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
霍格沃茲轟動了,從牆壁上掛的畫像到滿城堡亂竄的家養小精靈,所有石雕都在試圖轉動它們僵硬的腦袋,連牆壁上的浮雕都不安分的扭曲,變化的樓梯更是一階階興奮的跳躍中,各種竊竊私語聲響徹著城堡。弗立維教授乃至於幽靈教授賓斯都敢拿他們在霍格沃茲的這麼多年發誓,他們從來不知道城堡裡竟然有這麼多會說話的東西,這種感嘆來自於麥格教授看見大廳轉角處擺放的一個花瓶上的人物忽然咯咯笑起來對著爬到它附近的蛇形浮雕說話,而平斯夫人聽見圖書館的木梯半跟它一端搭到的那排書籍嘀哩咕嚕講拉丁文。
一千年前,在霍格沃茲剛剛被建立的時候,很多畫像與石雕都還沒有搬進來,所以對它們來說,四位創始人什麼的,除非最古老的雕飾與畫像肯說,否則這種八卦,可能也就只有兩三個幽靈才知道了。
這天早上本來就是很平常,臨近開學的一個周末。
已經到校的教授們紛紛發現霍格沃茲內部的異常狀況,特別是那些家養小精靈恨不得全身裹上抹布,任何一點灰塵污漬出現在它們視線內都會緊張的竄過去消滅。
在鳳凰社食死徒失蹤之後,暫代校務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接到了馬爾福家白雕送來的盧修斯的親筆信。
“尊敬的斯萊特林現任院長,我曾經的魔藥教授,斯拉格霍恩教授:
因同樣出於高貴的斯萊特林學院,故而在此,我有必要提醒閣下,在昨天夜裡,我們霍格沃茲偉大的四位創始人已經回到了城堡。
盧修斯.馬爾福。
另:請預備安神藥劑與治療胃痛的魔藥,您會需要它們的。”
斯拉格霍恩反復將那張哥特華麗字母書寫的羊皮紙翻了三遍,終於確定自己不在做夢,驚叫一聲衝出門去,不過霍格沃茲這麼大,他又不是校長,再說連歷任的校長都不一定知道全部的密室,一時之間,他要上哪裡找去?
半個小時後,所有在校的教授們都表情怪異的聚集在大廳裡。
四條學院長桌還是空蕩蕩的,學生們要到後天才開學。
不過平常在長桌後面繡著獅子、蛇、鷹還有獾的旗幟卻好像一夜之間變成了新的,連校長座位後牆壁上那如盾牌似的校徽上的四只動物都活了似的在伸展身軀,它們隔著徽章中間的字母H,互相伸著腦袋好像在說什麼,右下角的那只藍底銅鷹有點沒精打采的用翅膀蓋著腦袋,而另外三只動物腦袋都朝著它那個方向,或而交頭接耳,或是對著鷹發出不同聲響,那情形非常像是在安慰。
不過教授們實在沒心情去仔細想這些變化,紛紛用目光注視鳳凰社那幾位去中世紀長途旅游的幾位。
“咦?特裡勞妮教授呢?”龐弗雷夫人一坐下來,立刻敏銳的發現少了一個人。
“她堅持不下來。”斯普勞特教授面帶同情的說,“你也知道,自從上次她跟你回來之後,就受驚過度,好長時間都不肯說話,現在聽到這個霍格沃茲創始人回來的消息,更是嚇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如果不是離開霍格沃茲她無處可去,說不定現在都在收拾行李准備放棄占蔔學教授的職位了。”
眾人一片啞然。
對於特裡勞妮,其實大多數人就跟從前的麥格教授一樣,知道她並沒有什麼能耐,奈爾是鄧布利多聘來的,不好提反對意見。後來知道戰爭結束後知道了那事關緊要的預言就是特裡勞妮做出的,而她的確有預言的才能雖然她自己未必清楚,那麼新學期讓她離職也就不太妥當,畢竟她也算很倒霉的跟著去了一趟中世紀,只不過是所有人中最走運的一個,就在中世紀待了三天不到就回來了。
