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孟小蓮的雙腿像滑膩的蛇,纏住他的腰。
秦嶺像狼一樣喘著粗氣,他想將自己硬腫的物體頂進去,卻不得其門而入。他的硬物在孟小蓮大腿內側,臀部亂戳著,始終沒有找對地方。
溫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第一次被異性握住的秦嶺渾身戰慄,他嘶啞呻吟。
在孟小蓮手指的引導下,他找到了正確的地方,他用力向前一頂,硬物被滾燙滑軟吸了進去。
從未體驗過的快感像電流,沿著被滾燙包圍的地方疏通了渾身成千上萬的毛孔。
秦嶺瘋狂的運動著,他的大腦已經爆炸了,就像綻滿煙花的天空,他被身體的慾望帶動著,像個饑渴多年的孩子,一次次往那身下柔軟中探索止渴之源。
葉天瑾的臉在他腦中清晰而妖媚,赤裸的身軀被他壓在身下,他在葉天瑾身體裡衝刺,聽見那獨特悅耳的嗓音痛苦而愉悅的陣陣呻吟,因愉悅而流出的淚水在他秀麗的臉頰上恣意落著……
我,好想要你!全部!
秦嶺精疲力盡的趴在孟小蓮身上,寒冷的冬天,他竟出了一身的大汗。後悔與煩悶,像陰沉的雲,一重重壓在心間。
他疲憊的撐起身體,以難得一見的溫柔語氣問,“你痛嗎,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
過了一會,傳來身下的女孩的細小聲音,“嗯……”
“我……一激動就忘了,所以……你躺一會,我給你倒水。”秦嶺的心情愈發沉重,沉甸甸一團的堵在胸腔,他呼吸困難並且胃隱隱作疼。
不管是男人還是男孩,無關愛不愛,只要道德未淪喪,對自己的女人會表現出相當的責任心,尤其是秦嶺這種痞起來讓人恨得咬牙,認真起來卻相當認真的人。
秦嶺也實在累得夠嗆,他躺下卻睡不著,孟小蓮在他身旁一臉幸福的睡得很熟。
他在黑暗中茫然的望著同樣漆黑一團的天花板,他問自己,葉天瑾,我可以忘記你嗎?
他不知道答案。
我能不能……回歸正常的生活。
他臂彎裡的孟小蓮溫順的蜷在身邊,他頭一次充滿內疚凝視著女孩的臉,單人床的被子很窄,他把孟小蓮往身邊帶了帶,讓出大半個被子蓋住她露在外面的肩。
第二天,秦嶺把孟小蓮送到車站,特意給她買了早飯看著她吃完。
“路上注意安全。”秦嶺仔細叮囑。“到家給我打個電話,還有……”他臉紅了一下,“注意身體。”
“真討厭,總是在送我走的時候才對我好。”孟小蓮很高興,她在車站踮起腳尖,親了下他的臉頰,弄得秦嶺滿臉通紅,他卻沒有像以往那樣推開孟小蓮,擰著眉叮囑她。“我高考完就去找你,要考試了,你專心點,不然怎麼和我去同一個城市讀書。”
麵包車絕塵而去,秦嶺長長吁了口氣,獨自走回寢室。
打開宿舍門,床上凌亂的棉絮堆成一團,秦嶺從洗手間拿來水桶,打開棉被準備洗床單。
他有點愣,淺天青色的床單上什麼也沒有。
秦嶺失神的看了一會,若無其事的將棉被疊好,選擇沉默。
孟小蓮懷孕了,高考前的體檢被看出端倪。
小鎮秦家。
秦父一棍子抽在秦嶺腿上,接著又幾腳把他踹得滾到地上,秦嶺沒有避,也沒有喊痛,他沉默,眼神卻異常墨黑瑩亮,像受傷後舔著傷口的狼。
孟小蓮懷孕四個月,那不是他的孩子。他並沒有出聲,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再一次被堅冰封凍。
木棍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音一聲接一聲響起。
母親拋棄他,女友背叛他,他開始害怕‘女人’這樣的生物。他並不強大,他很脆弱。
秦家的燈亮到很晚。
七月流火,而八月,對高考的學子來說,卻並不都是流金的歲月。
秦嶺意外落榜,反倒是孟小蓮,考上了成都一所師範學校的分校,雖然學校不好,但好歹是個大專。
他悶在家裡,既不說話,也不上街,只是長時間坐在河邊的蘆葦叢中,凝視著碧綠依然的河面。
河上再也沒有竹筏,它被機動船取而代之,河對岸支起掏沙的腳架,數年前浪擊細沙灘的河岸,被掏得千瘡百孔,每年夏季,小鎮都會發生幾起誤踩沙坑的淹死事件。
