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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妻歸來》第174章
第174章 大結局(下)

 空芳好,萬裡無雲。

 將軍府卻是籠罩著陰霾,丫環奴僕忙著將府裡的紅綢撤下,臉上布滿了哀傷。

 秦姚對待下人極好,丫環奴僕也很喜歡和善的夫人。如今,將軍府初逢喜事,轉眼間,夫人便要去了。這大喜大悲,令人承受不住。

 一個丫鬟摸著淚水,嚶嚶哭泣道:“夫人這麼好的人,命太苦了,都是那些個碎嘴的賤人逼死了!”

 另一個丫鬟滿心贊同,不說因為夫人去了,他們的福利怕被新進的夫人給大打折扣。而是真心的喜歡秦姚,更何況將軍對夫人的癡情,他們看進眼底。為了夫人終生不娶,何況夫人替將軍生下一個那麼大的女兒,還是燕王府的世子妃,又生下了一個小公子,將軍府這一輩子斷然是不會有第二個主母了!

 “休得瞎說,夫人這還沒有去,說什麼晦氣話?大小姐一定會想法子,救夫人的!”叱了眼睛紅腫,嗚咽哭泣的丫鬟,轉身悶頭干活。嘴上這般說,心裡卻是明白,將軍命人去通知大小姐時,夫人就進氣少出氣多了!

 說不准,此刻都已經……搖了搖頭,立即打住了想法。拍了拍裙擺,匆匆跑到了後院,給菩薩燒幾柱香,保佑他們家夫人。

 而沈青嵐進府的時候,看到四處掛好的紅綢全部扯下來,堆積在一個角落裡。慌亂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臉上的血色盡褪,慌張的跑到主院。院子裡平素灑掃的丫鬟和職守的婆子都不見了,空蕩蕩的,門扉緊緊的關著。

 沈青嵐推開門,屋子裡黑漆漆一片,窗欞被卷簾給遮住,空寂而陰冷,只有裊裊檀香在空中飄散彌漫,沒有任何一絲的人氣。

 腳似乎生根了一般,定在原處無法挪動。自欺欺人的想,她不進去,母親是不是就一直活著?

 不去想,她依舊如昨日裡那般,充滿了生氣?

 電光火石間,她又想到了齊景楓的遺憾,不知哪裡生出一股子力量,驅動著她挪動腳步,緩緩的朝內室走去。

 在珠簾前站定,透過微弱的曦光,隱約可以看見沈長宏盤腿坐在床上,將秦姚擁在懷中,兩個人似乎維持這個動作,有經年之久。

 沈青嵐的心緊緊的揪成了一團,盡管黑暗籠罩了二人,可沈長宏身上散發出的濃烈悲傷,如同被遺棄的孩子一般,充滿了脆弱,淚水便滾落了下來。緊緊的咬住下唇,生怕她哭泣的嗚咽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齊景楓見她縮成一團,蹲在地上咬著手臂,雙肩顫抖的哭泣。俯身蹲在她的旁邊,將她擁進懷中。

 淚水洇濕了他的衣衫,滾燙的熱度,似乎灼痛了他的肌膚。

 此刻,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的。他只能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人的時候,給她肩膀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沈青嵐擦拭了淚水。一雙漂亮的鳳眸,紅腫的如核桃。站起來,雙腿蹲久了,麻痺得抽痛。掀開珠簾,沈青嵐靠近床邊,看著秦姚臉上熏染了胭脂般,暮色雲霞。神色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一樣,靜靜的靠在沈長宏的懷中。

 沈青嵐跪在床踏板上,伸手撫摸著秦姚的面頰。冰冷的溫度,從指尖蔓延進心底,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

 母親,你怎麼不等嵐兒?

 沈青嵐握著秦姚冰冷的手指,攤開她的手心,將臉埋在她的掌心,似乎想要秦姚如同小時候一般,突然抬起她的臉,溫柔的擦拭她的淚痕,說道:“這麼大了,還愛哭鼻子,當心嫁不出去。”

 可,即使她哭得肝腸寸斷,母親也永遠不會再替她拭淚。

 “嵐兒,你母親她怕冷,害怕孤獨,又怕黑。父親在書房裡寫了一封奏折,你拿著奏折與兵符進宮,請皇上准許為父辭官。”沈長宏語速極慢,隱有悲痛。

 沈青嵐淚眼朦朧的看著沈長宏,才發現他的白發又多了,俊美無儔的面容,上面刻滿了皺紋,蒼老了許多。再也沒有她初見時的威嚴!

 “好。”沈青嵐點頭,她知道父親打算辭官,帶走母親。“母親的後事……”

 “不用辦了,她說不想去了也讓人詬病,沒的安寧。”沈長宏心裡怎麼會不狠?上天讓他與她再次相聚,不過一年的光景,便又將她從他的身邊帶走,如何能甘心?

 緊了緊抱著秦姚的手臂,閉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滿得幾乎要溢出的痛苦之色。

 沈青嵐緊緊的揪著床褥,手指骨節泛白。在極力的抑制住心裡翻湧的情緒,心裡被自責緊緊的包裹。若不是她,榮貴妃也不會為了對付她,而對母親下手。母親沒有承受這些輿論,也不至於這麼早的撒手人寰。

 眼底閃過一抹鋒芒,尖利的指尖掐緊掌心,疼痛已經麻痺了她的神經,絲毫沒有發覺手心的皮已經掐破,滲出了血絲。

 “父親,弟弟你要帶走麼?”沈青嵐掃過屋內,搖籃不在內室,顯然孩子被乳母抱走了。

 沈長宏頷首,他答應了秦姚,要好好教導孩子,怎麼會把孩子捨下?

 “你現在去吧,不用再來將軍府了!”沈長宏催促著沈青嵐,長出青胡茬的下巴,抵在秦姚的頭頂,如情人之間的溫存。在他的眼中,秦姚真的只是睡著了。只要心底有她,便在心中長存!

 沈青嵐一動不動。

 沈長宏輕歎:“嵐兒,人有悲歡離合,你母親不希望我們太過悲傷。她活著太累,這樣也算是一個解脫……”

 沈青嵐沒有等沈長宏說完,就轉身腳步踉蹌的離開。這句話從沈長宏的口中說出,是要費多大的力氣?最受打擊的是他,為了安慰她,竟說出這一番話。無疑是在鮮血淋漓的心口,再插上一刀。

 她沒有勇氣聽下去,母親解脫了,那麼他呢?又是否真的坦然接受了?

 抹去了不斷溢出的淚水,沈青嵐去了書房,看到整齊擺放在書桌上的奏折,旁邊是一個鐵盒,打開裡面放著一塊令牌。

 沈青嵐拿著這兩樣東西,目光落在牆壁上秦姚的畫像上。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容,染滿了哀傷。怔怔的收回視線,失魂落魄的走出書房。

 看著齊景楓站在門口,動了動唇,能夠想到齊景楓為何不顧燕王的意思,強制留下了安如意的骨灰,安置在祠堂,到時候再運回燕北。

 “他們都說上天給人開了一扇窗,便會關上一扇窗。可是為什麼我們活得這樣累,好不容易團圓相聚,卻要硬生生的拆開,陰陽兩隔?而作孽多端的人,依舊幸福無憂的活著,享受著尊崇?”沈青嵐望著明媚無雲的天空,心裡頭真的恨。恨老天爺的不公,恨自己的不夠強大,若是不能改變了她想要保護的人的命運,為何要給她重活?再次經歷一遍傷痛?

 齊景楓不知該說什麼,良久,就在沈青嵐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才緩緩的說道:“嵐兒,善惡終有報。重新來過,雖然很累,但是也很圓滿。上一輩子,你什麼也沒有得到,讓母親含怨而終。這一輩子,你改變了我的命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我們有兩個可愛的孩子。也讓母親與父親團聚,讓沈家後繼有人。最重要的是母親是笑著離開的。”

 沈青嵐緊緊的捏著奏折,心裡的恨意腐蝕著她的心口,恨不得將榮貴妃給撕裂成片。

 “嵐兒,不要看自己的不如意,看自己所擁有與改變的軌跡。母親離世很遺憾,可她也算是圓滿了。”齊景楓安撫著沈青嵐,沒有人願意看到至親至愛的人,陰陽兩隔,可宿命,無人能夠改變。

 慕容清雲雖然能夠改變人的宿命,可代價卻是他的性命!

 所有的事物,都是等價交易。

 沈青嵐怎麼會不懂,她只是太痛了。

 “父親說的何嘗不是?母親活得太累了,她的心結不是因著外面的輿論,而是她曾經嫁過人,覺得沒有對父親付出過全部。父親對她愈好,她的心結便越重!”齊景楓說罷,抱著她更緊了一分。

 沈青嵐瞳孔一縮,掙脫了齊景楓的懷抱。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臂,想到了過去的噩夢。她知道齊景楓不在意,說的也不是她,闡述著母親耿耿於懷的事。可她還是無法不想到她前一世對他的不忠!

 雖然他故去了,她沒有發覺對他的感情,可那都是事實!

 她的身體是干淨,可靈魂已經髒污。

 齊景楓知曉她在想什麼,輕輕歎息,無奈的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那時候我已經故去,你可以改嫁,並沒有背叛我!”那個時候,是他成全她的,又怎麼能怪罪她?若要怪罪,應當是他才是。若他爭取她,沒有放棄,又何至於讓齊少恆得逞?“那時,是我先放手。”

 沈青嵐苦澀的一笑,他怎麼能不放手?她那樣的傷害他之後,他都在為她著想。

 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太過可笑,明明都說放開了,為何又糾結在過往?

 倏然,她明白了母親,正是因為在意了,才會對過去的錯誤耿耿於懷。

 恍然之間,似乎想通了,點了點頭,輕輕回抱了齊景楓一下,心裡感歎,幸而她身邊有他,才會毫無顧忌的向前沖。

 但是,她也該停下來,好好回頭看看他。

 再多的愛,也經不起永遠沒有止境的追逐,他也會失望,也會感到疲憊。畢竟,人非聖賢?

 “我要進宮一趟,將軍府對父親來說充滿了太多的回憶。這些回憶固然是美好的,卻也太過沉重了。我想他必定是不願意呆在這兒,便早些讓他帶著母親離開。”沈青嵐看了眼手中的奏折,心想這關鍵的時刻,即墨擎天會願意放父親離開麼?

 “我陪你一道進宮。”齊景楓眼底閃過一抹暗色,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沈青嵐頷首,二人一道進宮。

 即墨擎天在御書房會見大臣,他如今幾個兒子,死的死,出家的出家,之剩下逍遙王一個兒子,皇位非他莫屬了。

 那些觀望亦或是逍遙王一派的人,全都進諫立太子,以取得擁護之功,好博得逍遙王的好感,莫要追究他們以前‘站錯隊’的職責。

 即墨擎天心裡有自己的算盤,手中拿著奏折批閱,蹙著眉頭,定了定神,道:“太子之事,朕自有考量,暫且不議。”

 眾大臣心中急啊,你說皇上您就一個兒子了,不立太子,立誰為太子?

 “皇上,國不可一日無君,亦是不可沒有儲君。這樣能安定民心,亦可以穩住朝臣。”太傅出列道,他心中最是焦急,當初擁立睿王,背地裡可沒有少打壓逍遙王。如今,儲君已經落在逍遙王的頭上,他必定要獻殷勤,得到逍遙王的認可。免得逍遙王一得勢,首先就拿他們祭刀!

 即墨擎天臉一沉,扔下奏折,目光銳利的落在太傅身上,掃視眾人一圈。厲聲道:“太傅是覺得朕該退位讓賢了?”

 “彭通——”

 太傅心肝一顫,立即跪在地上:“皇上,微臣沒有此意……”

 “那是何意?”即墨擎天打斷太傅的話,大動肝火道:“冀州發洪災,你們有擁立太子的心思,來治災,大越會更加繁榮。太傅一心為國為民,冀州之事,便交由你處理。”

 太傅後背出了一身冷汗,國庫空虛,並沒有賑災的銀子。而冀州素來是一個貧困的城池,百姓卻又奇多,他上哪裡去籌備銀子?

 抹了把頭上的冷汗,畢恭畢敬的說道:“回稟皇上,冀州年年洪災,並沒有得到根本上的解決方案,興建的堤壩已經被沖垮,才讓洪水淹村。此事該由戶部與工部處置!”

