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千刀萬剮
“姐兒——”紅玉驚懼的大喊一聲,睜圓了眼,看著被禁軍首領的姐兒,哭得臉色緋紅,一陣心疼。卻又不敢亂動,怕惹急了他,會對姐兒不利。
心中又驚又怕,淚珠兒顆顆滾落了下來。姐兒與哥兒是世子妃以命相護生下的孩子,萬萬是不能讓他們出事。
心裡不斷的想著辦法,能救回姐兒。
可她勢單力薄,又不會武功,怎麼從禁軍首領手中將姐兒搶回來?
紅玉急得心裡直上火,看著忽而落在她面前的黑衣暗衛,‘砰咚砰咚’急促跳動的心,稍稍平緩了一些,抱緊了懷中的哥兒,適才發覺手心洇著一層汗水。
“救姐兒,救姐兒……”紅玉嘴裡不斷的重復著這三個字。
暗衛心中自是知曉孩子的重要性,若是落在他們的手中,不亞於燕王府的兩個主子的命,被掐在他們的手中!
禁軍首領聽命皇後,抓拿孩子。如今已經到手一個,另一個被暗衛保護,若要抓來,怕是有一定的難度。一個不慎,恐怕手中的孩子也會被救回去。
斜睨了眼肩膀上深可見骨的傷痕,抓著姐兒,腳步朝後退去。
忽而,自屋頂落下十個暗衛,將禁軍團團圍住。
禁軍首領嘴角斜了斜,板著一張國字臉,露出一抹冷笑。大掌抓著姐兒胸前的衣襟,高舉著朝後退。仿佛暗衛若敢動武,便將孩子護在胸口擋劍。
“哇——哇——”姐兒興許知曉著面臨著危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腳丫不停的亂蹬。
紅玉的心緊緊的揪成一團,她在心中將兩個孩子當成了她的孩子,卻在這份疼愛中,帶著一份尊敬。
眸光微閃,紅玉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打算。將哥兒塞給一個暗衛,附耳在其中一個暗衛耳旁嘀咕了一陣。
暗衛眸子裡閃過遲疑,孩子在他們手中,終歸是危險。
但是有他們在,禁軍也無法逃走。他們要做的便是拖延時辰,等著世子爺歸來。
禁軍首領似乎也知曉暗衛們的心思,臉色愈發的凝重。冷聲道:“我等奉命行事,你們是要違抗皇命,妨礙搜捕!”
“據我所知,你們是奉命緝拿逃犯。小主子不過一個嬰孩,何時成了你們要抓的南王?”暗衛冷影冷聲道。
禁軍首領臉色愈發的黑沉,手中的孩子哭鬧得兩耳嗡鳴,頭昏腦脹。若不是要交差,當真想摔死!
受傷的右臂抱著姐兒,左手拔出寒氣森然的長劍,對准了暗衛。
見狀,身後的十多位禁軍,全都拔劍相對!
暗衛則手中拿著血滴子,氣氛霎時間劍拔弩張。
紅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一瞬不順的盯著姐兒,看著禁軍首領肩胛上的血,洇出衣裳,滴落在姐兒粉嫩的臉上,嚇得心驚肉跳,生怕一觸即發,禍及姐兒。
就在這時,外面隱約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似乎聽到有人輕聲說‘世子爺回府了’。
禁軍首領心中凜然,齊景楓的身手,他們都是見識過。恐怕沒有等他們出手,便全都命喪於此。
可,他明明去將軍府了,他們來搜查,全都封鎖了消息!
遞了一個眼色,撤!
耽擱下去,他們一個也別想走!
他們生死,全都於皇後沒有壞處。成功脫身回宮,皇後手中握著燕王府的小主,燕王世子與燕王世子妃定然會妥協。他們若是任務失敗,燕王世子爺將他們殺害,皇後便會讓燕王世子坐實了窩藏逃犯,勾結叛賊的罪名,而後違抗皇命,更是罪加一等!
