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夢想舞台（四）

　　第二天來到那家咖啡廳時，江母早就已經坐在那裡了。

　　肖澤加快腳步走過去，坐下之後抱歉地說了一句他來遲了。

　　江母搖了搖頭回了句「沒事兒」，就叫了服務生點了兩杯咖啡。

　　肖澤坐在那兒，難免有些緊張。他現在不禁在想當初江晟跟著他回家，去見肖父肖母時，心裡會不會也緊張呢？

　　江母自己看起來也有些侷促。偶爾抬眼看看肖澤，卻早就沒了當初的熱情，只剩下了尷尬。猶豫了下，她選了個輕鬆的話題：「暑假有沒有打算去什麼地方玩啊？」

　　肖澤老老實實道：「暑假裡有一場比賽，下個月左右吧。」

　　「比賽？」江母很快就想到了是什麼比賽，「是小晟也去參加過的那種COSPLAY比賽？我看你和他好像在一起玩那個。」

　　「嗯，」說到這種事情，肖澤立刻沒了緊張感，「江晟的COSPLAY很厲害的！」

　　江母笑著點了點頭。沉默了會兒，她的笑容淡了點：「他從小到大也不怎麼講話，本來我還怕他性格太悶，以後很難和人相處…不過還好看他有了些朋友。」

　　肖澤沉默著不知道怎麼接話。

　　說實話，他覺得江母還是不夠瞭解江晟。

　　雖然江晟看起來很冷淡，但是他對其他人其實一直都很好，對朋友也很關心……只是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關心很明白的表露出來——他就是這樣一個彆扭的人。認識他的人也都瞭解他，知道他的性格，因此江晟的朋友其實不算少。

　　見肖澤沉默著，江母也不再嘮叨了。

　　兩杯咖啡被送了上來。江母喝了口咖啡，沉默了一兩秒，開口道：「我今天找你來……也是因為小晟的事情。」

　　肖澤認真地聽著，放在腿上的雙手微微收緊。

　　「我…我看你和小晟平時也走得挺近的，我從來沒看到過小晟和哪個男生那麼要好。把你帶來家裡，讓你進他的房間，還夾菜給你……」頓了頓，江母笑道，「我以前真沒見他對誰那麼好過。」

　　「你……有沒有見他對學校裡哪個女孩子有意思的？」

　　肖澤一愣。

　　江母找他來，是想問他知不知道江晟在學校裡有沒有女朋友？而不是發現了他和江晟在交往的事情？

　　江晟當然是沒有女朋友的，那江母想要的答案是什麼呢？她怕江晟這樣的性格會找不到女朋友？

　　不過女朋友是沒有，男朋友倒是有一個，而且就在這裡……

　　肖澤糾結了，是說「有」呢，還是說「沒有」？

　　江母見肖澤的嘴巴張張合合，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問道：「沒有？」

　　肖澤的頭就僵硬在那兒，搖也不是點也不是。

　　江母蹙起了眉頭，再次問道：「有？」

　　肖澤繼續呆著……

　　江母不問了，歎了口氣後說道：「我和他爸爸經常出國，不能呆在他身邊，所以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人家小孩子初中高中就找男女朋友了，他卻一直沒什麼行動。要說初中高中那還好，以學習為重當然是最好的，但是大學再這麼下去…怎麼行啊。我想你和小晟關係好，他有什麼感情方面的問題說不定也會跟你講講……」

　　他跟江晟都直接好上了……

　　說起來，肖母肖父對他找了個男人的事情似乎也沒有很大的反應…要說這個時代的人對同性戀的接受程度也算高的，那麼…他可以選擇直接把他和江晟的事情告訴江母嗎？會不會嚇壞她……

　　但是從另一方面想，他和江晟的事情總是要告訴江母和江父的，現在這樣躲躲閃閃，什麼都不說，到時候直接去見父母，會不會更尷尬？

　　肖澤迷茫了。

　　就在這時，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

　　是江晟發來的，問他是不是和他媽媽在一起。

　　肖澤猶豫了下，實話實說地回了過去。

　　不到十秒，江晟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肖澤慌張地看了江母一眼。

　　江母喝了口咖啡，疑惑地看著他。

　　肖澤慢吞吞地接起電話，手機裡江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你們在哪兒？」

　　「啊？」肖澤看了看江母，遲疑道，「…你不用過來了。」他捂著手機小聲道，「你媽只是來問問我你有沒有女朋友的。」

　　「…笨蛋。」江晟無奈了。

　　肖澤疑惑。

　　江母猜到是江晟打來的電話了，蹙了蹙眉，輕聲問道：「他怎麼說？」

　　肖澤尷尬道：「他說他想過來……我叫他不用過來了，只是問問女朋友什麼的……」

　　江母沉默了。

　　手機裡，江晟索性對他說道：「把手機給我媽聽一下。」

　　肖澤「哦」了聲，剛想把手機遞過去，江母開口了：「說實話，說說我是什麼鋼琴家……其實都這個年紀了，想要彈出些好音樂，但是有時候總會力不從心。」

　　江母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即使兒子都這麼大了…但是因為保養得很好，所以別人也看不出她有這個歲數。但是此時此刻，肖澤卻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江母的蒼老。