 工部與戶部尚書,心中大罵太傅陰險狡詐,將他們拉下水。

 “皇上……”二人話不曾說完,即墨擎天一揮手:“此事便由你們三人處理!”說罷,便遣散了諸位。

 其他的臣子,都怕惹火燒身,於是閉上了嘴,退了出去。

 這時,內侍公公進來通報道:“皇上,燕王世子與燕王世子妃求見。”

 即墨擎天一愣,不知這時他們進宮有何事。秦姚病重,沈長宏告假,他們應該在將軍府才是。難道是秦姚出事了?想了想,說道:“讓他們進來。”

 齊景楓與沈青嵐並肩進來,行了禮,站在大殿中央。沈青嵐看了眼整好以暇的即墨擎天,清冷的說道:“皇上,父親年紀以大,無法勝任將軍一職,奏請告老還鄉,還望皇上恩准!”說罷,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著奏折與兵符於頭頂的位置。

 即墨擎天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他倒是沒有想到沈長宏要辭官。

 “沈將軍驍勇善戰,大越無人能勝任他的位置。虎父無犬子,待令弟長成,便由他接替沈將軍的位置。”即墨擎天眼底閃過一抹精光,猜測著秦姚究竟出了什麼事,讓沈長宏二度辭官。

 沈青嵐心一沉,這是變相的拒絕。

 “皇上,將軍是保家衛國,驍勇善戰,陽剛血氣之人。可父親遇見母親之後,逐漸的磨平了他的銳氣。而今,母親的去世,給父親太大的打擊,已經不再是往日那無往不利的鐵血將軍。若是將此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恐怕不是明智之舉!”沈青嵐滿臉的哀傷,握著奏折的手指骨泛白。

 即墨擎天霍然坐直了身子,看著沈青嵐眸子濕潤,倔強的不肯落淚,可身上的悲傷,卻是無法掩飾。

 心中似乎被攥住,呼吸困難。

 背脊佝僂,即墨擎天靠在龍椅上,沒有想到秦姚她就真的這麼……沒了!

 “她臨走時,可有說什麼?”即墨擎天眼底有著希翼,那段日子,將她留在宮中。他極盡所能的對她好,即使懲罰了他的後妃,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母親走的很安詳。”沈青嵐怎麼會不知道即墨擎天想的是什麼?當初若不是他強行將母親留在宮中,便不會有那些輿論!而當瑤言散開後,他非但沒有制止,反而讓人在暗中煽風點火。為的是讓父親離棄了母親,而後他便好‘雪中送炭’的占有母親。

 大殿中,一片寂靜。

 即墨擎天沉靜了許久,才頹然的擺手道:“朕,准了!”眼底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逝。闔上眼,一手遮在額頭。

 沈青嵐謝恩,將手中的奏折與兵符,遞給內侍公公,而後告退。

 對他的爽利,還是有些驚詫,也不可否認,他對母親多少是有一點感情罷!

 沈青嵐匆匆回到將軍府,迎接他們的是一片火海。

 大火燒紅了半邊天,許多百姓圍在安全的位置,對著將軍府指指點點。

 沈青嵐怔怔的看著滔天的火勢,吞噬著古樸莊嚴的將軍府。心裡寸寸涼了下去,明白父親說為何讓她不要來將軍府,將軍府承載了太多的回憶,父親根本就無法承受,所以不如毀了。他是吃准了即墨擎天會應允,才會在她一離開,一把火燒了將軍府。

 沈青嵐抿緊唇,臉色蒼白的可怕,看著橫梁根根砸落,轉身坐著馬車回了燕王府。閉門謝客三日,跪在祠堂,給秦姚誦經念佛。

 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將軍府的那把大火,才剛剛燒滅。

 “世子妃,將軍府燒了三日三夜,皇上出動了禁衛軍,依舊沒有將火撲滅。”陸姍將將軍府的事兒,事無巨細的告訴沈青嵐。

 沈青嵐面無表情,三日不吃不喝,整個人昏昏沉沉,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靠在陸姍的身上。消化了她帶來的消息,並沒有多驚訝。將軍府占地頗廣,後面是一座連綿起伏的大山,這火勢一旦燒過去,便不能滅了。

 “可有父親的下落?”沈青嵐進祠堂的時候,就吩咐人去打聽沈長宏的消息。

 陸姍面色微微一變,點了點頭道:“將軍在百裡外的流雲山,那裡的景致不錯。帶著幾個部下,還有小公子在那裡建造了小木樓,然後連夜裡把夫人安葬了。”頓了頓,繼續說道:“就在將軍的寢內。”

 沈青嵐倒吸口涼氣,父親簡直就是瘋了!

 陸姍動了動唇,心中是有觸動的,像將軍這樣癡情的人,少有!

 睨了眼沈青嵐,怕是只有世子爺才能與將軍比上一比。

 “世子爺呢?”沈青嵐朝屋子裡走去,身上熏染著香火味,黏黏的,極為不舒服。

 “您與世子爺從宮中回來,當晚皇上就中毒昏倒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們,當夜裡逍遙王便將世子爺帶走了。”陸姍眼底染著清愁,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怎麼沒有知會我?”沈青嵐沒有想到發生這樣的大事,這麼一說,齊景楓已經進宮兩三日了?“可有消息傳出來?”

 “世子爺說您在祭母,莫要打擾您。這幾日沒有消息傳出來,封鎖了。屬下也打聽不到任何的消息,禁衛軍有上千人守在乾清殿。”陸姍心中不安,肯定是發生了大事,否則怎麼會突然間就防守這麼嚴密?

 沈青嵐心中也覺不妙,必定是有什麼消息不能傳出來。至於是什麼,也只有皇上駕崩!

 心頭一跳,即墨擎天死了麼?

 若是死了,他們還真的逃脫不了關系。

 “備水!”沈青嵐心思百轉千回,既然出不來,那麼肯定有其他的大臣進宮了。她要去肖府走一趟,看義母可有收到消息。

 沐浴淨身,收惙好,沈青嵐東西來不及吃一口,就去了肖府。

 肖夫人也是得到宮中傳出來的消息,神色凝重。看著沈青嵐滿身疲倦,眼底有著疼惜。這孩子命運多桀,婆母去世沒有多久,母親也緊跟著去了。還沒有從喪母的悲慟中走出來,有攤上了這等子糟心事。

 “你也不用急,現在沒有傳出消息,興許是好事。若是傳出了消息,那宮裡頭的那位,估計是不行了。”肖夫人拍著沈青嵐的手背,安撫道:“你看看你,淨慧作踐自個的身體,現在是年輕,等年紀大了,就吃虧了。”

 沈青嵐心中微暖,點了點頭。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她怎麼放心得下?左右一想,肖夫人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若是宮中的那位不行了,齊景楓還在宮裡頭。又被指認是凶手,新皇上位,斷然是要給了結的。

 臉色不太好,端著茶水抿了一口,胃裡這才覺得餓。

 “義母,您能讓人進宮探得消息麼?”肖夫人搖了搖頭:“這次宮中防守太過嚴密了,沒有走露任何的消息,就連幾皇上的親信,都沒有召見。”

 沈青嵐心一沉,這是沒有召見,還是昏迷不醒,無法召見?

 就在思索的間,宮裡傳來了鍾聲,二人面色大變!

 皇上駕崩了!

 肖夫人豁然起身,命人將府裡喜慶的燈籠紅綢全都撤換下來,讓人去鋪子裡拿白布。急切的說道:“嵐兒,你隨我進宮一趟。”

 沈青嵐點頭,這話正中她的心意。

 二人一同進宮,卻被侍衛攔截在了宮門外。

 肖夫人面色一沉,板著臉說道:“本夫人有要事見太後,若是耽擱了,你擔當的起?”說罷,將玉牌扔在地上。

 侍衛一聽,權衡了一番,依舊制止道:“肖夫人,奴才也為難。逍遙王有令,沒有他的口令,一律不許放行。”

 肖夫人看了沈青嵐一眼,沉吟道:“當真不可通融?”

 侍衛態度堅決,絲毫沒有松動。

 肖夫人冷笑一聲,將腰間的一摞金牌扔在地上,厲聲道:“給本夫人打,狠狠的收拾這不長眼的奴才!”她知道,今日若不蠻橫點,必定不能入宮。

 這丫頭又是心思多,死心眼的人,今日若不能進宮,在府中也是不能夠安生。

 微微歎息,遞給她一瓶提神露。

 沈青嵐接過來,在鼻端嗅了幾下,裡面有著薄荷的香味,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倒出一點,塗抹在太陽穴上,沈青嵐塞進袖中,清冷的看著肖府的暗衛,將方才那個侍衛拳打腳踢,不禁失笑,也就只有肖夫人把暗衛當成市井閒人一般的打手。

 不過,也挺有效用。馬車前行,沒有侍衛敢上前攔截。暢通無阻的去了乾清殿,一陣震天的哭聲。遙遙望去,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禁軍裡三層外三層的守著,裡面則是跪滿了一地的大臣與後妃。

 沈青嵐走下馬車,對肖夫人說道:“義母,您回去。這件事你幫我到此就可,其他您不用插手。”

 肖夫人會心一笑,這丫頭是怕連累她呢。

 “好,你進去吧。”肖夫人讓馬夫將馬車趕出宮門外,並沒有回府,而是時刻的注意著宮裡的消息。

 而沈青嵐穿過人群,走到大殿門口,便被禁衛軍的首領給攔截住。“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沈青嵐面若覆霜,掏出她的腰牌,冷聲道:“我知道是誰暗害皇上!”

 此話一落,禁衛軍首領看了眼腰牌,知道了沈青嵐的身份。心中知曉燕王世子有謀害皇上的嫌疑,被圈禁在宮中,而今燕王世子妃說她知道凶手,也不敢耽擱,立即進去回稟逍遙王。

 不多時,逍遙王一襲黑色蟒袍走出來,見到沈青嵐,在她身前站定,滿面倦容的說道:“你回去,齊景楓無礙。”

 “我要見他。”沈青嵐不為所動。

 逍遙王也來脾氣了,這女人怎得就這麼難纏?現在什麼情況?來添什麼亂!

 “本王保證,再過幾日,他便安然回府!”逍遙王冷哼一聲,甩袖進殿。

 沈青嵐緊隨其後。

 禁衛軍見逍遙王在,也不敢攔截。全都看著逍遙王,等著他的命令。

 逍遙王擰著眉頭,不耐煩的看著如一條尾巴跟在身後的沈青嵐,第一次希望她能不能像以前一樣不屑他?看著他就像有傳染病一樣,離得遠遠的?

 皇上駕崩,這件事情極為的棘手。他知道不是齊景楓,可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們,他暗中派人再查,這個女人能不能別搗亂?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什麼知道凶手是誰?

 知道個屁!

 若是知道,他能忙得暈頭轉向,也只摸出一條被毀了的線索來?

 想到齊景楓好吃好喝供奉著他,悠哉游哉,置身事外的模樣,心裡就來氣。真是看他們夫妻倆不順眼!

 “你能離我十米遠?”逍遙王指著遠處,挑了挑眉梢。頗有著威脅之意的說道:“你若再纏著我,我就真的給齊景楓定罪,砍了他的腦袋。”

 沈青嵐抿緊了唇,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相信,你砍他之前,你一定會被攔腰斬了。”

 逍遙王氣得跳腳,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面色有一瞬的扭曲,甩袖進殿。懶得看沈青嵐,否則他會被氣死。有沒有把他放進眼底了?

 齊景楓一夜不曾闔眼,此刻在偏殿裡睡覺。

 沈青嵐轉了一圈,沒有見到人,冷沉著臉,望著跪滿即墨擎天床邊的後妃,沒有見到安平,微微蹙眉,“人呢?”

 逍遙王面色鐵青,讓內侍公公帶著沈青嵐去見齊景楓。

 沈青嵐見到躺在床上睡覺的齊景楓,心中氣極,她在家中等他的消息,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他倒好,蒙頭睡大覺呢!

 有不自覺的松了口氣,見他無礙,緊繃的身子也松懈了下來。

 走到床邊,索性也和衣躺在他的身側睡下。

 忽而,一道凌厲的掌風襲來,沈青嵐驀然睜開眼,見到齊景楓的手掌拍在床柱上,臉色不太好看,擰著眉盯著她。

 一言不發。

 沈青嵐摸著被那掌風刮痛的臉,知道他可能把自己當成了敵人。嗔怒道:“想謀殺?”

 齊景楓捏了捏眼角,側身躺著,一只手撐著腮道:“你怎麼來了?”

 “你既然無礙,怎得不給我傳消息?”沈青嵐不答反問。

 齊景楓微微一怔,緩緩的說道:“長福沒有把信給你?”

 沈青嵐一愣,她一出來,聽到陸姍的話直接沐浴收惙著出來,哪裡見到長福了?

 見她這呆頭呆腦的樣子,就知沒有收到信。無奈的揉著她的頭頂道:“這麼迷糊,被人拐跑了也尤不自知。”

 沈青嵐白了他一眼,側身背對著他睡覺。

 齊景楓也沒有再說話,攬著她的腰,靠在她的後背上睡覺。

 兩個人在偏殿睡覺,外邊逍遙王正等著沈青嵐發飆。以他對沈青嵐的了解,她那麼擔心齊景楓,必定是沒有齊景楓的消息,一見到他舒適的睡覺,必定會大怒。

 可他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的動靜。摸了摸下巴,讓一個宮婢進去,片刻,宮婢便臉紅的走出來,吱吱唔唔的回到道:“世子爺與世子妃在睡覺。”

 “啪嗒!”

