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房頂漏了,這本就更加窄小的破廟就更加無容身之處了,只得重新回到馬車中去。
雨下的是越發的大了,雪花更是滿天的飛。
棉被也受了潮濕,塞在身上,潮濕濕的,十分難受。
「啊愜……」剛進來,百里芷便打了一個噴嚏,接著連著幾下都打了噴嚏。
幕瑾連忙給百里芷加了衣裳:「姐姐你身子就弱,才剛淋了一會兒就感冒了……」
說著,百里芷又打了一個噴嚏,伸手便準備將被子攏得更緊一點兒,但是卻看到掌心有才處血跡,暈紅,暈紅的。
她記得,池水墨撲過來時,她條件反射性的用手擋在了胸口。
那這血?
「幕瑾,將我帶來的止血藥拿過來給我。」百里芷一下將棉被 推開,拿起一把雨傘就要拉簾而出。
幕瑾找來止血的藥交予百里芷,百里芷便已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
一雙白淨的暖鞋,便沾染上了泥濘。
「哥哥,你快跟著去看看……好似是太子出事了。」幕瑾也不知道出什麼事兒,只是吩咐著慕言過去看看。
池水墨的馬車和百里芷的馬車相距有一段的距離。
雨嘩啦啦的下著,馬被大雨淋著,雪澆著,一冷,自然便往破廟的走廊上避雨,但是馬車卻停在外邊兒。
百里芷深一腳淺一腳的趕去,白鞋子早已變成了黑鞋子,看見兩個護衛都謹慎的穿著蓑衣守在一旁,便直接走到馬車前,想要上去。
但是護衛便伸手攔住了百里芷:「我上去看看。」
說著,便直接將馬車的簾子掀了開來,裡面池水墨已經身上的大氅除去,露出白皙的胸口,暈紅的血在胸前點綴如同一朵燦爛的玫瑰花。
池水墨見是百里芷,連忙又將衣服合上,嘴上說道:「你膽子越發大了。」
慕言跟上前來,見百里芷的衣服沾濕,又打了一個噴嚏,便將身上的斗篷披到了百里芷身上:「小姐,你身子虛,還是趕緊回到馬車上去吧,別讓雨淋到了。」
「你的傷口在背後,怕是夠不著,我來幫你……」百里芷說著便將傘遞給慕言,要上馬車去。
一個護衛連忙趴下身子讓百里芷踩著上去。
被百里芷給攔住了:「我自己會上去。」
池水墨撇過臉去,神色有些僵硬:「男女同處一室不好。」
「我是大夫,為傷者治病是大夫的醫德,太子何必顧慮這些?難不成還想讓這些粗苯的奴才給你上藥?」百里芷理直氣壯的上了車。
簾子遮蓋,如星火的蠟燭,便在這黑夜中起到了一處光明。
「讓我看看。」百里芷說。
「只是被細碎的瓦片砸到了而已,一點兒小傷……」池水墨低著頭,將身子移了移過去。
「要是小傷,你的臉色也不會那麼差。」百里芷說著,便伸手就要將池水墨的衣物脫下來。
但是手剛搭到池水墨的肩上,池水墨便條件反射性的將手覆在了百里芷的手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冰涼冰涼的。
「你怎麼知道我受了傷?」池水墨低沉的聲音傳來。
百里芷攤開手,細膩的聲音說道:「你看我的手。」
如豆的燈火將百里芷手掌心的那點血跡照得異常的紅。
池水墨撇過頭,燈火暖暖的照在他的側臉,勾勒的嘴角異常的柔和:「你倒是細心。」
百里芷將池水墨的衣服解開,看到後背處果然被瓦片刺出了一道傷口,還有些細碎的碎渣在傷口處,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而前胸的傷口,也是因為掉落在百里芷身上的瓦片,紮在了池水墨的胸口上,百里芷這才知道池水墨受了傷,卻不想他的後背傷得如此之重。
「看來得將碎片給一個個拔出來了。」百里芷歎了一口氣,憂心的說。
「本來以為不怎樣嚴重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池水墨有些嘲弄的說著,當時沒有感覺出來,直到上了馬車,才知道胸口處疼的厲害。
「有酒嗎?」百里芷將燭火移近了點兒看,也還好都在表面,並沒有深入,到時只要用鑷子將那些碎渣取出來就好。
「有,本來是用來暖身的。」池水墨從陋櫃的抽屜中拿出一瓶十分精細的酒壺。
百里芷拿在手中,別揭開了瓶蓋,一股香濃的酒香就直串入鼻尖,味道是那樣的甘醇,清幽。
「這是什麼酒?好香,我都捨不得倒在手中消毒了。」百里芷玩笑的說道,隨後便將酒沾濕在手中。
池水墨沒有說話,只是掩映的燭光朦朦朧朧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雙澄澈的眸光分外的耀人。
百里芷將那些碎渣從皮膚上拔出來,擦了擦藥酒,上了止血的藥,便找來布條將傷口巴紮好。
冰涼細膩的手指,不經意碰到池水墨溫熱的身體上,那感覺便如同星星之火般,一寸一寸的將肌膚燒盡。
「這酒本是準備送給你的,你身子一向虛,寒氣又重,喝了這酒,便能讓你的身子暖和些,還能起到暖宮的作用,對女人是極好的。」池水墨面對著百里芷時,才慢慢的說出,那緋紅的嘴唇被這燭光一照,更加的紅艷動人。
「用了不少草藥吧?」百里芷的語音柔和,細心的擦拭池水墨的傷口,額前的長髮,不經意間便落到池水墨的肩頭,癢癢的。
池水墨聽後卻笑了一下,伸手將百里芷的手輕輕的拿開,接過她手中的酒,便覆到了傷口處,有點疼,更多的則是涼。
「這酒不僅是由草藥配製而成,其中還加了一味十分貴重的草藥,這藥只有在高山之巔才有,每五十年才開一次花,這便是惰謾地羅,這酒喝了能驅寒,養氣,補血,暖宮,解毒,外用便能使傷口更快的癒合,在深的傷口也不會留下疤。」
