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最後的決定

　　那一瞬間，一股溫熱的暖流，從手心裡一直衝上了頭頂，她的臉哄的一下紅了起來，神智也突然不清醒了起來，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個，改變了她一生的夜晚，他的唇將她記憶最深處的那塊陰暗，一點一點的撥開。

　　他的手從她的肩頭滑落，慢慢的向下滑去，慢慢的抓住了她的雙手，十指相扣，緊緊交握。

　　她粗糙的手心，帶著點點的溫度。

　　她有一瞬間呼吸不均勻，感到他的吻好像綿綿的越來越深。

　　過去，現在，時間彷彿在不斷交錯拿。

　　他熟悉又陌生的吻，好像在引導著她，一點一點，偏離了自己的最初。

　　她彷彿看見一個小女孩，躲在陰沉的角落裡，環抱著自己哭泣，她好冷，好害怕，冬天好像延綿不絕，永遠也不會再結束，前方一片黑暗，她根本沒有出路。

　　這時，終於有一隻手來拉她，他帶著微笑，帶著陽光，對她說，來吧，跟我回到陽光下荇。

　　陽光多麼的美好，多麼的溫暖……

　　她顫抖著拉住了那隻手。

　　那手心，炙熱的好像火爐一般。

　　她看見那一片光明，就在眼前，只要向前一步，那些黑暗的過去，就會被拋在腦後。

　　然而這時，她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她。

　　「姐姐，姐姐，不要離開我……我好害怕，你不要扔下我……」

　　小乾，小乾……那是可憐的，無辜的小乾，他一個人在黑暗的盡頭，伸出手來，默默呼喚。

　　這時，她才忽然清醒，她跟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面前便是陽光，他或許是好心，是同情，是可憐，但是他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生物不需要陽光，即便，陽光美好，但是，任何美好的東西，都是誘惑，世界上有一種生物，到了陽光下就會蒸發，就會痛苦的消失，就會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這種生物，除了吸血鬼外，就是莫淺依，和小乾。

　　他的手慢慢的緊握，越來越近，有一種，再也不願放開的錯覺。

　　然而，她忽然睜開了眼睛，一把推開了他。

　　她的唇微微腫脹，還帶著他的味道。

　　她聽到他輕聲一笑，說︰「很冷了，上去吧。」

　　她仍舊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臉。

　　他嘆了聲，「我先走了，明天希望還能看見你這麼笑！」

　　他大步離開，頭頂上是月亮，腳底下是一片清虹。

　　她遙遙看著，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慢慢慢慢的縮小。

　　世界那麼大，她卻只想守住自己的那麼一方土地，過自己的日子，然而蘇裴安，這個當初改變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此刻又霸道的來搶奪。

　　她站在那裡，默默的遙望，萬家燈火，卻沒有一個，是屬於她的。

　　孤獨的感覺，隨著他的離去，慢慢的將她包圍。

　　然而這時，身後一束冷冽的目光望了過來，她一愣，轉過頭去，便看見小乾正站在身後。

　　她頓了頓，突然有些害怕，剛剛那一幕……他都看到了是嗎？

　　小乾漠然的望著她，小區的路燈昏暗的很，連遠處的月光，都比不過，遠遠看去，一排的白色小路燈，圓圓的好像一排月亮，他就站在月亮的那頭，靜靜凝望著她。

　　這時，他終於走了過來，然而，只是擦過了她的身邊，忽然蘇裴安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連忙拉住了他，「你要幹什麼！」

　　他咬著牙，「我要去警告他，不要再來糾纏你！」

　　她雙手拉住了他的衣襟，「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看到的只是偶然，我們根本什麼關係都沒有！」

　　他冷笑，「什麼關係都沒有？那他為什麼給你房子住，為什麼那麼幫你，你又為什麼怎麼也不願意離開他的公司，現在，已經被我當場看到，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

　　他緊繃的臉看起來很可怖，她怕他再惹出什麼事情來，她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拖著他，「真的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然而她的聲音，她覺得她自己聽了都不會相信。

