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問醫
因他失智而導致,齊景楓赧然。微抿著唇角,淡掃了一眼掩嘴失笑的女人,淡雅的說道:“你兒子在燕北,宮陌鑰去燕北不太可能。你兒子的身體也不適宜長途跋涉,即使他願意,也不一定最後就能診治。如今他推遲也好,納蘭卿的醫術不在他之下,你可以去尋他!”
李鳳姣愕然,那個把自己盤纏給別人,自己沒有路費,一邊行醫一邊來京都的那個納蘭卿?
看著呆呆木木,醫術當真可靠?
就算納蘭卿醫術了得,不知給多少人騙過的納蘭卿,不知如今在何處。為難的說道:“我進京時碰見過他,看著老弱婦孺可憐,便將盤纏盡數給了旁人。自己沒有盤纏,行醫賺盤纏。可是被人哭窮幾句,他分文不收,反而給人采藥送去。這樣一來,許多家境殷實的人,也愛貪圖他的小便宜,幾乎沒有人再給過他診金。”那些銀子只夠他每日買幾個饅頭吃,客棧也住不起,興許還停留在夷平。
沈青嵐嘴角顫了顫,納蘭卿她知道是個迂腐且善良的人,可是沒有想到他善良到這個地步。略微沉吟了一番,凝重的說道:“納蘭卿的醫術是不錯,可若是尋他,不知要費多長的功夫。我能理解你,與其找一個不知蹤跡的人,不如捨遠求近。”說話間,水眸有意無意的看向齊景楓。
齊景楓別開臉,不看沈青嵐。心裡思索著,可要尋智臻給李鳳姣兒子治病。
“智臻大師中了蛇毒後,便歸隱了,再次請他出山不太好。不如護送著孩子去他那裡養著,這就要看你是否捨得。”沈青嵐看出了齊景楓的心思,側頭對李鳳姣說道:“孩子是你的心頭肉,但是若他能好,分離幾年也算不得什麼。你若想他,也可以去探望他。”
毒與智臻有仇,智臻年紀大了,著實不該再卷入這趟渾水!
李鳳姣臉色黯淡了下來,十指緊緊的絞擰在一起,骨節發白。那麼小,她怎麼捨得離開他的身邊?
“你若不捨得,可以留在他的身旁。”齊景楓淡淡的說道,也算是作為他的過失彌補。
沈青嵐眉眼含笑,有齊景楓這句話,便萬事都好說了!
李鳳姣也松了一口氣。
齊景楓吩咐長福去找人,到了晚間,長福帶了個不好的消息的回府:“世子爺,智臻大師,已經在燕北普陀寺圓寂。”
沈青嵐聽後,眼底有著一絲難以置信。那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就這樣圓寂了?
齊景楓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落葉歸根,他不論走多遠,心還是在燕北。
李鳳姣支撐不住的癱軟在地上,渾身的力氣似乎被抽干了一樣。智臻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今也被壓垮,叫她如何接受?
齊景楓也是即將要做父親的人,每次與沈青嵐腹中的孩兒互動,心裡頭都盈滿了感動。他自身也是早產,小時候吃盡了苦難,見李鳳姣如此,清幽的眸子裡閃過一道輝芒。徑自去了驛站!
宮陌鑰依舊是一襲青衫,坐在桌旁。桌子上擺放著兩杯茶水,端著他面前的那一杯,悠閒的轉動,似乎在等什麼人。
“吱呀——”
門扉被推開,一股寒風吹拂著屋子裡的輕紗飛舞,珠簾碰撞,散發出清脆的響聲。齊景楓關上門扉,掀開珠簾,屋子裡透著一縷冷香。
看著他對面的那一杯冒著絲絲縷縷熱氣的茶水,齊景楓撩開袍擺,優雅的落座。
“何苦為難一個愛子心切的女子。”齊景楓端著茶杯,茶杯內茶葉沉浮不定。
宮陌鑰輕笑,指骨分明的手,白皙而細膩。可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如同上好的白瓷碎裂,拼湊而成。
“我與世子恩怨早已兩消,你卻又為何為難我?以為動了我的人,嫁禍與我,就能將我趕出了大越?如今大越皇帝昏迷不醒,皇後把持朝綱,不要說我刺探軍情,謀害要臣。就是我胡亂燒殺掠奪,你們皇後也不會當真對我如何。”宮陌鑰眼底有著一抹淺顯的諷刺,似乎在嘲笑著他的幼稚作為。“為了一個女人,值當?”
“彼此彼此。”齊景楓靠在椅背,慵懶的說道。
宮陌鑰眸光一暗,呂寶兒嫁給逍遙王,對他確實益處多多。如今皇後把持朝政,為了增加睿王的籌碼,已經向西域王重提聯姻事宜。王上已經同意,讓王後的女兒遠嫁而來!