惰謾地羅,百里芷念著這個名字,臉上帶著溫溫的笑意:「那可有什麼副作用?」
是藥三分毒,這藥再好也有她的副作用。
只是她卻實在沒有想到,池水墨竟會根據她的體質,特地配置了這樣的藥酒。
「唯一的副作用便是用後,身體如火般灼熱。」池水墨看著自己的傷口,用手指輕輕的在周圍按壓著,也不急於將衣物床上。
因為他胸口處很暖。
僅僅是暖而已。
「將衣服穿上吧,別著涼了。」百里芷吩咐著說,便準備掀簾離開,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泥土便大雨肆意的沖刷著,便得更加的泥濘。
百里芷的手被池水墨輕輕的握住,俊秀美邪的面容此刻罩著一層溫婉:「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慕言嗎?」
百里芷低垂的頭,慢慢的撩起,唇邊含著淡淡的笑意:「我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如何了。」
「你和墨玉他到底怎麼了?「池水墨問。
「我也不知怎麼了,在百里柔面前我什麼都不是,剛開始背後還對我好些,只是等我從宮中回來後,就將之前的種種全部推翻了,不可能是因為那日我剪掉了百里柔的頭髮,還傷了她,所以他發火,即便我的孩子沒了,他都沒有皺一下眉頭,後來我的孩子保住了他卻強行將我的孩子流掉,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心裡只有百里柔。」
百里芷低沉靦著聲音說,臉上看不出一絲悲傷,只是眼眸深處異常的空洞。
「那個孩子真的是墨玉的嗎?」池水墨不相信容墨玉會將自己的孩子打掉,即便是他不愛的女人生的,但是他也絕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百里芷的眼神有了絲凌厲,眸光隱隱的好似在閃動著什麼:「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慕言的?」
「我只是奇怪,墨玉不是這般殘忍絕情的人,說不定這不是墨玉的本意。」池水墨沉眸說道。
「他不是,但是百里柔可是,他最聽百里柔的話了。」百里芷有些嘲弄的說著。
「他不愛百里柔。」池水墨將事實說出來。
百里芷卻冷笑一聲:「他愛誰不關我的事兒了, 我現在別無所依,只想老死在王府,其他的我也不求了。」
「裡芷,從認識的那天開始,我便知道你與其他的女子不一樣,其他的女子認命,但是你不認,從你的眼神中我完全可以看得出,你不會安於現在的生活,你就像一隻大雁,即便被困在牢籠你也會想盡辦法的離開,所以你不會甘願自己這一生就這樣度過,其他的女子被丈夫休了沒有活路,但是你不同,你離開他便是你的活路。」
池水墨望著百里芷的眼眸。
「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的堅強,我再不認命,我就沒有命了。」百里芷依舊一臉的淡然絲絲的摻雜著冷漠。
「以你的容貌和才氣,只要換一個地方生活,你便可以開闢另一番天地,你不離開的原因,是因為你想將死路變成活路,你心裡有著墨玉,你離不開他,也不想離開,為情而癡,說得便是你。」池水墨輕捂著自己的胸口,這裡暖的有點兒疼。
他這生便注定了是這樣,愛情和友情兩者是不可兼得的。
「既然你這樣想,你還認為我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嗎?」百里芷皺了皺眉頭。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她更瞭解她自己的人。
池水墨猜對了一半,但是卻不通透,他只知道為情而癡,卻不知道因愛生恨。
她留在這裡不是給自己找活路,而是在給容墨玉找死路。
池水墨掀著唇角,那麼的冷凝:「我知道你和慕言不可能有什麼,可是我就是很生氣,很憤怒,我控制不住自己,心口那麼的疼,但是我只能將它化成悲痛說出來,那個時候,我倒寧願自己是慕言,這樣我便可以日日在王府見到你,哪怕不說話,看著你也好,我承認那一刻我是嫉妒慕言,因為他能做的事,我卻不能做。」
「太子,我想問你,當初你不願意帶我走就是因為容墨玉中毒的事情嗎?」百里芷聽著,不免有些痛心。
「若不是因為容墨玉中毒,我也不可能將你留在王府。我一直都在想墨玉會對你好的,即便現在不會,但是以後也會,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過得這麼的不好,我都希望我化成慕言陪在你身邊。」池水墨越來越緊的揪著自己的胸口。
最後,池水墨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一般:「你都不知道,被夾在愛情和友情之間是多麼的難。」
「以後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百里芷將手放在池水墨的手上,以示安慰。
如果她現在告訴他,她留下來是想要傷害容墨玉,那麼他斷斷是不會答應的吧?