皇後給燕王世子爺下了一盤死棋,看他如何跳脫棋局,化險為夷。
可他們雖是忠心耿耿,斷然也不會輕易的捨棄了性命,不會放過任何一線生機。
看出他們要撤,暗衛出其不意的出手,一劍刺向禁軍首領的後心。禁軍首領反手拋出姐兒,拔劍刺向翻躍在空中的襁褓。
“不要——”紅玉突然沖了出去,舉著手,跳著接住了姐兒。‘噗呲’一聲,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紅玉臉色因痛苦而緊皺了一下,嘴角溢出了鮮血,看著懷中哭得滿臉淚痕,鼻尖兒通紅的姐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笑容只扯開了一角,一滴鮮血落在姐兒的身上。
似乎有所感應,姐兒止住的哭聲,再次劃破了燕王府的上空。
紅玉力氣被抽離,搖搖晃晃的朝地上栽去,緊緊的將姐兒護在懷中,軟倒在地。
暗衛瞬間將姐兒給抱起來,看著紅玉後背一道劍傷,抱著她放在了榻上。禁軍手中,已經沒有了籌碼。冷影打了手勢,揮劍而上。
禁軍除了首領的功夫不錯之外,其他都是不敵暗衛。而首領方才刺傷了紅玉,卻也被冷影一劍刺入了左心口,已然喪命!
頃刻間,便將禁軍如數給捉拿,扔在地上,等候齊景楓回府處置。
齊景楓接到消息,急忙回到府中,看著一路的死屍與血泊,臉色便更加陰沉一分。聽到姐兒的哭聲,面色微微一變,一道驟風般,掠向了姐兒的屋子。
暗衛跪滿了一地,門口綁著十多位禁軍,紅玉躺在榻上,面色灰白,女醫正在給她治傷。目光錯落在冷影與冷修手中的兩個孩子,手指抑制不住的顫抖。
他無法想象,因為他一時的疏忽,造成對孩子的傷害。
緩步走上來,伸手抱著姐兒,看著她臉上的血跡,瞳孔一縮。掏出錦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她臉上的血跡,並沒有發現傷口,齊景楓緊繃的身體,適才放松了下來。
將哥兒一同抱在手中,蹭了蹭孩子柔軟的臉頰,齊景楓漆黑如墨的瞳仁中,折射出幽冷的光焰,隱隱透著濃重的殺機:“砍殺頭顱,送回皇宮寢宮。”
“主子……”冷影欲言又止,若是殺了禁軍,豈不是送了把柄到老妖婆手中?
“你們自己去領罰!”齊景楓眸子裡閃過一抹冰冷的笑,恐怕嵐兒也被困在了宮中。吩咐人去找太醫給紅玉治傷,抱著姐兒與哥兒,轉身離開。
齊景楓抱著哥兒與姐兒,打算去將軍府,可秦姚如今在生產,將軍斷然是沒有心思照看孩子。腳步一轉,去了驛站。
長順借了人,匆匆朝燕王府而來,到了門口,瞧見抱著哥兒與姐兒的齊景楓,微微一愣,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主子,府中可是……出事了?”目光落在姐兒身上的血跡上,下意識的收緊了拳頭,小主子一直是紅玉在照看,如今姐兒……想到此,長順心中一陣慌亂,不敢再想下去。
“長順,紅玉受傷,你進去看看她。”齊景楓看了眼火焰樓的人,聲音平和,似乎有種山雨欲來之勢:“我要薄宗石與薄黎希的項上人頭。”
皇後如今勢大,依仗的是薄家。若這兩個人死於非命,他倒要瞧瞧薄家這重擔誰能肩挑!