在赫連公主沒有順利嫁給睿王之前,他得留在大越。
“我願意出手相救,但是必須有個條件。”宮陌鑰嘴角上揚,豎著兩根手指,指尖在昏黃的燭火下,映染著琉璃般的光澤,沒有一絲的血色。“沈青嵐與退出這場皇位爭奪,你選其中之一。”
“我退出!”齊景楓想也不想的說道,幽暗莫測的眸子裡,布滿了陰冷的光芒,那是因著宮陌鑰的話,他確實是對沈青嵐別有用心!
宮陌鑰冷清的臉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似乎早已預料到他的選擇。
“不論皇位花落誰家,你都不得插手!”宮陌鑰話音方落,一個瓷瓶落在齊景楓的眼前:“給孩子吃下去,用暖玉床養著,莫要隨意移動,損壞了他的皮膚。這藥可以提高他的免疫力,不易動輾染病。至於他時常出現的呼吸問題,我暫時沒有想到應對之策。”
齊景楓拿著瓷瓶,收入袖中,將叮囑的事情記下,轉身離開。
回到燕王府,將宮陌鑰的話,一字不漏的交代給李鳳姣,順道把玉佩還給她:“孩子的親事,由她自己選擇。何況,也不知是男是女。”
李鳳姣拿著手中的藥,心中激動不已。聽了齊景楓的話,精神一振:“你與嵐兒總會生下一個閨女,再說,我兒子定然不差,我媳婦會中意我兒子,結果都是一樣,倒不如趁早結親家,讓他們從小聯絡感情。”
齊景楓看了眼李鳳姣,淡淡的說道:“你如何篤定?”
“嵐兒生的女兒,定然與嵐兒的眼光相同。當初嵐兒下嫁給你,你不也是一身的病痛?嵐兒依舊愛你入骨。你看,我兒子這不也是病歪歪的,與你過往一般,絕對能相中我的兒子。”李鳳姣這話無意間捧高了齊景楓,特別是那句‘嵐兒愛你入骨’,令齊景楓心生愉悅。
“暫且這樣罷!若孩子不如意,隨時有變。”齊景楓不再一味回絕,雖然他喜歡女兒,但是不知道這一胎是兒是女,不過應承一個口頭之約罷了!
——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一個多月過去,將至年關。
沈青嵐的月份大了,肚子已經六個月。每日裡都安心的養胎,沒有陰謀詭計,只是王府中有些個奴僕小打小鬧,日子也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了。
可大家心中都有數,越是這樣平靜無波,暗地裡越加暗潮洶湧。都在等尋著一個時機!
齊景楓允諾了宮陌鑰,不在幫助任何人,角逐皇位。也清閒了下來,成日裡帶著沈青嵐看雪賞景,吟詩作畫,琴瑟和鳴。
背地裡卻在籌措著一切,關注各方勢力的動靜。皇後掌管著宮中的大權,太後被壓制,榮貴妃毫不受影響。只是朝臣被替換了不少,在太傅與薄家的幫襯下,睿王的聲勢漸高,與逍遙王並駕齊驅。
但是逍遙王沒有外家勢力,亦是沒有母妃幫襯,略輸睿王一籌。
皇上的病逝加重,幾次險些挺不過去。有一次突然醒了過來,分別秘密召見了丞相、太傅二人。而這二人一個是皇後的人,一個是榮貴妃的人。逍遙王心下忽而沒底,急切的尋上了沈青嵐。
他知道齊景楓那次與他合作,不是奉燕王的命令,而是他自己心中有的別的算計,便順勢而為。如今,他說不合作了,不論自己如何苦口婆心,都會撼動不了齊景楓的決定。所以,他從沈青嵐這裡突破。
沈青嵐見到逍遙王,毫不意外,因為方如月,對逍遙王也不甚待見。
懶洋洋的躺在炕上,身上蓋著厚重的棉被,手上捧著手爐,盈盈看著逍遙王:“世子爺在書房,我讓丫鬟領王爺過去。”
“別,我來找你!”逍遙王哪裡不知沈青嵐不待見他?依舊笑嘻嘻的坐下,說道:“本王昨兒個才知曉一件大事,原來燕王世子不幫本王,是因為他的目地達到,適才與本王終止合作。”
沈青嵐挑高了眉梢,示意他繼續。
“你恐怕不知世子受制燕王?他順勢聽信燕王的命令扶持本王,為的是掩人耳目,他在暗中擺脫燕王的掣肘。如今事成,自然是不願讓燕王如願!”逍遙王說到此,停頓一下,觀察著沈青嵐的神色,沈青嵐面沉如水,無波無瀾,看不清楚她內心的想法。
沈青嵐面上沒有動靜,心底卻是掀起了浪潮,她從來都不知道齊景楓受到燕王的牽制,也不知道他要擺脫了燕王的控制。想到此,心裡對齊景楓有些愧疚,她說要守護他,可到最後究竟是誰守護了誰?
而能牽制齊景楓的,怕是只有大夫人了!