他讀書的單純目的只是為了接近那個人,墮入迷茫的他,不想再念書,只想逃避。
18歲的他,想法就是這麼單純簡單,而18歲的未來,對他來說就像罩著濃霧的路,漆黑迷茫得看不清,他也不知道,前路冰冷的現實生活究竟有多可怕。
2004年夏,成都各大商場、理髮店裡的音響卻都在嘶吼《2002年的第一場雪》,唱歌的是個嗓音粗獷的男人,名叫刀郎。他的歌一夜大熱,是發廊最愛播的歌曲。
這一年,雞鴨價格暴跌,人們統統改吃豬肉牛肉羊肉,因為禽流感爆發了。
“櫃子,輕點,不要撞到了!!對,對,慢點下樓!”將西裝披在肩上的男人站在傢具亂堆的房間裡,頤指氣使地大聲喝斥。
年輕搬運工背上扛著一隻角櫃,一手撐著欄桿,一手扶著櫃壁沉重的走上樓,他略側了□體,小心翼翼的將櫃子槓進屋。
他穿著淺綠色?恤,?恤上黑一塊灰一塊,前胸後背也汗濕了一大塊。他躬腰將櫃子放在地上,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淡淡的說。“都搬完了,老闆。”
啤酒肚男人卻不滿意,蹲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檢查,又伸手在桌腳,櫃面上細細的摸了一遍。“哎呀,寫字檯的腳都磨花了。”
另一個中年搬運工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臉上全是汗,“大哥,樓道太窄了,沒得辦法不小心擦了一下,看不出來的。”
“看不出來看不出來!!給了錢嘛就要辦好事!現在你們農民都愛偷奸耍滑……”
中年搬運工好脾氣的陪笑,直到那男人喝斥了足有五分鐘後,才躬腰接過男人扔過來的七十元鈔票。“謝謝老闆哈。”
兩人下了居民樓,中年搬運工從藍色卡車的駕駛艙中拿出一個外殼磨損厲害的藍色保溫杯,遞給穿著淺綠色?恤的年輕搬運工:“來,秦嶺,喝口水。”他拍拍年輕男人的肩,“不要往心裡去,現在城裡人大多數都這個樣子,習慣就好了。”
秦嶺沉默的仰頭灌了一大口涼水,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張哥,下午還有兩家要搬?”
“是啊,都在五大花園。”被喚作張哥的中年搬運工長得和善,一身皮膚油黑髮亮,四肢看上去結實有力。
兩人跳上卡車拖鬥坐在麻布氈墊上,卡車發動了。
來到這個城市已有大半年,這是秦嶺的第二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火鍋店的服務員,但因為和喝醉找碴的客人打了一架,他被炒了魷魚。在火鍋店的相熟服務員的介紹下,他來到了這個搬家公司當搬運工,如今是第三個月,包住不包吃,工資七百。
說是包住,其實就是和一群販夫走卒群居,住在三環路外的貧民區裡,旁邊是日夜轟鳴的建築工地。
比起只有四條街的小鎮,這高樓林立的城市就像個巨大的迷宮。這是他小時候嚮往的地方,如今卻覺得不再嚮往。永遠明亮的夜晚,總是熱鬧的大街,電影院也會通宵播放著影片,永不落幕,一切似乎都永遠不會像小鎮那樣在夜的懷抱安寧睡眠。
成都,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然而來到城市才知道,這樣的繁華熱鬧並不屬於他,他只是個生活在城市底層的廉價勞動力。
很現實,衡量社會地位的單位,就是錢。
到了這裡,秦嶺才知道金錢的巨大力量,即使成績再好,再聰明,沒有錢你什麼都不是。
在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中,他的個性的稜角被磨平,挨罵受氣,為了生活,他也不得不迫使自己對別人的無理取鬧道歉,哈腰,陪笑臉。
好在這個城市處處都種著芙蓉花,這些或白或粉的花朵是他惟一的安慰。
每每看到它們,他疲憊麻木的心才會稍微放鬆,他也才會想起自己過去留在校園的快樂記憶。
卡車在公路上飛馳,沒有遮蓋,秦嶺頂著烈日注視著掠過的街景。
長期室外作業,他的皮膚被曬成蜜色,過去渾身的學生氣也褪了許多,年輕的臉龐有了成熟的痕跡。
