景楓抿緊了薄唇。

 “他那一手賬算的不錯,是我見過最好的。”龔青嵐沒有察覺到身旁人微妙的變化。

 她每說一句話,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手心,唇畔一張一合,仿佛羽毛般掃過手心,心中一動,坐直了身子。

 “改日裡你與我去書房算賬。”齊景楓身子倏然緊繃,面不紅,心亂跳的說道。

 龔青嵐並沒有領悟他話中的意思,懶怠的嗯了一聲,慵懶的說道:“今夜裡你隨我去一個地方。”

 “好。”齊景楓側身躺下,左手穿過她頸後,將她的頭枕在手臂上,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忽而觸感不對,伸手去摸。

 龔青嵐只感覺自己被他那一擺弄,傷口裂開,痛的臉皺成一團。感受到他搭在肩頭的手,試探的朝臂下捏。一個側身,趴在他的胸膛,正好胸口壓住他那一只手。

 齊景楓眼底有著尷尬,他手一抽動,便是觸到那綿軟,她更加用力壓緊了一分。手一頓,便再不敢動,由著她壓在身下。

 將臉埋在他胸口的龔青嵐,嘴角微微上揚,沉睡了過去。

 ——

 陳府

 齊楚嬰穿金戴銀,日子過的舒適愜意,就連臉上的疤,都被陳蕭給的藥膏祛除了。

 看著銅鏡裡光彩動人的模樣,齊楚嬰臉上露出一抹嬌媚的笑,卻又透著□人的冷意。

 龔青嵐,你千方百計毀了我的臉,無非是不想我變成金鳳凰。

 可,那又如何?

 她如今雖是妾,陳蕭待她千依百順,與那鄉野村姑,行為粗鄙的李鳳姣比起來,她更得陳蕭歡心。否則,陳蕭為何十有*,是夜宿在她的屋子裡?

 手摸向肚子,李鳳姣給她喝的避子湯,她攏絡了廚娘,全部換成了補藥。若她肚子爭氣,一舉得男,不但可以得到陳家產業,還能坐上夫人的寶座。

 “小桃,你去知會夫人一聲,我出府一趟。”龔齊楚嬰撥弄著頭上的珠釵,放下銅鏡,整理著衣裳,將手遞給小橘,扭著腰,妖嬈多姿屋子。極為享受護衛如餓狼一般,散發著綠油油的光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有一股莫大的成就感,填滿她漸漸扭曲的心。

 瞧,她青春奔放,美妙可人,陳蕭怎能不對她傾心?

 “姨娘,老爺說讓您早些回府,他今夜宿在您房中。”小桃不一會兒,便喘著粗氣,追了上來。

 齊楚嬰挑眉:“哦?夫人如何說?”

 “夫人吩咐奴婢告訴您,好生伺候老爺,莫要怠慢了。”小桃吱吱唔唔的說道:“奴婢聽說夫人……夫人有了身孕,方才被診出來。”說罷,小桃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齊楚嬰的神色,齊楚嬰揮手,一巴掌甩在小桃的臉上,印下四個手指印。

 懷孕?

 齊楚嬰眼底滿是不可置信,消化了這消息。臉上一陣扭曲,這個賤人不說不會下蛋麼?怎得突然就懷上了?

 震得發麻的手心,貼在了肚子上,眼底閃過猙獰。這賤人給她避子湯,卻是自個懷孕!心底憤恨不甘,若是她率先生下陳府長子,那還了得?

 不,不行!絕對不能給她生下來!否則,這輩子她都只能為妾!