齊景楓來到驛站,侍衛目光在他懷中的嬰孩上一頓,便立即將人給領進去。
宮陌鑰卻是不在,屋子裡只有一個女子,穿著一襲粉紅色的輕薄紗裙,襟口與袖口處鑲嵌著金色絲線,在暈黃的燭火輝映下,熠熠生輝。
女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露出美艷動人的臉孔。見到齊景楓,眉黛微挑,眼底有著訝異。似乎沒有見過這般清雋秀美的男子,容顏並不是她見過最俊美之人,比她的皇兄,便是差上許多,可他通身縈繞著淡漠而疏離的氣息,而這氣息對她卻是該死的吸引。
赫連公主優雅的起身,踩著細碎的步子,一步步靠近了這抱著兩個奶娃子的男子,隱隱嗅到他身上清幽冷香,沁人心脾,極為的舒心。
“你是誰?可有娶妻?”一聲略顯霸道的話語,脫口而出。水光瑩瑩的眸子,望進他澄澈如鏡的眸眼,冷漠無波。心底被他這樣目中無人的眼光被激怒,挑起了她的征服*。“你是皇子王爺?你若是娶我,我定會助你奪得皇位!”
齊景楓微微一怔,頗有些審視的看著眼前高傲霸道的女人,眉頭微蹙。這大約就是宮陌鑰的妹妹,赫連拉!
看了眼熟睡的哥兒與姐兒,轉身便走。
赫連公主何時被人如此藐視過?她在西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人人捧之。來到大越,被睿王皇後敬之,早已忘乎所以。
遭受如此冷遇,心裡升騰著怒火,卻也更加的被齊景楓給吸引,不因她的身份而懼之高捧。
“就算你娶妻也不要緊,將她發落為妾便是。”赫連公主不依不饒,看著他望著孩子時,濃黑卷長的眼睫蝶翼般翩躚,眉宇間那一抹似水的溫柔,令人心醉。
齊景楓眼底閃過厭惡,抬眸看著宮陌鑰自屋內緩緩而出,沉聲道:“宮太子可曾記得允諾的承諾?”
宮陌鑰湖水般寧靜無波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漣漪。手背向身後,目光在赫連與齊景楓之間打轉,笑的意味深長:“都道是緣分,赫連見過京都皇族貴胄,並無人能入她的眼,今兒個初見世子,倒是動了芳心。”
世子?
赫連雖然刁蠻霸道,卻也是個有腦子的人。聽到二人之間的談話,便知眼前這位霽月風光的男子,便是燕王世子!
眉頭微微一蹙,她當初聽到燕王世子與燕王世子妃的傳言,便立下誓約,定要尋一個與燕王世子般長情專一的男子。未曾料到,她一眼便相中了燕王世子。
眸光微閃,淡淡的睨了眼宮陌鑰,隱約明白他忽而間將她傳來的用意。不過這是一個美好的利用,她願意接受!
纖纖手指上,轉動著一枚宮陌鑰方才給她的令牌,是漂亮的火焰:“你想要這個?”
齊景楓抿直了嘴角,幽冷的看向宮陌鑰。
宮陌鑰悠揚一笑,似有些無奈的說道:“小妹頑皮,相中了這枚玉佩,予她做了嫁妝。”
話中意思不言而喻,火焰令給了赫連公主做嫁妝,若想要火焰令,那便娶了赫連。
香爐裡升騰著裊裊青煙,香薰四溢,屋內的氣氛卻透著詭異。
齊景楓眼底思緒萬千,忽而,清雅的笑道:“送出之禮,焉能收回?我今日來,不過是提醒宮太子,皇後已經與西域王暗中達成協議,王後請了慕容氏進宮,時隔兩日,便不再垂簾聽政。”
宮陌鑰一愣,這些消息,他並不知曉。齊景楓雖然笑的清雅如風,卻透著淡淡的譏誚。
慕容氏是慕容清雲的母親,有著極高的巫術。王後傳她進宮,除非是病了。可赫連並,沒有異樣,相反倒是隱約流露出一抹喜色,那便是王後有孕?
電光火石間,宮陌鑰便明白了過來,赫連不是沒有入眼的男子,而是為了拖延住他回程的腳步,待王後產下王子,他的地位斷然是會受到動搖。畢竟,他並不是王上中意的子嗣,封他為太子,實屬無奈,他並沒有其他的兒子。
突然發覺,他做了一件愚蠢之事。
皇後與慕容氏,他與慕容清雲。宮陌鑰眼底閃過一抹森寒的光芒:“世子放心,允諾你之事,定會作數。”
赫連微微一愣,宮陌鑰方才似乎要撮合她與齊景楓,為何突然間,便態度轉變了?