“算了,先不提她。”麥格教授如果不是因為意外跟著城堡被卷去了一千年前,那麼按照戰爭後期的情況,本來應該是她成為霍格沃茲的校長,二十多年下來,除了那些孩子們都成為優秀傑出的巫師,也使原來霍格沃茲的院長們魔力愈加強悍。他們回來的那天,就使斯拉格霍恩他們簡直不敢認,因為那樣強大的實力,都快比得上當初的鄧布利多了。不禁紛紛後怕,看來中世紀的日子不好混啊,要是他們當初沒有護著學生們撤退到霍格莫得,恐怕…
“本來,我們只需要聘請一位黑魔法防御術和一位麻瓜研究學教授…”斯拉格霍恩臉色蒼白的掏出手帕抹了下額頭的汗珠,“但是現在,我們最大的問題是,關於那四位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除了他,麥格,斯普勞特,還有弗立維齊齊沉默。
原因很簡單,就算他們還跟從前一樣在學校裡教課,但是四個學院的院長他們肯定不能再當,別的不說,就連他們自己,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院長吧。
尤其是去過中世紀的,聯想到那個時候霍格沃茲的授課水平,本來淡定的也全部在抹汗了,難道要孩子們學徒手格鬥?學黑魔法?學如何在野外沒有魔杖的生存?梅林,還有煉金術,魔藥學得認真高深的根本不會炸坩堝,煉金術正好與魔藥相反,越高深越出意外,爆炸規模越大…
不是說這些課程不好,如果可能,教授們自己也很有興趣研究研究,但是現在那些孩子們,根本不適應這種難度與強度,除了個別有這種天賦的,對大多數孩子來說,學了這些東西對他們也沒什麼特別的益處,這已經不是一千年前戰爭瘟疫肆意橫屍遍野的歐洲了。
“梅林!一個星期前,我們還在發愁,缺少變形術魔咒課以及兩個院長的職位該到哪裡去聘請?”斯普勞特苦惱的捏著她破舊的帽子尖,“現在你們回來後,問題往反方向脫軌得更嚴重了。”
“給學生的入學通知以及接收他們的回信都結束了,難道我們還能阻止霍格沃茲開學嗎?振作點,各位,對那四位閣下來說,霍格沃茲是與他們的生命同等重要的。”
龐弗雷夫人的一番話,總算讓大家的臉色都好起來。
不過聯想到未來的生活,還是有一半人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退休。
斯拉格霍恩天性就愛待在學校裡,與那些有才華有前途的學生們相處,拉關系,或許什麼也不為,但這是他一生的愛好與榮耀,當初辭職也是害怕被逼加入食死徒,現在讓他離開他實在不願意。於是暗暗決定這就回辦公室去熬魔藥,盧修斯的建議非常好。
樓下大廳的眾人憂心忡忡,其實八樓校長辦公室裡他們所擔憂敬畏的創始人也不比他們好多少。
“羅伊娜的情況怎麼樣?”
“老樣子,就是不肯開門,我勸過了,沒有用。”赫爾加走到薩拉查身邊停住,從八樓的窗戶俯瞰黑湖,禁林裡還沉浸在晨霧裡未曾蘇醒,所有的一切,似乎沒變,又似乎已經滄桑了很多,城堡的外牆斑駁的痕跡密密麻麻,藤蔓順著牆壁爬上了外塔與側廳,風一吹過,瑟瑟發響。
赫爾加微微嘆息,扭過頭來輕聲道:
“這不是你的錯,薩拉查,也不是戈德裡克的,是我們太忽略了那孩子的心思,如果當初我們跟她說明…”
斯萊特林扶在窗台上的右手驀然握緊,他什麼話也沒說。
赫爾加也停頓了,沒有再開口,她知道薩拉查想到了誰。
說來,米婭心思惡毒還能說是疏於管教,放任所致,但是海蓮娜的事情,難道真是他們都不懂孩子的心嗎?可是他們四個教出來的學生,哪個不優秀?
