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第一個角色（五）

　　幾張照片一直拍到晚上十點才結束。攝影隊直接回家了，而李成然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一直賴在這裡不肯回家，說是太晚了不安全。

　　聽他這話蕭彥晨無語了很久，不過看時間的確已經很晚了，李成然也不像他那樣有車，因此也就給他安排了一間客房。肖澤一拍完就去洗澡了，整個人很累的樣子，蕭彥晨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去打擾他，回自己臥室去睡覺了。

　　肖澤洗完澡後把衣服全部穿上，也不嫌熱，在床上警惕地躺了很久，見沒人進來，才緩緩放鬆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夢到了前世高三開學時來找他的那個社團，夢到了他高三沒日沒夜地複習，夢到了考完後出去和爸媽旅遊，車平緩地行駛在路上，突然間從左側衝過來一輛車，將他們的車撞翻在路邊。

　　紅色的溫熱的液體流進眼睛裡，視野變成一片紅色，紅色再慢慢轉換為黑色。

　　黑暗之中，兩個人爭吵著，隱約間能聽見「哥哥」「喜歡」「放開」幾個字眼。最後是一個男生嚎啕大哭的聲音。

　　那個聲音讓肖澤的頭很疼，很想讓他停下來，卻又發不出聲音。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看一場電影，他想讓電影停下來，卻又不知道怎麼讓它暫停。

　　混亂之中，「啪」的一聲，他感覺到自己的左臉被打了下，火辣辣地疼。

　　李成然見肖澤迷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肖澤白皙的左臉上紅紅的巴掌印，再看看自己的手，非常有罪惡感地將手藏好。

　　輕了輕嗓子，他尷尬道：「我看你做噩夢了，叫不醒你，所以就……」

　　肖澤迷茫地眨了眨眼，隨後睜著雙睡眼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的左臉，打了個哈欠說了句「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李成然乾笑道。

　　肖澤用手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手機，已經半夜十二點了。

　　「你來找我什麼事？」伸了個懶腰，肖澤勉強打起精神，看向李成然問道。

　　李成然見肖澤滿臉困意的樣子，突然間覺得自己真不應該半夜還來打擾人家。但是他興奮啊！他本身就是夜貓子，現在拍完COS照更是興奮得完全睡不著，因此才會想到給肖澤看那些照片。

　　瞥見李成然放在地上的手提電腦，肖澤疑惑道：「你拿著電腦來幹什麼？」

　　「額，本來想給你看看照片的。」李成然不好意思道，下一句話就是「看你這麼困我們還是明天看你睡覺吧」，誰知聽到他前一句話，肖澤眼睛一亮，整個人突然間就精神多了。

　　「那個攝影隊的人不是說會把照片整理好之後才給我們的嗎？」

　　「這個，COS的是我自己的作品，當然會忍不住自己也拿照相機來拍幾張唄，」李成然把手提電腦搬到床上，轉向肖澤，「這些都是我自己拍的。」

　　肖澤往裡面挪了挪，空出一個位子，李成然爬上去，兩人窩在一塊兒看著他拍的那些照片。

　　肖澤看著這些照片驚喜道：「你拍照技術也不錯嘛，可以去考慮考慮攝影啊！」

　　「嘿嘿，」被表揚之後李成然當然開心，笑道，「好歹攝影也是我的業餘愛好嘛，不過和那些專業的比起來還是差很多的。」

　　「攝影嘛，只要能拍出感覺來就是好的，其實和專不專業也沒什麼關係，」肖澤聳了聳肩，隨後點了點其中一張照片，「我覺得這張很不錯。」

　　這張照片裡，肖澤坐在打開的窗戶上，一腳屈起擱在窗框上，一腳輕觸地板，雙手握著一把手槍。

　　屋內照樣是沒有開燈，而窗外路燈的光芒被肖澤擋住。為了讓效果好點，當時攝影隊的幾個人開了自己的手機放在兩邊的地板上，用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線使房間內多些亮光，讓肖澤的臉和上身突出出來，不至於全都是黑乎乎一片。

　　雖然已經是夏末，但是還會有蝙蝠之類的生物。李成然的這張照片中，肖澤身後剛好有一隻蝙蝠被定格住，因此整張畫面血腥感增加了不少。

　　「不知道攝影隊的人有沒有把這隻小蝙蝠拍進去。」肖澤笑道。

　　李成然得瑟了：「這只蝙蝠飛過去的時候你剛好擺好POSE，我是最先按快門的！」

　　肖澤見他這副樣子好笑地說道：「那到時候這個畫面就用你這張照片了！」

　　兩人在那兒翻來覆去看這些照片看了很久，才算滿足。

　　「我敢保證，肖澤，」最後，李成然如此篤定地說道，「你肯定會在COS圈裡出名的！」

　　「出名嗎……」雖說想要出名這種想法很虛榮，但是誰不希望自己能夠被肯定呢。對於肖澤來說，被他人所知道滿足的不是他的虛榮感，而是他的成就感。

　　「對了，你的CN名是什麼？」李成然忽然問道。

　　「CN名？」肖澤楞了楞。

　　「……你不會還沒想過吧，」李成然囧道，「說起來，難道這次真的是你第一次COS？怎麼可能啊！我不相信！你老實說，你出過幾次COS？！」

　　肖澤也囧了，他的確出過好多次COS，但是全都是2011年的，而且還不是同一張臉。不管李成然怎麼不相信，肖澤注定要成為他心目中的「神人」了。

　　至於CN名嘛……

　　肖澤前世的CN名是太一，當然當時取個CN名並沒有想很多。但是重生過後，他的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不想沿用前世的CN名，而是想換一個新的，作為全新的他，開始全新的COSER之路。