母後傳慕容氏進宮?心裡千腸百轉,似乎也猜測到了什麼,眉宇間染著喜色。她與宮陌鑰不過是維護著表面的和睦,他不幫她,她自己自然是有辦法嫁給齊景楓。
這樣如雪山之巔,清貴不可攀附的男子,她可不會松手!
齊景楓鋒芒內斂,捕捉到赫連眼底那一閃而逝的勢在必得,眼底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芒。赫連對他的執著,來的太過古怪,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望著他的目光,一開始很奇怪,並沒有癡迷,而是片刻之後,目光似乎有些朦朧,才流露出情意。
將一封信箋,遞給宮陌鑰,便離開了驛站。回到馬車上,長福神色凝重的說道:“主子,紅玉那一劍並不致命,可她面泛黑氣,太醫也說不是中毒,有人說那是中蠱的現象。”
齊景楓,腦中閃過一道亮光,猜測著赫連是否中了鴛鴦蠱?在玉女峰時,曾經聽聞慕容清雲說過鴛鴦子母蠱,中了子蠱之人,必定會愛上身中母蠱之人。
眼底閃過寒星,張開手心,臉色陰沉了幾分。
他並不知如何得知是否中蠱,若是他當真中了母蠱,那麼定然是慕容清雲所為。而赫連則是宮陌鑰下的蠱,他們之間又是有何牽連?
“你尋宮太子去給紅玉解蠱,將這兩個孩子好好看護著,我進宮一趟。”齊景楓一切都已經布局好,只欠東風。
——
皇後已經將沈青嵐囚禁在偏殿,等了一個多時辰,並沒有任何的動靜,臉色微沉,讓人去燕王府一探虛實。
片刻間,便有人面色匆匆的進來:“皇後娘娘,薄夫人求見。”
皇後心中一沉,母親好端端的,怎得進宮來了?
“傳!”
薄夫人眼睛哭得紅腫,一進來,腳步虛浮的跪在地上,帶著濃濃的哭腔道:“皇後娘娘啊,你放過你弟弟,你放過他。”
“母親,發生何事了?”薄黎希上次栽在齊景楓的手中,後來是毒將薄黎希給救了出來,便一直在與毒習武練毒,如今又發生了何事?
“希兒被人卸下了一只胳膊,送回了薄府,侯爺派人去尋,並沒有找到他。隨後,便送來了一束頭發,這是在警告我們!”薄夫人心中最是偏愛薄黎希,看到他的斷臂,當即便哭昏了過去,一醒來就進宮求皇後。
心中甚至埋怨皇後,若不是他,薄府依舊是眾人尊崇,無人超越的存在。如今,樹敵頗多,時刻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一步,便換來滅頂之災!
皇後心驟然一沉,她的權勢地位,與薄府密不可分。心思微轉,便知是誰動的手。
滿目猙獰的看了眼偏殿,帶著指套的手指,緊緊的抓著扶椅,看著上面被劃出的一道深深的抓痕,陰狠的說道:“母親放心,本宮會救出希兒。”
薄夫人卻沒有起身,長跪不起道:“皇後娘娘,臣婦有一事相求。希兒若是渡過此次厄難,懇請您放了他,還他自由身。”
皇後心中一震,心口掠過一陣驚痛。何時,她的母親竟是與她這般生疏了?看到母親跪在地上懇求自己,卑躬屈膝,狠狠的閉上眼,擺了擺手:“本宮允了。”
薄夫人磕頭謝恩。
一下一下,似乎砸在了皇後的心頭。
“雅兒的婚事……”皇後終是抑制住心底的疼痛,詢問著薄夫人,妹妹的婚事。
薄夫人一臉的防備,驚慌的說道:“皇後娘娘,雅兒已經許配給齊家之子。您日理萬機,這些小事便不勞你操心。”
皇後看到母親眼底的防備,心口疼的一陣窒息,她不過是想要詢問一句,緩和母女兩之間的隔閡。卻不知,母親竟是以為她要利用薄黎雅鋪路。
“臣婦告辭,皇後娘娘保重。”薄夫人看都不看皇後一眼,轉身離開。
皇後眼底一片淒涼,為了這個皇位,她可謂是眾叛親離。母親為了薄黎希,一而再再而三被她利用對付沈青嵐,如今,薄黎希依舊受到了傷害,怕是母親已經心死了。莫怪如此決絕,斷了母女恩。
眼底閃過一抹狠絕,若不是沈青嵐,薄黎希何至於會斷臂?
