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圓潤的方式滾山坡
瞧著躺在地上不斷抽泣的少年,楚青腦子裏念頭一個接一個走馬燈似的不斷滑過。他最先想到是這會不會又是白真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反正以這個傢伙的人品再沒下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可轉念一想,他若是要演戲,還不就演給樊暘看麼,可樊暘如果已經查探到了自己現下在這裏,直接來抓人不是更妥當?
再看看白真那慘不忍睹的摸樣,臉色慘白如紙,已經出氣多進氣少,楚青無奈,只好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臉,喚道:“喂,回魂了。”
白真渙散的眼神漸漸聚攏,慢慢定格在楚青臉上,那一雙晶瑩透亮的眸子立刻睜大,裏面滿滿的全是驚恐,楚青不禁莞爾,這白真怎麼像瞧洪水猛獸似地瞧著自己?
“你……”白真咬住嘴唇,顫抖著身子奮力朝後挪了挪,臉色更難看了,“你別過來……”
楚青毫不顧忌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你要是再過來我就喊了……”白真聲音嘶啞,已經帶上了哭腔。
楚青忽然想起這白真按年紀來說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光景,平日裏雖然惡毒任性了些,到底還是個孩子。他斜眼瞧著那個剛才就被他扔在一邊暈過去的胖子,胖子的□依舊是十分不堪地腫脹著,想他白真莫名其妙碰上這事,還被用了強,再是滿肚子壞水也給嚇怕了吧。
白真身子抖得越發厲害,甚至將那梨花帶雨的表情投向了一直站在一邊動也不動的穆遠山。
可惜了,若是換了別人,瞧見白真這仿佛嚇壞了的小白兔的摸樣沒准真會動那惻隱之心。可一來穆遠山對這人著實談不上任何好感,二來楚青也不會是什麼憐香惜玉的料,白真這嬌柔秀美的偽娘臉蛋看在別人眼裏多半是驚豔加驚羨,看在他們眼裏只有乾脆無比的一個字——雷。
楚青又往前上了一步。
“你……你……”白真上氣不接下氣。
“你叫啊。”楚青玩心頓起,“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他話只說了一半,沒想到白真就已經兩眼一翻,兩腳一伸,一個鯉魚打挺,暈了。
穆遠山將腦袋湊過來:“你說,他這是真暈還是裝暈?”
楚青滿臉冷汗地轉身,“真暈吧,如果是裝暈,以我的經驗來看,他怎麼都要擺出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姿勢柔軟地躺倒下去,而且必須是側身,頭髮必須擋住半張臉,絕不會如此四仰八叉。”說罷,他渡步到那胖子身邊,一腳踢在那高高撐起的玩意上,胖子立刻殺豬似地發出聲慘嚎:“嗷!”
楚青雙手一攤,“看,這個才是在裝暈。”
“你們這幫刁民……”胖子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捂著命根哆哆嗦嗦地系褲子,“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爹是誰嗎……你們……該死的傢伙……”
望著他白花花的屁股不斷在眼前晃著,楚青十分想笑,不緊不慢地喊了聲:“劉小霸?”
胖子動作一僵,半邊臉扯出笑來:“好啊!既然知道本大爺的名諱,那你們還有膽子……哎喲!”
穆遠山一臉冷笑,毫不客氣地扯住他衣領將人拎了起來。
劉小霸扭曲著一張臉,見穆遠山目露凶光,眉宇間煞氣沖天如地獄修羅,心下一駭,本來想嗆聲,誰料嘴皮子連翻已經不受控制地討起饒來:“這位英雄,這位壯士,小的錯了還不行麼,那個……那個小公子,你們若是看上儘管帶走……我我我絕不攔著,壯士只要放過小的就行了……”
許是知道楚青有話要問,穆遠山懶得搭理他,直接將人拎到楚青面前,楚青也不含糊,指著白真便道:“這個人,你是在哪裡碰上的?”
劉小霸眨眨眼,一時沒弄明白。
“如果你不說,我會假設你完全不考慮今後的個人生活質量。”楚青抬起一隻腳,蓄勢待發地瞄準劉小霸的□。
穆遠山微微扭過臉,心裏一陣惡寒。
“我說!我說!”拿命根子要挾果然有奇效,劉小霸拼命點頭,連珠炮似的聲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今天我在家裏閑著無聊,便想出來找幾個姑娘,結果附近三個村子都晃遍了還是沒碰著一個稱心如意的,不是長得太瘦就是年紀太大,玩那些還不如回去玩我那四房老婆……”
楚青眉心一跳:“說重點。”
“呃……我還以為周圍都沒有好姑娘了,誰知到剛晃到對面的山頭,就看見這個小美人也在上邊閑晃,我是第一次見著這般漂亮的美人,一個沒忍住就……結果扒了衣裳才知道竟然是個小公子,可惜本小爺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這可是我第一次玩男人啊,不過滋味還挺不錯,比女人都強……”
楚青丟給穆遠山一個“你看著辦”的眼色,穆遠山心領神會,抬手一記手刀,劉小霸腦袋一歪,整個世界安靜了。
“現在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兩個傢伙。”將劉小霸的身子與白真並排丟在一起,穆遠山轉頭問楚青,楚青摸著下巴思索片刻,才道:“小山子,你說樊暘會不會就在這附近?”
穆遠山眉毛一揚:“你也想到這問題了?”
