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蘭斯洛特之吻（三）

　　房間內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肖澤嚥了嚥口水，感覺到剛才和諧的氣氛被打破了——被他的一句話給打破了。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他似乎也沒說什麼啊……和落星演對手戲什麼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江晟一眼。

　　對方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了。

　　「嗯，怎麼樣？」

　　「呃…啊？」肖澤見對方神色正常，暗暗想著是不是他想太多了，立刻說道，「以前沒做過這種表演，而且還是和男生，」頓了頓，他想了想，補充道，「雖說落星說我有點僵硬，不過那種程度似乎就可以了。」實際上只是借個位而已，要是落星能比他高出很多，那麼他們就算完全不靠近也沒關係——反正觀眾也看不見他了。

　　將其中一塊已經完成的鎧甲放到一邊等待噴漆，江晟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很早以前參加的一次舞台劇也有這種類型的表演。」

　　肖澤驚訝地抬頭看他。江晟也表演過這種場景嗎？

　　許多COSER並不反感耽美還有腐女，因此也樂得賣腐，讓女生們尖叫一下。但是江晟看起來並不是像是會接受這種東西的人。

　　看出肖澤的疑惑，江晟笑了笑，輕聲道：「那個角色很不錯，也是一本耽美小說中的人物。」

　　「什麼書？」肖澤好奇問道。

　　「《降臨之夜》，一本有關天使和惡魔的耽美小說，」頓了頓，江晟繼續說道，「表演這種場景的時候，不需要覺得尷尬，把對方當成女生就行。」

　　肖澤楞了楞，反應過來江晟是在教他之後，連忙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

　　「但是到時候的劇情是落星抱著我親我，」肖澤皺起了眉頭，「女生主動親我也就算了，她還摟著我的腰？我被她抱在懷裡？」

　　江晟的嘴角忍不住泛出了笑意，拍了拍肖澤的頭，他說道：「反正就當他是個女生就可以了。」

　　「哦……」

　　「雖說是借位，不過也不能做的太假，不然還不如不表演。」

　　肖澤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江晟繼續說道：「想像實際生活中和別人親吻的場景，根據和你一起表演的人做出調整。」

　　「……」肖澤覺得江晟說的那些……似乎也太真了些吧？舞台劇上的親吻沒真做的那麼真實的吧……不過他還是保持沉默，皺緊眉頭認真聽著。

　　「接過吻沒？」江晟挑了挑眉，笑道。

　　肖澤搖了搖頭，楞了楞，又飛快地點了點頭。

　　江晟揚眉。

　　「呃……」肖澤抽搐了下嘴角，說道，「接過、接過……」原肖澤肯定接過。

　　「接過？」江晟保持著笑容，說道，「如果我是蘭斯洛特，知道怎麼做嗎？」

　　肖澤拿起劇本，說道：「我和落星先是用劍決鬥，然後我把劍插。進他的手臂，他抱住我就親過來。」

　　「不是落星，是我，角色之間的互動也是要根據COSER本身調整的。」

　　「啊？」肖澤抬頭迷茫地看了江晟一眼。

　　……總覺得他的話是有道理的，但是為什麼還是覺得似乎有些怪怪的？

　　兩人拿起江晟放在家裡的道具日本刀，當做到時候要用的西洋劍，開始比劃。

　　江晟沒有學過那套動作，因此是隨著肖澤來的，而肖澤也索性當做複習一次。中間江晟還糾正了他身體上幾個地方。畢竟動作是陌生的，但是在舞台上表演給觀眾的形式是一樣的，因此這方面江晟還是比肖澤在行很多。

　　最後，肖澤把道具刀插。進江晟手臂與身體之間的縫隙，江晟順勢摟住了他的腰，兩人瞬間靠近。

　　肖澤抬頭看見江晟的臉，呼吸一窒，僵硬道：「當做女生？」

　　「把自己當做女生。」

　　「……」肖澤覺得事情有點脫離控制，「落星到時候是跟我一起轉身背對觀眾，然後借位的。」

　　「記得是我。」

　　江晟帶著他轉過身。

　　他們把餐桌那塊地方當做觀眾席，餐桌後面是個櫃子，櫃子的玻璃上倒影著兩人的身影。

　　透過江晟的肩膀，肖澤清晰地看見了兩人此時親密的狀態，不禁呆了。

　　「你和落星練習的時候也是這麼僵硬的？」江晟蹙眉問道。

　　「……」肖澤理直氣壯道，「觀眾看不見！」

　　「但是對方看得見，這很影響對方發揮。」

　　「……」只有棒棒冰才能影響落星的發揮！

　　「接過吻？」

　　「接過。」肖澤硬著頭皮說道。

　　「那麼知道接下來怎麼做嗎？」

　　「……知道！」

　　肖澤鼓起勇氣，雙手抱住江晟的頭。

　　江晟笑道：「你知道耽美小說裡有攻和受嗎？」

　　「……知道。」

　　「嗯，那麼蘭斯洛特和高汶的關係是？」

　　「蘭斯洛特是攻，高汶是受？」肖澤微微一愣，氣紅了臉說道，「我不知道女生怎麼接吻的！」在他的概念裡，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做了，那麼這個男人和女人根本沒差別。