　　放在桌面上的雙手交握著，十指修長。這雙手彈了許多年的鋼琴。

　　「年輕的時候說什麼夢想夢想，即使生了孩子也沒怎麼緩過神來。為了彈鋼琴，一天到晚出去表演，根本沒怎麼盡到母親的責任……」

　　肖澤愣住了，握著手機的手就這樣停頓在了桌面上。

　　江母說的聲音一字不漏地傳到了手機裡。

　　「不過我現在也差不多想明白了，總不可能一輩子彈鋼琴，為了這些事情永遠不顧家庭吧？都說男人有事業，女人也可以有事業，但是奮鬥到我這個程度，總歸是有些過分了。」江母自嘲道。

　　頓了頓，她抬起了頭，看著肖澤說道：「現在的我也不可能說對小晟決定的事情指手畫腳，我希望能從今後開始多照顧他一些。不管怎麼說，他開心是最好的，所以……所以不管是女朋友，還是男朋友…只要是他喜歡的，我都不會反對…」

　　聽到最後一句話，肖澤驚愕了。

　　江母不說了，歎了口氣，拿起杯子喝著咖啡。

　　肖澤握著手機傻在了那裡……

　　江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不管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他的大腦緩慢地運作著，怕哪一個環節出錯了，發生什麼誤會。

　　手機緩緩從手中滑到桌面上。輕微的碰觸聲拉回了肖澤的神智。

　　看了眼手機屏幕，通話還在繼續當中。

　　怔了許久，肖澤抿了抿唇。

　　深呼吸一口氣，他緩緩說道：「我…其實我和江晟…在交往…」

　　說完這句話，江母的右手食指顫了顫，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什麼反應，只是看著他。

　　猶豫了下，肖澤說道：「我是真心喜歡江晟的，也會真心對他好，阿姨你…你放心…」他無措地說著，把電視中看到過的女婿見岳母岳父時說的話全部拿了出來，雖說是在套格式，但是依舊是他的心裡話，「他的朋友其實挺多的，喜歡他的人也挺多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說著說著，江母忽然間笑了出來。

　　肖澤抬頭茫然地看著她。

　　對方搖了搖頭，說道：「他是不是已經見過你爸媽了？」

　　肖澤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認得你爸爸，有一天早上看他出去，和你爸聊了起來。當時還沒想到這麼多，後才知道原來你和他在交往。」

　　肖澤囧了下。

　　是的，現在肖父和江晟相處得真的很和諧……

　　不過聽到江母說了這話，肖澤也就鬆了口氣。

　　來之前，他一直怕江母會反對他們兩個交往。如果不是反對的話，為什麼要單獨找他出來呢？而且江母當時在電話裡說話時的語氣…真的讓人樂觀不起來。

　　他當時甚至做好準備了，如果江母反對，他也要硬著頭皮和江晟打一個長久戰。沒有什麼感情是能一帆風順的，如果一遇到小問題就退縮，那麼這段感情也就太不堪一擊了。

　　他這人雖然平時沒其他男生那麼強大的氣場，不過這點骨氣是肯定有的！

　　「我今天找你出來，其實也就是聊聊，你別緊張，」江母安慰道，「就是你們兩個在一起，沒有孩子實在太可惜了，不過這個問題以後也可以解決…」

　　「我和他爸總是不在他身邊，現在有個人能瞭解他，照顧他也挺好的。剛才沒好意思直問，結果把你弄尷尬了。」

　　「沒事沒事。」肖澤連忙道。

　　江母笑著點了點頭，下一秒神情又有些擔憂：「不過我是沒什麼問題，他爸我就不清楚了…他爸爸和他是一個性格，悶著頭幹事情，就是不怎麼說話。本來是打算過幾天就從日本回來的，但是突然間又有事情了，一直拖到過年才能回來。」

　　「過年？！」肖澤忍不住驚訝了。

　　這也太久了……忍不住看了眼手機，肖澤擔心著江晟。

　　躊躇著把手機拿了起來，放到耳邊。

　　江晟沉默著沒說話。

　　「江晟……」肖澤小聲道。

　　「……恩？」

　　「……」

　　「第四輪比賽結束之後，我們去日本吧。」江晟忽然說道。

　　肖澤楞了楞。

　　「……去見一下公公。」江晟笑道。

　　肖澤一下子紅了臉，憤憤道：「是岳父！」

　　對面，江母笑了出來。

　　第一次見父母，總算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當天晚上，江晟跑來他家。兩個人在房間裡研究著第四輪表演的道具和服裝，聊天聊到白天發生的事情，肖澤疑惑道：「你媽媽怎麼會知道我和你的事情的？」

　　江晟笑了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吸了下，隨後把嘴巴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她看見這個之後就知道了…」

　　肖澤惱羞成怒地推開江晟，對方笑著抱住他往床上一滾，就滾床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