　　「就叫REL吧。」肖澤笑道。

　　「R、E、L？」李成然擰了擰眉，「好奇怪的英文名……」

　　REL，RELIVE，也就是「重生」的意思。

　　「好吧，那到時候把COS照發到我的文下的時候，就用REL這個CN名，」李成然顧自嘟噥著，擺弄著電腦，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猛地回過頭看向肖澤，「你CN名都是剛剛想的，那麼你也沒有在任何一個論壇註冊過吧？」

　　「論壇？」肖澤楞了楞，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李成然說的是什麼，「呃，還沒想過，哪個都可以吧。」他乾笑道。

　　「怎麼可能哪個都可以呢！」李成然義正言辭道，「不同的論壇代表了不同的COSER級別，有的論壇擺在那裡就是一個品牌啊！所以選一個好的論壇是很重要的，我目前所知的好的論壇有十月，流天，夢落之地。不過這三個論壇都是要COSER先上交作品，審核過才能註冊成功的。」

　　「誒？」肖澤嘴角抽搐了下，沒想到還這麼麻煩，立刻條件反射道，「那找其他一般點的論壇不久行了……」

　　「怎麼可以隨便找啊！」李成然對眼前這個男生完全無想法了，苦口婆心道，「跟你說過，去好的COSPLAY論壇，才會有機會出名！我跟你說，你交這次的COS作品上去，審核沒問題的啊！」

　　「好吧……」肖澤黑線道。

　　「說實話吧，以前我根本懶得理你。」李成然注視著電腦屏幕，一邊敲著鍵盤一邊認真地說道。

　　肖澤楞了楞，看向他。

　　「也不是光聽學校裡的傳聞，你不覺得你以前實在太囂張了嗎？而且一天都晚穿那種奇奇怪怪的衣服也很讓人不能接受，還有啊，喜歡男人也就算了，現在這個時代同性戀也沒什麼奇怪的，問題是哪有人像你一樣還半夜爬別人床的啊！」

　　「半夜爬床？！」肖澤被嚇到了。

　　李成然一個鄙視的眼神拋過來，大有「不要不承認」的意思。

　　肖澤在心底默默流淚。

　　「那天晚上江晟不就第一次開口了嗎？」李成然嗤笑道，「他就轉過頭看了你一眼說了個字『滾』，然後你就屁滾尿流地滾回你自己床上去了。」

　　肖澤：「……」

　　「想想還真是搞笑，」李成然抬頭望了望天花板，「說起來完全無法想像你這樣的人當時是怎麼做出那種事情的，我看你明明很靦腆很害羞，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嘛。」

　　肖澤怒道：「我哪裡好欺負了？」

　　「你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跟別人說『快點來欺負我吧』的，」李成然翻著白眼，隨後色迷迷地瞇起眼，摸著下巴猥瑣道，「要是你這種受，我不介意當一次攻啊。」

　　肖澤崩潰了，拿起李成然的電腦就要往地上砸去。

　　李成然「啊啊啊」叫嚷著，驚悚地看著肖澤爆發，最後被肖澤打得抱著電腦一邊喊著「我錯了我不敢了」一邊逃出了肖澤的房間，門關上前還用「你是風兒我是沙」的音調唱了句「你是攻啊我是受」，隨後徹底滾回了自己的房間。

　　肖澤氣喘吁吁地赤腳站在地板上，瞪著關的死死的門。

　　……什麼受什麼攻，亂七八糟的。

　　他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悲催，連自己喜歡女人這種事到了別人耳朵裡都是一個笑話。

　　江晟戲謔的眼神再次浮現在腦海中，肖澤嚥了嚥口水，滾回床上用被子蓋住了頭。

　　第二天，蕭彥晨開車帶著李成然和肖澤兩人回學校。

　　過了幾天平靜的校園生活，攝影隊的人將照片傳輸給了肖澤。

　　這天蕭彥晨因為有事回家了，而李成然被朋友叫了出去，反倒是江晟打完了籃球在中午前就回來了。

　　肖澤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擺了台手提，而他在拆泡麵包裝。

　　見江晟換完衣服就去廚房裡的櫃子裡翻東西，肖澤問道：「你還沒吃中飯？」

　　沒有回頭，江晟只是淡淡問道：「泡麵沒了？」

　　「呃，」肖澤看了眼手中的最後一包泡麵，尷尬道，「要不這包你先去吃吧，我去超市裡重新買點來……」

　　江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從櫃子裡拿出幾個雞蛋，一包火腿腸，伸手無奈道：「泡麵給我，兩個人湊合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