 逍遙王驚愕得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那個母夜叉沒有生氣?

 這沒有道理啊!

 逍遙王苦思冥想之際,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眼望去,便見到穿著素衣,頭發花白的太後被宮婢攙扶著走進來,眼睛紅腫,痛苦過一場。

 見到逍遙王,疾步走來,握著逍遙王的手,哀慟的說道:“你父皇之前人還好好的,怎得突然間就……沒了!”太後說著,淚水又落了下來。

 逍遙王斂去眸子裡的厭惡,看著親暱拉著他的手的太後,啼笑皆非。當年她嫌棄他的母妃出生太低,便逼死了他的母妃,對他也極為不待見。如今即墨擎天的兒子都死絕了,只有他有機會繼承大統,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便對他施展親情。

 嘴角上揚,她在宮中幾十年,難道還不知,在皇家根本就沒有那可笑的親情!

 太後哭了半天,見逍遙王沒有任何的反應,心中極為的不悅,卻又不能擺架子,擦拭著眼角道:“哀家聽聞是中毒,那日你父皇見了燕王世子與燕王世子妃。早前,哀家聽說燕王府想要圖謀不軌,必定是他們下的手!”說到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逍遙王一眼。

 逍遙王心中冷笑連連,怎麼會不知這老虔婆的意思?無非是在警告他,別放了齊景楓,免得給自己埋下隱患。

 “太後莫要聽信讒言,燕王世子忠心耿耿,當初本王遭所有人不待見,也只有他願意與本王喝一杯薄酒。”逍遙王隨意的坐在椅子上,耳邊陣陣嗚咽聲,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好心情。

 他恨透了皇宮裡的每一個人,即墨擎天對他好,無非是要他當舟山王的墊腳石。可即墨擎天最在意的終究只有他自己,一聽到丁點舟山王對他不利的風吹草動,便毫不猶豫的捨棄掉。

 諸位大臣,特別是逍遙王一派的人,都知道逍遙王對即墨擎天成見極深,他沒有落淚,沒有哭喪,都沒有多言,因為只剩下他一個皇子了。

 而其他的大臣,之前便多有得罪,建功補過來不及,哪裡會找晦氣,也就沒有多說。

 可太後不一樣,雖然她要巴結逍遙王,以報晚年後顧無憂,但是逍遙王落了她的臉面,她有不順心的便會說:“你不久便是大越的國主,如今這模樣,成何體統?你父皇方才駕崩,你不但不見悲傷,反而滿臉的喜色,這是對你父皇的不敬!”

 逍遙王嗤笑了一聲,手指揩掉太後眼角的淚,譏誚的說道:“本王學不來假模假樣的哭。”

 “你……放肆!”太後面紅耳赤,手指怒指著逍遙王。

 逍遙王不以為意,後宮中的女人,都是假惺惺。看了眼在哭泣的後妃道:“她們對皇上‘情深意重’不如,全都給皇上陪葬?”

 他們說話的聲音,並沒有刻意的壓低,所以在裡面哭得哀傷入戲的後妃一聽,全都嚇的噤聲,沒有一個人敢哭,生怕逍遙王登基後,真的下旨將她們給即墨擎天陪葬了!

 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逍遙王諷刺的笑了兩聲,轉身走了出去。卻聽見太後說道:“來人啊!快將燕王世子綁起來,押入宗人府候審!”

 逍遙王立即止住了腳步,臉色陰沉:“太後,後宮不得干政!”

 太後撫了撫鬢角:“皇上撇去身份,是哀家的兒子。哀家兒子被毒死,難不成不許哀家審問凶手?”

 逍遙王緊緊的捏著拳頭,還沒有說話,太後繼續說道:“皇上雖然只有你一個兒子,可你之前劣跡斑斑。為了大越的江山著想,除了你,宗氏還有許多能者賢人。”換言之,現在你不過是一個王爺,皇位不一定只有你能繼承。除了你,還有不少人等著接替皇位!

 逍遙王看了禁衛軍一眼,禁衛軍領命去了偏殿,將齊景楓與沈青嵐喚了出來。

 太後見二人睡眼朦朧,便知在裡頭做什麼,當即臉色一沉,冷聲道:“跪下!”

 齊景楓與沈青嵐巋然不動。

 太後正待發怒,逍遙王淡淡的提醒道:“燕王府是一字並肩王,皇上免其跪拜之禮。”

 太後一怔,面色訕訕,冷哼道:“好一個並肩王!拿著皇上的恩典,不知感念,反而居心叵測的謀害皇上!你們可知罪?”

 沈青嵐看著滿面怒容的太後,清冷的說道:“太後左一句居心叵測,右一句謀害皇上。這樣的大罪,我們可擔不起。那日我們進宮求見皇上,是替父辭官,沒有與皇上近身,前後不過一刻鍾,怎得下毒?”

 太後冷冷一笑,命人將東西拿上來。

 內侍公公把擺放在托盤上的東西,放在沈青嵐的面前。正是那日她送進宮的奏折與兵符!

 “太醫驗證,皇上中的毒,與這上面的毒一樣。證據確鑿,你們還想要抵賴?”太後眼底的凌厲之色盡顯,如刀子一般,落在二人的身上。

 沈青嵐拉住齊景楓的手,制止他不要開口。看了眼托盤,冷聲說道:“當日裡,我將這東西給了皇上,我並沒有大礙,緣何皇上就中毒了?恰好,這東西給皇上之前,過了皇上身邊內侍公公的手,他怎得就無事?”

 太後一愣,她沒有想到這東西還過了內侍公公的手。眸光閃爍,隨即讓人去將內侍公公給找來對峙。

 將近兩刻鍾,前去尋找內侍公公的禁衛軍回稟道:“太後娘娘,內侍公公已經於昨夜中毒暴斃。”

 沈青嵐心中大驚,看來背後之人也想的周密。

 聞言,太後倒是不急了,心中極有把握。

 “這東西出自我的手,不代表上面的毒就是我下的,難保有人栽贓。太後說是太醫查出的毒,可否告知上面是何毒?”沈青嵐鎮定從容,她若是慌亂了,這一場硬仗,便打輸了!

 太後身旁的女官詢問的看向她,太後頷首,女官開口道:“上面塗的是劇毒,至於之何種毒,奴婢也記不清,這就去將太醫請來。”

 一刻鍾後,太醫急匆匆的走來,見禮後,指著兵符說道:“這是一種毒蛇提煉出來的毒液。”

 沈青嵐眼底凝結著冷意,聽到毒蛇的毒液,便猜到了是誰!

 “我向來不沾惹毒蛇,怎得有它們的毒液?就因為這樣認定是我們動的手,未免太過可笑?”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諷刺,目光冰冷的看向太後說道:“那麼,那日我們見皇上之前,便有大半臣子見過皇上,他們是否也有嫌疑?”見太後要開口,搶先一步說道:“難保是皇上拿過他們的東西,將毒液沾染在兵符上。不是麼?”

 太後見沈青嵐牙尖嘴利的很,甩袖讓太醫繼續說。

 太醫突然走到沈青嵐的身邊,指著她的衣裳說道:“世子妃衣衫上便沾有這樣的毒液。”

 沈青嵐一怔,瞬間想到了什麼。難道是那些毒蛇,爬到了她的衣裳上?所以將毒液滴落在她的衣裳上了?

 目光流轉,心中霎時明白,斷然是安平發現蛇王不見了,已經被他們給擒住。因此,她便將計就計,用蛇毒塗抹在她送進宮的兵符上,嫁禍給她。

 心中微惱,她倒是疏忽了,才讓安平鑽了空子!

 看著月白衣裳上,那點點暗漬,在陽光下,泛著幽綠的光芒。沈青嵐心底蒙上了一層陰霾,陰冷的說道:“你確定?”

 太醫被沈青嵐給反問住,他確定沈青嵐的裙子上有蛇毒,可是沒有確定是不是與兵符上屬於同一種蛇毒,若是誤判,倒霉的是他!可若沒有給太後一個交代,太後亦是不會放過他。

 一時間,太醫陷入了兩面為難的境地。

 “多謝太醫提醒,才不至於讓奸人暗害了我。”沈青嵐撕裂了裙擺上的毒液,扔在地上道:“你瞧仔細了,可是一種毒?”

 太醫冷汗涔涔,手指發顫的撿起那一塊撕裂的裙角,仔細辨別後,面色古怪了起來。

 太後見此,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連忙問道:“太醫,究竟是什麼?”

 撲通——

 太醫跪在地上,面色難看的說道:“世子妃身上不是蛇毒,是老臣誤判。”心中直打鼓,根據色澤辨別,分明就是蛇毒,怎麼是染料呢?

 沈青嵐將手指攏進袖中,手中緊緊的捏著沾有蛇毒的布條。看了眼齊景楓,嘴角翹了翹。“今日也是碰上了我,脾氣好,便讓你們隨意誣陷拿捏。太醫醫術不精,在這宮中,伺候的可都是矜貴的人,稍有不慎,不是耽誤醫治了?”

 太醫明白沈青嵐的意思,他將太後得罪了,留在宮中當差也是送死。摸了把冷汗,順勢道:“老臣醫術不精,自請告老還鄉,鑽研醫術!”

 太後面染薄怒,儼然不打算息事寧人。

 逍遙王苛責道:“莫不是因著你們胡亂診治,誤判了父皇的病因,才導致父皇病逝?”一句話,將即墨擎天中毒的事,歸結在太醫誤斷上,一筆揭過。

 太後氣極,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她暫且拿不出證據來。

 沈青嵐看著拂袖離去的太後,眼底閃過一抹暗芒,安平真是無孔不入!

 “你們出宮吧!”逍遙王伸懶腰,也虧得太後這一鬧,倒是解決了他的煩心事,不用看著這礙眼的夫妻兩。

 齊景楓也不客氣,住在宮中,自是比不得府中。攔腰抱著沈青嵐,在眾目睽睽之下,款款離開。

 沈青嵐實在是累及,也沒有掙扎,自然而然的抱著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著回府。

 迷迷糊糊間,嘀咕道:“景楓,鳳鳴該回京了。”

 齊景楓腳步一頓,看了眼睡過去的人兒,如湖水般平靜無波的眸子裡,終究是閃過一抹無奈,將長福喚出來,讓他去信給鳳鳴。

 長福之前失責,沒有將信給世子妃,差點惹出禍事。正不敢見齊景楓,聽到他的吩咐,迫不及待的離開,暗歎了一聲:好險!

 ——

 遠在燕北的鳳鳴,坐在葡萄架下,一襲紅衣散落在地,與腳下奼紫嫣紅的百花相呼應,形成一抹艷麗的景致。

 手中執著一只玉壺,一手拿著剛剛收到自己部下寄來的信。

 當看到信中提到秦姚亡故時,水波瀲灩的桃花眼中閃過一抹暗色,她恐怕很難過。

 放下手中的玉壺,上面記載著皇上病重,燕王世子被禁,安平公主失去蹤跡。目光忽明忽暗,想著是否該要回京了?

 眼角余光掃到穿著同樣一襲紅衣,梳著高高馬尾的女子時,微微一頓,手指一收,信紙輾為粉末,散落在泥塵中。

 曲明倩見鳳鳴原本興致還行的淺酌,一封信的功夫,便心事重重,心知他怕是心又飛到了京都。而令他如此牽掛的人,也只有沈青嵐了!

 想到那日二人一同喝酒,沈青嵐給她出的計謀,曲明倩抓了抓後腦勺,至今都沒有得逞!

 覷了他好幾眼,將水囊掛在腰間,大步流星的朝府外走。

 鳳鳴眉心一動:“上哪去?”

 曲明倩沒有理會鳳鳴,當初她本來是要離開大越回東月國,可半道上被沈青嵐攔截住。說替她辦件事,事成之後,鳳鳴定會手到擒來。

 她信了,姑且一試,便來了燕北。不到半月間,嘿!好家伙,這男人還真的來了!

 她對沈青嵐的料事如神,又更深入一步的崇拜。

 心裡謀算著回去後,多向她取取經,如何俘獲了鳳鳴這個悶騷的男人。

 而鳳鳴卻尤不知自個被人惦記著,起身跟在曲明倩的身後。他知道曲明倩留在燕北,是替沈青嵐辦事。沈青嵐沒有交給自己的人,而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別國王爺,斷然是極重要隱蔽的事,不能給任何人知曉。

 所以,他更加不能離開。

 盡管,京都局勢險峻!