 齊楚嬰似無頭的蒼蠅一般,在庭院裡急行幾步,眼底驟然閃過一道亮光。附在小桃耳邊嘀咕了一聲,露出一抹狠唳的笑:“我今兒個乏了,便不出府了。”風情萬種的走進屋子。

 晌午時分,陳夫人端著一碗湯藥喂下突然病倒發高燒的繼女,看著她燒的迷糊,大半數的藥汁流了出來,臉蛋紅得似熟透了的蘋果,伸手一抹,一片滾燙。

 陳蕭站在陳夫人身後,一張國字臉,五官英挺。大約二十七,臉上卻有著歷經滄桑沉澱下來的睿智穩定。

 “商兒如何了?”陳蕭濃墨般的眉頭緊蹙,陳商是他與亡妻生下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子嗣。

 “奶娘說商兒貪涼,受了風寒,發了高燒。喂下藥,卻絲毫不見起色。”陳夫人心焦如焚,她知曉陳商在陳蕭心中的地位。他信任她,將孩子寄養在她名下,可她卻辜負他的信任,將孩子照顧得病了。

 “去尋燕北最好的大夫給商兒醫治。”陳蕭果決道。

 陳夫人立即吩咐丫鬟去尋大夫,不到一個時辰,便尋來五位大夫,可依舊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燙,人渾渾噩噩,說著胡話。

 陳夫人心焦,摸著肚子,覺著這個時候告訴他,無疑不是一個好時機。怕有心人說她有了自個的骨肉,便是容不下前頭夫人生下的孩子。

 眼底閃過一抹黯淡,端著水,親自為陳商擦身。

 陳蕭注意到她眼底的暗光,皺了皺眉,並不說什麼。便避嫌的出了屋子,只聽見兩個丫頭壓低了聲音,在回廊轉角處攀談:“聽說侯府裡的三少夫人,中了符咒厭魅之術,突然暴斃而亡。這是真是假?”

 “哪裡有假?聽說宋祖皇後便是用道符做法事,觸犯忌諱招致折壽災禍,並且將災禍詛咒在宋祖皇帝頭上。皇帝當夜裡身子不適,抽絲剝繭查出皇後,勃然大怒,當即降旨:皇後旁惑邪言,陰挾媚道,貶去庵廟做了道姑。還別說,這之後,宋祖皇帝便真的好了,並且禁止厭魅之術。”

 陳蕭鬼使神差的朝這方面想,孩子好端端的,怎得病得這樣重?

 “老爺,老爺,商兒吐了。”陳夫人急的眼眶通紅,連忙呼喊著陳蕭。

 陳蕭沖進去,便看到陳商不住干嘔,呼吸短促,忙喚府醫。府醫卻是搖了搖頭:“說也奇怪,大小姐並不是感染風寒,這病來勢洶洶,倒像是招了小人詛咒。如今,聽天由命,大小姐挺過來,便相安無事。”

 陳蕭心漸漸的,漸漸的下沉,不由自主的想到方才兩個丫鬟的話,沉吟了半晌,道:“來人,搜。”

 “老爺……”陳夫人看著幾個丫鬟在屋子裡頭四處亂翻,欲言又止。心底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忽而想到了今晨她不適,請了府醫診脈,恰好這時,齊楚嬰的丫鬟來尋她問玉牌出府。難道她知曉自己有了身孕?

 思索間,丫鬟在陳商的褥子下搜出了殯葬用的紙錢。床底下找出道符,還有扎刺著生辰八字的布偶。

 陳蕭看著這些個東西,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的捏成拳頭,額頭青筋鼓動,陰寒森冷的目光看向了陳夫人,道:“這是什麼?”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

 陳夫人心頭發慌,當真是那個賤人栽贓給她!

 “老爺,我也不知商兒屋子裡藏著這等醃臢之物,快快拿去燒了。興許商兒的病好了!”陳夫人臉色微微發白,陳蕭的目光,擺明了是懷疑她。

 陳蕭冷哼一聲,將布偶扔在陳夫人身上,失望的說道:“這匹醉仙顏府中只有你手頭上有,還要如何狡辯?你三年無所出,我憐你寂寥苦悶,便將商兒寄養在你名下,奠定你的地位。如今,你……你干的什麼事!她才五歲!你只要生下孩子,陳家的產業都是你的,你為何還是容不下她?”

 不過是出一份嫁妝,竟是要了陳商的命!