齊景楓利用薄黎希的斷臂威脅她,放了沈青嵐,她又怎能讓沈青嵐安然無恙,落了敗仗?
“本宮想要雕刻成一雙玉手,卻是少了手模,燕王世子妃一雙手極為的精致,正合本宮心意,卸下來,讓燕王世子給本宮鐫刻一雙玉手。”皇後嘴角有著殘忍的笑。
突然,寢宮內傳來一陣尖銳的叫喊聲,接著,辟裡啪啦的物件落地聲。
皇後臉色陰沉,起身步入寢宮內,看著床上擺放著鮮血淋漓的頭顱,瞳孔一縮,心驚肉跳!
齊景楓!
一字一頓的自皇後牙縫中磨輾而出,仿佛要將齊景楓給嚼碎了!
“將那賤人千刀萬剮!”皇後眼底迸發出強烈的恨意,齊景楓這手段,無非是在挑釁她!打她的臉面!
孝姑姑眼皮子一跳:“皇後,長寧侯世子還在齊景楓手中,若是活刮了沈青嵐,怕是世子要償命了!”
“快去!”皇後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鎮定,厲聲呵斥。
孝姑姑心一顫,皇後眼中除了龍椅,便只有她自己了。又何嘗會顧及了薄家?
大殿之中的人,並沒有發現原本該出宮的薄夫人,滿面絕望的退出了未央宮,朝乾清宮而去。
皇後心中恨極了沈青嵐與齊景楓,若非這二人,她的計劃為何會屢次失敗?她的兒子,早已是登上了九五之尊。
孝姑姑攙扶著皇後,去了偏殿。遠遠的便瞧見沈青嵐一襲翩然白衣,烏黑的秀發用一支羊脂白玉簪綰在腦後,雲鬢處點綴著幾顆細小的珍珠別成的蝴蝶,清靈出塵。正倚在窗前,觀賞著窗外的景致。
寧靜而嫻雅,並沒有一絲的急躁。
反觀皇後,便顯得她如同一場鬧劇裡,詼諧的角兒。
侍衛得到皇後的命令,上前抓著沈青嵐。可她回身的那一霎那,皇後看到那張臉,嚇得心驚膽顫。
“畫兒……”失聲的喚道。
沈青嵐一愣,看了一眼銅鏡中的人,微微蹙眉,她依舊是她,與幕畫沒有半分相似之處。皇後為何喚她幕畫?難道……
心裡隱隱有著猜測,似乎這一次回京,皇後便格外的暴戾,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而今,更是出現了幻覺,難道有人在暗處對付她?
那人又會是誰?
孝姑姑更是驚愕,霎那間便回過神來,輕輕的喚著皇後:“娘娘,那是燕王世子妃。”
皇後恍惚的目光,逐漸的清明起來。
看著站著不動的侍衛,一臉怒火的說道:“快拿下!”根本就忘記了方才之事。
孝姑姑暗暗心驚,兀自留心。近來,她也發覺皇後愈發的性格暴躁,斂去了眸子裡一閃而逝翻湧的情緒,攙扶著皇後在一旁的位置上落座。
沈青嵐看著漸漸向她靠攏的侍衛,心底驟然一慌,皇後以往還有顧慮,如今似乎被操縱,根本無法壓制她陰狠的性子。
“慢著!”沈青嵐向後退了一步,鎮定自若的看著皇後,道:“皇後應當知曉,我若折損在你的手中,對你也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替他人做了嫁衣!”