 曲明倩翻身上馬,朝寄夏山莊而去。走到半道上,便被一個邋遢的老人給擋著道。手中拿著破碗,向她乞討。

 眉頭一皺,伸手朝懷中掏出兩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就要往碗裡扔。

 鳳鳴淡淡的提醒道:“她曾經是燕王世子的祖母。”

 曲明倩不明所以,打抱不平的說道:“那更加應該帶回去,好好款待一番。”

 “她曾經虐待燕王世子,謀害燕王世子妃。”鳳鳴眼底閃過一抹諷刺,見齊老夫人聽聞這句話,枯瘦的手,縮回破爛不堪的衣袖裡。嘲諷的意味更濃了,她此刻攔住道,不過是看見他在,希望他會憐憫她,看在是齊景楓祖母的份兒上,款待她。

 可惜,她錯了!

 曲明倩面色一變,沒有想到這可憐兮兮的老夫人,心腸狠毒。將銀票揣進懷中,驅馬往回走,不到片刻,提著一袋子包子過來。拿出一個包子,給馬吃了一個,隨即又掏出一個,馬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嫌棄的撇開頭。白花花的饅頭上面沾滿了口水,曲明倩扔在齊老夫人的破碗裡。

 “雖然你心腸歹毒,但是你還是嵐兒的祖母,不救濟你,也說不過去。可救濟你,我良心又過不去。左思右想,不餓死你就好!”曲明倩眼睛晶亮,閃過一抹狡黠,看著老夫人瞅著碗裡亮晶晶的饅頭,臉色變了幾變,份外的精彩,不由得心生愉悅。

 齊老夫人心懷恨意,這賤人居然作踐她!把畜牲不要吃的東西,扔給她!原以為鳳鳴是個好東西,看在她這麼落魄的份上,不說救濟她,至少會把她送回京中,交給齊景楓。誰知,也不是個東西,聯合這個女人作踐死她!

 抬手要將饅頭給扔了,聽到曲明倩說道:“殘害骨肉,畜牲都不如,給你吃畜牲都嫌棄的東西,豈不是正配你?”

 “駕——”

 曲明倩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驅馬離開。

 鳳鳴敏銳的捕捉到老夫人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怨毒,冷笑一聲,不管落魄到何種地步,依舊是本性不改!

 緊跟著驅馬離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馬後蹄子奔踏的時候,踩落了老夫人手中的破碗。‘啪’的一聲打碎,饅頭滾在地上,沾滿了灰塵,髒兮兮的。

 老夫人高聲咒罵,看著地上的饅頭,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以前還能撿剩下的,可是她年紀大了,搶不過那些年輕的小乞兒,被趕了出來。見到鳳鳴的時候,是以為看到了救命稻草,沒有料到是一顆毒草!

 爬著撿起地上的饅頭,干咽了幾口口水,心裡想到饅頭被馬舔了幾下,直犯惡心,想要扔了,又仍不下手。雖然畜牲吃了,但是總比沒有吃來得好。

 小心翼翼的剝掉饅頭上的皮,露出裡面白嫩的饃饃,臉上露出一抹笑,這不就是干淨的了?

 正要放進嘴裡,一只髒兮兮的手,把饅頭搶走了。後背一痛,被人踹倒在地:“呸!這老不死的又偷東西了,還是肉饃饃!”兩個乞丐目光死死的盯著饅頭,手忙腳亂的分成兩半,一人一半的細嚼慢咽的吃了,舔了舔手指,凶神惡煞的看著死盯著他們的老夫人,威脅道:“下次再敢私藏東西,小心打死你!”一腳踩在老夫人枯瘦如柴的手指上,磨輾了一下,大搖大擺的走了。

 老夫人痛得嘶叫,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兩眼發黑,爬到被她扔掉的饅頭皮上,伸手想要撿起來吃掉,可是手指痛得根本不能用力,只能趴在地上,一口一口的舔著吃了,灰塵在嘴裡‘咯崩、咯崩’作響,烙傷了牙齒,合著血水吐了出來。仰倒在地上,望著澄澈的天空,心裡湧起了一陣陣的悔意,不禁想到,她若是不曾偏心,就算不對齊景楓好,也不對付他,是不是不會落到老無所依的地步?

 而走遠的曲明倩,又打轉回來了。心裡終究是放不下,即使她以前作惡多端,可是已經不得善終的下場。她見到這一次,又奚落侮辱了她,說不定她心中早已悔過當初做錯的事。

 她相信,沈青嵐看到齊老夫人這麼可憐,心中也不會快意。反正饅頭都買了,倒不如給她,權當是扔了。

 看到她躺在地上,眼角閃爍著淚水,‘啪’將饅頭扔在她的身邊,冷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嵐兒雖然不是大善之人,也不會殘害無辜。你們若不是將她逼急了,也不會不管你。相信你對她做的事,能讓她有理由弄死你不下百次,可到底是念在血緣的份上,沒有對你趕盡殺絕。我今兒個給你饅頭,是因為我知道嵐兒看到你如此落魄,心中不能原諒你,應當也是願意扔你幾個饅頭。她是我的好姐妹,便替她做了她做的事,也算圓了一場你們的情份。”

 老夫人枯瘦的手,緊緊的抱著一袋包子,聽著奔騰而去的馬蹄聲,猛然坐起身子,抓著饅頭,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塞著塞著老淚眾橫,心裡一片悔意,當初她怎得就豬油蒙心了!

 手中的饅頭,如何也吃不下去了,緊緊的抱在懷裡,縮在了牆角。

 曲明倩回到了寄夏山莊,看到鳳鳴靠在樹上,目光悠揚的望著遠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天邊只有層層疊疊的白雲,再無其他。

 鳳鳴收回視線,側目看著曲明倩,目光深沉。半晌,才道:“她眼光很好,你很特別。”

 曲明倩一愣,鳳鳴這句話說的邏輯不對。

 她很特別,跟沈青嵐眼光好有什麼關系?

 鳳鳴也沒有要解釋,轉身進了寄夏山莊。曲明倩幾步跟了上來,按照沈青嵐給她的地圖走,來到一座不起眼的破敗屋子。推開門,快速的退了出來,緊緊的捂著鼻子。

 鳳鳴被曲明倩擋住後路,退不及,刺鼻的臭味撲鼻。眉頭擰成結,臉色陰郁。心想這女人是故意為之?這地兒這般寬廣,那兒不去,藏他身後?

 曲明倩拿著手中的地圖,左右翻個轉,是這個地方沒錯!

 可是,誰那麼缺德,將寶藏藏在茅坑裡?

 這裡顯然是沒有人清理,才會臭氣熏天。又不能找人打理,一時為難起來。

 壓下胃裡的翻滾,看著眼前的鳳鳴,眸光微閃,拉著他後退了幾步,將手中的地圖塞進他的手中:“吶!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你呢?”鳳鳴臉色更加陰沉,如烏雲遮面。

 曲明倩握拳,豎著大拇指,朝後指了指:“為了早日回京,我們分工行動。你也知曉我很愛慕你,巴不得將活兒全攬了,伺候你大爺一樣。現在是非常時期,若是可以,也捨不得你干這粗糙的活兒。可我要做的另一件事,需要女人才能做。無奈下,只能先委屈你了!”

 見她說的大義凜然,鳳鳴眼中的懷疑更甚。

 曲明倩見他不信,揚眉道:“你若信不過,便隨我一道去。別後悔就是!”

 鳳鳴臉部肌肉抖了抖,寬大的袖擺一甩,如絢爛綻放的彼岸花,妖冶絕艷。

 “免了!”

 曲明倩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雖然喜歡這男人,可該坑的時候,還是要坑的!

 自己的男人才是需要愛護疼愛,他暫且還不是,所以無須她為他設想!

 馬尾一甩,闊步去了沈青嵐說的金子造的屋子,看到金碧輝煌,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的大殿,曲明倩驚訝了,難怪大越國庫空虛,感情都造這屋子了!

 腳步一轉,去了沈青嵐說的瑤池溫泉,三下二除一的褪去衣裳,如一尾美人魚,在裡面歡快的游蕩。

 忽而,撞進了一個結實的胸膛,曲明倩心中一驚,難道這裡面有人?

 下意識的出手,擊向對方的死穴。

 手腕去被大掌包住,隨後提了出來。

 曲明倩盯著眼前玉色傾城的面容,幾分怒火,稍稍壞了美感,可他肌理分明,比例勻稱的身材,彌補了那一點的不足。

 “你怎麼在這裡?”曲明倩蒙住眼睛,食指與中指分開,透過縫隙,覷他的美色。

 鳳鳴額角青筋跳動,看著她不著寸縷,觸電一般收回手,將她甩開。臉色陰沉,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就是你說的要事?”

 曲明倩絲毫沒有意識到男女有別,她是接受女尊男卑的思想觀念長大。女子可以‘坦誠相對’,而男子只有對自己的妻主展現他們的身材。

 她此刻哪裡知曉兩國的思想差異?心裡不由得沾沾自喜,可算是奪了他的清白。又為沈青嵐的神算,升起了至高的敬意。

 其實她哪裡知曉,沈青嵐不過是根據鳳鳴的習性猜測罷了!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見成事在人,終歸給她撞上了!

 鳳鳴有潔癖,被臭氣熏染了,自是要沐浴淨身,選的必定是瑤池溫泉。他哪裡算得到這個女人對寄夏山莊如此了如指掌,連這隱蔽的地方也尋到了。

 兩人各懷心思,一個心懷怒意,一個心裡美滋滋,想著壞了鳳鳴的清白,回京該要提親才是!

 這樣一想,曲明倩便頗有氣概的說道:“你放心,我曲明倩一人做事一人當,定不是那種登徒子,一定會對你負責。既然你的清白給我毀了,那麼就好生去休息,淘寶的事交給我。”

 胸脯拍的啪啪作響!翻起了一陣陣白浪。

 鳳鳴耳根紅透,幸而池面縈繞的白霧遮掩他的尷尬。

 潛進池底,快速的游走。

 曲明倩只當他害臊,徑自傻樂呵,沒有追上去。穿著衣裳,就去了地圖的地方。鳳鳴已經以上整齊的站在哪裡,迎風而立。

 “走吧!”鳳鳴恢復如常,見她過來,直接轉身就走。

 “東西還沒找著,去哪裡?”

 鳳鳴見她毫無心機的模樣,全身心的對沈青嵐的信任。從他在瑤池碰見她開始,便知這一切都是沈青嵐設計。心中升騰著無力感,嘴角掠過一抹譏誚,沈青嵐這般為她,她怎會不對沈青嵐信任?

 “你想掏排洩物麼?”鳳鳴頭也不回的冷聲道。

 曲明倩一怔,她不是個傻的,從鳳鳴口氣不善中,分辨出在這裡尋寶是假,逮鳳鳴才是真。

 雖然連帶著被沈青嵐忽悠了,可那是為了她,便也樂意接受。

 二人來到了方才金碧輝煌的大殿,幾個黑衣人站在一根金柱旁,等著鳳鳴的指示。見鳳鳴慵懶的躺在軟榻上,立即動手。

 外面一層,是裹著金片,面露出的全都是鐵。

 曲明倩心中詫異,隨即想到鳳鳴不做無用功之事,便靜靜的等待。果然,待黑衣人將金柱拆下來之後,底部是鐵皮封著,卸下鐵皮,還灌著鉛,到金柱的五分之一。當這些全都弄干淨後,掏出來的便是金芒閃耀的金磚。

 心中大悟,覺得藏金之人,果然謹慎,一般的人,拆開鐵皮,挖出鉛時,還沒有發現金子,便會放棄了,以為不過是個傳言罷了!

 “這金柱裡面全都是麼?”曲明倩數著柱子,裡裡外外有十二根。

 鳳鳴沒有言語,藏有金銀珠寶的金柱,都有標識,不是每根都有。當然,也不止這金柱裡才藏有。

 “既然藏好了,為什麼要挖出來?”曲明倩不解,這樣弄出來,不會引人注目?

 鳳鳴自是明白沈青嵐的算計,此時弄出銀子,怕是因為冀州洪災,若是賑災了,便是一件功德,拉攏了民心,對他上位有極大的幫助。

 兩個人守在大殿,日落西山,都無聊困乏的打瞌睡。

 忽而,一陣震動,曲明倩機警的睜眼,抬頭看到被拆下來的金柱朝他們壓來。方向恰好是鳳鳴躺著的軟榻。

 想也不想,縱身一躍,將鳳鳴推開。

 “彭!”

 一身悶響,金柱砸在曲明倩的肩胛上,滾落在地。

 鳳鳴被推到在地,清晰的聽到骨裂聲。怔怔的抬眼望去,曲明倩一聲也沒坑,滿頭冷汗,趴在軟榻邊上,一動也不動。

 血色洇濕了她火紅的衣裳,形成一大片暗色紋理。

 鳳鳴臉色驀然大變,起身撕裂她的衣裳,纖細的肩胛上,一片血肉模糊,一塊斷裂的骨頭斜露出來。他看著都心驚肉跳,這該死的女人,居然哼都不哼一聲!