 ——

 齊府

 齊少恆聽說姑母來了府中,便叫‘賣’龔青嵐的銀子,買了些貴重的禮物,只剩下一半。便趕回府,進了大房。

 路過蔥郁的翠竹,隱隱聽到紅玉的聲音:“大少奶奶求世子爺答應,讓西域的質子給大少爺解毒呢。”

 “那你為何還歎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

 “你有所不知,大少奶奶與世子……唉,大少爺今夜毒發,正巧趕著解毒,必須尋一處靜謐無人打擾的清靜地兒,若有人突然闖入打岔,大少爺便有生命之憂。”

 ……

 齊少恆聽著丫鬟的談話,心念一動,莫不是龔青嵐與世子有染,便懇求世子救人?

 心一沉,若是齊景楓治好了,自己如何能將他熬死,接手產業呢?

 齊少恆邊走邊想,去了老夫人的屋子。

 而龔青嵐卻是耍賴一般的躺在床上,渾身卷著被子,不讓齊景楓將她從被子裡挖出來。

 “你先去收拾一般,你回來我就起了。”龔青嵐渾身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鳳眼,忽閃忽閃的盯著齊景楓。

 齊景楓眸光微暗的掃過肩膀處,有一丁點的暗紅。

 龔青嵐只覺得壞事了,目光怔怔的望著他的肩膀,那一處恰好是她睡去,左臂傷口裂開,滲出的血染紅。

 身子在被子裡一拱一拱,將臉整個蓋在被子裡,過了半晌,龔青嵐憋氣憋得臉色通紅,依舊只是露出一雙眼睛,尷尬的磕巴道:“睡覺,你的手,壓,壓著我,我,我……”後面一句龔青嵐說不出口,慢騰騰的把臉露出來,鼻子下,兩條紅色干涸的血痕。

 齊景楓微愣,轉瞬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一抹紅霞自他耳根慢慢爬上如玉的臉頰。攏在衣袖內的手指,驟然蜷縮,上面仿佛還殘留她溫軟的觸感溫度。

 看著他轉身去了淨房,龔青嵐手指上沾滿了血,摸了摸鼻子,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揭開被子,如她所料,鮮血浸濕了包扎的紗布,將裘衣染濕。

 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戳穿。

 不知他竟是敏銳如斯,若不是她丟了臉面,掐住了他的軟肋,難以蒙混過關。

 望著飄擺的帷帳,龔青嵐再次歎息,怕是他以為自個*熏心了,壓著他的手在胸口,還流鼻血……

 二人收惙好,乘著馬車,到了城南的宅子。

 管家依舊早已候在門口,領著他們直接去了竹林裡的竹屋。

 齊景楓心裡頭疑惑,卻是沒有問她,打量著周邊的環境。

 竹屋裡,桌上堆滿了藥材,正中間擺著浴桶,裡面冒著熱騰騰的霧氣,濃稠的藥汁,冒著泡翻滾。

 齊景楓眸光一變,霎時明白她的用意。

 “你中的毒,西域王子會替你解了。”說話間,紅發如焰的宮陌鑰端著一只碗進來。

 “身體冷了,就坐進浴桶。”宮陌鑰面無表情,話語依舊沒有波瀾起伏。

 齊景楓脫去了外衫,想了想,對龔青嵐道:“你出去守著,可好?”

 龔青嵐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齊景楓脫掉了裘衣,裸露著胸膛,坐進了浴桶。翻滾的藥汁將他玉白泛著珠光的肌膚,泡得通紅,他卻絲毫不覺得熱。

 身體內一股寒流,湧向了四肢百骸。毛孔舒張,寒氣滲出,他身上覆上一層薄薄的銀霜。藥汁失去緩解寒氣的效果,慢慢的,齊景楓身置萬裡寒潭,徹骨的寒冷使他身子倦縮著,緊緊的抱成一團,恨不得把全身的肉和骨頭擠成一團取暖。