　　「那就要學。」江晟神色不變地說道。

　　「我——」肖澤轉了轉腦袋，不滿道，「我又不會每次都COS受的角色，我也可以當攻啊！」

　　「你可以？」

　　「……」

　　江晟這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肖澤有些急了，連忙道：「有哪個男生會知道女生怎麼跟人接吻的啊？」

　　「男生總知道自己跟女朋友接吻時，對方的狀態吧。」

　　肖澤一噎，想了想之後，訥訥道：「我以前都是跟男生……」

　　「嗯，我知道，」江晟的目光閃爍了下，「那麼你也知道你總是被別的男人壓的那個？」

　　「……」肖澤抿了抿唇，漲紅了臉，尷尬到了極點。

　　江晟沉默了會兒，輕聲道：「你還記得你和蕭彥晨是怎麼接吻的嗎？」

　　肖澤猛地抬起頭，雙眼直直盯著他，或許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的臉上一瞬間閃現過一絲慌張的神色。

　　江晟注視著他。

　　漆黑的雙眸在如此近的距離，似乎正很認真地注視著他，這個認知讓肖澤的心下意識地加快了跳動，一時間忘記了他剛才說了什麼。

　　「對了，你失憶了，」江晟低低笑著，雙手輕輕捧住肖澤臉，靠過來輕聲道，「需要我來教你麼？」

　　肖澤直直地盯著餐桌另一邊櫃子上的玻璃。

　　玻璃的倒影中，江晟的手捧著他的臉，讓他的臉緩緩側過來。

　　兩人的呼吸交錯，曖昧糾纏。

　　他感覺到江晟的臉越來越近，他看到江晟緩緩閉上了眼睛。

　　鼻尖相錯，溫熱的感覺越來越近，然而就在雙唇馬上就要貼上時，江晟停住了。

　　房間內無比安靜。

　　肖澤的耳朵裡只剩下了江晟的呼吸聲，他自己的心跳聲。大腦一片空白。

　　沉默了很久，江晟忽然聲音沙啞地開口道：「肖澤。」

　　肖澤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張了張嘴，不過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你還是以前那個肖澤嗎？」頓了頓，江晟問道，「你真的不喜歡男生了？」

　　他放開肖澤，肖澤怔怔地看著他。

　　嚥了嚥口水，肖澤無意識道：「我、我不知道……」

　　聽到他的答案的一瞬間，江晟的神色放鬆了下來，隨後又扯了扯嘴角，似乎還是有些失望。

　　摸了摸肖澤的頭，他淡淡道：「比賽加油，」頓了頓，補充道，「跟落星演對手戲時，之前那種僵硬程度非常適合，要記住。」

　　肖澤：「……」

　　之後，兩人也沒再有什麼言語交流。

　　趕完道具，隨後到四樓閣樓裡噴了漆，兩人將鎧甲放在了那兒，等什麼時候干了再來取。

　　所有工作做完時，已經是深夜了。

　　雖說噴漆是在閣樓裡噴的，但是整個四樓還是瀰漫著淡淡的油漆味。

　　因為很累，肖澤在江晟整理東西時，直接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一個晚上，他難得沒有再夢到前世出車禍的場景。

　　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敞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被換成了睡衣，肖澤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再看了看周圍。這應該是一間客房，至於睡衣…八成就是江晟的吧……他幫自己換了睡衣？

　　沉默幾秒，肖澤的腦海中再次想起了昨晚的情景。

　　江晟的那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他希望自己喜歡男生？還是只是懷疑他就算失憶了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發了會兒怔，他起床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客廳裡有談話聲。

　　肖澤走到走廊邊緣往下看。

　　一樓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漂亮的女生，茶几上放了本筆記本電腦，女生一邊跟江晟聊天，一邊敲著鍵盤。

　　女生旁邊，一個男生捧著一台相機，時不時拍一張照。

　　似乎感覺到了肖澤的目光，江晟抬起了頭。

　　女生見江晟不在狀態，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到穿著一身睡衣，頭髮也亂糟糟，顯然剛睡醒的肖澤時楞了楞，訝異道：「……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