 面色鐵青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冷聲道:“任務完成,自己去接受懲罰。”彎身抱著曲明倩,大步上離開。去了隔壁院子裡,翻找出藥箱,替她處理傷口。

 曲明倩臉色蒼白,唇瓣卡白,沒有一絲血色。盡管鳳鳴盡量控制了力道,可她依舊是骨頭被一把鋸子,一下一下的拉鋸著痛,錐心刺骨!

 汗水打濕了頭發,緊咬著牙關,忍受著這非人的酷刑。

 不知過了多久,鳳鳴幫她清理好碎裂的骨頭,眉頭緊擰成結,他看著都心口緊揪著痛,可她一動不動,仿佛不知痛苦。回想到方才的那一幕,心有余悸,若是再偏差一分,砸上的是她的腦袋!

 “下一回做事,要帶腦子!”鳳鳴看著她面色青白,忽略掉心頭那一抹異樣。口氣惡劣!柱子倒下的瞬間,他能躲過,只是被她突然撲過來,動作遲緩了一下。

 曲明倩扯著嘴角,笑了笑,發現笑的極為的僵硬,干脆也不笑了。

 眼皮子沉重,顫了顫,緩緩的合上。

 鳳鳴看著桶鏤裡,那染滿血跡的紗布,心頭陡然一軟。放緩了口氣,蹲在她的面前:“你可知,你的手算是廢了!你是東月國的驕傲,他們的將軍,這只手以後再也不能動彈,你不後悔?”

 曲明倩迷迷糊糊的聽到鳳鳴絮絮叨叨的話,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不以為然的說道:“右手廢了,還可以用左手。你沒了,就真的什麼也沒了。”

 很簡單直白的一句話,令鳳鳴心底震蕩,翻湧著激流。眸子暗了暗,替她蓋好被子,步履沉重的離開。

 曲明倩費力的睜開眼,看著鳳鳴不在,齜牙咧嘴,幾乎要痛抽過去。動了動脖子,昏睡了過去。

 曲明倩夜裡因傷口感染,引發高燒,鳳鳴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待她燒退了,已經是幾日後。寄夏山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鳳鳴收到了長福送來的信,目光幽暗晦澀。

 “京都有要緊的事?若是如此,我們便啟程回去。”曲明倩右手一動不能動,服帖的擱在床上。

 鳳鳴憂心她的傷,即使是有仙丹靈藥,也經不住這長途跋涉。

 “不要緊,我這傷也不算什麼,以前上戰場,比這還嚴重,不都隨便包扎,繼續上戰場作戰?這會子,倒還能躺著休息。”曲明倩沒心沒肺的說道。

 鳳鳴心中不是滋味,上戰場再嚴重,也不過是皮肉傷,她的肩胛骨都已經粉碎。能活命已經算是她的造化,就怕一路勞累奔波,惡化了穩定下來的傷口。

 心中是欽佩她,有一股子男人都比不上的韌勁與隱忍。

 “不急。”鳳鳴扔下這一句話,便出去了。

 曲明倩不想成了他的累贅,在這休息的三日裡,軟磨硬泡,終於讓鳳鳴答應回京都。

 曲明倩雖然有著男人的豪爽性格,卻又不失女子的細膩,她以前能毫無顧忌的追求鳳鳴,那是兩個人擺放在同等的位置。而今,她便要有所收斂。因為她讓鳳鳴覺得虧欠了她,若是繼續如以前那般,鳳鳴或許會礙於對她的愧疚而接受,她有自己的驕傲,要麼是因為愛她接受她,要麼不愛她便拒絕。

 可就是因為一念之差,將二人的位置,推上了尷尬的局面。

 曲明倩看著動彈不得的右臂,輕輕歎息,或許真的要放棄了。

 ——

 京都

 皇帝駕崩,躲起來的榮貴妃,雍容優雅的回來了。

 皇後一族被斬,逍遙王若是繼位,他沒有生母,那麼她的身份將是後宮最尊貴之人。

 難道還怕被沈青嵐追殺?

 之前之所以躲起來,那是因為她是被貶的後妃,如今不一樣了,她風光的回來,又豈是沈青嵐能隨意拿捏的人?

 可,留著沈青嵐,終究是一個禍害。

 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狠絕!

 韓老夫人進宮奔喪,看著素衣的榮貴妃,心中歎息,終究是執念太深,她已經無力勸阻。

 榮貴妃見到母親,走過來,想要說幾句話。韓老夫人見她走來,與身側的兒媳一齊離開。榮貴妃腳步頓住,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擰緊了手中的帕子。

 在人群中,搜尋到沈青嵐的身影,榮貴妃斂去眼底的情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緩緩的走過去,腳上的傷已經完全被治好。在她的身側停頓,斜眼道:“世子妃近來憔悴了不少,可沒有那日的風光。”

 沈青嵐面色蒼白,整個人清減了許多,穿著寬大的素衣,更顯纖柔孱弱。

 聞言,清淺的一笑:“別來無恙,貴妃娘娘。”

 榮貴妃一怔,倒是沒有料到她到如今都這麼從容淡定。不過,沒關系,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是啊,別來無恙?”

 沈青嵐清澈的眸子,對上榮貴妃別有深意的眼睛,恭賀道:“祝你達成所願!”

 榮貴妃嘴角顫了顫,緊了緊手心,強壓下心底的怒意,笑著頷首,走進了內殿,周旋在諸位夫人中間。

 沈青嵐望了眼晴轉多雲的天氣,便知今日定然不是個太平的日子。

 盡量少往一旁走動,一直與齊景楓保持著幾步遠的距離。期間對上榮貴妃意味深長的目光,也不慎在意,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可以出宮。齊景楓被逍遙王拖住,有要事相商,揉著酸痛的肩膀,一個人隨著人潮出宮。

 翌日天空剛剛亮,沈青嵐便又要進宮。收惙好,坐上馬車,緩緩的朝宮中行駛。大街上清清冷冷,沒有幾個人。馬車□轆聲,格外的清晰。

 陸姍掀開簾子,朝外張望,看著關上門的鋪子,垂落了車簾。

 沈青嵐瞧進眼底,笑著打趣道:“怎麼,擔心他沒有吃好?”

 陸姍冷漠的臉上,飛上兩抹紅霞,難得的羞赧。“屬下給世子爺看看可有合口味的早膳,他吃不慣宮中的膳食。”

 “哦?”沈青嵐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世子爺可不吃炒年糕。”

 陸姍頭低垂,沒有再吱聲。

 沈青嵐掀開簾子,正欲逗弄陸姍幾句,突然,看到小巷中,一個穿著灰袍,帶著帷帽的人,手中提著一個女子。心中一慌,立即讓馬車停下,不等放下木梯,朝著小巷急急的走去。

 “世子妃,您瞧見什麼了?”陸姍緊隨其後,小巷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紅玉,那是紅玉!”沈青嵐分明看到安平抓著紅玉。

 心中一沉,納蘭卿明明帶著紅玉去了隱族,因為身上的毒還沒有全解,將紅玉留在隱族調養,怎得一會的功夫,就落在了安平的手中?

 難道又是慕容清雲在其中搞鬼?

 沈青嵐往回走,突然,看到安平抓著紅玉站在高牆之上。

 “陸姍,攔住她!”沈青嵐疏忽大喊著陸姍,指著高牆。

 陸姍一看,果然是紅玉。立即追趕了過去,沈青嵐想要追著一起過去,被引出了城。

 沈青嵐心中警覺,打算往回走,喚上暗一,去幫助陸姍脫身。自己則回馬車,突然,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穿著黑色袍子的安平,帶著面罩,居高臨下的看著昏倒在地上的沈青嵐,眼底閃過幽綠的光芒。

 袖擺中露出一雙手,手上長滿了黃豆大小的膿包,只有掌心是完好的。抓著沈青嵐,幾個飛躍,便到了林子深處的斷崖上。

 山巒延綿起伏,斷崖處有一座斷魂橋,通向另外一邊的斷崖。

 聽人說,這個斷魂橋受過詛咒,只要在這橋上墜亡的人,魂魄便會留在這裡,無法輪回投生。若是燒死在斷橋上,便會魂飛魄散。雖然是傳言,可安平就喜歡這惡毒的法子,說不准就奏效了呢?

 何況,就算無用,她也得死。不過是多走些路途罷了!

 隨手將沈青嵐扔在橋上,斷魂橋很窄,只能容一個人行走,兩條粗鐵鏈,鑿進山壁裡,而後在鐵鏈上,架著寬木板,上面有兩根到腰際的鐵鏈,用來扶手保持平衡。

 山峰極高,四周彌漫著濃濃的迷霧,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景致。偶有飛鳥掠過無痕,只聽見一聲啼叫,翅膀撲凌的拍打聲,卻能讓人無故泛起雞皮疙瘩,升起一陣恐懼。

 沈青嵐拋擲在斷魂橋上,橋身劇烈的晃蕩,耳邊吹刮著呼嘯的風聲。

 沈青嵐悠悠轉醒,看到站在山崖上的安平,坐起身來。一陣晃蕩,驚慌失措的緊緊抓著鐵索,望著下方,雲霧翻滾,根本望不見底。

 安平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將准備好的火把拿出來,用火石點燃,扔在橋上。

 “轟——”

 火光霎時沖天。

 沈青嵐心中驟然一驚,橋上澆了火油!

 她想要爬起來跑,可是橋身不受控制的晃蕩,隨著她的動作,晃蕩的更加厲害。

 沈青嵐緊緊的抓著鐵索,朝另外一頭跑。邊跑便將腳下的木板給踢下去,這樣切斷火源。

 安平目光陰沉,看著沈青嵐漸漸要逼近了那邊的斷崖,身形一閃,落在沈青嵐的前面。

 沈青嵐看著她的手,便知道安平已經練成了毒人。

 不能強硬的攻擊她!

 她身上的毒液,都能腐蝕了鐵索,更何況是人?

 緊了緊手心裡的東西,沈青嵐等待著時機。後退了幾步,腳踩空了,猛然抓緊了鐵索,穩住了身形。

 安平看到沈青嵐手中的東西,陰毒的笑了幾聲,仿佛淒厲的厲鬼。

 沈青嵐心中一驚,暗歎一聲糟糕,露陷了!

 安平眼底有著鄙夷,這個東西就想取她的性命?手握成爪,朝沈青嵐的臉抓去。

 “彭——”

 銀光一閃而逝,扎進了安平的手腕,安平快速的避開,依舊不可避免的劃破了她的手背,毒液滲透,滴落在木板上。

 呲啦——

 木板冒著白煙,灼穿一個洞。

 沈青嵐眼皮子一跳,雖然知道這毒很厲害,可是親眼所見,心忍不住顫了顫。

 安平毫不在意,她根本就不怕痛。破的是手背上的膿包,沒有傷到她的血肉。目光陰森的望向崖邊,一襲紅衣嫵媚的女人,右手臂上,纏繞著紗帶。眼底閃過不屑,步步緊逼沈青嵐。

 “不要過來!”沈青嵐見到曲明倩,心中暗自焦急。攥緊了手中的物件,打開了開關,沒有動,等著安平接近她,好一舉擊中。

 曲明倩哪裡知曉沈青嵐的心思,看到她有危險,腳尖一點,落在她的前面擋住了安平,雙腳踩在鐵索上,鎮定的說道:“你後退,我上的時候,轉身跑!”