皇後唇邊掠過一抹冷笑,想到她床榻之上,那一排的人頭,冷靜下來的性子又狂躁了起來:“你素來就聰慧,可惜這一次……”皇後並沒有再言語,而是轉動著尖利的指套,笑的陰毒。
沈青嵐心頭一跳,皇後方才明明已經穩定了下來。她的話,並沒有刺激到皇後,她為何又突然激動起來?
“你的小孩已經在下邊等著你了,你這麼愛他們,想來也捨不得你的小孩孤單,何不去陪他們?本宮這是在做好事,成全你!”皇後並沒有刻意的壓制住心裡的暴戾,只想著解決了沈青嵐,除掉這一個大大的隱患,順便替她的畫兒報仇!
皇後親自拿著匕首,步步逼近了沈青嵐,看著她驟變的臉色,笑的肆意:“你放心,你悄無聲息的消失,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本宮的頭上。就算懷疑又如何?你們一家人都要團聚了!”頓了頓,陰冷的說道:“齊景楓殺了傳旨的禁軍,這是違抗聖命,要株連。”
沈青嵐唇色發白,緊緊的捏著手心,伸直了脖子,看著緊緊貼在她臉上的冰冷匕首,寒冷的涼意,直抵心底,換身一顫。
“這張臉多美啊,從這裡先割下去?”皇後手腕一轉,刀刃割在沈青嵐的臉上。
“你中了藥散,是毒對你下的毒!”沈青嵐閉上眼,一口氣說了出來。心中止不住的發顫,她在賭,將她心底的推測說了說來:“安平!毒是不是安平!你燒殺了她的母妃,表面服從你,可是心底卻是憎恨你,尋找著時機,要報仇!”
皇後手一頓,面色千變萬化,眼底驟然閃過殺機。
就在這時,沈青嵐睨了眼血紅的天際,忽而奪過了皇後手中的匕首。皇後大怒,面色陰沉的揮手,冷冽的說道:“賜一丈紅!”
沈青嵐無所畏懼的說道:“皇後你今兒個殺了我,無非就是依仗著皇上昏迷,宮中無人奈何得了你。可你謀害皇上,當真無人不知?”
皇後冷冷的一笑,正欲開口,卻覺得沈青嵐這時說出這樣的話來,斷然是下套。
“本宮可沒有謀害皇上,太後都說是毒,與本宮何干?帶下去!”皇後轉身出去,看到虛弱得坐在輪椅中的即墨擎天,大驚失色,後退了一步,唇瓣抖動,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心中暗自慶幸,並沒有中了沈青嵐的圈套。若是她被沈青嵐套出話來,恐怕此刻,面臨的便是雷霆之怒!
“皇上,您醒了?”皇後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一瞬不瞬的打量著即墨擎,生怕是有人假冒。可看了半晌,依舊沒有任何的端倪,心中吃驚不小,只有她的手中有解藥,即墨擎天怎得突然就醒了?
突然間,想到沈青嵐的話,心中驚疑不定。
毒出賣了她?
不!
不會的!
皇後顧自搖著頭,神色略有些慌張。
即墨擎天面色復雜的看著皇後,沉睡將近一年,皇後如今這模樣,哪裡有往常那般端莊鎮定?
想到自己被她整治得這般慘烈,大越皇朝被她攪弄得烏煙瘴氣,怒從中來:“皇後破壞朝綱,禍亂江山,理應廢其後位。朕特念舊恩,皇後薄氏安置於崇陽殿,非死不得出。”
皇後腳下一個踉蹌,幸而孝姑姑立在身後,扶住了皇後。
皇後一手推開孝姑姑,難以置信的看著即墨擎天,不能廢了她,便讓她老死宮中!
崇陽殿是什麼地方?那是吃人的地方!
進去了,她必定無出!