“是我們給的太少。”仿佛看透了赫爾加所思,薩拉查離開窗口,靠回椅子上,神情疲倦又似憂傷,這是很少會出現在他眼底的情緒。
“是啊,我們對學生付出得太多,即使對海蓮娜是不一樣的,但是孩子是寂寞的,她會要求更多,”赫爾加附和的聲音也低沉無力,“她除了我們,沒有親人,自然不肯一個人留在霍格沃茲,而別人都說,她是拉文克勞的女兒。” 一時沉默,只有飄在角落裡的血人巴羅在默默流眼淚。
“你失蹤的時候,海蓮娜只有五歲,大約就是從那天開始,她覺得她不是母親生活裡的全部,那個時候戈德裡克的狀況又非常不好,我們傾盡全力也花費了一年時間,一天有沒有吃飯都記不清楚,上課都是家養小精靈來提醒…”
這些對於一個剛五歲的孩子,意味著什麼,她在害怕,孤單的時候找不到母親,母親也沒有時間理會她,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家養小精靈就能將他們照顧得很好了。
“後來戈德裡克走了,整整七年的時候,我們除了挑選曾經教出的學生將學校交給他們之外,就在潛心研究時間魔法的秘密,你也知道,羅伊娜對未知的狂熱。”
中世紀的孩子們,十幾歲就是成年了,與十一歲才來上學的現代小孩不同,他們都已經是很懂事,很有主見的巫師,海蓮娜大約在八九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孤僻,負氣的孩子,等到十三歲的時候,對於母親特意前來的道別更是賭著一口怨氣,反正有和沒有也差不多,要走就走吧,她才不稀罕。
但是年紀大了,終究會被世人比較。
對於海蓮娜來說,她是拉文克勞的女兒,就是她一生擺脫不掉的死咒。
她並不是一個能稱為強大的巫師,她甚至還不如那個時代霍格沃茲的大多數學生們,首先羅伊娜的血統,是洛林王族,本來就是隔幾代才會出現一位巫師,即使父親是愛爾蘭的煉金術師,但海蓮娜依舊只擁有普通的魔力,然後就是經歷,海蓮娜從小成長在沒有任何危險的地方,沒有危及生命的磨難與挫折,這也很大限度決定了她的平凡,對煉金術的天賦又因為厭惡母親只顧那些經常拋下她不管,而本能對之厭惡。
可是一個人驕傲,負氣,怨恨的心結只會隨著平凡愈演愈烈。
這就是血人巴羅在昨晚吞吞吐吐說出的結果。
——偷走據說能凝結智慧的冠冕離開霍格沃茲,被聞訊而來爭奪的巫師追殺,逃入阿爾及利亞的森林,巴羅在那裡追上她,海蓮娜情緒異常,兩人爭執,巴羅失手殺死了海蓮娜。在成為幽靈的一千多年,海蓮娜恨透了一切跟騎士有關的東西,只因為在她最初也最深的記憶裡,母親從前是對她很好的,只是五歲時有一天半夜,戈德裡克急衝衝闖過來敲門,帶走羅伊娜之後。
“…海蓮娜不知道我們打算來一千年後,羅伊娜怕她多想,只告訴她要出門可能要很長時間…實際上我們曾經決定看你跟戈德裡克的情況後,就打算想辦法回去的。”即使那是籠罩著死亡煙雲,只有瘟疫與戰爭的時代,仍然是屬於他們的生活。
“戈德裡克會想開的,羅伊娜也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赫爾加只能這麼說,或許她應該先擔心巴羅,這個她印像裡挺聰明的孩子,現在死心眼成了這樣,認為自己沒臉再見拉文克勞,更沒臉見自己的院長,要是他們四個語氣嚴厲點,只怕巴羅明天就要尋找幽靈徹底消逝的辦法了。
“海蓮娜會成為幽靈,是因為她心底最深的願望,如果她真的不原諒羅伊娜,為什麼會選擇回到霍格沃茲呢?”赫爾加像是說給巴羅聽,又好像在安慰自己與薩拉查,
“因為我們離開的時候,羅伊娜對她說,只是出門很長時間,但是一定會回來,所以…”