 沈青嵐眼底閃過焦急,她雖然危險,可若是刺中了安平,便能解決了她。如今,曲明倩一攪局,斷然是沒有方才那麼好的時機了。

 安平根本沒有把曲明倩放進眼底,從她方才的精准度看來,不是擅用左手的人。

 露出倒鉤爪,手段狠辣的挖向曲明倩的心口,曲明倩踢腿擋住,步步緊逼,安平沒有動,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等著曲明倩將她左手上的利器扎進她的身上。

 “不要刺她!”沈青嵐大聲喊道,可惜已經遲了,來不及多想,沈青嵐跑了過去,將手中的匕首扎入安平的體內。

 毒液飛濺,一抹紅如閃電般飛掠而來,翩若驚鴻,千鈞一發之際,將曲明倩給帶離。一腳將沈青嵐給踢開,沈青嵐穩不住的趴倒在橋身上。

 安平看著身體冒白煙,難以置信,沈青嵐那把匕首上塗抹著化屍粉!憎恨的瞪著沈青嵐,鐵鉤刺向她的咽喉,白影一閃,抱著沈青嵐退開數步。可安平身上中了化屍粉,毒液流淌了一地,齊景楓抱著沈青嵐回到了斷崖。

 安平見落了空,她與齊景楓交過手,斷然不是他的對手。渾身充滿了暴戾之氣,轉移了目標,手中的鐵鉤勾住鳳鳴踢到沈青嵐的腳,往回一拉,一掌拍在鳳鳴的後心。

 鳳鳴不能躲閃,否則,那一掌便落在了曲明倩的身上。安平用了十成的功力,鳳鳴氣血翻湧,噴出一口鮮血,用盡全力將曲明倩推上斷崖。安平卻如瘋子一般,纏上了鳳鳴。她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漸漸的被化去,趁此機會手掌飛快的擊向鳳鳴胸口,鳳鳴不敢松懈,斷崖離這裡有段距離,若是他分心,曲明倩會掉落了下去,硬生生的又承受了一掌,在安平鐵鉤刺向胸口時,曲明倩安然落在斷崖上,快速的躲閃開。

 安平心知傷不了鳳鳴,收勢縱身一躍,緊緊的抱著鳳鳴快速的往下墜,齊景楓袖中銀絲飛射而出,卷住鳳鳴。安平詭異一笑,銀絲被她的毒液腐蝕斷。齊景楓面色一沉,飛掠而來,提著鳳鳴,一道掌風擊向安平。安平沒有躲閃,甩出手中的鐵鉤,想要毀了延伸而出的斷崖,要沈青嵐給她陪葬!

 齊景楓心頭一緊,一掌落在安平的身上,斬斷了鐵鉤。鳳鳴看著毒液要飛濺到齊景楓的身上,反手將齊景楓推開,拉著安平的手往下攥,二人一同墜落了下去。

 齊景楓反應過來,抓到鳳鳴的衣袖,‘嘶啦’的撕裂,落了空。

 眼底墨色洶湧,看著深淵,久久回不過神來,腦子裡回蕩著鳳鳴的那句話:好好照顧她!

 那時,他說那句話時,眼底是釋然,沒有一絲的情義,只有兄長對姊妹的寵溺。

 回過神來,齊景楓飛身而下,不斷的加快速度,希望能追趕上那二人。

 “不——”曲明倩看到那抹紅被白霧吞噬,跪在斷崖邊上,沒有多想,跟著跳了下去。

 沈青嵐瞳孔一縮,心口有一瞬的窒息。呆怔的看著四個人消失在崖底,跌坐在斷崖上。為什麼?明明她就要成功了,他們為什麼都要過來?

 沈青嵐緊緊的按著胸口,眼睛干澀的流不出一滴淚水。

 她知道榮貴妃進宮,會不太平,便有了准備。她也做好了安平變成毒人的打算,便在身上備著的匕首上塗抹了化屍粉。之前,她是故意露出匕首給安平看,讓她掉以輕心,在她靠近的時候,出其不意的刺進她的心口。就算她身上有很厲害的毒液,也是敵不過化屍粉。

 沒有想到,會被進京的曲明倩看到她被抓來,關鍵時刻,擋在她的面前,錯過了良機,釀造成悲劇!

 隨後趕來的陸姍與暗一,看到沈青嵐跌坐在斷崖上,緊提著的心落了下來。他們被調虎離山了,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沈青嵐的蹤影。

 “世子妃,您沒事吧?”陸姍快步走到沈青嵐的身邊,將她攙扶起來,看著木板被腐蝕得露出一個大洞,心中一顫:“您遇到安平了?”四處張望,並沒有安平的身影。

 “陸姍,這下面有多高?”沈青嵐指著斷魂橋下。

 陸姍一怔,難道安平掉落崖下了?立即說道:“掉下去肯定沒有生還的機會,這裡是京都方圓幾百裡,最高的山峰。”

 沈青嵐心一沉,最後一絲僥幸也毀滅了!

 不!

 齊景楓也緊跟著下去了,興許能救了他們!

 “你們下去找!鳳鳴與東月國三王爺。”沈青嵐冷聲說道,即使……死了,她也要見到遺體。

 陸姍心中難掩詫異,方才是鳳公子與三王爺救了世子妃?想到此,不敢耽擱,立即去調集人手,下崖底去找人。

 從清晨到日暮,沈青嵐坐在斷崖上,等候著消息。

 突然,看到有人踩著峭壁上來,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亮光,看到的是渾身濕漉漉的齊景楓。他臉色凍得青紫,身上披著寒霜。

 快步走了過去,上下打量著,沒有受傷,松了口氣,朝後望了望:“鳳鳴與三王爺呢?”

 齊景楓抿緊了唇,搖了搖頭。

 沈青嵐松開了握著齊景楓的手臂,目光呆滯,看著自己的手。若是她沒有報仇心切,是不是就不會害了他們?

 “嵐兒,下面是深潭,他們落下去,我沒有找到他們。不代表他們就死了,興許他們自己己游上岸了。”齊景楓沒有安慰沈青嵐,斷魂崖雖高,可下面並沒有致命的銳器,落入潭中,只要沒有昏迷,他們一定會存活的。

 “不會的!他們自己游上岸,你一定能看見他們。我讓那麼多人下去找,都沒有他們的消息!鳳鳴傷的那麼重,曲明倩又手臂受傷,怎麼能游泳自救?”沈青嵐不相信齊景楓的話,快速的否決了。

 齊景楓沉默了,他潛進水底找一圈,便會浮出水面,看一看岸上會不會有他們的蹤跡,可是沒有。若不是體力透支,怕安平在崖上設下埋伏傷害沈青嵐,適才攀崖上來。

 “嵐兒……”齊景楓看著她這樣心痛,只怪自己來的太遲了。安平渾身是毒,他又不敢妄來,束手束腳,反而被鳳鳴救。

 沈青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在這時,陸姍行色匆匆的走來,將一個玉葫蘆遞給沈青嵐:“這是在岸上找到的,世子妃,您認識這個東西麼?”

 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光彩,這個玉葫蘆是她嫁給齊景楓時,母親給她的東西。後來遇見鳳鳴,他說這是給未婚妻的定情信物,她便摘下來還給了他。

 既然陸姍在岸上找到,那就代表著他們可能還活著!

 “繼續找!”沈青嵐來了精神,吩咐人沿著這一帶去找二人。握緊了手心的玉葫蘆,這東西是故意留下來,還是鳳鳴想通了,便將東西給扔了?

 斂去心神,將玉葫蘆扔下了崖底。她希望是第二種,這樣三王爺的付出,便有了收獲。

 她,希望鳳鳴幸福!

 ——

 鳳鳴失去了蹤影,沈青嵐命人去國師府,去將安平的東西清理出來,結果從床底下的機關中,找出了一份匪夷所思的資料。

 安平她做這麼多,當初是為了活下來。可皇後將她送到毒手中時,安平的野心便膨脹了,升起了要做女皇的心思。

 她表面是聽從即墨擎天的話,暗地裡是皇後的棋子,甚至極度與榮貴妃合作。目地是讓他們互相廝殺,她坐收漁翁之利。

 而今,因為安平練成了毒人,斷然是失去了做女皇的機會,便會不顧一切的要她死。

 設想過千萬種她離間‘主子’的理由,沈青嵐獨獨不敢朝這方面想。卻不知,安平的野心恰恰就在此!

 如今,鳳鳴生死不明,沒有蹤影。安平這強勁的敵人喪生崖底,只有逍遙王能繼位。

 沈青嵐左思右想,便命人將銀子送去了冀州。

 她已經讓人找了好幾日,那塊地方就這麼大,鳳鳴與曲明倩都受了傷,能走多遠?依舊沒有消息,她的心漸漸的冷卻。國不可一日無君,她斷然不能暗中阻止了逍遙王登基!

 一切暗中部署好的計劃,全部停止動作,撤回!

 將資料燒毀,望著宮中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皇上已經下葬了,三日後,便是新皇登基!

 榮貴妃啊,便是要冊封為太後了呢!

 “陸姍,給榮貴妃備一套紅珊瑚頭面,送進宮,恭賀她成為太後。”沈青嵐面容冷清,冷冽如冰的話,仿佛冷到了骨子裡,漸漸的發毛。

 陸姍應聲,將上次做好的紅珊瑚頭面,裝好在楠木盒中,進宮給榮貴妃送去。

 榮貴妃收到沈青嵐送來的紅珊瑚頭面,神色莫測。

 身旁的紫雨睨了眼,笑道:“世子妃這是給娘娘示好呢!哼!真真是眼皮淺的東西,當初娘娘不過是在皇上氣頭上,惹怒了皇上,便讓娘娘去國寺散散心罷了,便緊咬著不放。如今娘娘得勢,她倒是會算計,以為送些東西來,便能恩怨兩消了?”口氣裡充滿了鄙薄。

 榮貴妃從來不會這樣想沈青嵐,她不會巴結誰。她每做一件事,都是帶著目地,有考量的。並非只是簡單的送個禮,做做面子功夫。

 撥弄著紅光閃爍的頭面,隨意的扔給紫雨:“賞你們了!”

 紫雨嘴上說著沈青嵐的壞話,可是對沈青嵐送來的東西,沒有二話。因為確實都是難得的好東西。隨便拿出去一樣,都值個幾千上萬兩。其他便宜的,送進宮來,也拿不出手。所以,每次沈青嵐送東西來,紫雨都會湊上來,給沈青嵐上眼藥,榮貴妃不悅了,看著她的東西就會礙眼,轉手賞給她們。

 喜滋滋的將東西收下,紫雨給榮貴妃捶背捏肩,伺候著榮貴妃睡下,抱著頭面下去。

 東宮裡,逍遙王已經被封為儲君,再過兩日便要登基了。

 隱忍了這麼多年,一遭翻身,逍遙王依舊心中悵然。

 方總督坐在逍遙王的對面,看著昔日的女婿,直暗歎女兒不爭氣,沒有抓住逍遙王的心。如今馬上登基為皇了,他的女兒卻被貶為妾,關押在破院中。

 心裡很惋惜,原本逍遙王被他緊緊的拿捏在手中。若不是出了那樣的意外,這大越的江山,雖然是逍遙王繼承,可實權卻是在他的手中。

 心裡飛快的做著打算,沉吟道:“太子殿下,你看當初月兒這丫頭還小,難免做出了錯事。至從被關進了偏院,她便悔悟自省了,天天與我檢討她的過錯,懂事了不少。”

 說到這裡,便唉聲歎氣:“我呢,當初想著與太子殿下說說情,念在過去的情份上,通融通融。畢竟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床頭吵床尾和,哪裡能記仇?她怕我是個粗人,嘴笨。不會說話,便攔了下來。你這會子要登基為皇,受天下人敬仰。有太多朝事瑣事要處理,難免估計不了內院,月兒的身份也不低,又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倒也可以替太子殿下管束管束,好讓你全神貫注的投擲在朝堂,收服人心。”

 逍遙王見方總督終於說在了點子上,為難的說道:“總督,你不會不知她犯下的什麼錯事!即墨家的皇後,可以出身平民,卻絕不能不貞,這是打皇家的臉,也是掃百姓的顏面!”叫一個與男子私通的人母儀天下,不是個笑話,是什麼?

 方總督見逍遙王連敷衍也不願,這極大的落差,讓他難以接受的同時,升起了不甘。當初他扶持逍遙王這麼久,功成之後,卻沒有方家半點好處。女兒依舊是個妾侍,他都要沒臉了,沒敢往府上領。

 “月兒與我說清楚了,她是叫人給陷害!”方總督拍案而起,臉上染著怒火。

 逍遙王眼睛一瞇,看著發怒的方總督,冷笑了幾聲。忽而,改變了主意,連說幾個好:“本太子便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若有下次,休怪我不手軟!”

 有了逍遙王這句話,方總督極為的滿意。不怕方如月再犯,就怕他不答應。

 得到滿意的答案,臉上堆滿了笑容,不自覺的又端著過往的架子,端著茶水淺啜了一口,道:“你也莫怪月兒,她就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從小被我們保護得好,沒有見過那些陰損的手段,才會吃了虧。”

 逍遙王冷笑,人是很單蠢,陰損的手段,一樣不落,卻玩得不精,反倒自食惡果。

 “燕王世子妃是個蛇蠍女人,她的身世不明的時候,自己的父親都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莫怪月兒在她的手上栽跟頭。當初我在燕北,與燕王世子合作過,是個極有城府之人,心機極深。燕王府對這個位置,覬覦許久。他當初扶持你,懷著什麼樣的心思,除了他自己,無人能知,你小心點便是。”方總督巴拉巴拉的將燕王府的人,挨個上了眼藥,離間與逍遙王的關系。若是燕王府與逍遙王關系好,今後哪裡有他立足的余地?