 龔青嵐透過窗欞,看著他臉上的汗水結成冰晶,幾乎把骨頭都要給折斷了,伸手胡亂擦了一下眼睛,濕氣卻不斷的往外湧。

 轉身想要進去,門卻似被抵住一般,她推不動半分。

 眼睜睜的看著他臉色慘白如紙,隱忍著體內亂撞的寒氣,將牙齒咬的‘咯吱’作響。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掌狠狠的攥住,隨即撕裂成瓣,痛得難以呼吸。

 捂著心口,一手撐在竹子上,才能避免她渾身發軟的癱軟在地。看著他眼睫一顫一顫的微微睜開,目光因痛楚而渙散,沒有焦距的望向窗外,慢慢凝結焦點,落在她布滿淚痕的臉上,微微扯著嘴角,想要笑,卻是噴灑出一口黑血。

 宮陌鑰將他托著趴在浴桶上,銀針飛快的扎刺在他後背的各大穴位,隨即,端著一碗藥遞給齊景楓。

 齊景楓渾身顫抖,費力的端著藥,卻是灑了一大半出來。

 皮膚下,有米粒大的圓點,在裡面快速的來回游走。齊景楓咬緊牙,額頭青筋爆鼓,承受著一波一波襲來的寒流。

 齊景楓閉上眼,腦子裡慢慢都是她淚眼婆娑的靠在竹子上,眼底蘊藏著痛,是為他而痛。渾身便生出了一股力量,支撐著他對抗著體內的寒毒。

 “啪——”

 就在這時,一支箭點著火苗穿過萬裡長空,‘啪’的釘刺在竹子上,偏差了竹屋。

 火焰驟起,四處躥出了提著桶的侍衛,‘嘩啦’將火給澆滅。

 數十支箭凌厲的帶著破空之勢,朝竹屋射來,龔青嵐堪堪避開火箭,沖暗處打了個手勢。

 隱匿在暗處待命的人,全都隱藏在黑暗中,朝偷襲者的方向快速飛踏而去。

 兵器鏗鏘,刀劍相向,遠遠望去,十幾人糾纏在一起打斗。

 龔青嵐望著其中一抹包裹在黑衣裡嬌小的女子,眼底露出意味難明的笑。一拍掌,一批人快速的撤除,一張金絲網籠罩,將偷襲的黑衣人盡數收攏在內。

 “彭——”

 墜落高牆,濺起地上一層落葉。

 龔青嵐控制好情緒,緩步走了過去。對上一雙激憤的眼,微微一笑,這一笑蘊藏著無盡的冷意,讓對方心底的寒氣冉冉升起,如籐蔓攀附全身,寒涼徹骨。

 “好一招金蟬脫殼,我竟是沒有發現。”龔青嵐拿過侍衛的劍,挑開女子的面紗,露出一張普通而平凡的臉:“就是這一張太過平凡的臉,適才讓人容易忽略了你。可有時候,刻意的動作,會出賣了你的不同。”

 “你是如何識破我?”紅娟心中不甘,她明明隱藏的很好。就連跳湖,都備好了頂替她的屍身。

 “你走路輕盈且穩,端雞湯時,動作那麼大,竟是晃了晃一滴都不曾倒出,一瞧你便是練家子。若你是有身手的人,在莊子上,明明可以逃走,為何只是打傷了丫頭,跳湖尋死了?這不像是一顆棋子的作為!”龔青嵐緩緩的說道,果不其然,她吩咐長青盯著莊子,看著她坐上馬車去了魏國侯府,隨即裝扮成采買的婆子,在街上采購了一圈,直接將采買的東西送入了燕王府。這一切,不過是障眼法。

 “那你是如何猜出我今夜要刺殺?”紅娟這一點想不明白,這兒擺明的布下了陷阱。

 “你的主子讓你守在齊景楓身旁,為的是在他吃食裡加料。如今,我放出他在解毒的消息,你們定然會阻止。”龔青嵐心底冷笑,暗中之人不想讓齊景楓死,卻也是不想他毒解了。

 “你故意透露給齊少恆?”紅娟猛然抬頭,眼底淬滿了殺氣,可她一動,金絲網便是收得更緊。

 “聰明。”

 紅娟冷笑:“就算你抓著我,又能如何?”