池水墨卻慘笑:「今生,我只能遇著你一個,在也不會有旁人。」
「天下女子多的是。」百里芷繼續安慰。
這樣的他,真的很讓她心疼。
「你可曾聽墨玉說過,我剛到王府的時候,墨玉便找來幾個容貌姿色上乘的女子服侍我,可是卻又被送了回去,你可知道為什麼?」池水墨看著百里芷露出潔白的牙齒。
「因為你不喜歡她們。」百里芷答。
「錯,因為我對女人過敏,她們一觸碰我的身體,我就會嘔吐,頭暈,世間越長,現象越嚴重,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送到仙山去學醫的。」池水墨慢慢的握緊了百里芷的手。
百里芷低著頭看著池水墨溫熱的手敷在她的手上,又抬眸看著池水墨。
「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讓我有任何不適的女人。」池水墨鬆開了百里芷的手,隨後又嗤笑道:「你說,我應不應該珍惜。」
百里芷有些驚訝,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不信嗎?」池水墨說:「父皇和母后只生下我一個皇子,如若我當了皇上,便沒有女人能為我繁衍皇嗣,北洋國遲早要更名換姓,而且我也實在不喜歡朝廷,北洋國亡國是遲早的事兒。」
「你也不要那麼悲觀,相信天下的女子總會還有一個讓你不過敏的女子。」百里芷安穩道。
「那又如何,我不愛她,便不會娶她,」池水墨將話說的十分的明顯。
百里芷低著頭也不知該如何言語。
「裡芷,如若墨玉執意不要你,你也不要在為難自己,跟我回北洋國,這輩子我只要你一個。」池水墨說得極為的鄭重。
被一個人愛的感覺,興許是幸福的。
可是如今,百里芷卻不想在踏足那有關愛情的禁地。
她剛剛從那裡出來,絕不想再次踏入進去。
興許結局是好的,過程是美好的。
但是她也忍受不了深宮的寂寞,從宮中出來後,她便對皇宮有了恐懼。
「如若他執意不要我,而我才選擇了你,這樣對你不公平。」百里芷如實說。
「我只要你,公不公平無所謂,反正我已經研製出壓抑容墨玉體內毒素的解藥,在給我一些時間,他的毒或許就能解掉。」池水墨之所以這樣大膽的說。
是因為他沒有顧慮了。
容墨玉不要百里芷,而離開百里芷也不會死。
現在就是他最好的機會。
百里芷笑笑沒有說話,轉而將眼睛落入到池水墨手腕處的一個瑪瑙手鏈,十分的好看。
百里芷摸上去卻又是軟軟的,好似有彈力般。
「你喜歡這個?」池水墨察覺到百里芷的眼神。
「這個是什麼?好像不是瑪瑙。」百里芷問道。
「這是一種藥珠,別看這珠子小,但是卻能解萬毒……」池水墨將手中的藥珠取出來,放到了百里芷的手中。
百里芷拿在手中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有股淡淡的藥味兒。」
「這藥珠每隔三個月便要放入藥材中煮上一天,這樣裡面的藥性才能透出,剛拿出來的時候,藥味兒是很濃的。」池水墨解釋著說。
百里芷聽池水墨這麼想,便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放入鍋中煮,藥材也只能滲透,終有一日會消散,要是每日放在藥材中熏呢?」百里芷喃喃的說。
「那這味道也持續不了幾天,而且只有藥香,而沒有效用。」池水墨接到。
百里芷的眸光忽而一瞥,繼而射出凌厲的眸光來:「秋墨是被人陷害的,百里柔肚中孩子小產,絕非是秋墨造成的。」
「你說什麼?」池水墨有些不解。
「秋墨將百里柔落在翠屏居的珍珠項鏈放在麝香裡熏了一個月,等百里柔重新拿回去的時候,沒多久她肚中的孩子就沒有了。太醫查過是因為百里柔珍珠項鏈中的麝香所致,可是那麝香雖然對胎兒有損,但是也要日日佩戴至少三個月才能導致小產,而且那熏在珍珠項鏈中的麝香,沒幾日便會消散了,對胎兒根本造成不了任何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