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蘭斯洛特之吻（八）

　　休息室的門沒有合上，開了一條縫。

　　肖澤拿了一杯水，剛推開門，就見江晟一人坐在椅子上，微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左手手臂上被包紮地嚴嚴實實，在他身上顯得極度不和諧。

　　門打開時輕微的聲音驚醒了他，他回過頭，看了肖澤一眼。

　　肖澤捏著水杯的手一緊，有些不自然地走了進去，扯了扯嘴角說了句「沒事吧」，就將水遞了過去。

　　江晟看了看肖澤手中的水杯，接過，遲疑了一兩秒，輕聲道：「沒事，不疼。」

　　肖澤怔了怔，頓時苦惱地擰起了眉頭，覺得心裡堵得慌。

　　江晟慢慢喝著水，也不再去看肖澤。

　　肖澤盯著他的頭頂，嘴巴張張合合，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和眼前這個男生已經一個月沒講話了，說起來這還是他自己導致的——僅僅是因為蕭彥晨的兩句話而已。

　　之前，他也說不清是因為其中哪一句話讓他不太敢去面對江晟。

　　是蕭彥晨質問他是否喜歡江晟那一句呢，還是蕭彥晨告訴他，江晟不喜歡他的那一句話呢？

　　肖澤當時沒仔細想。

　　但是跟落星聊過天之後，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模模糊糊想清楚了一些。感覺很快就會把自己的心情整理清楚了，但是肖澤又害怕著被埋藏在最底下那個答案。

　　當然，他現在唯一清楚的就是，他是想親近江晟的。

　　不管他們之間是否存在著什麼問題，冷戰總是不好的，所以這件事情，說到底還是他的不對。而且剛才江晟衝上來保護他，甚至反倒把他自己弄受傷了的事情，也讓肖澤更加愧疚了。

　　深呼吸一口氣，他誠懇道：「對不起。」

　　江晟楞了楞，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他。

　　肖澤的臉紅了紅，微微有些尷尬道：「……我們好像挺久沒講話了……剛才謝謝你。」

　　江晟笑了笑，說道：「你沒事就好。」

　　肖澤一噎，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別開了目光，小聲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啊？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這種傷口還去醫院就是浪費時間了，」挑了挑眉，江晟說道，「COSPLAY比賽的評委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參加比賽的可是你。」

　　「比賽又不是最重要的。」肖澤嘟噥道。

　　江晟的耳朵捕捉到了這句話，目光意味不明地閃了閃，面色不變道：「對你而言，比賽不重要，那麼什麼最重要？」

　　肖澤楞了楞，回過頭看著江晟。

　　對方嘴角帶著笑意，溫柔地看著他，似乎明白他的所有想法。

　　他是喜歡COSPLAY的，在很多方面，他的確都是將COSPLAY放在第一的，但是也有些事情是COSPLAY所無法相比的。

　　然而那些事物，是什麼呢？

　　沒有等肖澤說出答案，江晟低下了頭，垂下眼簾，輕聲說道：「學校裡那些人把我誇得很厲害，其實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當然，他們對我什麼想法，我也從來沒有在意過，畢竟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肖澤楞了楞，下意識地反駁道：「但是你的確挺厲害的。」

　　江晟抬頭看他。

　　肖澤嘴角一抽，訥訥道：「成績很好，人也挺帥氣的，COSPLAY啊攝影之類的都很厲害的，學校裡很多人崇拜你的吧……」包括他自己。

　　江晟笑了，戲謔道：「在你眼裡我有這麼厲害嗎？」

　　「COSPLAY並不是我最感興趣的，說到底，你COS的水準不是比我還高麼？」

　　「啊？」肖澤愣住了。COS的水準比他還高——這就是江晟對他的評價嗎？心底暗暗驚喜，不過肖澤還是認真道：「COS的話除了形象，感覺也是最重要的，前者每個人情況都不一樣，但是後者你一直做得比我好啊。」