“自然,以我對樊暘性子的瞭解,他是決計不可能放著白真一個人跑出將軍府,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親自帶人出來,如今既然白真在這裏,那樊暘有相當大的可能就在附近。”楚青解下背上的竹籃,抽出麻繩將白真與劉小霸還有他那兩個隨從綁了個嚴實,沖穆遠山揮揮手:“小山子,跟我來。”
二人卸了身上的東西,動作頓時快了,三兩下翻到山頭上,朝遠處一望,果不其然,從這座小山坡看下去,可以瞧見下邊樹林的空地裏紮著好幾個營帳,迎風飄舞的旗幟上印著大大“樊”字。此時正有一小隊輕騎回營,領頭的人正是樊暘,他未穿戰袍,只著了身輕便勁裝,戰馬兩邊掛著不少山禽野味。
楚穆二人立時明白了,敢情這樊暘是帶著白真出來打獵,楚青覺得好笑,以他對白真的瞭解,那連馬都不會騎,出門必須以馬車代步的可人兒,居然能被樊暘帶到這深山老林裏來,難不成一路上都抱在懷裏麼?
事實上楚青猜錯了,想這白真也是可憐,自從樊暘得知楚淮卿越獄之後,整日不是埋首找人就是和京中來的尚書省的官員周旋,一時對他疏忽冷淡不少,一向敏感的白真不知怎麼嗅到了絲將要失寵的味道,於是在多番努力未果後,聽聞樊暘今日要出來狩獵散心,便死賴活求也跟著來了。
初初樊暘是不允的,直言白真連馬都不會騎,怎麼跟。可白真偏生就有那毅力,一聲不吭爬上一匹馬的背,又一聲不吭跟在大隊騎兵當中,任憑馬鞍子顛得他滿眼淚花,還是死撐活撐地沒有掉下去。難為他一番苦心以為到了目的地後能得了樊暘的呵護,哪知樊暘吩咐完安營紮寨,就佩好弓箭,馬頭一轉,領著一大隊人只往森林裏去了,活活將白真晾在了一邊喝西北風。
白真無語凝咽,又不想呆在營區裏跟那些搭帳篷的粗魯士兵們混在一起,便攀上了不遠處的山頭,想瞧瞧能不能看見樊暘。
只可惜,樊暘沒看見,倒叫他碰上了劉小霸。
或許這真是應了楚青離開洛陽城時說過的那句話,人在做天在看,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樊暘今日收穫著實不錯,短短工夫就獵殺了不少山珍,想起方才一人策馬當先,箭發必中,不禁又覺快意淋漓。待回了營,護官將馬牽著下去了,他才四處張望,又扯過一個士兵道“白公子呢?”
他心裏對白真忽然有些歉意,這幾日他莫名的很是煩躁,難免疏忽身邊人了,方才發洩一番,才想起來白真被他忘在了營區裏。
“白公子?”那士兵眨眨眼,“將軍,我從方才開始就沒見著白公子啊。”
樊暘點點頭,揮手打發人下去了,又喚了另一人詢問,結果還是同樣的答案。
他隱隱覺得不妙,立刻傳令找人,誰知整個營區裏裏外外都找遍了,還是沒尋著白真的影子。
“將軍!”樊暘正苦惱著,一個值哨的士兵忽然進了帳,急急沖他道:“剛才我好想看見右側山頭有個人影,將軍要不要派人上山去搜查看看?”
樊暘聽了,立刻領著幾人出賬,朝士兵說的山頭看過去,這一看,果真有人影在上面,不過數量有差,不是一個,而是四個。
確切了說,是四個用麻繩綁在一起的人,在不遠處的山頭,順著那一溜煙的柔軟的草皮山坡,以一種銷魂的,圓潤的方式,飛快的朝營寨的方向沖來。
穆遠山站在山頭,想起方才楚青那邪惡的表情和眼神就覺得心裏發毛,“小山子啊,你不是說我今天出來要滾山坡麼,那不如就來滾一次山坡好了,不過可不是我滾,是我們看著別人滾,啊哈哈哈哈~~~”
白真,劉小霸,僕從甲,僕從乙——四人組成的圓潤肉團,在撞了三回樹樁,扯了四回樹枝,磕了滿身石子,吃了一嘴巴雜草後,終於灰頭土臉地堪堪在山腳下停住了。
樊暘立刻帶著所有的士兵包抄過去,瞧見白真鼻青臉腫衣冠不整的摸樣,頓覺揪心,扯開麻繩就將人抱進了懷裏。
至於劉小霸和他那兩個隨從,第一時間便被幾個士兵拖拽下去,劉小霸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嘴裏不停念叨著,“小美人滋味不錯,滋味不錯”惹得周圍的士兵都往白真身上瞄,眼神裏浮想聯翩。
白真半天才回過神來,望見眼前的樊暘,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流得那叫一個勤快,可惜嘴巴裏蹦不出半句話,張張合合只能讓人聽清一個“楚”字。
樊暘扯下身上披風,將白真小心翼翼裹起來,攔腰抱起就要往大帳裏走,不料此時又有一個士兵沖到了他面前,急道:“不好了將軍,方才我們打來的獵物都被人偷走了!”
“什麼!”樊暘腳步一頓,臉色現出怒容,呵斥道:“不是讓你們好好看著,什麼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偷我的獵物!”
士兵擦擦汗,望了一眼樊暘懷裏的白真,“方才……方才不是白公子回來了麼,大家都圍過去看情況,獵物那邊自然就疏忽了……我也只看到了那個賊的背影,可就是覺得……覺得……”
“有話快說!”樊暘不耐地撩開營帳簾布。
“我覺得那個背影像是楚大人……”
樊暘身子一怔,手裏抱著的東西忽然“啪”一下落在地上。
白真清脆的慘叫聲頓時響徹營帳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