 “只是覺得可惜,這麼好的一顆棋子。”龔青嵐用劍尖抬起紅娟的下巴,口氣陰森的說道:“你離開莊子,和魏國侯府的丫鬟聯系,你的主子是燕王府中的人?”

 紅娟一愣,她與魏國侯府的人聯系,一般都會猜想她的主子在魏國侯府。為何她卻說是燕王府?

 可旋即也明白,她設計將她引出來,怕是她詐死的時候,就已經在暗處有人盯著。知曉她出入燕王府,也正常。

 “留活口,帶下去!”龔青嵐手一揮,便轉身離開。抓著紅玉在手,已經知曉對方藏身何處,她自然能引出暗中的人。

 回到竹屋裡,便是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

 宮陌鑰拿出匕首,割破齊景楓的手腕,將一只通體紅色的蟲子,放在傷口處,慢慢的,血液發出滋滋聲,冒出一縷淡淡的煙。他手臂的米粒快速朝手腕游移,鑽了出來,在湧出的血液處打轉。

 宮陌鑰快速的將那只蟲子抓丟在碗裡,劃破食指,一滴血滴落,‘滋’的一聲,那蟲子便化為了煙霧。

 “這,這是什麼?”龔青嵐指著那個碗說道:“它在外邊能引出那個蟲子?”

 “寒蠱。”宮陌鑰處理好,將齊景楓手腕上的那只蟲子封存在他的皮肉裡:“這是火蠱,它排出的香氣,能吸引寒蠱。”

 “那為何把火蠱放進他體內?”

 “他身子中毒已久,寒蠱去掉,也時有發作。火蠱在他體內,能化解了他體內堆積的寒氣。”宮陌鑰難得的解釋。

 龔青嵐是懂非懂,看著他面部泛著青紫色,痛的已經昏厥過去。伸手撫摸上去,觸手一片冰寒。

 “他的毒解了麼?”龔青嵐淡淡的詢問,心疼的看著他咬破的唇,收回了手。

 “寒毒解了,他這麼多年咳嗽,損了心肺,怕是要好好養著。”宮陌鑰收惙好,將齊景楓弄出浴桶,換上裘衣,便直接趕人。

 龔青嵐讓侍衛將人抬了出去,放在了馬車上,轉頭對侍衛首領錢坤說道:“勞煩你送我們回府。”

 錢坤不敢有異議,世子說一切聽從齊少夫人吩咐。

 果然,在路上再次遇到一波刺殺,龔青嵐抱著齊景楓,摸著他的青絲道:“你到底有多少仇家,一個個都不希望你活下去。”說到這,龔青嵐嘴角苦笑,還是沒能完全治愈他。

 回了府,龔青嵐看著夜色,已經到了夜半,將齊景楓安置好,讓長順,長福寸步不離的守著。

 出了內室,龔青嵐站在窗前,冷聲問道:“准備好了麼?”

 “一切都准備好了。”長青恭敬的回稟。

 龔青嵐望著二房的方向,清冷的眸子蘊藏著寒徹骨的寒氣,仿若萬裡冰封的冰川,碎裂成冰魄,將要化為利刃,狠狠的扎刺在敵人的胸口,一刀斃命!

 ——

 夜色深沉,二房裡的人,早已熄燈歇下。

 一處僻靜的院落裡,兩條人影如蛇一般死死的交纏在一起,低吼、婉轉呻、吟,在這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屋外,傳來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步步逼近。屋內的人毫無所覺,亢奮的呼出那極致的美妙帶來的酣暢淋漓。

 “彭——”

 門被踢開,裡面的人,無所遁形。就這般赤身*的出現在眾人的眼簾,仿佛適才發現,男子轉頭看到一群人,依舊不曾停下來。

 齊松兩眼充血,看著他身下的女人,臉黑如墨:“來人,把這不孝子給我拖下來,狠狠的打!”