“皇上,您昏睡一年,臣妾鞠躬盡瘁的打理朝政,到頭來您卻如此待我,我怎能服氣?”皇後色厲內荏,尖聲說道。
即墨擎天一臉厭惡之色,擺了擺手,讓人放了沈青嵐,轉身離開了未央宮。
一眾侍衛,監視著皇後搬去崇陽殿。
沈青嵐恰好走出來,皇後眼底露出一抹詭異的光芒,冷哼一聲,端莊的走出未央殿。
微微一怔,沈青嵐不知即墨擎天怎得突然間醒了過來,不過回想皇後說的話,隱約間猜測到發生了什麼。
若是燕王府陷入了進退維艱之際,即墨擎天醒來,才能化解了這樣的局勢。
走出未央宮,即墨擎天安排了轎攆,抬著沈青嵐出宮。
走下轎攆,沈青嵐便看到他站在如血的夕陽下。紅色的火燒雲投射在他的身上,倒影出溫暖的淡金色光澤。粉紅的桃花籟籟的飄落,紛紛揚揚的落在他的發間,飄然滾落在地上,清風吹拂,在他腳邊飛舞。在落日余暉中,凝成了一副唯美的畫卷。
沈青嵐心中的沉重,在見到齊景楓的剎那,煙消雲散。
齊景楓緩緩信步至她的身畔,伸手拭掉她臉頰滲透出的血珠,已經干涸,凝結成痂。張開雙臂,將她圈進懷中,埋在她的頸窩,下巴抵在她的肩頭,好似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沈青嵐以為他有話說,良久,卻沒有聽到他言語。微微側頭,唇瓣觸碰到一片柔軟,微涼的,清甜的,仿佛有股電流沿著雙唇向全身蔓延。睜大一雙波光瀲灩的鳳眸,對上他詭譎似海的眸子,裡面浮著一抹濃濃的笑意。
沈青嵐面頰一熱,玉白的臉上似天際那揮灑的紅霞,份外艷麗誘人。
“這裡是宮外,你何時成了登徒子了?”沈青嵐順勢靠在他的懷中,輕輕撫摸著有道淺淺傷痕的臉頰,只覺得滾燙灼手,聲音帶著一絲溫軟與嬌羞,竟是如初次與他親吻一般的羞澀。
齊景楓似乎也發覺她的不同,溫暖干淨的手掌,握著她的手,溫潤如玉的低笑了幾聲,眼底布滿了深意:“我只是抱抱你。”
沈青嵐輕捶了他的胸膛,這是占了便宜又賣乖了?
“孩子呢?可好?”沈青嵐想到了皇後的話,一臉的深沉。
齊景楓頷首:“孩子無礙,只是紅玉為了救孩子受了傷。”
沈青嵐臉色凝重的說道:“我在偏殿聽到了薄夫人與皇後的談話,薄黎希的手臂?”
齊景楓微微側目,眼瞼半垂,輕聲道:“是。”
“薄夫人……”
“嵐兒,我不是聖人。他們有他們的理由傷害他人。我也有要守護的人,而傷害旁人,但不禍及無辜。”齊景楓語氣清冽,透著薄涼。
沈青嵐心中一動,抱著他的腰身,悶聲道:“我沒有質問你,只是想要知道發現了何事。我做的壞事,不比你少。”
齊景楓沉默了片刻,無奈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抱著她上了馬車。
薄夫人有些本事,幾次與她交鋒,雖然落了下風,卻也沒有吃虧。還有一次是在薄府參宴時,薄夫人若是要傷害她,早就動手了。後來下聘之事,雖然上門找茬,薄夫人卻是斂了鋒芒,可見她也是逼不得已。
而今,他本是要殺了薄黎希,可一想到薄夫人,便轉換了念頭,卸下了薄黎希一條胳膊,順帶寫了一封信給薄夫人。果不其然,薄夫人開始不相信皇後為了鞏固地位,給薄黎希下情毒。一直深信不疑皇後會保護好薄家,暗中背著她做了許多錯事。後來進宮求皇後收手,放了薄黎希,見到皇後答應,便有些質疑信中的內容。到底是留下來偷聽,見皇後不顧薄黎希的命,要動沈青嵐,心中便失望了,皇後早已經不再是為了守護薄家的那個女兒了!
