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疑是故人來(上)
出了那樣的事,明若哪裡還有心思繼續在狩獵場待著,勉強撐到了狩獵節結束,便被須離帝帶回了宮。她心思百轉千回,卻偏偏什麼都不能說,因為就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回宮後的日子一如以往,但這一日盤龍宮卻來了位不速之客。明若看著面前的皇后,卻不知她來意,也只能先笑臉迎人:「皇后娘娘不知有何要事?」
皇后依然笑得雍容華貴,可明若卻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她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皇后似乎也沒有跟她說清楚的意願,只是坐了下來,笑道:「妹妹,姐姐今日前來,還是想請妹妹幫個忙的。」
明若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忙肯定不好幫。
果不其然,皇后笑了一下又道:「如今已是十載過去,後宮除了妹妹再無秀女進來,幾名皇子亦都英年早逝,皇室香火愈發斷絕了,昨兒個我那宮裡來了不少官員,都求著本宮勸勸皇上廣納秀女以充實後宮,延續我大安王朝的皇室血脈。本宮想了又想,皇上唯一聽得去的人就只有妹妹了,還請妹妹以皇室為重,勸說皇上發榜選秀。日後宮裡進了新人,也能替妹妹減輕些負擔,畢竟多些人伺候皇上,也不是什麼壞事。妹妹你說可好?」
這番話軟裡帶著硬,硬裡透著軟,明若跟皇后比,還是太嫩了。她絞著手指,面上仍是波瀾不驚的。
要說這些年須離帝教會她最大的本領,那就是不管面前擺的是什麼刀山火海,都能表現的漫不經心:「皇后娘娘言重了,且不說後宮不得干政,單說灼華身份,也不過是貴妃,哪裡有勸皇上去選秀的權利?這話若是說的好了,算是心胸開闊有容人之量;可若是說的不好,豈不就是犯上忤逆之罪?皇后娘娘,您可不要害我,請恕灼華無能為力。」
碰了個軟釘子,但皇后卻不以為意,只是笑道:「妹妹這話說到哪兒去了,皇上寵愛妹妹,世上誰人不知?只要是妹妹的要求,皇上那是定然不會不答應的。還請妹妹看在百姓和天下的面子上,勸勸皇上。」說著湊近握住明若的手,染著鮮艷蔻丹的指甲摩挲著明若玉一般的手背。
「妹妹真是生得好看,瞧這皮膚,跟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似的,就連本宮這女人看得都要嫉妒了呢,說起來……妹妹今年也不過二十七八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唉,這樣想起來,妹妹比幾名公主年紀都要小上那麼幾歲呢。」
明若心下一驚,她忽然提這些做什麼?!可怎麼看皇后,她都始終笑著,不露絲毫情緒。明若心裡愈發緊張起來了,卻還是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應付:「皇后娘娘過獎了,灼華已是一個孩子的娘親了,哪裡還稱得上是什麼姑娘。」
「妹妹,姐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皇后拍拍她的手,笑得很慈愛。明若看著她的笑臉,登時覺得心一冷!
「二皇兒臨死前給本宮捎了信,妹妹也別瞞著本宮了,當然,本宮也不是那麼不識相的人,只要皇上喜歡,那還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只要妹妹一心一意地對皇上,姐姐我是絕對不會妄言一句的。還請妹妹好好勸勸皇上選秀的事,畢竟這樣才好交代不是?」
說完,便起了身,不忘叮囑明若:「妹妹可要分得清緩重輕急才行,你說是不是?」
看著皇后的身影消失在珠簾外,明若的手都在顫抖。她顫巍巍地看了看四周,沒有別人,難怪剛剛皇后娘娘一進來便將所有人都揮退了,原來、原來她知道!二皇兄臨死前說的留一手就是指這個嗎?他在當天就將此事告訴了皇后娘娘?!
不行,她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日後皇后娘娘定然會以此為要挾,對她予取予求。倘若只有她一人便還罷了,現在她有了舜元,那是萬萬不能讓自己成為別人的傀儡的!她是個母親,她唯一肯為之付出的只有她的孩子,從現今的情勢看,皇后娘娘勢必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明若清楚著呢,現在她受父皇寵愛,皇后可以利用她得到多少好處,簡直想都想不過來!為了舜元,她不能讓自己成為皇后手中掌控的木偶!
可是……可是不願意,她又該怎麼辦呢?明若在房中來回走,心慌意亂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大概來回走了有半刻鐘,便立刻衝了出去。
守衛在宮門外的宮女太監們見向來溫婉的明妃娘娘露出如此驚慌的神色,個個面面相覷,連忙追上去,可明若心裡著急,腳下步伐也慢慢加快,最後索性直接邁開步子跑了起來。
御書房的侍衛們見是她,無人敢阻攔,明若推開門,無視了書房裡的數位重臣,逕直奔向了須離帝懷裡。
須離帝何曾見過明若這般驚恐的模樣,當下心疼不已,抬起她小臉時才發現她已經哭得淚流滿面,小臉都花了。也不管正商討著軍情,他直接揮退了在場的所有人,直到剩下他們兩人時才溫柔地拭去明若臉上的淚珠,柔聲問道:「怎麼了,誰人敢給我的寶貝若兒氣受?」
明若哽咽著抱緊須離帝:「父皇……父皇……若兒好怕、若兒好怕--」她淚流的更快,小手緊緊地捉著須離帝的衣襟,小小的身子不住地打著哆嗦。
眉頭擰起,須離帝拍著她的背,親吻著她淚痕斑斑的臉蛋,直到她哭到打嗝兒,才端了茶水餵她。明若抽著紅彤彤的小鼻子,乖乖喝水,卻怎麼都不肯放開手:「父皇……父皇……」
「乖,若兒不怕,父皇在這兒呢。」修長的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珠。「你怕什麼呢,若兒,父皇就在你身邊,你怕什麼,嗯?」
明若吸著鼻子,仰起哭得通紅的大眼看著他:「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剛剛來找我……她說她知道、她說她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呢,須離帝輕笑,握住她的小手將她抱緊:「就這事兒就哭鼻子了?也不怕給舜元看見,都做娘的人了,怎麼比舜元還愛哭?」
明若傻眼,他、他怎麼那麼不在意的說……
「別怕,交給父皇,嗯?」輕輕地親她一口。「有父皇在,若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無需怕任何人。」
她傻傻地眨著眼睛,還是有點忐忑:「可是--」
「乖,先把她找你做什麼了給父皇說一遍,其他的之後再談。」
看著那雙慈愛溫柔的紫眸,明若抽了下鼻子,貓兒似的偎進他懷裡,斷斷續續地開始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