 一聲怒喝,驚醒了沉醉的女人,媚眼如絲的眼底,充斥著恐懼。慌忙推搡著身上的齊少恆。

 齊少恆哪裡停得下來,身體裡炙烈的火焰燒的他要炸開,只想要不斷的發洩出來。

 終於,在護衛拖著他肩膀的那一瞬,腦子裡一片空白,宣洩而出。

 齊松看著這一幕,腦袋陣陣發黑,暴怒道:“給我打,狠狠的打,打死這不孝子!”隨即,目光落在香姨娘的身上,滿目猙獰的說道:“賤人,我對你不夠好?既然勾引爬上我兒子的床榻?來人,把這賤婦一並打,打死為止!”

 濃厚的屈辱,在齊松體內蔓延。他的愛子、愛妾在一起苟且,他如何能忍?

 “老爺,不要,不是我,我不知道,不知道……”香姨娘嚇得肝膽俱裂,直直的掉落床榻,連滾帶爬的到齊松的腳邊,拉住他的袍擺。

 齊松狠狠的閉上眼,一腳將香姨娘踹開,凶狠的目光,幾乎想要將香姨娘給撕裂了:“賤人,我待你不薄,你竟是這般的回報我?如今,還有臉求情?”

 香姨娘被齊松踢在了胸口,痛得她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干脆倒在地上,淚水盈眶,淒婉的說道:“老爺還不信我的為人麼?妾身早早的熄燈入眠,不知為何和……和……他糾纏在一起。意識回籠,才發現身處什麼樣的境地。”眼底一片絕望,自嘲道:“妾身高估了在老爺心中的地位,就算老爺放過妾身,妾身也是沒臉活下來,免得被污濁的語言侮辱致死。”

 看著她眼底沒有求生的意志,齊松拿不定主意,看著緩緩睜開眼的齊少恆,拿起一旁的木棍,揮落在他的背脊上。

 “啊——”

 齊少恆痛呼,直接被打趴在地上,混沌的意識,漸漸清明。看著齊松舉著棍子,獰髯張目,渾身一個激靈:“父親……”

 “混帳東西,可是你強迫姨娘與你有染?”齊松咆哮如雷,伸手又是一棍子揮落。

 痛得齊少恆在地上來回打滾,正好看到渾身布滿曖昧痕跡的香姨娘,隨即看著自己亦是一絲不掛,臉上的血色褪盡,怔怔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父親,你聽兒子解釋,兒子也不知情,是有人栽贓陷害我。”齊少恆連忙跪在地上喊冤。心底卻是直打鼓,他明明將消息傳出去,換了銀子,打算買一壇好酒,不知為何失去了意識。

 想到此,手腳發涼,這事說出來,父親斷然是不信的,目光陰鷙的看著倒在地上的香姨娘,指控道:“父親,定然是她,是她勾引了我,我先前在屋子裡頭喝酒……”

 “啊!”香姨娘被刺激的尖聲叫喊,淚如泉湧,悲憤欲絕的說道:“你將我迷暈,玷污了我,如今更是反咬一口。方才,老爺也是看到的,我醒來便是掙扎著推開他,可他依舊,依舊……”香姨娘泣不成聲,忽而爬起來,朝床柱撞去。

 以死明志。

 齊松嚇一大跳,連忙擋在香姨娘面前,那狠狠的一撞,撞的他內髒震蕩,幾乎移位。

 “老爺……我不活了,不活了,他如此作踐我,我如何有臉活下去,你何苦救我。”香姨娘又捶又打,最後軟軟的靠在齊松身上。

 齊少恆慌了,連忙說道:“父親,兒子是冤枉的……”

 話不曾說完,齊松便沉聲吩咐道:“去徹查!”若當真是如香姨娘所說,她被迷暈,屋子裡定然會有線索。

 不到一刻鍾,護衛匆匆的走來,眼角余光覷了齊少恆一眼:“老爺,香姨娘屋子裡有安神香,裡面參雜了迷香粉。”

 另一位護衛道:“這是在二少爺屋子裡搜出來的。”

 齊少恆看著護衛手中的迷香粉,瞳孔驟然一縮,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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