 畢竟,後期是燕王府接手扶持逍遙王。

 逍遙王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方總督一眼,方總督被這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的心裡發毛,清咳了一聲,就起身告辭離開。

 齊景楓緩緩的從簾後走出,坐在逍遙王身邊的主位上。丫鬟立即捧著茶上來,齊景楓端著飲了一口。神色高深莫測,無波無瀾,讓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逍遙王挫敗了,在齊景楓面前,裝模作樣,他是比不得的。

 “怎麼樣?你對這位置很感興趣?”逍遙王挑高了眉頭,目光如炬。他是看不透齊景楓,可是他有一種直覺,齊景楓對這把椅子,絕對沒有興趣。

 沈青嵐雖然心狠手辣,卻也不是個能忍受得了宮廷生活的人。

 每當她看向天空神游時,眼底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神往。她不喜歡受約束的生活,甘於平凡。

 所以,他才會對齊景楓那般的信任。

 齊景楓回味著唇齒間的甘甜,雪白的雲袖吹落在地,如雲絮飄擺,溫潤的說道:“你又如何篤定我不覬覦那個位置?”

 逍遙王一怔。

 齊景楓神色飄渺,淡淡的說道:“不過是她不喜罷了。”

 逍遙王心頭一緊一松,如過雲霄,又驟然落地,大起大落。齊景楓這句話,無疑是他曾經真的有這個想法,只是沈青嵐不喜歡,所以他甘願放棄。

 心中一動,不知要多刻骨的情,才能敵過他的野心?

 他自問自己做不到!

 心中不禁慶幸,幸而那母夜叉不喜歡宮中的生活。否則,齊景楓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在他的手中,他斷然是會輸的一敗塗地。

 “不過,她的心思搖擺不定。說不定,那日她想做做那人上人,又未嘗不可?”齊景楓微微一笑,優雅起身,姿態閒適的離開。

 逍遙王摸了摸額角冷汗,心知齊景楓是給他警告。

 “太子,燕王世子妃身邊的人,送了一副頭面,祝賀榮貴妃即將榮升太後!”安插在榮貴妃身旁的眼線來報。

 逍遙王心裡被齊景楓刺激得不痛快,聽到這番話,不禁冷笑,當真是他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即使他沒有生母,即使榮貴妃是先帝位份最高的妃子,可不代表她就是太後!

 摸著下巴,琢磨著沈青嵐的心思。心思一轉:“送的什麼頭面?”

 “紅珊瑚。”

 逍遙王眸光微閃,擺了擺手,示意人下去。

 ——

 時光飛逝,轉眼間,三日便過去,到了逍遙王登基的日子。

 百官朝賀,隨即便是提拔心腹,亦或是拔除心腹大患。隨後冊封後妃,競升先帝的後妃。

 沈青嵐提前接到崇仁帝也就是昔日逍遙王的旨意,傳她在登基這一日進宮封賞。

 沈青嵐穿著正裝,與齊景楓一同進宮。

 方如月穿著一身鳳袍,施施然的走來,端莊矜貴,儀態萬千的接受眾人跪拜。

 誰知,崇仁帝竟是只冊封她為皇貴妃。

 諸位大臣看著方如月身上的鳳袍,面色古怪。方總督心中氣憤不已,臉色鐵青,對周邊的同僚道:“皇上登基時日緊湊,內務府那幫混賬東西,搞錯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貴妃的衣裳與皇後的,可就差得遠,又不是眼瞎,否則怎麼能搞錯?

 當今皇帝只有兩個妾侍,一個正妃。正妃被冊封皇貴妃,其他兩位被冊封嬪妃,妃位太低,後宮便方總督獨大,大家都想巴結著,把女兒送進去,自是當成睜眼瞎,沒有看到方如月穿什麼衣裳。有的為了討好,甚至幫襯著淬罵幾句內務府。

 沈青嵐冷眼旁觀,看著穿絳紅色宮裝的榮貴妃,抿唇一笑,低垂著頭,等著接下來的冊封。

 先帝大部分的妃子全都送到了國寺修行,只留下了兩三位,都是有功績,或者母族在朝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還有便是又子嗣的人。

 分別冊封為太妃。

 輪到榮貴妃時,榮貴妃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雅的笑,柔和了面部冷漠,稍顯平易近人。

 內侍公公展開聖旨,正要宣讀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皇貴妃的鳳袍弄錯,難道榮貴妃的頭飾,內務府也弄錯了?”

 內務府總管之前背著黑鍋,那是得罪不起方總督,還有掌管後宮的皇貴妃。但是榮貴妃不一樣,韓府與她撇清了關系,而且又是先帝的妃子,若是再扛下來,指不定皇上要治罪。連忙跪在地上說道:“先帝後妃,內務府並沒有安排東西送出,而是等著皇上冊封後,再按照分位安排。”

 言外之意,便是那頭飾與內務府無關。

 榮貴妃一時怔愣住,不明就裡。伸手摸著斜插進發髻內的金釵,摘了下來。五尾金步搖,變成了九尾。貴妃是五尾,皇貴妃七尾,皇後則是九尾,她今兒個戴九尾金步搖,身份上便逾越了,不禁面色大變,嚴厲的看向給她梳妝的紫雨。

 紫雨面色慘白,渾身哆嗦,在榮貴妃的注視下,雙腿發軟的跪在地上。“娘娘饒命,奴婢給您戴的時候是五尾金步搖,奴婢沒有半句謊話。”

 榮貴妃看著金步搖,有四尾根部稍稍彎折,反面沾有透明的粘物,顯然是另外四尾膠粘在其他四尾背面,而後她戴著時,看著只有五尾。等她一路走來,太陽將粘物給曬化了,藏著的四尾便分展出來,而此刻,她沒有銅鏡觀察儀容,自是發現不了,所以才會出現這一幕。

 若是如此,紫雨斷然不會不知曉!

 目光陰寒,沒有想到跟隨在她身邊忠心耿耿的心腹,也到最後的關頭,背叛了她!

 紫雨渾身顫栗,她也是被逼沒有辦法,沈青嵐送給榮貴妃的頭面有問題,是被斬皇後的物件。皇後被抄家滅族,所有的物件都該收入國庫,她不過是一個丫頭罷了,手中卻出現了皇後生平的物件,成了盜竊。

 而這盜竊卻是要被殺頭!

 她想要狡辯是沈青嵐送給貴妃娘娘榮升太後的賀禮,若是如此,便應當是好好收藏在榮貴妃的禮品中。榮貴妃在外的聲譽極好,斷然是不會轉手將禮品送給一個丫鬟,侮辱燕王世子妃!

 誰都知曉,燕王世子是新帝身邊的近臣,大紅人。又極其的護短,知曉夫人被侮辱,投上反對的一票,榮貴妃便會和太後之位失之交臂,那時候她這個‘屈辱’也沒有好下場!

 就在她無措的時候,有人將這個金步搖給她,只要今日冊封大典時,給榮貴妃戴上,便保證她性命無憂,當即她就答應了。

 可現在看到榮貴妃吃人的凶狠模樣,心肝直打顫,濃濃的恐懼席卷著她。

 “娘娘,奴婢該死,奴婢也不知這釵上面的玄機。看到這只金釵漂亮,極為襯您,便給您戴上了!”紫雨牙一咬,對放答應會保護她,一定不會讓她有事。只要她一口咬定不知情,榮貴妃也不會對她如何。

 榮貴妃似乎瞧出了紫雨的心思,冷笑了一聲:“這賤婢膽敢陷害本宮,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紫雨一陣心驚,她跟在榮貴妃身邊多年。她的一言一行,說話的細微表情,代表著她的情緒,此刻,擺明了是在對她施威。若是她招了,便放過她一馬,若是抵死不認,便真的將她亂棍打死。

 心中驚慌,無措的尋找著那晚保證救她的人,卻發現天色太黑,她根本沒有看清楚樣貌。心急下,連忙說道:“娘娘,奴婢知罪。您將世子妃送給您的賀禮轉手打賞給奴婢,那副頭面是先皇後的遺物,本該要入了國庫。有人以此要挾奴婢,若是今日沒有將這釵給您戴上,到時候就揭發了出去,按奴婢一個盜竊的罪名,到時候要株連,奴婢情急之下,便犯了糊塗。懇請娘娘恕罪!”說罷,不斷的磕頭賠罪。

 榮貴妃倒是沒有料到沈青嵐在頭面上下了陷阱,怕是她早就算到自個不會留著她的東西,打賞給宮婢,便挖好坑等著她跳!

 帶著指套的手指,緊緊的扣著扶手,深深的劃下了幾道抓痕。

 心思百轉,眼底閃過猙獰,榮貴妃怒斥道:“大膽賤婢,你非但知錯不改,反倒誣陷燕王世子妃。若那副頭面是燕王世子妃送的,那豈不是暗喻世子妃偷盜了皇後的頭面?當真是糊塗東西!”

 沈青嵐半垂著眼瞼,聽到榮貴妃將球踢到了她這裡,輕聲笑道:“能容我說一句麼?”榮貴妃與紫雨齊齊看向沈青嵐,沈青嵐眉眼一挑,淡漠的說道:“你們說我送賀禮給榮貴妃?榮貴妃宮中並沒有什麼喜事兒,為何要送禮?即使要送,也該送給皇貴妃才是。”

 榮貴妃臉色變了幾變,是呀,皇貴妃是新帝的原配,不論如何,今日都要行冊封之禮,不過是位分高低的事兒。而她不過是前朝的一個貴妃,興許撐死了就是一個太妃,而宮中最不缺的就是太妃,與新帝後妃沒有任何的關系與權勢,為何要巴結她?就算她說被冊封太後,這也是沒影兒的事,不過是根據她的身份在先帝妃子中位分最高猜測而來,關鍵還是在皇上那裡!

 眾所周知,燕王世子妃與她不和睦,更加不可能出現送禮這檔子事!

 榮貴妃被沈青嵐狠狠的擺了一道,吃了個大虧!

 嘴角顫了顫,利眼望去:“那副頭面確實是你的屬下送到我宮中的!”

 沈青嵐驚訝的挑眉道:“誰?”

 “那個穿著褂子的女人。”榮貴妃指著陸姍,冷笑道:“我宮裡頭的人,都能夠指認!

 沈青嵐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淡定從容,並沒有因為榮貴妃的話,而產生慌亂。

 ”貴妃娘娘,有些話說的,有些話,可就說不得。你的宮婢親眼見到我的屬下給你送禮?可我的屬下,昨夜裡一直在皇貴妃住處呢!“沈青嵐看到榮貴妃面色驟變,冷笑道:”貴妃娘娘在宮中這麼多年,不會不知這九尾是正室的等級?“

 崇仁帝聽到沈青嵐的話,眸子裡染著薄怒,太後也只有他的生母有資格擔當。何況,榮貴妃當初暗地裡沒有少打壓他的母妃。

 ”先帝駕崩之時,曾經說過最放心不下榮貴妃。朕冊封榮貴妃為淑敏太後,前往皇陵為先帝守靈三年!“崇仁帝一番話落,榮貴妃面色大變,她是如願冊封太後,可是去皇陵守靈三年,與死人為伍,封閉在陵墓中,比在國師還要痛不欲生!

 ”皇上……“

 ”即可前往。“崇仁帝手一揮,便有宮婢將榮貴妃給帶下去。

 眾位大臣大氣不敢出,誰說話,便是誰撞上槍口。

 隨後,內侍公公再次宣讀聖旨,追封生母為賢德太後。

 散朝後,齊景楓被喚到了御書房,沈青嵐在等候的時候,被宮婢請去面見皇貴妃。皇貴妃僅次於皇後,位例四大貴妃之上,是崇仁帝格外給的恩典。

 方如月怎麼能知足?她要的是後宮之主!

 雖然父親叫她忍,後宮暫且是她的天下,等時日久了,定會助她成為皇後,母儀天下。可她心底終究是不安!

 心中怨氣難出,便叫上沈青嵐過來,出出氣。

 見到沈青嵐不卑不亢,矜貴優雅的站在殿中央,滿面的怒火:”見了本宮怎得不行跪禮?“

 沈青嵐心中早已知曉方如月找她算賬,不緊不慢的說道:”先帝給了燕王府恩典,面聖免去跪拜之禮。“

 方如月見沈青嵐囂張的氣焰,氣得面目扭曲,心口陣陣悶痛。

 隨即,見沈青嵐面色蒼白,額間有著細密的冷汗,顯然是在隱忍著痛苦之色。眼底閃過一抹華彩,並沒有再開口,心平氣和的品著香茗,沒有叫沈青嵐入座。

 沈青嵐癸水至,腹痛難忍,強忍著她發完怒火離宮。可見方如月那德行,擺明了是要刁難她!對著隱在暗處的暗一打了手勢,讓他去通知齊景楓、

 暗一見情況不對,立即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裡氣氛凝重,先帝駕崩,燕王離開燕北,燕北無人鎮守,韃子凶猛來犯。有副將前去迎戰,韃子要迎娶大越公主。

 這可將他們給難住了,先帝公主極少,崇仁帝方才登基,根本沒有子嗣。將人選選了出來,打算今日冊封為公主,前去塞外和親,可那家的小姐不知怎得得到了風聲,當即上吊自盡。

 所有的官員,為了守護住女兒,全都抱成了一團。冊封誰,都不行!

