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血緣
秋日陽光甚好,將軍府的後園亦是一片花海,想是明若照料的精心,這些花兒居然不約而同延長了花期,所以須離帝在見到這滿園春色的時候,竟不由自主地挑起了一邊秀雅的眉頭,深邃的紫眸看向身側托著自己手肘的明若,問道:「現如今已是秋日,緣何這些花草非但沒有凋零,反而開得更旺了?」
明若抿起小嘴一笑:「回父皇,開到現在的花兒大多都是花期不一的,生得再美也比不上宮中御花園裡爭奇斗豔的百花,據兒臣所知,宮中尚有數株桃花開得絢爛,可將軍府裡的桃花卻都凋零乾淨了。」
聽得明若口中的遺憾,須離帝瞄了她一眼:「小四喜愛桃花?」
「是。」明若忍不住綻開一抹絕美的笑容,水霧瀰漫的美麗紫眸因見到這些嬌豔的花朵顯得無比柔軟起來。
「駙馬呢?」須離帝將視線移回到園中花草上,淡淡的問。
「回皇上,末將最愛的也是桃花。」端木雲先是愣了一下,沒想到須離帝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但隨即就反應了過來,無比恭敬地回答。雖然在這之前他對花卉並沒有太多的偏執或是喜愛。
「是嗎?」須離帝漫不經心地看向滿眼的奼紫嫣紅,「依朕看來,駙馬喜愛的可能不是桃花,而是喜愛桃花的佳人吧?」
他這話真算是極度露骨了,以至於端木雲和明若都紅了臉。
大眼兒一眨,明若偷偷地往自己夫君面上看去,見他俊顏微紅,心裡不由覺得好笑,心道:叫你以往總是拿言語來調侃戲弄我,今兒個可算是栽了吧?
端木雲剛好也對上明若偷覷的視線,俊臉上淡淡的潮紅更加明顯起來。他們夫妻情深,平日裡小打小鬧自然算是增添情趣,但這樣的話從別人,尤其是皇帝口中說出來,饒是冷靜沈穩如他,也不由地羞赧不已。「皇上--皇上明鑒。」
他真的承認了!
明若在心底這樣驚歎,忍不住低下頭,小臉紅得不可思議。
須離帝輕笑出聲,聲音慵懶而又清冷:「你夫妻二人鶼鰈情深,朕甚是心喜,倒也不枉朕為你們指婚一回。」
「多謝皇上成全,末將自當殫精竭慮,誓為朝廷盡自己一分綿薄之力。」端木雲朗聲道,漆黑的眼眸不經意間對上明若明美如水的紫眸,夫妻倆瞬間相視一笑,似有無數靈犀釀於彼此心中一般。
「嗯。」須離帝輕輕嗯了一聲,又道,「查出來是何人了麼?」
他這話說得不清不楚,但端木雲卻知道皇上在問什麼,便立刻答道:「回皇上,末將派出去的眼線甫回來,方才於靈空寺外郊行刺聖上的人正是江國潛伏於我大安王朝的細作派遣的人物。除去死掉的數十名,被生擒的四名皆是死士,末將已然派人將其送往刑部,想必不日便有結果。」
須離帝微微沈下深冷的紫眸,頷首。
明若看看夫君,又看看父皇,有點猶豫地問道:「父皇,兒臣有一問,不知可否說出口?」
須離帝站定不再走動,雪白的長袍在空中劃出驚世絕豔的弧度,美得不可方物。他淡淡的將眸子瞟向明若,道:「但說無妨,朕允你不發怒便是。」
不發怒……父皇你發過怒嗎?
明若在心底小小聲的腹誹,但話已出口,又不敢不說,下意識地看了端木雲一眼,見他正對自己淺淺微笑,笑容中帶著無與倫比的溫柔與鼓勵,當下一顆紊亂的放心便沈靜了下來,但被須離帝的氣勢驚擾,俏臉上還是帶著一抹不安與慌張:「兒臣是想問--那些刺客的出現,父皇是不是早就料到了,甚至、甚至父皇之所以今日會只帶了兩名侍衛便獨自出宮,都是為了將這些賊人引誘出來?」
聞言,須離帝挑起水墨畫般的眉頭,不答反問:「何以見得?」
「……只是兒臣的猜測而已。」明若勇敢地抬起眼看向須離帝,咬了咬泛白的唇瓣,「兒臣前些日子聽說江國獻了數十名美人與金銀財寶,父皇似是收了其中的佼佼者,再加上雲郎偶然提及皇城內多了不少江國商人,邊陲小鎮也被江國佔去了幾個。所以……所以兒臣才斗膽一問,還請父皇見諒。」老天啊,這若是放在以前,她是斷然不敢這樣問出口的,但今日不同,事關國家與朝廷社稷,甚至攸關他們夫妻倆日後歸隱的生活,她如何能不問?若非須離帝態度溫和了許多,亦不像是冷熱難測的樣子,明若是絕然不敢輕易這樣說話的。
「呵……」須離帝突然輕笑起來,一瞬間,原本便已是世間無雙的絕倫面容更是顯得妖魅惑眾,深不可測。但也就是這樣仙氣與妖氣並存的笑容,無比地蠱惑人心,就如同他身上清雅的白花曼陀羅香味,有著致命吸引力的同時,還淬了劇毒。
明若被他笑得手足無措,但兩隻柔嫩的小手卻還是捧著須離帝的手肘,一張精緻的小臉漲得通紅,心裡後悔不疊。端木雲也是微微擰起了眉,兩人就這樣看著須離帝笑,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待到須離帝笑夠了,他老人家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伸手去刮明若的俏鼻,就如同一個慈愛的父親寵愛自己的女兒!雖然他們是父女,但自古以來,從沒有哪個帝王會對女兒做這種只有平常百姓家的父女才會有的親暱動作!
明若一愣,端木雲更是一愣--那是他經常對他的小妻子做的呀,皇上如此與她親暱,難道果真是被若兒收服了心?
「朕有四女五子,卻從沒有一人能如小四這般深得朕心。」須離帝斂起笑容,妖氣橫生的紫眸卻漾著深深的笑意。「都說朕孤高傲慢,可算是也有個丫頭能懂朕的心思!」這就是所謂的血緣的神奇嗎?她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瞳,再加上血脈相連,所以才最貼近他的心臟?
「小四說得不錯,朕的確是有意引他們出來,再加上宮內實在無趣的緊,所以才打蛇隨棍上的玩了這麼一出。」
「可是--父皇並沒有派人隨侍。」明若還是不解。「只有兩個侍衛,父皇--就這般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即使不愛惜,也要為朝廷與百姓想一想。
「呵,這不是沒事麼?」須離帝勾起幾近冰白色的唇瓣,紫眸閃著流光般的笑意。「吉人自有天相,朕不是平安了?」
明若扁了扁嘴,沒再說什麼--她已經清清楚楚的感覺到,父皇沒那個興趣再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