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溫柔的動作

　　她看著他，其實自私不是一種罪孽，她想，不過是人性的本質而已。

　　就好像，她也有過自私，或者可以說，她每次想要別人幫忙時，都是自私的。

　　機艙裡安靜著，他們也將聲音壓到最低，靠著，她說︰「我第一次坐飛機時，還吐過。」

　　他微微側頭看她，說︰「我第一次坐飛機……那時我還不是一個人……」

　　這次，輪到她看他，沙啞的聲音，好像染著憂傷的夜晚，遠遠望著幽暗的路燈，飄渺無痕。

　　「你吐起來好難看。」他說……

　　她瞪了他一眼，想起那一次，他故意拐著彎開車，才害的她沒有忍住，「不是我吐起來很難看，是個人吐起來也不會好看，難道安大少爺能吐出花樣來？還是吐出金子來？」

　　他也轉頭瞪了她一眼。

　　然後又沉默了片刻軼。

　　其實這樣感覺很好，沉默著，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雖然很累，但是不想睡覺。

　　「還不是怪你，如果你不是故意拐彎，我也不會吐出來，你也不用看到我吐的樣子，對不起，污染了你的眼睛！」她說起來很沒好氣。

　　他說︰「是你耐力不夠，再忍忍或許我可以給你頒個獎。」他口氣裡有明顯的諷刺。

　　她舒了口氣，「那你也沒必要那麼損吧？做事也是有不同的方法的。」

　　再次沉默

　　許久……

　　「好，我反省……」

　　她趕緊側過頭去，眼中是明顯的驚異。

　　不是吧，她聽錯了嗎？這個一向自以為是到極點的人，竟然也會承認自己做錯了？

　　「但是我還是不讚同你的方法！」篤定的語氣，讓她又垂下了眼睛，好吧，她猜錯了，這個傢伙這輩子或許就是這樣了，誰也不能動搖了他的原則。

　　「莫淺依……」

　　「嗯？」

　　「其實我有時也會做錯……」

　　她再次轉過頭去，驚異的看著他。

　　卻又聽他幽幽說︰「但是至今，我還沒感覺我有做錯。」

　　她又垂下眼瞼，好吧，她忘記了，剛剛不是說了，這個男人，這輩子估計就是這樣了，不會改變了。

　　「或許以後會後悔吧……」他突然深沉的道，聲音好像飄渺的煙，飄向很遠很遠，「但是每個人，到最後都會後悔，我想我也會後悔，但是很多事情，就算知道，總是會後悔，還是要繼續做，就好像，我跟你……」

　　他轉過頭來，看著她，「明明知道，現在在互相看著，不知道明天，後天，以後，未來，會不會反目成仇，但是，我還是來了……」

　　她默不作聲，有時候覺得，他說的話總是太過決絕，決絕到，讓人忽然心裡沉甸甸的，悲涼和抑鬱接踵而來。

　　「之前覺得，你有時候，明知道結果，卻還是要做，那真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就是這樣，做每一件事，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成功，另一半的可能是失敗，但是，我們還是會做？為什麼？因為這就是人生……」他聲音越來越輕。

　　她默默的聽著，悠然道︰「我沒有選擇……」

　　「嗯……誰都沒有選擇，每個人出生之後，就只能面臨，無從選擇……就好像一條路，分開兩段，不是這一條，就是那一條，選擇？選擇才是最殘忍的，走了這一條，那一條的美麗，就再也看不到，走到最後，會發現，選哪一條，都會後悔，所以不後悔的唯一辦法，就是不選擇……」

　　「人也是這樣。」他說︰「你看，每個人其實，都是有兩面的，一面是好的，一面是壞的……」

　　他說︰「所以我總是覺得，這個世界，是分開的，一半是好的，一半是壞的，每個人，都有一半的好的，一半的壞的，沒有好人沒做過壞事，也沒有壞人，一輩子只做壞事，但是，為什麼還有好人，壞人，這樣的分別呢？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他的聲音漸漸沉默，等到完全聽不見時，她轉過頭去，看見他已經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俊美的臉上，帶著點疲憊，又帶著點安慰。

　　她想，他說的是對的。

　　這個世界是分開的，就好像白天，和黑夜。

　　他白天折斷她的翅膀，晚上喂她蜜糖。

　　他一面惡狠狠的將她訓斥傷害，一面給她最溫暖的安慰。

　　她終於明白，世界一分為二，白天，黑夜，天使，魔鬼。

　　她的世界終於為他瘋狂……

　　她側過了點身子，注視著他。

　　好像第一次，這樣仔細的，這樣認真的看他，從前，從前竟然不敢這樣看他，一直以為自己很驕傲，但是面對他時，竟然也有不敢。

　　莫莫靠在他的懷裡，已經沉睡。

　　那面容，竟然跟他有些相似。

　　其實他們並不十分相像，即便她知道，那身體裡，是相同的血脈，但是，他們並不相像，但是，若是仔細來對比，又發現，雖然並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像，但是，有些表情，著實是相似的……

　　原來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認，但是，莫莫的身日裡，流著蘇裴安的血液……

　　她靠在那裡，慢慢的想著，想著想著，便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後來的後來……世界早日不是當日模樣，回頭再調查那些走在頂端的人，有人爆出了那樣一張照片，她跟他，這樣面對著面，沉睡著，中間，是那小小的人兒。

　　她面容沉靜，他表情淡然。

　　他們之間，曾經走的這樣近。

　　但是，卻改變不了，有一日，那越來越遠的步伐……

　　當然，仍舊是後話。

　　第二天，廣播響起的時候，莫淺依微微睜開了眼，脖子有點痛，但是身下，很柔軟。

　　她不覺轉過頭，卻猛然看見，她竟然側身靠在他的身上……

　　當即便想要趕緊起身，卻感到他動了一下，他已經醒來，她趕緊閉上眼睛裝睡，不然若是被他看見她睜著眼睛，不知道他怎麼想……會不會以為，她故意靠在他身上？想到這個可能，她便打定主意，閉上眼睛，怎麼也不要睜開。

　　他低頭，看她的睡顏，瞧一瞧腕上的錶，還有一個小時，好吧，再睡一會兒也好。

　　他微微側了點身子，讓她靠的更舒服些，然後伸手，輕輕的，將她臉上的一點髮絲撥開。

　　若是有人能看到，此刻，他的表情，溫和，輕柔，彷彿，小心翼翼，那琥珀色的眼，映著窗外暗色的晨光，天氣很好，加拿大到了，外面成片的雲，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