二人回到府中,沈青嵐直奔院落裡,見到滿臉傷痛的長順,跪坐在紅玉的床榻前,眼角隱隱有著淚痕。
沈青嵐心中一緊,看著床榻上紅玉面色黑紫,了無生氣的躺在床榻上,腳步有些沉重的走上前。
輕聲詢問著長順:“太醫如何說?”
“無解。”長順如鯁在喉,眼底有著濃濃的自責。他空有一身的武藝,卻是不能夠保護心愛的女人,這種無力使他深深的質疑自己,這樣的人,能守護好主子?
沈青嵐面色一白,無解?什麼叫無解?
茫然的看著齊景楓,沈青嵐無措的抓著袖口,呆怔的立在原處。心裡一陣驚痛,眸子裡似有溫熱湧出,渾身發抖的看著床榻上的紅玉。
紅玉是自小與她一起長大,忠心耿耿的人。為了她不惜被自己誤會,引誘了齊景楓,做著障眼法。
為了她,寧願不討婆婆喜愛,堅決不肯懷孕生子。
最後,為了救她的孩子,生命垂危。
一旁的陸姍,臉上有著哀傷和動容,這個看著軟弱不堪,動不動就愛哭的女子,最後卻是這樣的勇敢。傷懷道:“太醫說紅玉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說罷,側頭別開臉,擦拭著濕潤的眼角。
沈青嵐心頭似被一道雷劈成了兩半,心中震動不已。淚水止不住的滾落,蹲在紅玉的床榻前,握著她冰冷烏黑的手,沈青嵐心裡一陣悔恨。
紅玉,你一定不可以有事。小姐一定會想辦法救治你,為了腹中的孩子,你要挺過來。
長順眼睛通紅,跪在地上,給齊景楓磕了三個頭:“主子,長順想帶著紅玉離開這紛亂的京都,請您恩准!”
齊景楓沉聲道:“長順,你帶著紅玉離開,紅玉身上的蠱毒,便無法解了。”
沈青嵐慌忙從懷中掏出納蘭卿留給她的玉牌,幾次都拿不穩,指尖發顫的塞進長順的手中:“你去找納蘭卿,他一定有辦法救治紅玉。”
長順死水般的眸子裡,湧現出一抹亮光,隨即便湮滅了:“謝謝主子。”眼底一片淒涼,太醫說紅玉最多只撐的下半月。而從京都到達玉女峰,以紅玉的身體狀況,卻是要二十日。
可,這是唯一的一個機會,不管來不來得及,他都要努力一次!
下定了決心,長順便立即抱著紅玉,坐著馬車離開京都。
沈青嵐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紅了眼眶,眼底閃過一抹森冷的寒芒,緊緊的握著拳頭。
為了燕王府不可觸犯的威嚴,為了無辜慘死的奴僕,為了皇後禍害她孩子的心思,還為了紅玉的性命垂危,不論哪一個理由,都令她不得不對皇後恨之入骨,除之後快!
望著崇陽殿所在的方向,沈青嵐回身去了書房,寫下一封信,給齊景楓。
“像不像?”
齊景楓微微蹙眉,想要告訴她秦姚生產,可她如今情緒不穩。若是得知秦姚生產,是皇後動手下的催產藥,怕是要崩潰了。
最後,只是點了點頭。將信給了長福,按照薄夫人透露的消息,送到一個地方。
“會不會太心急了?”皇後剛剛被貶入崇陽殿,應當不會這麼早尋毒。
沈青嵐嘴角凝著一抹冷笑,若皇後身上真的是中了毒下的藥,那麼毒看到這封信,斷然會信了,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皇後如今比任何人都沉不住氣!
看了眼天色,沈青嵐吩咐長青幾句,便與齊景楓一同去了皇宮。齊景楓抱著沈青嵐飛躍上漆黑延綿的屋脊,停在了崇陽殿屋頂上。
揭開瓦片,便看到皇後驚愕的看著跟前一襲灰袍,帶著帷帽的人,厲聲道:“這個時候,你進宮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