　　他冷笑，「是麼……」然後，猛然將她推在了地上，便向前大步走去。

　　「小乾，你回來！」她大聲喊他，他卻全當沒聽到。

　　「莫小乾，你給我回來，不然，這輩子，你都別再來見我，每一次自以為是，最後都變成我受到連累，你不是說你是男子漢，男子漢就是這麼做的嗎？」

　　她的話，終於讓他停了下來。

　　他站在月光下，單薄的身影，有些顫抖。

　　回過頭來，他的側影單薄的好像變成了一條直線。

　　「我只想讓你離開他，你可以給孩子找個好爸爸，疼你也疼他，你可以好好生活，再也不用躲避，你可以好好離開，當過去的事情從沒發生過……你可以直接忘了過去，但是……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一定不能是他……」他站在不近不遠的距離，聲音絕望的好像一把利器。

　　一定不能是他……

　　任何絕對的事情，都讓人感到莫名的絕望。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著他，默默搖頭，「你根本不懂……」

　　他冷笑，緩緩向前，「不懂？是他不會懂，我最能懂你，因為我跟你一樣，那天是個分割線，那天之前，我們只是平凡的人，那天之後，我們就好像是老鼠，寄生在一個很黑很黑的世界裡，再也別想走出來，我們都知道，我們再也走不出來了……一個謊言，需要另外一個謊言來遮蓋，然後，這個謊言就會越來越大……我們都知道，所以……我們不想跟人交流，不想交朋友，就是因為不敢說出以前的事，不敢讓人知道我們的過去。」

　　他的話，揭開了她心底最隱秘的心事。

　　他是瞭解她，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有同樣的心。

　　她坐在那裡，低著頭，伸出手來，默默的看著手心的橫紋。

　　她狠心嗎？不，她的心一點也不狠，她也想跟人和平相處，想要好好的交朋友，真心真意，但是她永遠也不能。

　　不願意用一個謊言去掩蓋另一個謊言，所以，乾脆不跟人交往，不交往，就不用互相說敘說過去，也不用再說謊話。

　　那一刻，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個黑暗中的人，對她苦苦哀求，「姐姐，你不要留下我……」邁出去一腳，就是陽光，收回來一腳，又是冰冷的黑暗……

　　他慢慢走到她身邊，拉起了她，握著她冰涼的手，放在胸口，「但是如果是他，他會知道過去的事，即使想要掩蓋，也無能為力，你必須要面對，你可想好……怎麼跟他說，你做過什麼……」

　　怎麼跟他說︰『我賣過自己……』這句話，怎麼能說出口？

　　她的心忽的一沉。

　　他緊緊的握著她，「所以，是誰，都不能是他。」

　　她的眼神，慢慢的清明了起來，抬起頭望著他，她靜靜的說︰「我知道，不會是他，我跟他，真的沒什麼，我不能辭職，第一是因為我已經在這裡幾年，不想就這麼被人趕走，最重要的，我之前欠王寒的錢，蘇裴安替我還了，現在他是我債主，我每個月工資直接扣掉給他，只留下生活費，我怎麼能辭職？」

　　他皺著眉，「還欠多少錢？」

　　她抿了抿嘴，「你也知道，當年他們逃走的時候，還剩多少，現在還了八年……」她苦笑一聲，已經還了八年了……

　　「還剩一百二十三萬六千塊。」

　　小乾黝黑的眼，深沉的眯了起來。

　　＊＊＊

　　第二天，天氣晴。

　　過了春節，天氣就一天一天轉好，這似乎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候，有希望，有期待，身邊慢慢變得暖和。

　　她走進公司時，有人斜眼議論，她知道，她競聘時希望最大，最後慘白，似乎事情已經成為大家的笑柄，她舒了口氣，別人要怎麼說是他們的事，她還有更重要的決定。

　　一來到公司，她便直奔人事部辦公室。

　　人事部經理看到她，又是一陣為難，以為她是來質問競聘結果，便直接說︰「哎，你的結果呢，我們也不希望看到，其實你還是很有潛力的，只是還是有些問題……」

　　「不是的，經理，結果已經出來，我知道不能改變，我來是有別的事情。」

　　經理這才坐定，奇怪的看著她，「什麼事？」

　　她說︰「既然不能競聘成為有正式的經紀人，我想調職，做外聘經紀人。」

　　外聘經紀人，也就是，最底層的經紀人，底薪非常少，機會非常少，要自己去找藝人簽約，賺到錢算自己的，賺不到錢也只能吃自己。

　　他詫異的扶了扶眼鏡，「你確定？」外聘的經濟人，每年都要招收很多，而條件很簡單，學科，學歷，長相，都沒要求，年紀在二十二歲以上就可以。

　　她微微笑了笑，「沒錯，我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