 就在這時,齊景楓察覺到暗一的氣息,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暗一現身道:”世子爺,世子妃身體不適,被皇貴妃喚去罰站。“

 齊景楓面色一變,腳步朝外一轉,轉身離開,扔下一句話道:”你的皇貴妃是不錯的人選!“

 崇仁帝頭疼的搖頭,眼底閃過一抹陰霾,擬旨道:”冊封皇貴妃為心悅公主,明日前往韃子和親。“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對付誰不好?對付沈青嵐?

 活膩了!

 而齊景楓直接到了皇貴妃的宮殿,將沈青嵐給抱走。方如月氣得打砸了一通,打算找崇仁帝討公道,迎來了和親的聖旨,嚇得雙腿發軟。

 她聽父親說過,韃子貧寒,又極為的野蠻凶殘。而且,他們的可汗是個五十多歲的人,貪戀女色,嗜好未出閣的女子。

 她都已經嫁人了,和親過去,發現她不是完璧,便只有死路一條!

 當初她曾經聽聞西岳國一個公主和親過去,在路上被玷污了,洞房之夜後,便被活活劈成了兩半!如今讓她去和親,簡直就是將她往死路上逼!

 連滾帶爬的跑著去找崇仁帝說情,她不要嫁過去,她的榮華富貴才剛剛開始!

 可,剛踏出宮殿,便被侍衛攔住,禁足在殿內。

 翌日天不曾亮,方如月便被化妝,穿著大紅喜服,塞進了馬車裡,前往燕北邊境。

 方總督得到消息的時候,為時已晚,被崇仁帝一句這是為大越做貢獻,是一等功,將他調至江南管理漕運。這是一個肥缺,立即堵住了方總督的嘴,出宮回府收拾行李,走馬上任。

 沈青嵐聽到消息的時候,嘴角彎了彎,將頭靠進齊景楓的懷中,”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我們可要回燕北?“

 心中唯一牽掛的便是鳳鳴的安危,她見過父親了,因為承諾了母親,將幼弟照顧得極好。

 齊景楓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心生感歎道:”待我辭去官職,便與你閒雲野鶴。“

 設你去哪公裡皺了皺鼻子,不屑的說道:”我才不要嫁給鄉野村夫,我們去燕北,重建齊家。“

 齊景楓眸光微動,緊緊的抱著沈青嵐,點了點頭。

 沈青嵐微微一笑,齊景楓雖然過繼給燕王府,可心裡終究是念著齊家。如今,塵埃落定,恩怨也隨著煙消雲散,便重振齊府!

 兩人定在三日後離京,在離京前一日,沈青嵐去了燒掉的茅草屋中,有人將住在裡面的一男一女描述得與寶兒和三少一模一樣,想到他們可能被燒死,心裡感傷。

 倒了三碗酒,燒了幾柱香,打算離開。可是看到地上□轆滾動的痕跡,心裡微微一動,或許逃出來了也不一定。

 他們不願見她,有他們的理由,便相忘江湖,祝他們平安喜樂。

 緩緩的朝馬車上走去,上了馬車,沈青嵐看著躺在馬車上的慕容清雲,心沉了沉。

 ”他當真是言而有信,我動了你,他便抓去了隱族慕容家一百來人。既然我都付出這麼沉重的代價了,便更沒有理由放過你。“慕容清雲目光陰狠,裡面充斥著如野獸般凶狠的光芒。

 沈青嵐聳了聳肩道:”作繭自縛。“

 慕容清雲被激怒,蒼白的手鉗制住沈青嵐的下巴,逼近她,惡狠狠的說道:”沈青嵐,別以為我不敢將你如何!“

 沈青嵐揮開他的手,冷靜自持的說道:”慕容,我感謝你讓我得以重來,可不代表我就允許你隨意的操控我的人生!你的性命如何,與我無關,是你們硬生生的將我牽扯進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欠納蘭。“

 慕容清雲一怔,上下打量著沈青嵐道:”果真是冷血。“

 沈青嵐知道慕容清雲要被逼瘋了,他肩負著破解夭壽的詛咒。明明知道破解之法,卻又無能無力。

 ”慕容,若是旁的,興許我會動惻隱之心。可若是要與別人生下孩子,才能給你破解。抱歉,我做不到。“沈青嵐說完這句話,想要下馬車,卻發現動彈不得。眸子裡閃過一抹怒火,冷聲道:”慕容,你何時也如此卑劣無恥了?“

 ”我向來便是如此。“慕容清雲邪肆的一笑,湊到她的頸側,輕嗅了一口道:”唔,真香!“

 沈青嵐耳背泛著雞皮疙瘩,知道他說的是她血香,頭皮發麻。

 ”你該知道,弱者沒有說不的權利!“慕容清雲哈哈大笑了幾聲,策馬離開。

 忽而,馬車被攔截住。慕容清雲面色微變,掀開簾子,見到是一位穿著湖綠色紗裙的女子,推著一個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男子,擋在了馬車前。

 心中微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隨即,擰眉,他何時怕了齊景楓了?

 沈青嵐見到外邊的二人,眼底閃過一抹亮光,顫抖的喊道:”寶兒!“

 呂寶兒沖沈青嵐擠擠眼睛,她並沒有被燒死,點燃大火的時候,他們躲在地窖中,逃過了一命。

 她知道慕容清雲對沈青嵐不利,所以和魏紹勤回來了,要幫助沈青嵐。

 ”你帶走她也沒用,就算她和納蘭卿生下了孩子,你吃下紫河車,還有那個孩子的血,依舊活不過二十五歲!“寶兒看著慕容清雲唇紅齒白的面容,一頭烏黑如綢的墨發,映襯得他更加蒼白。

 她花費了半年的時間,才找到原因。因此,在玉女峰的時候,給了一個八戒背媳婦的皮影,沒有見沈青嵐。

 慕容清雲目光凜然,陰冷的瞪向寶兒,透著濃烈的殺氣,那是觸及到他心底的禁忌!

 ”我沒有騙你,若你想慕容家世世代代短命下去,你可以選擇帶她走!“寶兒撂下這句話,轉身打算推著魏紹勤離開,下一刻,被定住。

 慕容清雲上下打量著寶兒,他知道她的身份,是西域的公主,詐死和燕北魏府三少私奔。倒是沒有想到,因為沈青嵐的一念起,她便忠心耿耿,即使有尊貴的身份,依舊敬重沈青嵐。

 寶兒知道了,一定會翻白眼。她不是敬重,是平等!

 ”你若有方法,我便放了她!“慕容清雲終究是信了寶兒,他相信這個女人一定是有了完全的把握。否則,不會知道他在馬車上,也不制止沈青嵐上馬車,為的就是要了結吧?

 ”我調查了慕容家與納蘭家,你們世代交好,都是姻親。問題就出現在這裡,你們是近親成婚,才會導致基因有問題,壽命不長!“寶兒查明白了,他們就是和近親結婚的白化病差不多的意思,但是白化病就是染色體出現問題。慕容家一切正常,就是壽命不長!

 至於他能讓人重生,不過是他們秘傳的巫術罷了。與他們壽命短,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沈青嵐驚愕了,因為她聽不懂寶兒說的話。

 慕容清雲狐疑的看著寶兒道:”那為何納蘭家無事?“

 ”納蘭家只是將女兒嫁進你們慕容家,納蘭家的兒子娶的都是外族女子,所以並沒有你說的這種情況發生。“寶兒眼底有著憐憫,古人並不知道近親不能成婚,為了鞏固關系,都是近親成婚,才會有許多孩子早夭,活不成。若是有21世紀那麼先進,便不會走進這麼多的誤區。而為了打破短命的規律,慕容家世世代代都要被逼瘋,沒有想到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只要你娶沒有任何血緣的外族女子,你們的所謂詛咒,就會被打破。“

 慕容清雲面無表情,心裡卻是驚濤駭浪,震驚激動之後,便是渾身止不住的顫栗。困擾他們祖祖輩輩的問題,居然就出現在這個人人都意想不到的根源上!

 滿心悲涼,又覺蒼天可笑,耍弄了慕容家幾百年!

 他再多的不甘又如何?終究是抵抗不得宿命,他不管如何努力,這一世也是個短命鬼。可令他不太絕望的是找到了破解之法!

 滿目淒清,蒼涼的大笑幾聲,身形一閃,便消失在馬車內。

 沈青嵐喟歎,覺得慕容清雲雖然可恨,卻也可憐。他所做這麼多,無非是想要抵抗宿命,活下去。可他堅持了這麼多年,不惜為她改命,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答案,論誰都無法承受!

 寶兒握著沈青嵐的手,坐上馬車,神情激動的說道:”我治好了他的病了!而且哥哥也原諒了我,這次回京,就是為了解決慕容清雲的事,還有就是我要與他回燕北成婚了。“臉上露出少女的嬌羞,情意綿綿的與魏紹勤相視而笑。

 魏紹勤握著寶兒的另一只手,對沈青嵐由衷的感謝道:”若不是你,我與寶兒便不會圓滿了!“

 沈青嵐搖頭:”這都是靠你們自己,若是你們心中沒有對方,沒有為了靠近對方而努力,就算我將你們綁在一起,也是不能夠撮合你們。“

 寶兒被沈青嵐打趣的不好意思,興許是喜事將近,便難得的有了這份心境。

 ”你們何時啟程?我與景楓明日回燕北!“

 寶兒眼底閃過一抹喜色:”當真?那我們便一同回去,路上也好結伴!“

 二人當即合拍,約定好在城門口匯合。

 齊景楓辭官,崇仁帝並沒有准奏。天不曾亮,燕王府便人走樓空。一路上,寶兒說著這一年來在各地的奇聞趣事,馬車內笑意盎然。

 齊景楓與魏紹勤看著親熱坐在一起,笑成一堆的倆個女子,會心一笑,眼底暈染著醉人的柔情。

 馬車行走了數日,沈青嵐悶得慌,掀開簾子吹著清風,一臉愜意。忽而,目光落在一匹飛馳而來的駿馬上,一男一女共坐一騎,紅衣絕艷,成了這綠意盎然的荒野中,一道艷麗的景致。

 目光落在男女的面容上,沈青嵐臉上綻放著一抹微笑。

 他們還活著,真好!

 崇仁三年,大越與東月國結成百年邦交。

 崇仁七年,齊家商號,遍布四國,同年,上門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

 崇仁十五年,沈長宏病逝,與妻秦姚合葬一塚。

 ……

 緩緩的睜開眼,眼前是青色的紗帳,身上蓋著粗布棉被。秦姚坐起身,打量著簡陋的屋子,微微一怔,只覺得這裡的布置極為的熟悉。像極了前朝覆滅,她與父親相依為命的時候。

 秦姚嘴角露出一抹澀笑,她好不容易與沈長宏共續前緣,沒有想到終究是陰陽兩隔。

 既是陰陽兩隔,為何她又做起了舊夢來?想到此,親喲渾身一個激靈,就看到桂枝的母親端著湯藥走來:”小姐,您真的打算嫁進龔府麼?可您肚子裡……“說到此,桂枝的母親默默的垂淚,暗歎小姐命苦。不但前朝覆滅,家破人亡,未來姑爺也是戰死沙場!

 秦姚一怔,嫁進龔府?恍然間,她才明白,她並非做夢。而是真的重新回到了她下嫁龔府的前半個月!心中驚喜得難以抑制,那麼這樣說來,她還是清白之身?眼底露出一抹喜氣來,竟將桂枝的母親嚇了一大跳,以為小姐傻了!

 秦姚哪裡能顧忌她?一心沉浸在重生的喜悅中,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喜上眉梢,這一次她一定不會重蹈覆轍!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到了秦姚出嫁的前一日,無論如何,孝親王都不同意秦姚退親,因為他的時日不多了,若是撒手人寰,留下秦姚一個人,她該如何生活?

 秦姚神色落寞的坐在窗前,看著銅鏡中憔悴的人,心裡猶豫不決,她知道父親時日不多,她此刻定然不會捨棄父親,去戰場找沈長宏,可若是不去,她豈不是要嫁定了龔遠山?

 就在她滿心愁腸之際,桂枝的母親喘著粗氣跑到她的身邊激動的說道:”小姐!小姐!沈姑爺回來了!他沒有死!他回來了!

 秦姚一怔,順著桂枝母親的目光回頭看向窗外,只見令她朝思暮想的那人,正迎著夕陽逆光而來,眉眼中是她熟悉的深情不悔。

 秦姚微微一笑,只覺春日正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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