　　「你是這樣想的嗎？」

　　「……是的？」

　　「那麼你在COS那些角色的時候，覺得自己沒有把他們表現出來嗎？」

　　「這個……」肖澤被問住了，仔細想了想，還是皺著眉頭道，「別人怎麼覺得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我是做到位的。」

　　「你會去COS這個角色是因為你喜歡那個角色，所以別人對你的COS的看法並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自己覺得你把角色表現得充分了，你的COS就是成功的。」江晟說道。

　　難得在這種方面說了那麼多想法，江晟的話讓肖澤怔住了。

　　他說的那些肖澤都懂，不過肖澤一直覺得，將自己喜愛的角色還原出來，只有在別人也覺得他COS得很像的時候，這個COS才是成功的。然而現在江晟告訴他，只要他自己覺得成功就可以了。

　　江晟將他旁邊一張椅子拉了過來，肖澤走過去坐下。兩人並排坐著，看著鏡子中的對方。

　　江晟淡淡道：「現在有很多大型社團進行的是商業COS，佈景越華麗越好，別人覺得滿意，他們賺得錢才能多，但是你想做的COS是這種COS嗎？」

　　肖澤立刻搖頭：「我沒打算靠COSPLAY賺錢，沒意思。」

　　江晟笑了：「那麼你就沒必要去在意別人是不是覺得你COS得相像了，如果只是因為熱愛的話，你喜歡怎麼做，就去怎麼做，至少我覺得你目前為止做的都很好。」

　　肖澤點了點頭，隨後又扭頭問道：「但是上次你們公演收門票了。」

　　江晟挑眉道：「場地有限，為了不發生意外事故，這是必須的。」

　　肖澤：「……」

　　好吧，LING社團有多強大他自己心裡也清楚。

　　接下來，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晌，江晟首先開口了。

　　「我……有的時候我也不清楚其他人想的是什麼…」

　　肖澤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面部微微有些僵硬，或許是第一次對別人說這種話，江晟顯得有些狼狽：「我有的時候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麼。」

　　「……」肖澤微微張開了嘴巴，吃驚地看著江晟。

　　很少看見他這麼尷尬的樣子…不過他說的那些話……

　　他的意思是，他並不知道肖澤為什麼不理他了，所以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打破這種僵硬的氣氛嗎？

　　肖澤縮了縮頭，心中更加後悔了。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江晟其實根本沒有做錯什麼。

　　冷戰是從肖澤開始的，他甚至沒有在那之前把話問清楚……

　　問清楚，那天山上他和蕭彥晨的對話——

　　肖澤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住了，呆在了那裡……

　　「所以，如果以後……」頓了頓，江晟說道，「以後有什麼問題，告訴我。」

　　肖澤抿了抿唇，啟唇，話到了嘴邊。

　　他的確是有疑問的。

　　蕭彥晨的兩句話，其中一句話在和落星聊過之後，已經被他放在了腦後，而另一句話則是無限放大在腦海中。

　　心中有一個想法——他想問清楚。

　　江晟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無比認真地等待著他的話。

　　肖澤看著這雙漆黑的眼眸，話在嘴邊轉了又轉，心情突然間緊張了起來。

　　猶豫了很久，然而最後，話還是被嚥回了肚子。

　　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笑，肖澤搖頭道：「沒什麼問題，前段時間忙著排練，所以沒什麼時間。」

　　遲疑地點了點頭，江晟也沒再說什麼。

　　他們的這次綵排自然是無法再繼續進行下去了，但是場地的工作人員給他們在下個星期重新安排了次。

　　肖澤和江晟也再次親近起來，不過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一直存在。

　　蕭彥晨見肖澤和江晟走得近，冷眼旁觀著，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肖澤總有種感覺——蕭彥晨，似乎徹底把他當做陌生人看待了。

　　肖澤雖然心裡苦悶，不過也沒有主動找他說過話，打算一切等到元旦之後再說。現在，讓雙方都冷靜一下才是最重要的。

　　比賽前一個星期，他們最後在現場排練了一次，隨後，就迎來了COSPLAY決賽的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