“王爺找錯人了,你以此事要挾我,也毫無用處。你洩露給燕王,我可以保證。你此生都與皇位無緣!”沈青嵐口氣薄涼,她不想再參與任何的事,只想要好好的生下他們的孩子。也不想讓無關緊要的人與事,令他傷神!
逍遙王見沈青嵐看穿了他的心思,反倒要挾他,臉色赧然,卻也覺得他自己卑鄙了!
可他被逼的沒有辦法,軟下了口氣道:“本王當初娶了西域的公主,境況定然比如今好,可卻賣了你一個人情。如今,本王可能向你討要?”
沈青嵐蹙緊了眉頭,冷聲道:“王爺的這份人情,我早已還了。當初方如月算計齊景楓,挑撥我們夫妻間的關系,就足以讓她一死!她若死了,方總督怕是也會怪罪王爺,為此我並沒有對方如月出手。”放下手爐,紅玉立即掀開被子,攙扶著沈青嵐起身。“身子愈發的笨重,人也易辛苦困乏,恕不招待。”
逍遙王看著沈青嵐進了內室,微瞇了眼,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方如月?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冷沉著臉,腳步沉重的離開。
沈青嵐聽到簾子的垂落聲,揉了揉眉心,疲倦的說道:“日後這些人,一律不見。”智臻大師曾經說過她的身子不宜有孕,即使吃了他的藥,不斷的調養,能供養了孩子。可越到後面,她的身體越差。
開始手腳冰冷,齊景楓抱著,她還能暖和。如今抱著她睡覺,她的腳依舊是徹夜的冰冷麻木。
躺在床上,屋子裡燒著壁爐,沈青嵐攏進了被子。側身躺在了床上,眼皮子重的一下子便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聽到紅玉的驚呼聲,沈青嵐驟然驚喜,看著紅玉滿面慌色的站在床前。沈青嵐一愣,感覺到鼻子有熱流,伸手一抹,指尖一抹殷紅。微微蹙眉,又出鼻血了。
冷靜的平躺著,仰高頭顱,拇指與食指壓著鼻翼根部,吩咐紅玉道:“給我用冷水打濕帕子,蓋在我的鼻子上。”
紅玉嚇到了,手忙腳亂的弄來濕帕子,想蓋在沈青嵐的鼻子上,可是帕子凍手,敷上去世子妃一定會冷得受不住,一時間左右為難。
沈青嵐感覺到血液流到口咽了,側身吐在床頭的盂盆裡。催促道:“快一點,別愣著。”
紅玉呆呆木木的敷上去,六神無主道:“怎麼會出鼻血呢,世子妃,奴婢去請太醫。”
沈青嵐立即制止了紅玉:“這是正常的。”她鼻血在五個月末的時候,就流過幾次,這次比較嚴重。第一次是她醒來,枕頭上有一塊一塊的血印,她怕他們大驚小怪,便拆下來扔掉了!
上次詢問了女醫,女醫說是正常的現象。但是眉宇間有著憂色,想來是憂心她的身體。
她自小身體便有些不大好,取了兩次血也沒有復原,如今有孕,隨著月份越大,精神有時候容易恍惚,眼睛經常發黑。嚴重的氣血兩虧,只是怕影響到孩子的生長。
沈青嵐想要自己不多想這些,越想便越容易郁結在心,對自己與孩子更加的不利。
“別告訴世子爺了,他近來也遇上了煩心事,莫要讓他再憂心。”沈青嵐擦干淨,拿著銅鏡,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的沒有血色,鼻子上止住的血,緩緩的滲透出來,冒著小血珠。
“世子妃,這血還在流,奴婢請女醫來。”紅玉不等沈青嵐喚住,便急急的走了。不到片刻,便拉著女醫氣喘吁吁的跑進來。
女醫看著沈青嵐鼻子上的血珠,神色凝重,她的血液太稀了,不黏稠,所以凝固不太好。具體的情況,她也診治不出來。
“世子妃最近有沒有心悸,心神恍惚,頭暈目眩,肢體麻木?”女醫謹慎的問道。
沈青嵐點頭,她生血功能差,有時候甚至呼吸不上來。
“你身上有傷口,血液要很長的時間才會止住。這是血液凝固的功能也不好,這對生產極為的不利,會增大出血量……”女醫不容樂觀的說道,倘若是大出血,而她本身就生血功能不行,渡過這一關,還是要看她的造化。
沈青嵐點了點頭,表示她明白。可孩子這麼大,即使不生也要生下來,因為結果是一樣的!
“這些話,莫要與第二個人說。”沈青嵐沉吟了許久,緩緩的說道。躺在大紅的錦被中,臉色越發的蒼白若紙。
輕柔的撫摸著腹部,感受著孩子一下重過一下的踢動,神色柔和,為了肚子裡的這個小東西,她也會堅持下去的。
女醫欲言又止,將到嘴裡的話,咽了下去。心裡想著法子,為沈青嵐生產的事宜做著准備。這些日子來,世子爺寶貴世子妃的態度,若是世子妃有個萬一,她們也難逃其責。不禁有些後悔,被世子爺給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