孟小蓮也在這座城市,兩人今後要如何面對現實,他沒想過,因為現在這種殘酷的現實已經將他壓得身心俱疲,孟小蓮上了大學,也只來看過他一次。當時他剛下班,搭了條髒毛巾,裸著上半身蹲在露天的自來水管下洗頭髮,孟小蓮在他低矮噪雜的小平房裡坐了坐,很快便離開。
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而至於葉天瑾……
在他心裡始終是一首最珍藏的詩,一支最惟美的歌,一顆最純淨的水晶,他想逃避,卻躲不掉。高考結束後,他以為自己可以忘記,卻不由自主的拒絕了父親讓他去廣州打工的提議,一意孤行來到了成都,來了那個人所在的城市。
他以為自己可以逃避,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在城市中搜尋那個人的殘留的身影,想象著那個人是否在這裡匆匆經過,或是站定。
城市太大,房子太多人太多,他無法像在市中學那樣找到他的氣息。在這個有一千萬人口的水泥之森裡,他成長迅速,也在冰冷的現實中慢慢麻木……
然而一入夜,不管白天多累,他常會夢到那張臉,那個人已經刻在他心裡,刻痕深深,深到時光也無法磨滅。
華燈初上,市中心遙遠的燈火映得天空絢爛多彩,而秦嶺站在污水橫流的平房區小街上,遙望遠方輝煌。
沒有寬闊的公路,這裡是泥路;沒有高樓,這裡是平房,屋頂搭著石棉瓦。這裡燈光昏暗,臨時搭的磚房毫無規劃的擠在一起,陰溝裡的水常年散髮溲味,有時下雨會溢到路上,把死老鼠的屍體泡得發脹發白。
路邊攤卻很火,賣劣質晴綸襪子的,黃色光碟的,一元一個打火機的小商小販生意興隆。
錄相廳裡也擠滿了人,放著時下流行的電影,半夜還會放黃色錄相,□裸男歡女愛的聲音大得幾十米外都聽得見,整間低矮的錄相廳裡充斥著劣質的煙味,刺鼻難聞。
秦嶺和張哥坐在路邊一家炒菜攤的矮板凳上,身邊下班的民工喝著啤酒,大聲划拳。
肥胖的老闆娘和圍著髒巴巴圍裙的老闆炒菜端飯,忙得不亦樂乎。
各種食材就敞著擺在桌上,三輪機動車突突的開過,乾燥的土路騰起半天高的灰塵,良久才塵埃落定。
“嚓!”菜倒下油鍋,嘩嘩直響,菜香在灰塵中飄溢。
“來了,香噴噴的豆腐乾炒肉!”老闆娘將盤子重重擱在桌上,浸進油裡的大拇指順勢在盤沿上刮了下。
“哎,老闆娘,端錯了,不是給你說了啊,只要肉絲不要豆乾。”張哥興致很高,他和秦嶺常在這家吃飯,也愛和老闆娘開點玩笑。
“你付美元我就炒。”老闆娘潑辣,笑咪咪的回應。
“美元,還日元哦,日一次一元。”旁邊喝得興起的民工大聲哄笑,開著葷玩笑。“老闆娘,要日元不?”
“日你媽個頭,再嘴臭,我往你們點的生爆肥腸裡面放耗子屎。”老闆娘仍然笑,嘴巴卻不饒人,說著舀起一大勺辣椒往鍋邊敲得咣咣響。“小龜兒子們,想占老娘便宜,爬一邊去。”
二十出頭的年輕民工們驚得怪叫哀求,老闆娘風騷大笑。
“5樓,100塊。”秦嶺接過錢,卑微的點頭哈腰,“謝謝老闆。”
他一溜煙跑下樓,敏捷的一躍攀上卡車,“錢收了,去下一家。”
張哥坐在車鬥裡,他撩起灰汗衫擦拭背上的汗,“今天雜這麼熱,這鬼天氣,還不下雨!”
秦嶺汗流浹背,他抓過自己發黃的毛巾擦臉,“這一周都是高溫天氣。”
“還有三家,要累死。”
卡車發動了,撲面涼風讓秦嶺煩燥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拿過水瓶,將半瓶水往頭上澆。“涼快!!”
張哥常常有意無意的幫這個和兒子差不多大的男孩,這男孩勤快,又不多言多語,不過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流露出的脆弱眼光直讓人心疼。
傍晚六點,正值下班高峰期,自行車、電摩托組成的大軍浩浩蕩蕩占領了主街道,就像一條雜色的洪流,準時從辦公樓涌到街上。
堵車。
公交司機不耐煩的從窗口伸出頭,破口大罵,“騎電馬兒的搶什麼搶!你娃嫌命長啊!府南河沒蓋子,想死就去跳!方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